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里不带什么情绪,听起来冰冰凉凉的,让人生出一份寒意与疏远。
乐梅溪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奕大夫会是这样年轻的一个女子,她忍不住细细的打量了她数眼,心里既是好奇又是有些莫名的胆怯。
这点胆怯,还是因为这个奕大夫看起来凉飕飕的眼神,那双眼眸好似望穿秋水的剔透,让人有种被洞穿的错觉。
季管家似乎顿了顿,看向奕大夫的神情似乎有些惊讶,只听他道:“既然周大夫已经故去,还请奕姑娘能随我们去看看我家公子的伤。”
说到这里季管家向眼前的女子一拜道:“我家公子伤情严重,还请奕姑娘有好生之得,莫要拒绝。”
季管家看着她,目光殷切,但这女子却淡淡瞥了一眼道:“不去。”
季管家以为她是怕很远,于是又解释道:“姑娘,我家公子就在村外不远处,姑娘走一趟不会耽误多少时间。”
奕姑娘继续一摇头生冷道:“没兴趣。”
季管家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乐梅溪听完他们的对话,也不由对这姓奕的女子不愿应诊感到奇怪,她这样还能称为一个大夫吗?
“为什么?”,这句压在乐梅溪心头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时,却并不让她感到后悔:“大夫的职责不是救死扶伤吗?为何不愿意去救人?”
那女子凉飕飕的眼眸扫过乐梅溪,让她莫名一颤。
但这个女子没有反驳或者是解释什么,她一把关上篱笆门,又向茅屋里走去。
季管家在篱笆外连着唤了好几声奕姑娘,但她却像是没有听见般毫不理会。
目睹这一切站在一旁的李家二郎说道:“这位叔伯你还是不要再唤了,奕姐姐不能离开村子的。”
这句话让季管家和乐梅溪都是不解,季管家看着李家二郎问道:“小兄弟能告诉我们原因吗?”
李家二郎皱了皱他稚嫩的眉头,似有些苦恼:“告诉了你们也没有什么用。”
这句话里似暗藏着无法言说的隐情,大有乾坤在内,乐梅溪心思微转,她道:“小弟你且说说看吧,说不定我们能帮上什么忙。”
“那好吧。”,毕竟是民风淳朴的隐世村庄,这李家二郎只是犹豫了一下就没有隐瞒什么的一五一十说了。
其实这事,他们还真帮不上,那个奕姑娘原本不是村子里的人,五年前携弟前来这里求医,周大夫喜爱她在医学上有天赋,破例收她为弟子,不过可惜的是,即使周大夫尽心诊治奕姑娘弟弟的病,最后也只是让这病得到了一定的控制罢了。
自周大夫离世后,就只有奕姑娘一人医治她弟弟,但是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一日五次的针灸治疗加上四处收集药材为其准备药浴就已经占了基本一天的时间,更何况还要种植一些常用的药材,为村里生病的人诊治疗养,三年以来,奕姑娘的性情也因为自己弟弟的病情一直恶化而越见冰凉。
很多时候村里人都为奕姑娘冷淡冰凉的态度感到不自在,但是每每想到她的遭遇却又是唏嘘感慨,心里怜悯不已。
这样的奕姑娘那里有什么空闲去理会他们这些外人?
听完这些话,乐梅溪心里都感觉人是请不过去了,她看向季管家,用眼神示意他该怎么办。
季管家的神情此刻有些神秘莫测,像是在思索什么。
乐梅溪还没等到季管家的答案,突然篱笆里的茅屋房内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乐梅溪直接就被吓得后退了几步,李家二郎却是一脸平静,仿佛已经见怪不怪。
“这是奕姐姐在为那位哥哥施针,你们还是走吧。”
乐梅溪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就见季管家答到:“我们再等等。”
乐梅溪不知道季管家还有什么办法,她站在一旁听着那种刺耳的惨叫声只觉得自己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了来,这声音听着就觉得极惨,也不知里面的人到底是怎么受过来的。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茅屋的门开了,但见那奕姑娘一脸惨白疲惫不堪的推门走出去,即使离得较远,乐梅溪也看得分明她乌鸦的鬓发上布满涔涔的汗水,此时再看着她那副憔悴的面容,却是让人心里蓦然一阵抽痛,这样单薄的身躯却是怎样熬过这山年的?
像是捕捉到这里的人还没有离开,她往这里瞟了一眼,而后便视若无物的走向后院,把季管家他们一行人抛置脑后。
隔着篱笆,季管家赶忙开口道:“敢问姑娘的亲弟是否中了‘石鳞’毒?”
她的步伐蓦然一顿,然后几乎立刻就转过身看向了季管家。
那眼神只差一句:你怎么会知,你想干什么?
