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死爹了!!
不过,在诸人之中,王熙凤的反应仍是属于淡定的。若说王熙凤是惊讶的话,那么贾政和王夫人却是十足十的被吓疯了的模样。
“大哥!你在说甚么?分家!!这、这可能呢?父母在不分家,你竟是打算当着母亲的面,将我们这一房逐出家门吗?你怎么敢?你你你我绝不同意!”贾政一脸魂飞魄散的神情,且即便已惊悚至极,他仍是坚强的把话说完了。至少,他已经明确的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王夫人的神情同贾政如出一辙,不过她却并不曾开口。甭管她的女儿有多么争气,在贾赦、贾政兄弟俩交涉的情况下,她一个妇道人家确是不能随意插嘴。
“你不同意?”贾赦果然无视了王夫人,甚至他贾母都不看一眼,只是斜眼瞥着贾政,讥讽的笑道,“我有问过你的意见吗?”
分家与否,只在于家主。
当然,像荣国府这样的情况,贾母是完全有权利插手分家事宜的,甚至若是她一力反对的话,完全可以不分家。至于贾政,说真的,他的意见完全不重要,甚至在这件事情上,他跟王夫人一样,没有任何插嘴的余地。
这便是长幼尊卑,甭管贾政有多少本事,至少在这个家里,他必须对贾赦言听计从。
“你!”贾政本就不是那等子擅长口舌之争的人,且在这事儿上,贾赦占足了道理。因而在话被堵了回去之后,贾政索性不去看贾赦,而是转身向贾母跪倒,再配上一副悲伤哀恸的神情,带着哭腔道,“母亲,母亲您可要为儿子做主,大哥他欺人太甚!”
贾母无言的在两个儿子面上扫过,见长子一脸嘲讽,次子却是委屈难耐,又忆起方才贾赦对她说的话,当下心中一痛,再度捂住心口,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见状,王夫人和王熙凤这对姑侄俩,倒是极为配合的快步上前。一个占据了左边,另一个守着右边,嘴上“老祖宗”、“老太太”这般的叫着,个顶个的都是孝子贤孙。
可惜到了这会儿,贾母看谁都不会顺眼的。
诚然,贾赦是做错了,可偏生他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说句难听的,今个儿他要是真的豁出去登闻鼓告御状了,虽说他本人是会遭到斥责,可真正难逃一劫的却是贾政!要知道,贾母是长辈,这当长辈的偏心,最多被外人念叨两句,可身为弟弟的贾政,却将袭爵的长兄逼到了那个份上,这官儿还用当吗?甚至宫里刚刚被封为贤德妃的娘娘,还要不要过日子了?再者,作为贾政的儿子、孙子,宝玉和贾兰将来又要怎么做人?这等于就是毁掉了整个二房!
至于大房这头,贾赦是受了大委屈的人,且他原就不曾有甚么出息,连带贾琏也从未想过要走仕途。既这么着,最多也就是被人当成笑话指摘几年,等事情过后,他照样可以安安稳稳的过他的小日子。
“分家”贾母看也不看争抢着当那孝子贤孙的王夫人和王熙凤,只叹着气挤出了这两个字。
于是,王氏姑侄俩皆白了脸。
王夫人自然是认为自己这一房注定要被赶出去了,想着宫里的娘娘还等着家里建好省亲别院,好与家人团聚,可一旦二房被分出去了,哪里还有钱造那等奢华至极的园子?且指不定外头会不会有人传荣国府的闲话,这前脚娘娘刚封妃,后脚娘家人就被分了出去,万一有人嚼舌根,那岂不是连累到了娘娘?还有,分家以后,他们就不是国公府的人了,贾政仅仅是个五品的工部员外郎,难不成将来他们府上就要挂员外郎府了?
晴天霹雳啊!
而比起仿佛被雷劈了一般的王夫人,王熙凤的面色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她甚至开始怀疑贾赦到底有没有脑子,虽说这会儿荣国府的账面上已经出现了亏空,可那些亏空其实并不算很多。荣国府真正出事,那是在前世造好了省亲园子之后。倘若这会儿将二房分了出去,那岂不是正好救了他们一命?这下好了,所有的问题都要由大房背负了。
她公公脑子有坑呢!
贾赦并不知晓,这会儿王氏姑侄俩齐刷刷的在诅咒自己。不过,他却是很清楚,贾政确是一副择人而噬的神情死死的盯着他。可惜,他完全不害怕,反而还笑得出来。
“二弟,别说我这个当大哥的对你不好,我明着说罢,是要分家,却不是你走,而是我走。懂了吗?我带着我那一房人离开荣国府。”
这话一出,除了依然陷在悲痛之中无法自拔的贾母外,其他人的眼神尽数都变了。
自然,贾政、王夫人以及李纨皆是满脸的不敢置信,其中又以贾政为最,他甚至有那么一刻,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下意识的伸手掏了掏耳朵,贾政不由得脱口而出:“你说甚么?”
