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国公府里但凡有点儿头脸的丫鬟都如同副小姐一般的娇养着,如何受得了那森森杀气,尽管主子有令命她们务必勾引大爷,可是她们也得有那个命才行,看大爷那一身的杀气,只怕她们还没沾上身就已经被大爷给灭了。
两名亲兵将两个包袱递给自家将军,另两名亲兵手按佩刀威风凛凛的守在门口,皇甫敬德与皇甫永宁拿着衣裳包袱进了净房自去沐浴更衣。
不到两刻钟的时间,这父女二人便各自洗好换上了干净的衣裳,换下盔甲的皇甫敬德与皇甫永宁身上的杀气仿佛消减了一些,只不过皇甫永宁还戴着她的虎纹面具,看上去仍然很吓人。父女二人往武国公府大门走后,这一路引得尖叫无数,皇甫永宁被吵的耳朵嗡嗡直响,原本舒展的眉头紧紧拧了起来,她极不耐烦的说了一句:“女人真是麻烦!”
听得皇甫敬德不由暗自发愁,显然他已经将女儿养的已经完全忘记自己也是女儿身了!
第十二回自找没趣()
燕京城是典型按回字结构建造而成的。最内层自然是内皇城,朝堂宫室都设于此,外皇城拱卫内皇城,居住者是五品以上的朝廷命官以及皇亲勋贵,五品以下的官员居住于外皇城外的二道城,在二道城之外,便是普通的白身百姓居住的外城。这四进城池分明就是四个等级,每一个城池之中的居民都梦想着能进到更里面一层内城,只不过能实现这个梦想的人实在是为数不多。
武国公府就位于外皇城东城中部的同德里会贤坊,距离内皇城骑马疾行莫约两刻钟,若是信马由缰的慢行或者是坐轿子,大约就得用上半个多时辰了。而居于外皇城边上的官员想要上朝,便是骑马飞奔至少也得用上大半个时辰,由此可见早在武国公府立府之时,还是很受先帝器重的。
皇甫敬德从怀中拿出一只赤金怀表打开看了一眼,对身边的女儿说道:“靖边,还有半个时辰宫宴便开始了,我们赶紧走。”皇甫永宁点点头,与父亲一起飞身上马,一路打马如飞向内皇城飞奔而去。
皇甫父女二人在内皇城朱雀门下遇到了正在下轿的武国公皇甫征,当时还有好些位身着朱紫官服的大人们正等着接受守卫侍卫例行公事的检查。皇甫父女刚刚下马,只见大内总管太监高三保便一溜小跑的奔了过来,他上前含笑躬身说道:“皇甫元帅,咱家奉了圣意在此专等您和少将军,您二位请随咱家这边走。”
皇甫敬德点点头,说了一声“有劳”,便与女儿跟随高三保走入朱雀门。其他的官员们都很自觉的让到一旁,独有皇甫征板着脸一让也不让。皇甫敬德倒是停了下来微微躬身唤了一句“父亲”,而皇甫永宁则是躬身抱拳唤了一声:“皇甫靖边见过国公爷。”
皇甫征面色铁青,连理都不理皇甫永宁,只对皇甫敬德哼了一声,便背手挺身而立,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想在大厅广众之下给凯旋而归的大陈功臣难看么?
皇甫永宁的声音响亮干脆,在场的所有官员都听到了,也不知道谁在人群中突然叫了一声:“皇甫小将军如何连祖父都不叫一声,也太不孝了!”
皇甫征听了这话,眼中飞快闪过一抹笑意,他可以不认这来路不明的野小子,但是他绝对不允许这野小子轻慢自己。
皇甫永宁一听有人说怪话,便立刻转身大声说道:“适才在国公府中,老国公爷怒斥父帅,不承认皇甫靖边是国公府之人,本将凭什么叫他祖父?”
皇甫永宁话音甫落,便引起了一阵抽气之声,这皇甫靖边也太直接了吧……纵然他说的是事实,也不能就这么直接了当的说出来啊,这……真真是坏了官场上说话的规矩!皇甫征更是被气的脸色铁青浑身乱颤,他本来是想给皇甫敬德和皇甫靖边难堪的,不想有皇甫永宁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人,皇甫征可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找难看喽。
高三保见武国公这般孤拐,面上虽然不显,心里却又记了他一笔小帐,他暗自忖道:“这武国公也是老背晦了,放着那么出色的嫡长子不要,偏偏抬举个不成器的东西,将来可有你好瞧的。等皇上直接让皇甫元帅袭爵,看你到哪里哭去!”
