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雨被卖时候，杨初月两岁多，杨十九也只有四岁多，年纪太小，已经记不得杨小雨长什么样子了。杨十九搜索着记忆里残存有关杨小雨印象：“我只记得三姐长得漂亮，又听话懂事，嘴巴又会说话，村里那些重男轻女大爷大妈家到三姐都喜欢得不得了。其实我们家能过上好日子，还多亏了三姐。我家已经苦了，希望三姐遇到一户好人家不要被欺负。”
“对了，还有小妹。”杨初月说起那个没什么深刻印象六妹。
说起杨秋月，杨十九扁扁嘴，颇有些嫉妒说：“张姑奶家比我们家好得多，小妹那里吃好穿好，我们几个怎么比得上她。她张家从没受过一点儿苦，别提下地干活儿了。”
杨初月听过一些关于杨秋月事，她张家被当成大小姐养着。她被张姑奶一家抱养后，就跟着张家姓了。因为张秋月也是个十足美人坯子，这几年她没少听到有人说张秋月长得如花似玉话。
邱振晔病好后没多久，摸黑到了桐安村，站杨家不远处大黄葛树下，想起上次散心走到杨家情形。
那时候是秋天，他宅子里待得着实无趣，就换了身布衣领了文澹到乡下游玩散心。他一路行过，听得多就是关于杨初月偷了邱家夫人东西这事。
“杨家那姑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她竟然做出这种事来。若是我家有这种闺女，非打断她手不可。”地里挖土村妇说，她头上搭了一块帕子，她说这话时候，正拿着帕子擦脸上汗水。
“就是，偷东西是说不过事。我看杨老三以前虽然窝囊，但还是靠着个人双手勤勤恳恳种田过日子，自从杨初月成了邱家童养媳后，杨老三和柳四娘整个人都变了，一心就想着到邱家去拿好。那五妹也不是个手脚干净，一心想着家里人能过上好日子，就小偷小摸拿东西，说来杨老三两口子和杨家五妹都有错。”另一个皮肤黝黑四五十岁汉子说道。
“哪个想一辈子都乡下种田嘛，每年累死累活，有时候还填不饱肚子，有个有钱亲戚可以攀，谁不想贴上去？不说其他，就是当时我家还多羡慕杨老三家攀上了镇上有钱人家。那时候我还做梦想着自家闺女到了邱家后，能帮衬着我家。不过这次我也算看清楚了，富贵家人哪有那么好高攀，冷血无情得很，我以后还是乡下种田好了。”梯田下另一个挖田汉子说。
头发半花白汉子撒完了冬小麦种子，拿了一个草帽垫地上坐了上去，说道：“你说得也对，我们都是种了一辈子田地庄稼人，这辈子都是吃苦受累命，富贵人家哪里晓得贫穷人家苦处。我看呐，杨家五妹这辈子恐怕就毁了，名声这么臭，以后谁还敢娶她哟。”
地里挖地、撒种子人三言两语说着，邱振晔正巧走到这片地里，听到他们议论杨家事，躲黄葛树下偷听。越往后走，听到关于杨老三家流言越多。其实当初他只是想赶杨初月出邱家，并没想其他，想不到会变成现样子。
杨初月邱家并没做错事，他就是嫌弃杨初月出身不好长得太丑配不上他而已，兼那时候他京城经历了不少憋屈事，意中人又另嫁了他人，心里堵得慌，所以就把憋心里那口气一股脑撒杨初月头上。现想来，他堂堂忠毅侯府大公子，费心思陷害一个乡下丫头，着实不怎么光彩。他打发个丫头还不容易，直接给银子让她走人不就成了？
邱振晔乡下继续转悠到正午，一个庄户人家家里吃了一顿乡下饭食，那家家里拿出好东西来，不过煮粘稠稀饭，清炒南瓜和不知放了几年腊肉，他当时端起粗碗，拿起有些发黑筷子，邱振晔一时间吃不下去。
文澹还说那户人家算是桐安村里家境比较好一户人家了，不知道杨初月家里是个什么样子。说道杨初月家，文澹知道失言了，立刻捂住嘴巴。
邱振晔吃了农家饭摸出一锭碎银子给那家人，那家人拿着银子对他说了好长一通感激话。邱振晔从没觉得一锭碎银子有多大用处，只冲那家人点点头，骑着马和文澹一起去了杨老三家。
杨家果然穷得不成样子，他家房子比京城乞丐住房子还破，一家子还吃东西他没见过。现想来，和一个没什么地位身份农民斗，确实有太不应该。邱家不缺钱，直接给杨初月钱让她回家，比栽赃陷害来得光明正大多了。
再次到杨初月家，房子已经修好了。邱振晔站屋前那株巨大黄葛树下，只见到昏暗才有灯下一家子坐参差不齐木板钉成桌子前吃晚饭，桌上放着几个粗面馒头，一叠泡萝卜切成萝卜丁，和一盆子红薯煮稀饭，简单又寒酸，但一家人吃得开开心心，他们脸上那种满足之感是他从来没见过。他们脸上笑容和餍足感，让人觉得他们吃天下美味食物。
