翘头案上的美人觚里插着几只丫鬟新折来的莲花,粉红色的花辩上面洒着水珠,晶莹的像早晨的露水,顾还卿的用右手轻抚莲花,却摆了摆头:“不是。”
“那是为什么?”浅浅很纳闷。
顾还卿伸出已止血的左手手指,上面擦着药膏,绑着细布条,对浅浅道:“因为我比你先动手。”
她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不怕冤枉好人,在慕听涛和慕明月进来的一瞬间,她脑中灵光一现,突然想起龙之灵。
于是,她将夹在《迦南古志》里的那封血书当帕子捏在手里——那血书本就是一块绢巾,攥在手里也没人起疑,但其上却有令人闻之变色的龙之灵。
她趁着几个人交替见礼的时机,捏着绢布,佯装不经意的蹭过慕听涛的手,慕明月的手。
起初没打算蹭皇甫弘,后来觉得他来都来了,不蹭一下也说不过去,索性借了个机会,把他也蹭上了。
可据她观察的结果,慕明月和慕听涛当时还皱了皱眉头,神情颇有些瑟缩闪躲,而皇甫弘,他眉头都未皱一下,更别提闪躲了。
除此之外,这三人并无其他反应,既无人喊疼,也无人喊痒。
她觉得情况有异,立刻示意浅浅先别着急行动。
浅浅闻言,顿时瞪大眼睛:“你真让他们碰过龙之灵?”
“千真万确。”顾还卿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这说明什么?”她问浅浅:“是不是说明他们三个人都喝过龙之灵的解药?或者说,他们中有一个人跟我有血缘关系,把自己的血给另外两个人喝了?”
“有这种可能。”浅浅严肃地点头:“当然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皇甫弘没有反应,可能是他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喜怒不形于色,所以当时他极力忍住了。但不论是哪种,都说明一件事。”
她打住话头,顾还卿却明白:这世间,还有跟她血缘相近之人。
因为,《迦南古志》中有提到:龙之灵这种剧毒之物,只有其家族中家主一样的人物,或者传人才配拥有,其解药就是他们的血。
跟夜氏家族的雪之殇有点相近,但也有区别——
雪之殇服下解药后,身体里有了抗体,从此再不会惧怕此毒;龙之灵则不同,中者服下解药,此后虽不会再中此毒,可惧怕感仍在。
也就是说,龙之灵的威慑力犹在,以后但凡碰到跟龙之灵有关的物事,那种极致的恐惧,仍会让人颤栗发抖,不敢碰触它。
只有其家族的嫡系子弟,服下龙之灵的解药后,才会永远无惧于它。
这也是龙之灵的厉害之处——它对外人防范慎严,对嫡系子弟却犹为宽宥。
倘若这个说法是真的,再倘若皇甫弘的表现是真的,那么,极有可能皇甫弘跟她有血缘关系——还是很亲的那种。
尼妹,绕了一大通,无缘无故多了一堆亲属,顾还卿也是醉了。
而且这些亲属具体也不知在哪,她还不能认——像皇甫弘那样的,认下来有何用?倘若他真是她的亲人,却看着她倒霉不施以援手,她会跟他相认才怪!
保证打不死他!
而且,谁又能保证他跟《迦南古志》没有关系?
撇开这些糟心事不谈,她先去看看姬十二怎么样了,还有《迦南古志》没研究完,这破书,好多地方她都看不懂,也是件费时费力的事儿。
再者,那封关于夜玹与沧月国的血书,她觉得有必要让黛宫主瞧瞧。
※※※※※※
姬十二的情况还好,他安安静静的睡着,浓密的长睫覆在他的眼睑处,形状优美的叫人移不开眼,挺直的鼻子,润泽的粉色薄唇,以及他双颊淡淡的红晕,都显示他睡得极好。
顾还卿放心了。
然而,轩辕黛听她念完血书的内容,却异常的惊讶,她几乎是马上带着顾还卿到了姬十二的啸风楼。
关上楼门,命何以春等人守在门外,她拉着顾还卿坐在姬十二宽大的檀木书桌前,十分严肃地问道:“还有没有别人看过这封血书?”
黛宫主这么牛气的人,却也只敢远远地看着血书,不敢拿在手上细瞧。
顾还卿把情况跟轩辕黛说了一遍,然后才道:“我感觉应该是无人看过,不过也说不准,因为只要是不惧龙之灵者,皆有可能看过。”
比如像皇甫弘那样的,如果他真是她的亲人,那他极有可能看过。
“但是,不管怎么样,皇甫弘都有许多令人可疑的地方。”
顾还卿突然想起一事:“那一次,我被阙奶娘抓住,她关我的地方是一处富丽堂皇的别苑,十二后来派人调查过,原是老西羽候置的避暑圣地,后来卖给一个……”
她凝神思索,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卖给一个叫赵钱的商贾,那人名不见经传,光听名字就像是化名。”
如此一来,说不准皇甫弘还真跟阙奶娘有关联,要不然怎么那么巧?
