果然,一问之下,云绮香告诉她,她祖母是波斯王族与中原人所生之女,祖父却是地地道道的中原人,因而她身上只有淡淡的波斯胡人气息。
胡女大多生得美貌绝伦,身材又好,云绮香高鼻深目的细小特征带给她与众不同的美貌,比之中原女子更具风情。
她被评为云岭新一代的第一美人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如果说慕明月艳惊四座,那云绮香亦不遑多让,同样是见者无不惊艳,两人都有令人称颂的美貌,如春花秋月难分轩轾。
此刻的云绮香,一身娇俏艳丽的华贵衣着,青丝柔软如云,眸若春水,步若凌波,当真是风华绝代,倾城绝艳。
顾还卿觉得,世间面对此等绝色而不动心的男人,只怕少之又少。
郦水菀草木繁盛,阔叶葳蕤,可由于姬十二情况严重,连裘浚风都束手无策,两人无暇多叙,也无心赏景,匆匆来到姬十二住的主院。
室内明珠高悬,帷幔重重,布置华丽,如丝如梦,列御火和铁龙在照料姬十二,裘浚风留下一包药,什么也未说便走了。
绕过紫檀木镶金嵌玉的六扇屏风,顾还卿问列御火:“怎么样,不会真是我的饭菜有毒吧?”
列御火有些赧然,他实在不好意思告诉顾还卿,姬十二这么不适,完全是因为吃撑所致,这也是裘浚风无话可说,又不愿久呆的原因——一个吃多了的人,他精湛的医术要怎么发挥?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也不知道啊,反正少主他……是这样说……我们可没说,你闯的祸,你来善后吧。”列御火不负责任的说了些模棱两可的话,拉着铁龙走了,走时看了八风不动的云绮香一眼,嘴唇翕了翕,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姬十二躺在雕花大床上,海水纹的细葛纱帐层层叠叠垂下,围拢在床榻周围,将他的身影罩在其中,只能看到个模糊的轮廓。
听到顾还卿的声音,他低哼数声:“顾还卿,你这招先下手为强好厉害,我快被你害死了,你该偷笑了吧。”
顾还卿抿了抿唇,垂下眼睑,祸害遗千年,你这样的祸害大概没这么容易死吧。
着急的是云绮香:“少主,好好的日子说什么活啊死的,顾姑娘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害你呢,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
姬十二半天没有声音,之后突然冷漠地道:“出去。”
云绮香一怔,小脸上的神情既懵懂又茫然,仿佛不懂姬十二在说什么,而顾还卿却转身就走。
姬十二见她这么无情,一口钢牙差点咬碎,清冽动人的声音顿时含满了狠戾与威胁:“顾还卿,你敢踏出这屋子一步,明年你可以去坟头给我烧香了!”
他从帐子里扔出一个玉枕,砸到云绮香的脚边:“还不滚?!”
“……少主,我?”长这么大何曾被人这样轻视过,云绮香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一脸受伤,生生忍着没哭,委委屈屈地看了顾还卿几眼,默默退了出去。
顾还卿努力平息着自己心底的怒气——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话跟姬十二说清楚,他再这样夹缠不清无理取闹,别怪她翻脸不认人!
“卿卿,我好难受……疼死了……”
云绮香一走,姬十二霎时原形毕露,在帐子里痛苦的呻吟:“我大概是要死了,这下你称心如意了……好痛……看在我们相识一场,来年清明你记得给我多烧点纸钱……唔,好难受……还要烧点别的……”
他没完没了的哼哼唧唧,反反复复强调自己快死了,要她记得烧纸钱给他花,还要给他烧马烧轿子,连肩舆都要烧,他舒服惯了,过不得苦日子,务必阳间有什么给他烧什么……一句一句如魔音穿耳,扰得顾还卿不胜其烦,真想叫他闭嘴。
可想到他邪功发作时的异状,她几番硬下心肠也无法坐视不理——这人委实讨厌,且喜欢毛手毛脚,她巴不得他永远不要出现在她面前,然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怎么说他也罪不至死:“是脸上又长青斑了吗?”
