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现下无法答应你,此事须要与夫子及学子们商议,还请机宜先回去,明日将结果告知如何?”教谕拱拱手,客客气气地送走了胡三省。
下江桥一带,建康通判袁洪正带着乡兵和民夫在清理建筑垃圾,原本建在此处的一些亭台楼阁都被刘禹用挖掘机挖掉了,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大叹可惜。待听得是为了给饥民建房舍,才闭嘴不语。
袁洪站在一边初时也有些心痛,可一想到刘禹的话:“倘马公复生,亦会如此。”,看到饥民们听得要给自家盖房子时的雀跃,便收起了那些小心思。
一转头,便远远地看到胡三省骑马过来,袁洪迎上前,以目光相询,胡三省苦笑着摇摇头。
“机宜勿忧,你我都是仕人出身,如何肯在学宫说那些狠话,此事还得劳动太守,他总有些歪理的。”听着袁洪劝慰的话,胡三省更不是滋味,莫非这世道真的变了,应了刘禹那句话“百无一用是书生”么。
。。。
第五十七章 请愿()
紧临太湖的溧阳县,在后世属于刘禹的老家晋陵市管辖,在这个时空,却是建康府的一部分。唐高祖武德三年,废永世县,并划溧水东部之地置溧阳县,是建康府通往京师临安的又一条重要通道。
县城之南,有一座大宅,原是故相赵葵的赐第。宅内中堂之上,一幅画像高挂壁上,像上人物高冠蛾带,手执圭板。正是历事五朝,官至右丞相兼枢密使,咸淳二年逝世,追赠太傅,谥忠靖的赵葵。
堂下一人负手而立,望着画像沉吟不语,一旁的桌上摆着几封文书,他的手中也执着几页信纸。信上却是原沿江制置使赵溍的笔迹,这信是今日随吏部授文而来的。而这人便是赵溍的从弟,赵葵的侄儿,名为赵淮。
转头看看吏部文书,太仆寺丞,江东转运使,知溧阳县,正八品衔,却做着一路转运司的四品事职。朝堂已经病急乱投医了么,连他这个赋闲在家好几年的慵懒之人也不放过。
在赵溍的信中,自己这位兄长向他详述了朝堂情状,陈相公已经晋位右相,正在清理贾似道余党,以前被贾似道打压的各人都已经陆续起复,这算是给自己的补偿么?
赵淮不禁摇摇头,这其中奥妙他又岂能不知,自贾氏当道以来,有志之士或贬或辞官,只有如兄长那般幸进之辈才得以身居高位。陈相公,他当年靠的什么?如今知道撇清了,说穿了不就是争权夺利么,什么清流。
还是局势使然啊,鞑子大军进展神速,远在内地的溧阳县境内都有逃难的百姓络绎而过。多少名城大邑都闻风而降,自己出山又能做什么?拿起压在最下面的一封文书,却是建康府衙发来的公函,由县衙转到自己这里来的。
赵淮知道,同样的公函,紧邻的溧水县肯定也收到了,在公函中,这位从未听闻过的刘太守告谕各县,尽量疏散百姓,无须拒城相抗。但一定要在元人到来之前,转移粮草军资等物,人员也尽量后撤,哪怕出境,也视为府衙所令。
这道行文颇不寻常,盖因一直以来,一州也好,一县也好,主官皆有守土之责,从未听说过上官会让下属弃城而去,且无须负责的。此令一下,不管结果如何,都是难逃朝廷追究的。这个刘太守,倒底是何许人?
自己的叔父赵葵虽官至右相,却是一名不折不扣的武将,而且还是猛将,出身将门,幼承庭训。赵淮也是熟读兵书,上得马拿得弓之人,溧水也好,溧阳也罢,都是小城,据城而守绝无幸理。
可若是如公函中所说,带着县民后撤,就辜负了朝廷一番提举之意了,这种事情,又何必让自己这个赋闲多年之人来做。整个建康府内地形都在赵淮的头脑之中,思忖片刻,一个地名映入脑海,若是能守住此处,就挡住了鞑子绕过独松关南下临安的道路了,赵淮不禁陷入沉思当中。
“学子请愿!”刘禹听到胡三省的话,抚额望天,没想到在这个时空,自己能享受这种待遇。虽然不过是百余人,把府衙门给堵上了而已。
带着一丝好奇,刘禹走到院门处,并没有熟悉的口号标语啥的,守门的禁军也没有如临大敌的模样,一群士子打扮的青年人站在门外,静静地伫立,这是“静站示威”?
“本官自到任以来,还从未去往府学探望,实乃失职,愧对大伙了。”人不多,刘禹也没拿扩音器,对着人群作了个揖,不管事情如何,先把姿态放低肯定是没错的。
人群有了些骚动,没有见过刘禹的都没想到这个太守如此年青,前排的士子见此情形,手忙脚乱,胡乱回着礼。刘禹抬抬头,发现门外的街上,已经被围观的百姓给挤满了。
“府衙虽不是什么重地,却也是朝廷脸面,大伙今日有任何要求,尽可入内来商议,这门口不如就让开了吧。已近午时,大伙都未吃饭吧,本官今日做东如何?”