想起京城时候，饭桌是红木八角雕花圆桌，菜是京城好厨子烧，虽然看着华丽美味，但一家人坐一起吃饭，饭桌上气氛却是无比压抑，有时候饭桌还成了斗智斗勇战场，无论再美味珍馐送到嘴边也觉得食之无味。
高门大院那些阴损之事，为了一点儿小利你算计我，我陷害他。人所处位置变得复杂后，心也变得复杂了。争名逐利，到头来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那个忠毅侯府不就是这样？那时候他领悟到，只要一家子都平平安安一起，比吃什么山珍海味都好。
邱振晔回到邱家，对邱夫人说，他想到乡下去住几天。“什么，你要去乡下住？”邱夫人不理解自己这儿子想些什么东西。
“富贵人家哪里晓得贫穷人家苦处？”这句话邱振晔一直都记得，他养病时候，就想着到乡下去过一段苦日子。
邱振晔说：“我上次去了桐安村，看到那里人着实过得太苦，想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个苦法。另外，我侯府过惯了锦衣玉食日子，骨子里早就腐朽不堪了，想换一种日子过，反正去时间也不长。所谓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邱夫人打断他，已经知道邱振晔想做什么了，“你想去乡下经历民间疾苦，这样也好。你去吧，住多久都成，只要你自己小心就好。”
40、公子挑大粪（）
邱振晔点头：“我想去杨初月家。”
邱夫人始终担心杨老三一家会趁机报复，“你想好了吗？万一他们……”
邱振晔已经下定决心，说：“娘，杨家人怎样，你我都清楚。他们是乡下顺民，除了无知爱占小便宜和趋炎附势外没什么坏心眼，杨家人还没那个胆子报复我。就算他们一家想使坏，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我已经想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邱振晔回到卧房，让文澹忙帮收拾衣裳，文澹担心邱振晔乡下受苦，说道：“公子，我随您一起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邱振晔淡淡拒绝：“既然是去受苦，那就得真去，带着小厮去像什么样子？”
对于这名不请自来贵客，杨老三一家坐一起很别扭，不说邱振晔浑身上下散发出来气息有多可怕，但是他那高大威猛身子往那里一站，就让人倍感压抑。还是杨兴年站出去，仰头问他说：“邱大公子到寒舍来有何贵干？”
邱振晔低头看这个比他矮了一个头杨兴年，他见到这少年第一眼，心里顿升一种危机感：“你是杨家养子吧，我知道你。忘了告诉你，从今天开始，我会住这个家里。”
邱振晔自来熟放下包裹，四处打量这座修好房子，屋里东西又少又陈旧，房子空了好多地方出来，这个家比想象中要寒酸。
听到邱振晔说要住这里，全家上下眼睛都看向邱振晔，他到底要做什么？杨老三惊恐地说：“邱大少爷，我家穷，养不起你这样富家少爷。你，你……你还是回镇上去吧……”
邱振晔坐木凳子上，桌上放了一锭银子，说：“我不会白住，这是我吃你家饭住你家房子给银子，从今以后，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住多久，看我心情。”
杨初月想起被他陷害一事，心里想着要报复一番，走过去拿过那一锭银子，说：“好，银子我替我爹娘收下了，邱少爷要住多久便住多久，不过你若不习惯乡下生活就别怪我们。有句话不得不说，既然同住一个屋檐下，就没什么少爷下人之分。另外，我们吃什么大公子就得吃什么，我们做什么农活儿，大公子也得跟着做，穷人家养不起闲人。所以请大公子不要我家颐指气使，随意对着我家人发脾气。若你做不到这几点，就请大公子回去镇上去好好做你侯府少爷，若能做到，杨家自然欢迎你。”
邱振晔下定决心要来过乡下生活，毫不犹豫地说道：“好，就依你说做。”
面对这个让他们一家又恨又敬畏豪门公子，柳四娘和杨老三夫妻一时没辙，听到邱振晔要住他们家，夫妻两人忙把右边杨宝弟住那间房子收拾出来给邱振晔住，杨宝弟扁扁嘴，邱振晔没离开杨家前，他得和杨兴年挤一间床上。
木床上铺了稻草，毯子和被子都是家里好，夫妻两人终于把床铺收拾好了，邱振晔皱眉，没漆过木板床，灰白色床单，上面还有几块花布补丁。想到自己到乡下来目，邱振晔没多想，躺到床上就睡下了。