乐梅溪几乎瞬间就被她那锐利的眼神给骇住了,她艰难的咽咽口水,为季管家竟然能够迎上这女子的眼神而感到钦佩。
“‘石鳞’解药至关重要的天山雪莲不巧千家就一株,姑娘近年来因为这绝迹的天山雪莲恐怕心神俱惫吧。”
这番话说完,这女子的表情终于出现了松动,但听她僵硬道:“你……说天山雪莲。”
季管家对她含首:“只要姑娘愿意去为我家公子看伤,我家公子一向不愿欠人情,天山雪莲如若姑娘需要,公子便不会吝啬。”
这话一说完,乐梅溪分明看到奕姑娘的眼眸一亮,像是于黑暗中看见星光,于荒漠看见绿州,一片的生气染上她的眼眸,让那看起来冷凉的目光瞬间鲜活了起来。
乐梅溪知道,这奕姑娘确实动心了。
第五十七章()
这个称作奕大夫的女子答应走这一趟的时候提出了一个要求,这个要求让季管家犹豫了片刻。
他沉呤道:“在下知道贵弟的病需要有人在身边照顾,但是要我这位乐小兄弟留下……”
但素衣女子却毫不退让冰冰凉凉的说道:“他与我那弟弟的年龄差不多,你既然知道他中的是‘石鳞’,那你也该知道现在他是什么模样,我只不过留下他陪我弟弟些句话解闷,施针之后的这段时间里正是他一天最难受的时候,也不过找个人守着他,如若不答应,你们公子的伤也不必去看了。”
她说完这句话,就素袖一挥转身欲走,乐梅溪倒是为这女子的决绝感到震惊,这女子能如此快的从捕获生机的欢喜至极到此刻平静如潭的冷静矜持,实实在在是个难得的人物。
毕竟天山雪莲还远在一方,而自己的亲弟却还在眼前,是断不能因为那些虚无缥缈的事就疏忽对自己亲弟的感受的。
季管家果然无法,只好对乐梅溪道:“那乐小兄弟就先在此等等,待我送她回来时再接你。”
乐梅溪猛然点了头,她可不想待在千栖瑜那个冰山一样的男子身边,对于季管家还要来把自己接走这个说法,她却是万万不敢苟同,本来自己就答应了要同顾清络去蜀地的,如果不是半路上遇上了千栖瑜他们,现在指不定都不知到了何处了,再说乐梅溪还想着拿回自己的手机,怎么说也还是要同顾清络一起才方便行事吧,毕竟顾清络还答应了要教自己轻功呢。
想到顾清络,乐梅溪不由对千栖瑜一声不吭的把自己拍晕感到气愤,现在她都不知道顾清络到底在哪里,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遇上他,不过私下里她总是要逃脱千栖瑜的魔爪,只但愿自己还能遇上顾清络吧。
想到自己的手机还流落在外这件事情,乐梅溪就暗自叹了口气,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后手机对于自己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但是她所有带来的物件毕竟也是她对那个生活了十六年现代社会的一种缅怀物,说什么都不能将其抛弃,即使那个手机是她自己交出来的,但是又哪里算是她自愿的?
乐梅溪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就听那奕姑娘用那双秋水一般冰凉的眸子看着她凉凉道:“你随我来。”
乐梅溪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的跟着她的背影走进篱笆内。
奕静走到茅屋门前,推开了门,用余光看了眼身后跟着的少年,见他低眉敛目的模样,心里一痛,声音却更加的冰凉:“你等一下就守在房间外,不要进去,如果他要喝水,也不要给他喝,记得陪他说话,最好说些故事,你且记得不要进去,否则……”,她说到这里,冰凉的目光看着少年,眼眸里的森然不言而喻。
“是,记住了。”,乐梅溪擦擦冷汗,点头应到,生怕她一个不高兴把自己给结果了。
接着但见她带着自己来到茅屋里的一间房门外,她伸手敲了敲门轻声对里面说道:“柌儿,今天村里来了几个人,其中有一个和你年龄相近,他们有事要姐姐去帮忙,我得离开一会,不过我请求他们留下那与你年龄相近的少年来与你作伴,他就在门边,要同你说外面的故事,等你听完,我就回来了。”
她说到最后好似眼角溢出了泪水,但在看向乐梅溪的时候眼神却变得锐利无比,满是威胁。
乐梅溪哪里还能不理会她的意思,她忙应道:“那个……你好,我叫乐梅溪,乐是声乐的乐,梅是梅花的梅,溪是溪水的溪,出自桃木不言,下至成蹊的典故。”
她的话落音,半响里面才穿来回音。
这是一个暗哑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含着沙子发出来的,还透这一股无言的疲倦之感:“我……奕柌,木司。
他的话说的极慢,一个一个的吐字好似都是用生命挤出来的,听在人眼里莫名伤感。
乐梅溪看得分明,那个眸光冰凉如秋水的奕大夫眼里浮出浓浓的伤惘。
最后,只听她说到:“柌儿,我便去了,你听他说故事,记得不要睡过去。”
听到门里传来的低低应答,她这才离开了。
她一离开,就只剩下乐梅溪同门里的奕柌,乐梅溪歪着一圈找了一张凳子,坐到看门边,略略思索还没来的急开口,就听门里面传来声音:“你……还在吗?”