姬十二见她终于肯理他了,便愈发显得苦兮兮的:“不是,我肚子难受,很痛!我真没骗你,可能是中毒了,裘浚风都不管我的死活了,我死期将至……”
肚子难受?痛?这问题可大可小,什么毛病都有可能,什么阑尾炎、胃溃疡、胃穿孔……
“你看我的脸,看我说谎没有?”姬十二一把撩开帐子,坦荡无畏地让她测谎。
他着白色家长宽袍,广袖飘飘,半裹着锦被,散着如瀑的墨发,因为难受,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里似氤氲了一层雾气,俊脸苍白如纸,上面被顾还卿打的巴掌印未消,平时粉粉的薄唇也无血色,十分委屈的抿着,好像下一刻就会哭似的,不知有多可怜。
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又仿佛被抛弃的小狗,顾还卿心里泛起一股莫名的滋味,本来打定主意软硬不吃,对他不理不睬的,可心管不住腿,等意识到的时候,她已近走到榻边。
“卿卿,你看我的肚子。”姬十二把锦被打开:“好像怀小娃娃了。”
“噗!”这人真能耍宝,顾还卿再也绷不住了:“没听过男人怀孕的,你是想创先河,来个男人生子?”
姬十二苍白上浮现一抹红色,连耳根都羞的红透了,不过能逗得顾还卿破冰一笑,他觉得非常非常值,望着顾还卿的眼里顿时充满流光溢彩,接着自顾自地促狭地笑起来:“我生就我生……”
但下一秒他便抱着肚子吸气再抽气,低低呻吟:“痛……痛……痛死了……”
他的肚子的确鼓鼓的,隔着袍子都看得清楚,顾还卿只扫了一眼便转开了目光,忍不住问道:“裘浚风有说是什么原因吗?我可以保证我的饭菜没下毒……”说到这里,她陡然想起什么,又望着他道:“你该不会是把那些饭菜吃光了吧?”
越想越觉得可能——她因为生姬十二的气,后来没去过厨屋,是福婶去收拾的,所以她不知道那些饭菜的下场,但前后一连贯,她觉得姬十二做得出来。
姬十二心虚,低头弱弱地对手指。
这就是认了。
顾还卿败给他了,无语半晌,淡淡地道:“我走了,下次再有这种事,别找我,我忙着呢。”说完即走。
“你先别走!”姬十二动作似鬼魅,一把拉住她,紧紧抱住:“我错了,可你又生我的气,不肯见我,除了这个法子,我承认我黔驴技穷。”
顾还卿忽然觉得有些倦了,她也不推开姬十二,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你究竟想怎么样?这样缠着我有意思吗?”
少年把头靠在她身上,偷偷吸着她身上的香气,带着情怯与感伤,轻轻地说:“有意思,除了缠着你,我不想做别的,什么都不想做。”
“连命都不想要了吗?也不想治你脸上丑陋的青斑?”顾还卿的语气依旧平淡无奇:“陛下和沧海宫上上下下花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可以与你合功的人,你想放弃吗?”
姬十二没有说话,眼中却漾出深深的痛苦,他不想放弃,邪功折磨了他这么多年,但凡有一线生机他都想攫住不放,但是,合功却意味他要接受另一名女子。
“你怎么知道的?”他嗓音微哑,双眸却危险地眯了起来:“谁告诉你的?”这件事他不打算让顾还卿知道,所以一直瞒着她,上下守口如瓶,没道理她会知道。
顾还卿沉默不语。
姬十二想了想,肯定地道:“是娑罗姬。”眸中利光一闪,杀机顿涌。
顾还卿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说:“你先放开我,我们好好谈谈。”
“……那你保证不会走。”
顾还卿摇摇头,平静地道:“我来,其实就是想来和你把话说清楚,我个人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不喜欢玩你猜我猜大家猜。”
“不说清楚行不行?”姬十二有预感,她说的话,只怕没有一句是他爱听的。
“也行,那我现在就走,你以后永远别出现在我的面前。”
姬十二神情一黯,默默的松开双臂。
顾还卿静静的靠着床沿坐下,冷静理智的模样让姬十二害怕,他拉住顾还卿的手,温柔地放在自己脸上摩挲,充满眷恋与不舍,轻声道:“你要我怎样都可以,别赶我走行不行?”
“那恐怕不行。”顾还卿的话让姬十二的心都冷掉了,后面每字每句更是让他异常的难受。
她缓缓说道:“我是一个极其自私的人,平凡且普通,我不想给自己背太多的包袱,也不想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就想过点平平淡淡的日子,所以,不管有没有你们合功的事,我都不想跟你有任何的瓜葛与纠缠。”
姬十二骤然捏紧了她的手,想要启唇,顾还卿却抢在他前头道:“你听我说完。”
姬十二沉默地咬了她的手一口,顾还卿只看了他一眼,接着说:“跌宕起伏,惊涛骇浪的生活不适合我,你也知道你自己的身份,注定是不平凡的,谁跟你在一起都会引世人瞩目。尤其是跟你有感情纠葛的女子,人们的目光更是无时无刻不放在她身上。”
“我不知你是抱着什么心态接近我,但我重申过许多遍,男子不与人共妻,我也不耐与人共夫,更何况无名无份与人偷偷摸摸一辈子,至于做小、做妾,那提都不用提,我宁可此生不嫁,我也不会去给人伏低做小,或者插在人家夫妻之间!”