初春天气有些冷，被子里装是切成段儿稻草，邱振晔习惯了邱家锦被软床，第一次睡木板床还非常不适应，整个晚上都没睡好。幸好杨家没有虱子，如若不然他一天都待不下去。
鸡刚打鸣，柳四娘和杨初月就起床做早饭，因邱振晔到他们家后，给了十两银子伙食费，所以早饭加了鸡蛋。煮鸡蛋，粗面馒头，咸菜和红苕稀饭，邱振晔坐到木桌子前看到这些食欲全无。
杨宝弟一点儿也不嫌弃，伸出手抓了一个鸡蛋迅速剥了壳，三两口就塞进嘴里，正欲身手去拿第二个，杨初月一个筷子头打到他手背上：“一人一个，没多。”
杨宝弟只得伸手去抓了一个粗面馒头，和着稀饭吃下去。
“乡下早饭简单，大公子将就着吃。”杨初月递了双洗干净筷子到邱振晔面前，邱振晔犹豫着接过。这筷子像是用了好久了，已经变灰变黑。
“洗干净了，大公子放心。”杨初月用同样筷子夹了咸菜吃。
因为邱振晔到来，饭桌上气氛比平常冷了不少。初春时节，要给地里油菜和冬小麦除草施肥，加上还得育秧，所以一家子吃过早饭，下地干活儿就去地里，去割野草发酵大粪和割猪草就到坡上去割草。
邱振晔是豪门大少爷，杨老三夫妻不敢吩咐他做事，吃过早饭后，邱振晔彻底闲了下来。杨初月收拾好房子，拿了一把锄头，递到邱振晔手上，说：“既然大公子下定决心到乡下来吃苦，就得学着怎样做农活儿。”
邱振晔闻言接过锄头，跟着杨老三他们几个去地里做农活儿。杨老三两父子先到旱田里育秧。因为杨家田多，所以整个上午家里两个成年男丁和柳四娘一直忙活这个。
邱振晔长侯府，出入都有下人伺候着，他从来都不用操心吃饭这个问题，学都是权臣之术，谈论均是风花雪月之事。
第一天下地干活儿，邱振晔看着他们一家种田也是涂个鲜，虽然他也是来干活儿，但什么也不会只能干站着看他们劳作。原来自己碗里米饭是这样得来，邱振晔心想。他人高，站田埂边显得有些突兀，杨家人只得无视他做好手里事。
杨初月去割猪草，挖蚯蚓喂鸡，加上做午饭。正午时分，桌上放都是素菜，蘑菇炒木耳，炒萝卜丝，还有腌豇豆炒鸡蛋，每道菜都做了满满一盘子，饭是难得红薯蒸干饭。杨宝弟正长身体，端起碗来就不客气。邱振晔端着碗依旧没食欲，菜里没油腥，卖相也不好。
晚上杨初月端着木盆子井边洗衣裳，邱振晔倚井口石头上，双手抱臂，冷冷问杨初月：“你家整天就吃这些东西？”他家赏给路边乞丐吃都比这个好。
杨初月拿着刷子狠刷衣裳上泥土，说：“乡下一个月能吃上一顿肉人家没多少，饭桌上每天有鸡蛋吃就够奢侈了。穷人家过日子，大公子你一辈子都没经历过。就算你这次到乡下经历一次那又怎样？还不过是过眼云烟，没多久就忘了。”
邱振晔只过了一天，觉得这里日子确实不是人过，哪有那么穷人家？
“我不知道你京城里过是什么富贵日子，但看你丰莱镇就知道，整天吃好穿好还挑三拣四，你怕是没经历过饿得前胸贴后背时候。”杨初月拧干衣裳里水，把衣裳放进木桶里。
“你今天什么也没做，我晓得。如果你真想过一阵乡下日子，很简单，明天就真扛着锄头拿着割草刀到地里跟着我爹娘和大哥去挖地除草吧，你是侯门公子，挑大粪这事就不用你做了。还有，如果真要去话，先换一身穷人家穿衣裳，大公子衣裳弄破了，家里赔不起。”
邱振晔拿得起放得下，当即找杨老三要了一身旧衣裳，还说明天真要跟他一起去地里挖地除草。杨老三震惊之下，想说：“大少爷，你可不能……”
邱振晔说：“这事就这么定了。”语气不容拒绝。
邱振晔吃了早饭，跟着杨老三一起到地里去。他一个大男人弯着腰除草看起来非常别扭，但来都来了，只得硬着头皮坚持下去。邱振晔跟着卫弼练过武，不过长时间这么弯着腰保持一个动作，一个时辰后腰就开始泛酸。油菜田里锄了一天草，明天得挑大粪来施肥。
杨兴年小邱振晔两岁，他帮着挑粪浇油菜。看到邱振晔一脸嫌弃样子，杨兴年挑眉：“大公子既然是到乡下来过苦日子，不如也来试试看？我听说大公子能屈能伸，一定不介意挑大粪。”
看到杨兴年挑衅眼神和轻蔑脸，邱振晔一时有些争强好胜，答应说道：“有何不可？不就是挑大粪吗？”
接过杨兴年手里担子，邱振晔学着杨兴年挑粪样子挑了起来。他练过武，力气和平衡感都有，一开始还能挑着一旦大粪走一段路。但杨家地着实离他们住地方太远，加上路不好走，经常有石子磕脚。他甚少走乡下石子路，兼他过于爱干净，对大粪这些脏东西很排斥，纵使他平衡敢再好，时间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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