这声音听着疲惫不堪,细如蚊子,乐梅溪几乎立马就应到:“在……在的,我刚刚在找坐的椅子。”
“对不起。”
她说完之后,四周都沉寂了片刻,乐梅溪回过神时,就听到了这句话。
“啊?”,她不太确定的出声,自己不会听错了吧?
“我知道你……不是……自己愿意的,我替……我姐……道歉。”
乐梅溪听到她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莫名为他感伤,房门里面那个人她明明都没有见过,为何只不过听他几句话就觉得很是伤感?
乐梅溪压下心里的百转千回,只依旧话语轻松道:“没有的事,我是自己留下来的。”
“真……的?”,里面传来不太肯定的声音。
“真的,骗你做什么。”,乐梅溪脸不红气不喘的说道,她顿了顿道:“你喜欢听什么样的故事,只要我知道的我应该都能说。”
这次里面沉默的更久了些,乐梅溪凝神等了半响才听到里面传出一句:“我喜欢听起来不伤感的故事。”
听起来不伤感?乐梅溪心神一动:“那我和你说关于苍鹰的故事吧。”
“苍……鹰,还会有故事?”,门里低低暗暗的声音似乎透了些惊诧。
“当然。”
接下来,就只有乐梅溪一个人在说,但是她说的很仔细。
“你知道苍鹰是怎么学飞翔的吗?”,乐梅溪询问道。
“在幼鹰出生没几天时,母鹰就要把幼鹰带到高处,或树边或悬崖上,然后将它们摔下去,有的幼鹰因胆怯而活活摔死,可即使这样母鹰也不会因此而停止对它们的训练。”
“那不过是因为不经过这样的训练,苍鹰就不能飞上高远的蓝天,即使能,也可能会因为难以捕捉到食物进而被饿死。”
“但是还不只是如此,更残酷和恐怖的,那些被推下悬崖而能胜利飞翔的幼鹰将面临着最后的,也是最关键、最艰难的考验,它们那正成长的翅膀要接受最后的洗礼——被母鹰一一啄折断裂。”
“你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那是因为如果不这样做的话这些稚鹰长大后鹰至多飞到房顶那样高,但如果把它们的翅膀折断,它们的羽翼就会不断长开,骨骼就会变得轻盈,就能飞得更高。”
乐梅溪说到这里,神思有些远,但听门里传来声音:“原来……不过一只鹰都生活的……这样艰苦。”
第五十八章()
彼此对着房门,连面都未见过,他们二人却能这样一句一句的说着话,实在是一种奇特的缘分,虽然大部分是乐梅溪在说,但是乐梅溪很是投入,不知不觉就到了午时。
乐梅溪感觉腹中空空的时候,院子外传来了叫喊声,知道季管家他们不会如此快的就回来,乐梅溪对房门里面的奕柌道:“小柌,我出去看看,外面有人在叫喊,应该是找静姐的。”
他们二人对话了这么久,彼此不仅互相交换了姓名,更是交流了其他的事情,乐梅溪从奕柌的话里得知他姐姐的名姓,更知道奕柌要比自己小两个月。
“嗯……”
听到答复的乐梅溪向门外走去,却见李家二郎正站在篱笆外叫喊。
乐梅溪走过去问道:“有什么事吗?”
李家二郎像是被吓了一下,他的面色泛白,连着表情都似乎带了些犹豫,只听他支支吾吾的对乐梅溪说道:“我……呃……这位哥哥,我是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乐梅溪奇怪的看着他,但见他双手不直觉的绞着身上的短布衣,躲闪着乐梅溪打量的眼神。
不知为何她心里有些不太好的感觉,可是眼前这个李家二郎除了有些躲闪以外也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出格之举,乐梅溪也不能光凭这点就拒绝他。
乐梅溪现在莫名很是想念顾清络,要是他在自己身边,一定会一眼就看穿表象,其实她也一直为顾清络一眼就能发觉他人所不能发觉的事物,分外毒辣锐利的目光感到好奇。
如果说第一次那个月夜遇上银卫后他告知君赫要找的那件物品被银卫藏在何处时,乐梅溪还只是觉得不过巧合,那么第二次在暗巷里看到黑衣人杀赵榀时,连她都以为赵榀死了,顾清络却能在不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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