双重攻势下,学子们都有些不知所措,没有想像中的以势压人,甚至连重话都没有一句。尽管宋人优容士子,但一个绯袍父母如此礼敬,还是让他们受宠若惊。
府内也没有多少桌子,一百多人只能在前院的空地站着,刘禹没有让人关门放狗,只是命禁军驱散了外面围观的人群。过了一会,就有军士提着装着饭菜的木桶过来,另有人开始给众人发碗筷。
今天的主菜是红烧肉,这是刘禹按后世的做法命大厨炮制的,极受禁军军士喜爱,就连胡三省袁洪等文人也不例外,这传说中的穿越众攻心利器果然非同凡响。
刘禹用自己的大碗打了一碗饭菜,也不顾官服在身,蹲在台阶上就开始吃起来,这倒不是他刻意做作。平时他有空的时候都是这么干的,一般这时候,也是府内禁军围在他身边听他讲古的时候。
“嗯,今日那黄老三的手艺不错,酥而不烂,切得也匀称,大家别都看着我,都尝尝,不比苏学士那东坡肉差。”刘禹见大伙还是有些拘谨,笑言招呼道,众人都是哄笑,各自找地方吃起来,一口下去,俱都啧啧称赞不已。
东坡肉更偏甜一些,而刘禹做的则是川味,放了少许辣,味道很重,极为下饭,更加不容易腻味。首次吃到的人很快就会喜欢,平时府学提供的饭食没有这么可口。
刘禹一向吃得很快,吃完后,他还刻意等待了一会,直到大部分人都吃完一碗,还有人去添饭。才收起碗筷,火候已经差不多了,学子们的情绪也正是最平和的时候。
“诸位,今日我等还能在这里吃这肉食,待到鞑子大军围城,那时再想如此刻这般,却不可能了,时不我待啊。就说这米饭,哪一粒不是城外那些老农辛苦所得,如今呢,因为要躲避战火,他们被迫舍弃了自己的家园。”
“前日里,本官与袁通判胡机宜等人一同去看了看,大部分人都睡在街边屋檐下。吃的什么呢,府衙发放的一勺稀粥就着一块粗粮饼子,本官尝了一口,硬得像石头一般,差点就崩掉了一颗牙。”众人听到刘禹的话,都停下碗筷,围了过来。
“各位都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之辈,将来都是要出仕朝廷,替天子牧守万民的,孟子云‘禹思天下有溺者;犹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饥者;犹己饥之也’见此情景,诸位,宁无思乎。”和士子讲话就是各种累,他之所以能记得这句话,还是因为自己的名字就是从这而来。
听到刘禹的一席话,众人俱都无言,一名学子小声嘀咕:“城中地广,又不唯有学宫,何必非要我等搬走,再说那些都是贱。。。。。。”刘禹的目光扫向他,眼神一下子变得犀利,刺得那学子住了口。
“贱民?这话官家都不敢说,太平兴国三年,开封府大水,官家与圣人开放宫室,任城里百姓避水,这里头有多少都是你口中的贱民!”胡三省端着碗走过来,鄙夷地说道。那学子羞愧地面红耳赤,低头不语。
“某昨日去府学与教谕相商此事,看到你们学堂之上挂着一幅字,日夜相对,想必耳熟能详,在座的诸位,有谁能把它背出来?”胡三省四下扫视,眼含询问之色。
“学生知道,是横渠先生的话,‘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一名学子起身答道。
“说得好,这句话其意如何,无须某在此解说,尔等的先生想必早有所授。某要说的是,天生万物,唯人为贵。今日事急,太守所请,不过暂借而已,战事一毕,就可归还,为何要做此惺惺之态。”
胡三省的话让众学子都低下了头,有了胡三省,也不用刘禹这个半调子文人出头了,解决了这件事,他还有更辛苦的工作要做。
。。。
第五十八章 时空搬运工()
“嗙!”一副盔甲被金雉奴放到桌上,沉重的撞击使得桌上的茶具呯呯乱响,刘禹吓了一跳,却见小萝莉叉腰站在那一手扇着风,做出一付劳累状。
“这是?”刘禹看着眼着被叠成厚厚的一堆,红缨翅尖盔,山文锁子甲,打造得极为光亮,一看手工就颇为不凡。这东西带回去不知道能卖多少,后世华夏国内,出土地古时盔甲实物极少,而且大都残破不堪,这可是新制,只不过也太新了点吧。
“招讨爷爷叫我拿给你的,时日不够,新造恐不及,这是寻了身量相似的重改的,十余个匠人改了多日呢,爷爷说‘临阵用得上’。”小萝莉叽叽喳喳一通解释,刘禹有些无语,原来这是自己应得的待遇。