“嗯,派人去调查皇甫弘。”黛宫主雷厉风行的安排下去。
接着,黛宫主说到血书上提到的事儿。
这于黛宫主而言,是件十分不容易的事。
古人成亲早,四世同堂的家族比比皆是,沧月太子又长寿,因此黛宫主对这位曾祖印象深刻。
沧月太子经常对黛宫主提及覆国之恨,讲述灭国时惨烈的往事,希望黛宫主长大以后能为亲人报仇雪恨,一洗前耻!
由此也导致黛宫主记忆深刻,一提起夜玹做下的那些灭绝人性的往事,她立刻会身临其境,心也跟着痛苦不堪——那些死去的,被百般折磨虐待的,毕竟是她的先祖。
“血书上说的没错,的确是源于一个女子。”
轩辕黛找出《琅琊异志》,坐回书桌,翻到那一句“潮涨通迦南,潮落九龙司”的页面,对顾还卿道:“原来的琅琊国,有一座比较怪的山洞,涨潮的时候,有缘人通过这个山洞,顺水漂流,可以漂到迦南岛去;潮落的时候,这个山洞根本没有出路,所以我也搞不明白‘潮落九龙司’是什么意思。”
“到了琅琊变沧月的时候,那座山洞已经成了死洞,后来连地方都找不到了,于是这句话成了传说,连迦南岛也被人遗忘了。”
“但是那一年,我祖上仁帝还是太子时,他在外行乞,有一日,碰到一位白衣飘飘的少女,此少女生的仙人之姿,非常的美丽可爱,仁帝对她一见钟情,进而喜欢她到不可自拔。”
轩辕黛叹了一口气:“其实仁帝那年还不足十六岁,按祖制,根本不能向世人曝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可是他太心悦那位少女了,喜欢得死去活来,一点事情都不想瞒着她,也害怕少女嫌弃他是个乞丐而离开他,冲动之下,他向少女坦诚了他的真实身份,从而引起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祸患。”
这件事,顾还卿曾听姬十二提过,据说沧月大帝之前的那个先帝,做乞丐时对一民间女子心生情愫,为讨好该女子,等不到十六岁,他便向那女子泄露了自己是沧月太子的身份。
彼时,沧月臣民一致认为,仁帝此举不仅为沧月皇室埋下了隐患,也导致他自己英年早逝。
原来这中间是这么个典故。
“可谁也不知道,这少女根本不是寻常人,她来自神秘的迦南岛,不知是什么原因,她从迦南岛偷跑出来,逃到了沧月。这也就罢了,关键是,此女她有个厉害至极的未婚夫。”
轩辕黛拍了拍顾还卿的手:“你应该猜得出她的未婚夫是谁,正是夜焰国的开国皇帝夜玹。”
就知道是这样,顾还卿抚额叹息。
“这里先不说夜玹的为人怎么样,只说他这个未婚妻从小长在他家,相当于他的童养媳,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夜氏家族对这位女子非常看重,从小到大都不许她出门,平日保护的跟珠子似的,不允许有一点差池。”
“而且说来也怪,不光夜玹一心想娶她,整个夜氏家族的年轻男子皆想娶她,不过夜玹是那一代夜氏家族新一代的家主,他拥有绝对的权力,并不许外人接触到该女子。”
“他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也许是在等待该女子长大,谁知事情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他的未婚妻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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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昨天的那章!)()
通过轩辕黛的叙述,以及血书上所写的内空,顾还卿已经大致弄清了夜玹和沧月国的恩怨。
——原来,当时夜玹的未婚妻一逃,夜家顿时大乱,他们立即派人四处搜寻,以期在短时间内将她找回去。
只是夜玹的未婚妻也非泛泛之辈,她隐姓埋名,一路故布疑障,引的夜玹等人找错了方向,而她却伺机逃到了沧月,用起化名柳蝶衣,开始了普通人的生活。
仁帝与柳蝶衣相识,进而恋上她的时候,柳蝶衣直截了当的拒绝了仁帝,并直言不讳的告诉他,自己有未婚夫,不是自由身,不能接受他的感情。
可惜仁帝那时听不进任何拒绝的言语,不仅对柳蝶衣道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并对柳蝶衣展开一系列狂追猛打、穷追不舍的感情攻势。
仁帝做了许多令柳蝶衣感动的事,饶是柳蝶依铁石心肠,也不得不被他所打动。
这个时候,柳蝶衣才对仁帝道出实情,她的家族有一本人人梦寐以求的珍贵宝典,还有两样人人竞相争夺的宝物,因着这三样东西,她的家族被人迫害的四分五裂,族人几乎被屠戮殆尽!