“皇甫元帅,少将军,时辰不早了,还请快些随咱家进去吧。”高三保用眼风扫了武国公一回,淡淡说道。武国公面色由青转紫然后便黑沉的一塌糊涂。别他看跟皇甫敬德有本事,其实他也就是个窝里横的,哪里敢得罪昭明帝身边最得力的总管太监高三保,他只能退后两步将路让出来,眼看着皇甫敬德带着皇甫靖边从面前走了过去。
皇甫父女走进宫门之后,朱雀门这儿可是热闹的不行,有那知道当年内情心中暗暗抱不平之人不阴不阳的说道:“唉,若是先武国公夫人还在,看到儿子这么有出息该得多欣慰啊!可惜了……”拖长的尾音简直是一咏三叹,什么意思都在这最后三个字之中了。
皇甫征臊的满脸紫涨,他有心转身回府,却又怕昭明帝治他一个抗旨不遵之罪。毕竟昭明帝已经发了明旨,命京城所有五品以上的官员尽数入宫参加专为皇甫父女举行的庆功宴。但若是不回府,皇甫征又咽不下那口恶气,他万万没有想到皇甫敬德能立下这样天大的功劳,害得他原本的计划全都落了空,现在得从头再来了,说什么他也不能让武国公府落到长子皇甫敬德的手中。“小不忍则乱大谋!”皇甫征如是安抚了自己,才板着脸走到守城侍卫那边,让侍卫检查他身上是否夹带了不该带的东西,检查完之后,皇甫征昂着头,高傲的走入宫中。
皇甫敬德与皇甫永宁先一步来到宜春殿,宜春殿是一座建于御河上的水榭楼台,如今正值夏日,在这里举行宫宴最凉爽舒适不过的。一踏入宜春殿,越过水面飘来的清凉的风便让皇甫永宁舒服的低低哼了一声。皇甫永宁是个怕热不怕冷的人,偏偏又长年女扮男装,这两年更是得用长长的布帛将胸部束起来,所以每到夏日皇甫永宁都会觉得日子特别难熬。刚才一路走来,皇甫永宁已经是汗湿重衣。突然吹了这一阵凉爽的风,无怪乎她会舒服的轻哼了。
皇甫敬德除了打仗之外,便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皇甫永宁这个唯一的女儿身上,他自是知道女儿极为怕热,却又不得不穿戴的严严实实,真是为难她了。“靖边,还是很热么?”皇甫敬德低声问了一句,声音中透着一丝心疼不舍。皇甫永宁摇摇头,低低说了一句:“还好,不是很热。”
高三保最是有眼力劲儿,他立刻叫过一个小太监低低吩咐,几句,便引着皇甫父女往偏殿去见昭明帝了。皇甫父女刚刚见了礼,还没来得及说几句话,便有小太监送来了一只盛着冰雕水莲墨玉托盘,在盛开的冰雕水莲之上,呈品字形放着三只碧莹莹的翠玉小碗,碗中盛的是深绯红色的汤水。一股子清甜香气立刻弥漫了整间偏殿……
第十三回是非之地()
昭明帝见高三保准备了消暑祛热的冰梅露,淡笑着看了高三保一眼,招呼道:“皇甫爱卿,靖边,看看你们走的一头汗,快用些冰梅露去去暑意。”
皇甫敬德与女儿一起躬身道谢,等高三保先送一碗到昭明帝的手中,他们才伸手各取一盏,皇甫敬德对这种甜腻的东西没什么兴趣,只是浅浅小酌一口,可是皇甫永宁却喜欢的紧,她一仰脖子便将满盏冰梅露尽数倒入口中。其实原本也没有多少,宫中之人吃用之物都要讲究个精致细巧,说是一盏冰梅露,其实也不过只有一口。
昭明帝见皇甫永宁一口喝干冰梅露之后,先是眯起眼睛流露出很舒服的受用表情,继而睁大眼睛,眼中满是意犹未尽的遗憾之色。虽然皇甫永宁面上仍带着面具,可是昭明帝觉得单只看那双眼睛,他就能将这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的心思看个七八分。这对昭明帝来说绝对是种很新鲜的体验。在他几十年的皇子帝王生涯里,所见过的女人就没有这么率真的。
“皇上,这冰梅露真好喝,就是太少了,都不够一口的,还有么?”昭明帝正在想着,匆匆听到皇甫永宁直接了当的问了起来。
昭明帝微微一怔,立刻笑着说道:“有有,高三保,赶紧再呈冰梅露上来,还有,取四瓶冰梅卤子过来,回头让皇甫小将军带回家去慢慢吃。”
高三保尽量掩饰自己的吃惊,急急应了一声是便亲自去办此事,边走,他边在心中暗自忖道:敢当着皇上的面如此理直气壮要东西的,除了乐亲王之外,怕也就只有这一位了。只是乐亲王在皇上心中那是什么地位,可这一位?拢共才见了皇上两回,就这么不把自己当外人了。不过皇上非但不生气,反而还很是受用,看来这皇甫父子将来真是要有大造化的。服侍昭明帝几十年的高三保很容易便能看出昭明帝是否真的高兴。
“靖边,不许胡说,还不跪下请罪。皇上,犬子原本山野之人,臣这些年只顾着征战,也没有好好教她,臣求皇上恕她不敬之罪。”皇甫敬德涨红了脸,向女儿低声斥责一句,便急急跪下请罪。只是他口中说着请罪的话,心里却是因为觉得委屈了女儿而郁郁不快。
其实冰梅露并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别说是燕京城里的千金小姐,算就是那些小门小户家里的姑娘夏日里也是常吃的。只不过宫里的御制冰梅露做的更精细,口感更好罢了。可怜他这苦命的女儿都快十六岁了,竟是头一回吃到冰梅露……越想,皇甫敬德越觉得自己太对不起女儿,因此看向女儿的眼神也越发的内疚了。
昭明帝笑着上前亲手将皇甫父女扶起来,含笑说道:“皇甫卿家言重了,靖边天真烂漫,这一片天然赤子之心是最最珍贵的,卿家有子如此,无罪有功,快快起来吧!”