“我说,我带着我那一房人走,把荣国府留给你。”这一回,贾赦并没有任何的不耐烦,反而还笑眯眯的看着贾政,一副好哥哥的模样。
不过,倘若真像贾赦说的那般,走的人是他,而留在荣国府的人是贾政,那么贾政还真不介意承认他是好哥哥。可惜,这事儿明显就透着一股子诡异,贾政就算再蠢,也不会认为贾赦会有那么好的心肠。
“大哥,你到底想要做甚么?”深吸了一口气,贾政知晓今个儿的事情绝不是在开玩笑,因而正了正神色,满脸严肃的望向贾赦,“咱们是兄弟俩,大哥有话请直说。”
“早这样不就成了?在母亲跟前哭鞍啊,简直就跟琏儿家的荣哥儿一样蠢。”贾赦讥讽的笑道。
拿尚且一岁多的荣哥儿跟年仅半百的贾政比较只能说,贾赦也是真能耐。
“大哥您说!”贾政几乎将一口牙都咬碎了,才挤出了这么几个字。也亏得他不是那等子意气用事之人,要是他跟贾赦性子类似的话,一早就演变成为兄弟相残了。拒事实也差不多。
贾赦淡然的抚着山羊胡子,一本正经的道:“就如我方才所说的那般,我带着大房所有人离开荣国府,而二弟你就带着你那房人留下来。至于咱们这偌大的荣国府,还有金陵那边的祖宅,都归二弟你所有。”
“还有呢?”贾政才不相信贾赦会那么高风亮节,他敢拿人头担保,贾赦定然还有后手。
果不其然,贾赦又道:“荣国府既是归了二弟所有,那么赡养母亲的责任自然也予了二弟。毕竟,母亲是国公夫人。”
“可以。”贾政点点头,目光却至始至终都落在贾赦面上,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自然,这祖宅都归了二弟你,家产总要多分我几成罢?按照本朝的律法,长子继承爵位、继承祖宅、继承家产的七成。我如今既然放弃了这偌大的荣国府,自愿搬离此处,那家产你让我两成如何?”
终于说到点子上了,贾政面色一沉,心下不住的盘算起来。
其实,关于分家一事,贾政原就已仔细思量过了。贾政跟贾赦不同,虽说是次子,却是得了贾代善亲自教导的,且关于律法的书籍他也看过不少。本朝重嫡轻庶重长轻幼,对于嫡长子的厚待让他这个嫡次子眼热不已。虽说现如今,贾母尚且在世,贾政也可以借口孝顺母亲,强占了象征着家主之位的荣禧堂,可往后呢?贾母早已年过花甲,哪怕如今瞧着身子骨也还算硬朗,可她还能活多久?是五年,还是十年,亦或是十五年?甭管还有多久,总不可能比他这个当儿子的还长寿。也就是说,只要贾母一闭眼,他这一房就势必要搬出荣国府。
钱财一事,贾政倒不曾深思过,左右贾母从史家带来的嫁妆以及多年的体己都会留给他们这一房,加上王夫人管家多年,想来即便离开了荣国府,他也不可能缺银钱使唤的。可问题是,他的脸面要往哪里搁?
比起贾赦的市侩俗气,贾政却是那等将脸面看得比甚么都重要的人。若是让他选择的话,他当然愿意拿钱财换取脸面。哪怕是仅剩下空壳子的荣国府,他也要!
“大哥,此事可还有商议的余地?”
虽说心中已打定了主意,不过若是有可能的话,贾政还是希望贾赦能再退一步。哪怕再不通俗物,贾政却也知晓,百年荣国府家产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多分了二成他还是挺心疼的。
“商议的余地?”贾赦忽的收敛了面上的笑意,冷哼一声,“那我明个儿就去宫外,登闻鼓告御状,告诉天下人,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逼迫长兄住在偏院,自个儿却一直强占着正院子充大爷!!”
蓦地,贾政悚然一惊,汗毛根根竖起,冷汗一下子从额上渗了出来,脑海里竟是徒然一片空白,有那么一刻,他甚至连今夕是何夕都不知道了。
“可曾想好了?”
贾赦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一瞬间,贾政猛地惊醒过来,下意识的后退了小半步,带面惊悚的看着贾赦,好半响才道:“大哥,分家一事还要经过母亲的首肯。”言下之意,他对于分配方案没有意见,亦或是不敢再有任何意见了。
随着贾政的话音落下,诸人的目光尽数落在了贾母的面上,只等着贾母最后的决断。
感受到了来自于所有人的目光,贾母缓缓的抬起头,此时的她早已泪流满面,可诸人却仿佛仿若未觉,仍盼着她做出决断。贾母就这般一个挨着一个扫视过去。
贾赦面上嘲讽眼底冷漠,贾政明着担忧实则期待,邢夫人只一味的装傻充愣,王夫人则是满脸算计。以及一脸麻木的李纨,和神情同王夫人几乎如出一辙的王熙凤。
这些全都是她的至亲家人,她的亲生骨肉和晚辈!