她的爹娘也被人杀害,唯有她,被仇人抓获,并被仇家养大。
为了得到她家族的那三样宝物,仇人假意对她很好,并给她订下婚约,就是为了骗她献出那三样宝物。
他们以为她不知情,殊不知她早就知道了。
因此,她不动声色地计划从仇人家里逃走,并很快成功了。
仁帝知道了实情后,对柳蝶依的遭遇深感同情,发誓会好好保护她,不让她被仇人捉回去。
柳蝶衣那时虽然顾虑仇家厉害,可毕竟年轻,觉得以自己的本领,应该不会被仇人找到。于是,她和仁帝相恋了。
及至夜玹等人找到柳蝶衣的时候,已是若干年以后,那时,柳蝶衣已经被仁帝力排众议,立为沧月之后。
可知道夜玹有多恨了!
夺妻之恨,夺宝之恨,都不足以形容夜玹对仁帝的滔天恨意。
但是,那时的沧月国非常强大,兵强马壮,全国上下一心,众志成城,随随便便一点力量,是夺不回柳蝶衣及柳蝶衣所拥用的宝物的。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夜玹忍功了得,返回迦南岛重新开始计划和布署。
五年之后,夜玹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卷土重来,他命人潜入沧月皇宫,对仁帝下毒,并劫走了柳蝶衣。
仁帝驾崩后,传位于其弟,也就是后来的沧月大帝——仁帝一直没有子嗣,柳蝶衣嫁给他多年,未给他产下一子半女。
再说夜玹捉住柳蝶衣后,先是威逼利诱她交出宝典及宝物,见柳蝶衣不从,他又想强暴柳蝶衣——而他强暴柳蝶衣的目的,无非是想让柳蝶衣怀上他的孩子。
原来,柳蝶衣之所以一直不孕不育,正是因为夜氏家族早就给她下了药,让她不能与夜氏家族之外的人生下后代。
夜玹让柳蝶衣服了解药,打算与其成就好事。
谁知柳蝶衣也是位烈性女子,在夜玹对她霸王硬上弓时,她一口咬掉了夜玹的命根子,并用脚碾了个稀巴烂……
轩辕黛说到这一段时,也是极尴尬,不自然地咳半天才道:“反正至那以后,夜玹成了名副其实的阄人。”
顾还卿悄悄抹着额头的汗,外表尽量保持缄默,心底却翻江倒海,对柳蝶衣佩服的无以复加。
夜玹没了老二,都快疯了,理智也不翼而飞,他命人给柳蝶衣灌下十香软骨散,扔给一群侍卫,让他们随便玩,只要不玩死就行。
柳蝶衣过了一段惨无人道的日子,但她死撑着不求饶,也绝不交出家族的宝典及宝物,那时候,她已经知道仁帝被夜玹害死,其实也一心求死,只是她想死都不能够。
轩辕黛既恨又恼地叹了一口气:“直到柳蝶衣怀了身孕,她才结束了这种每日遭人奸污,像个妓女一样的生活。”
就这样,柳蝶衣娩下一个父不详的孩子。
夜玹觉得这孩子是个杂种,不想留,打算将其溺死,然后再让柳蝶衣与夜氏家族的人生子,可谁曾想柳蝶衣生完孩子后,立刻气绝身亡。
柳蝶衣到死都没告诉夜玹,宝典和宝物放在什么地方,只在咽气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唤了几声“陛下”。
夜玹那时已经极不正常了,他怀疑柳蝶衣将东西交给了仁帝,但仁帝已死,东西八成落到沧月皇室手中。
于是,夜玹带兵开始攻打沧月。
沧月国的人谁也不知道夜玹从哪儿来——他和他的军队出现的非常突然,就像从天而降。
而他和他的军队从迦南到沧月的通道成谜,至今无人找到。
夜玹擅长用毒,他不光带来了强悍而庞大的军队,他还带来了一批体型巨大的猛兽——这些猛兽非常厉害,攻击力和破坏力大得难以形容,寻常人根本不足以抗衡。
沧月大帝和沧月国一点准备都没有,猝不及防之下,被夜玹的毒、他数量庞大的军队,还有他那批巨大的猛兽攻了个措手不及。
尤其是他带来的猛兽,吃人不说,一个个跟穿山甲似的,用它们长而锐利的爪子刨山毁城,速度快的无以伦比。
沧月国再强,何时见过这种阵仗?再加上军队又中毒,根本没有反击之力,不用多久,夜玹便占了沧月国,改了国号,成了夜焰国的开国皇帝。
“但是,夜玹虐杀了沧月大帝,刨开了仁帝的皇陵,残暴地毁了仁帝的尸身,却依旧没找到他想找的东西。于是他变本加厉,用更加残酷的手段折磨沧月皇族,希望从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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