“说到我的身份,谁都知道我不可能再找到好婆家,也不可能会有什么好姻缘等着我,而与你在一起那更是天方夜谭,我们要一切从实际出发,少奢望那些不可能的事,活着才不会痛苦。”
“再者,听说合功的双方必须情投意合,心意相通,否则合功会失败,如果你一昧的纠缠我,那与你合功的女子凭什么要冒险与你合功?而且合功成功了则好,若不成,那我便成了不折不扣的刽子手了,你觉得陛下和黛宫主会放过我吗?”
“他们失去了儿子,你觉得他们不会迁怒于我吗?易位而处,谁都能体谅他们的心情,他们杀了我还是轻的。”
“我不想被人误以为是什么红颜祸水,我也没那个本钱和雄心,所以……”她直接宣布结果:“综上所述,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吧。”
姬十二只是沉默。
顾还卿想收回被他握着的手,他紧紧握住不放,把她的手都勒疼了。顾还卿叹了一口气:“王爷,求你别闹了,让我过点安静日子行不行?我不想死的莫明其妙,也不想死在御林军或者沧海宫人手里,我只想平平安安活着,行吗?”
这种事必须快刀斩乱麻,拖泥带水的只会增加大家的痛苦。
他恍若未闻,只是眉眼越来越冷凝,身影越来越孤寂萧索,慢慢的,他放开顾还卿的手,声音嘶哑地问:“如果我不合功,如果我正大光明的娶你为妻呢?那你会不会与我在一起?会不会嫌我丑陋?”
他因执的想知道她的答案。
“不会。”
“为什么?”
“因为我从头至尾都没有喜欢过你,而且你不合功,你的生命也没有保障,谁知道你能活几年?我不想为了莫须有的几年而搭上我的一生。”
少年不再开口,沉默地坐在那里,一身白袍胜雪,眉目如描如画,表情却黯沉阴霾的让人打心眼里发怵!
顾还卿就当他答应了,垂下眼眸,口气恢复到以前疏离:“那就从明天……不,今天开始,因为天一亮,食来运转便会开张,王爷就不必来了。”
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便是形同陌路。
离开时,她没有再看姬十二一眼,也没有回头,挺直脊背向前走,怕一回头,就看见他那小狗一样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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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顾姑娘。”云绮香一直把顾还卿送到苑外,如花似玉的脸上满是内疚:“我们谁也说不服他,黛宫主都拿他无可奈何,实在万不得己,我们才想让你劝他。”
她握住顾还卿的手,眼圈微微的红了:“也知道太难为你了,但他的命太珍贵了,我们谁也赌不起,只能出此下策,你千万别怪我们。等我和他以后合功圆满,我们一定会重重酬谢你的。”她一口一个“我们”,顾还卿自然听得出来,不过她放弃了姬十二,对沧海宫也无企图,听着权当没听见。
“酬谢就不必了,你们一切顺利就好。”她沉吟片刻,本不想说的,最后还是提醒云绮香:“你早点让黛宫主跟他解释清楚,免得他误会了你。”
云绮香不在意的笑笑:“误会就误会吧,误会我总比误会黛宫主好。为了不影响他们之间母子的感情,我背这个黑锅也无所谓啦,反正我这一辈子是要跟绑在一起的,他也不能杀了我是不是,说不定这是对我们俩感情的考验。”
她的笑越来越甜,姬十二是那么的耀眼炫目,浑身上下有种致命的吸引力,初见,她便对他一见钟情!
只要能跟他在一起,什么难关她都可以克服。
各扫门前雪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顾还卿仰头看天,天快亮了,她要快点回去准备开张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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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炮,锣鼓,西街往外的每棵树上用浆糊贴了显眼的宣传单,还拉了大红的横幅,广告做的声势浩大,未免被衙门罚钱,事先让福伯去衙门上下打点了一番,虽然花了不少银子,但开店作生意嘛,这种关系是少不了的,该投资的地方不能省银子。
这以后要是遇上吃白食的和捣蛋的,也不怕衙门不理。
福伯以前是护国将军府的管事,精于此类外交活动,且人面广,以前谁不知道他聂大将军的心腹啊,以前走哪里都是个人物,将军府虽然倒了,但福伯德高望重,人品过硬,只要他拉的下老脸,仍是有人会买他的帐的。
比如请的那个说书先生,罗先生,人家就是看福伯的面子来的,薪资都没谈,只说等店里生意稳了,让福伯看着给。
罗先生只有三十多岁,顾还卿起初尚担心他古板固执,不好交流,没料到人家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把她自己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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