“我不同意。”贾母一字一顿的吐出了这句话。
“二弟,明个儿宫门口见。”贾赦瞬间面色铁青,丢下这句话就转身意图离开。贾政哪里敢放贾赦离开?到底是亲兄弟,哪怕打小就互相看不顺眼,贾政又怎么会不了解他这个大哥呢?说好听点儿,贾赦就是做人做事都执着,说难听点儿,那就是一头犟驴!
人家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他是撞上南墙也非要将墙撞出一个大豁口子才善罢甘休。
说真的,贾政不心疼贾赦,他心疼他自个儿!!
“大哥您听我说,等等,大哥!大哥您先等等,我自是十分愿意听您的话,真的,我发誓,我听您的!”唯恐贾赦真的豁出去拖着大家一块儿死,贾政死死的抱住了贾赦,说甚么也不撒手。
也亏得贾赦只是做做样子,见贾政是真有心拦阻,贾赦便意思意思的挣脱了两下,随后无奈的叹息一声,道:“二弟呀,不是大哥不体谅你,实在是母亲她不愿意。要不这样好了,咱们不分家,你把九成的家业予了我九成,我只要钱,其他的无所谓。”
不分家,还想要九成家业?!
贾政好悬没忍住喷贾赦一个狗血淋头。他要的是脸面,是象征着祖宗功勋的荣国府,若是如今不分家,等贾母阖眼了,他不一样要分家?到时候,却是轮到他搬出去了,至于家业,天知道还能给他剩下多少。不过,贾政也明白,事已至此,求贾赦是没有用的,毕竟贾赦已经把好坏都说明白了。当下,贾政松开了贾赦,转而重重的跪在了贾母脚边,一下又一下的叩着头。
荣庆堂虽不如荣禧堂来得大气磅礴,可这里是属于最长者的,因而里头的布置皆是极为奢华舒适的。旁的不说,至少贾母所居之处,地上皆铺着厚厚的羊毛毯子,因而即便贾政用了死力,一时半会儿想磕出毛病来也不容易。
可贾政是贾母心疼了一辈子的幼子,便是知晓他定然不会有事,听着一声声叩头声,贾母心里是揪着般的疼。有心想叫贾政别叩了,可她更明白,贾政也同样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
当两个儿子都希望分家的时候,做母亲的还能怎么办呢?尤其是,两个儿子连对家产都做好了分配,虽说明显不合理,可只要俩人都心甘情愿,她还能如何?
“唉,明个儿将珍哥儿请来罢。”
宁国府贾珍,乃是现如今整个贾氏宗族的族长。分家一事,毕竟由族长出面料理,当然,还要通知族内几位德高望重的宗老。
“一切都按母亲说的办,珍哥儿处,还有宗老处,我皆会派人通知。二弟,咱们明个儿一早,仍在这荣庆堂内见了。”贾赦撂下最后一句话,带着毅然决然的气势,转身走了出去。邢夫人在愣了半刻之后,忙连滚带爬的追了出去,活脱脱的跟身后有鬼在撵她一般。王熙凤则是迟疑了一下,旋即强笑着给贾母行了礼,也跟着离开了荣庆堂。
片刻后,屋内只余贾母和二房三人。
贾政迟疑的看了看屋内诸人,叹息着道:“这事儿,这事儿闹的”
“珠儿媳妇儿,你也退下罢。我还有事儿同你老爷太太说。”忽的,贾母开了口。
闻言,李纨二话不说就躬身退了出去,明面上还看不出来甚么,心下却如同惊涛骇浪一般,一出外间,就两腿一软,倒在了地上。早已候在外头的素云一见她这般模样,吓得险些惊呼出声,忙不迭的上前将扶起。主仆二人晃晃悠悠的往后头抱厦而去,期间,李纨一个字都不曾说出口。
李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房里,也不知道如何泡了脚,又如何被扶到了**榻上躺了下来。她就仿佛活在梦里一般,像一具牵线木偶般任由素云摆布。
直到灯熄了,夜深了,望着漆黑一片的**幔深处,恐惧如同铁拳一般,狠狠的拽住了她的心。
她真的好害怕。
虽说荣国府分家是迟早的事情,可她完全不曾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如此之快。更是万万不曾想到,竟会是这般形式的分家。大房要离开,二房却是留下来,按说,身为二房的嫡长媳,李纨应当感到高兴才对,可她完全高兴不起来。自打元春封妃之后,王夫人便如同挣脱了所有束缚一般,竟是连贾母都不放在眼里了,倘若大房离开了,那整个荣国府岂不是王夫人一家独大?到时候,真的还有她母子二人的容身之处吗?
明明屋里烧着地龙,身上盖着厚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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