试着拿手掂了掂,重得只能掀起一个边,这玩艺穿在身上,还能动吗?刘禹有些怀疑。虽然看到金明等人身着全装活动自如,但人家那身板,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腰腹,很不自信。
“不重,才四十一斤,比我阿兄那领好多了,他要看到了,还不知道有多艳羡呢。”听到金雉奴的话,刘禹满头黑线,四十一宋斤,放到后世就是差不多26公斤,五十多斤的东西穿在身上,负重训练啊。
“你身上这领重几何?”这话其实刘禹一直就想问了,每次看到金雉奴蹦蹦跳跳毫不费力的样子,他就怀疑女孩这一身该不会是纸做的吧,纸甲也是宋军制式装备。
“这个啊,三十斤出头吧,为了便于骑马,我把下扎去了,这铁片叶子甚是不便,要不是阿兄定要如此,我还想着皮甲呢。”说完金雉奴还将身子扭了扭。
“本官今日还有要事,此物暂时就放这里吧,有空再说,有空再说。”刘禹被打击得只能抓起官帽,仓皇出门,不过金雉奴今天还是提醒了他,防弹衣的范围不足,要想保命还要找找更全面的防护措施。
刘禹确实有事要去查看,下江桥一带,拆迁安置房,喔不,是彩钢活动板房的安装正在展开。首批一百套配件已经运到了工地,知军器少监叶应及将他手下最熟悉的工匠都调了过来。
脚下的黄土地被牛拉的大石碾子反复地碾过,才勉强达到了刘禹要求的平整程度。几位老工匠拿着图纸在一旁商议,不远处,一幢漂亮的方形小屋已经搭出模样,只余了顶盖还未安上。
大宋工匠的智慧着实让刘禹吃惊,原本以为还要靠他自己亲自来解释一番地,没想到人家连蒙带猜,都几乎完成了大部分施工。刘禹凑到老工匠那里从背后一看,他们正在为如何上屋顶争论。
“太守,这凿子真是省力,还有这螺栓,严丝合缝,个个均是一般大小,临安府的手艺,确是比咱们精湛。”一位老工匠看到父母官就在身后,连忙起身招呼,手中却拿着一把平口螺丝刀。
“这个么,确是如此,尔等看这图式,有不懂之处么?”刘禹岔开话题问道。
“倒也没有不明之处,此图甚是详实,某可是开眼了,痴长了大半辈子,从未想到,建房子可以如搭木模一般简单。只不过这全是上好铁板,普通人家哪里用得起。”老工匠悠悠叹道。
刘禹心下点点头,成本就是170元每平米,一间六十平米的房间要一万块。要不是自己财大气粗,最多也就是买那种粗布帐蓬,想到流水一般只出不进的帐户,刘禹的心都在滴血。
“那屋顶为何还不盖上,碰上难处了?”刘禹只带来了螺丝刀,扳手,钢丝钳等简单的工具,像滑轮组,铁葫芦之类的吊装作业就没法进行了。
“禀太守,我等正在商议,是搭起木架将屋盖吊上去,还是将那屋推倒安上屋顶再拉正。太守既然在此,还请为我等一决。”老工匠恭恭敬敬地请教,却不是方法,而是选择。
刘禹的装逼计划没有得逞,只能感慨劳动人民太伟大。看着工地上忙忙碌碌的各色人等,周围布满了听闻消息前来围观的百姓,穿过人群,刘禹默默地走向系马之处,这里也不需要他了,
“太守,你果然在此,倒叫某一通好找。”胡三省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刘禹转身看向他,不会是府学那边又出了什么妖蛾子吧。
“府学及贡院已经空出来了,百姓们正在登记造册,只是那处都是大间,须得加以分隔才是,某看这铁板甚好,太守可有法子调运一些过去?”
府学里,是一间间的大教室,贡院,那就是一个加了盖的大操场,的确不方便住人。但刘禹也不想跑一趟就为了拉几块板子,想了一下,他指着城外的方向说道。
“那些铁板都是定制,只能搭成成屋,若说隔板,还是就地取材吧。就在登记中的饥民中招集人手,去城外将那些山上的树都砍了,告诉他们砍下的木材,官府会着人统一加工,不去者取消入住资格。”
“那可得快些,姜都统传来消息,鞑子前锋已经逼近板桥镇。”胡三省点点头,记下了他说的话。刘禹早就想砍那些树了,他不砍,鞑子来了必然要用来攻城,那还不如自己先来,也算物尽其用了。
听完胡三省的报告,原本还打算去一趟府学看看的刘禹转头去了制司衙门,进入后院,发现汪立信并未如平常一样和人下棋,问了院内的亲兵,才知他身体有些不适在内屋休息。
“是子青来了么,进来吧。”刘禹正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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