皇甫父女站了起来,昭明帝又抚慰了几句,高三保便带着冰梅露和冰梅卤子回来了。四只不到三寸高的水晶小瓶放于一只精美的金镶玉竹丝编成的小匣之中,皇甫永宁见瓶子那么小,加起来也不够她喝一次的,不由的暗自腹诽,“皇上也忒小气了!”
昭明仿佛又看破了皇甫永宁的心思,他笑着解释道:“靖边,这冰梅卤子每次用银挑子挑豆粒儿大小的一点就能兑出一碗冰梅露。”
皇甫永宁这才知道皇上其实不小气,这四瓶冰梅卤子足够她喝一个夏天了。她眼中立刻带了笑意,躬身抱拳向昭明帝道谢,昭明帝见皇甫永宁如此率真,心里不免更喜欢几分。这一喜欢,昭明帝便又起了让皇甫永宁做他的儿媳妇的念头,至于人选,自然还是刘贵妃所生的三位皇子。昭明帝爱屋及乌,对刘贵妃所生的儿女都百般疼爱,可对于其他妃嫔甚至是皇后生的儿女却只是面子情,大面上说的过去也就是了,甚至不如在侄子齐景焕身上用的心思更多些。在大陈皇宫之中,除了刘贵妃所生的子女之外,就数乐亲王齐景焕最得宠了,其他的皇子公主不提也罢。
“高三保,速宣三皇子六皇子到此。”昭明帝想一出是一出,立刻命高三保请人去了。高三保赶紧一溜小史上去请人这大热的天气,也真是难为他跑来跑去的了。
高三保走后,昭明帝对皇甫父女笑着说道:“靖边与朕的皇儿年纪相差都不大,她又是头一回进宫,便让朕的皇儿替朕招呼她吧。”
皇甫敬德心中一紧,立刻躬身说道:“犬子何德何能敢让皇子相陪,求皇上收回成命,免得折了犬子的福份。”帝王心术其实并不难猜,他们所看重者左不过江山美人,而昭明帝的宠妾灭妻已经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了,以至于他都带了大陈的风气。有许多宠妾灭妻的男人都扯着昭明帝做幌子,将原本不合情合理的事情硬说成真爱无敌,武国公皇甫征就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昭明帝太过宠爱刘贵妃,自然事事都替刘贵妃考虑在头里,皇甫敬德知道昭明帝已经动了将自己的女儿许给刘贵妃儿子的念头,只不过碍着之前颁下的密旨,他不能直接赐婚罢了。居然对自己的女儿用起了美人计,皇甫敬德在愤怒过后不由暗暗发笑,他的女儿或许会中别的什么计,可是独独不会中美人计,昭明帝的美人计注定用错了地方。
那刘贵妃妖媚惑主,她能教养出什么好儿子?想想上午在正阳门那六皇子齐景炜的所做所为,皇甫敬德便忍不住想摇头。都已经是十二岁的人了,还那般不懂事,而他的女儿在十二岁之时,已经是横扫沙场的勇将军了!
“诶……皇甫卿家万不要这么说,靖边是我大陈的功臣,朕的皇子们正该向她多学才是。”昭明帝一句就将皇甫敬德堵了回来。皇甫敬德只能无奈称是,不过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他背起手悄悄向女儿做了个手势。军中自有一套暗语手势,皇甫永宁一看便明白父亲在示意马上就要到来的三位皇子是敌非友,务必要多加小心!
第十四回龙生九子各不同()
没过多一会儿,高三保便引着大皇子三皇子六皇子走了进来。因为已经得到父亲的暗示,皇甫永宁立刻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鱼贯而入的三位皇子。
为首的是昭明帝的长子齐景煌,他今年十九岁,三年前便已经大婚,如今只有一个刚满周岁的女儿,由侧妃鲁氏所生,许是昭明帝太宠爱刘贵妃之故,本来大婚后就应该出宫开府的齐景煌至今还住在宫,也不曾封爵。满朝文武心里都清楚,这是昭明帝还没有最后定下太子人选,故而并不给大皇子封爵,一则可以堵大皇子的弟弟们的口,长子都没有受封,底下的皇子们就算心里再怎么憋屈也只能干受着。二来,昭明帝也给大子留下晋位太子的机会。
大皇子身着一袭松松的浅湖蓝素绢绣四爪团龙皇子袍服,越发显的他身形消瘦皮肤白皙,看上去就象个文弱的文人秀士,他相貌普通,通身上下既没有他父皇的贵气,也没有继承刘贵妃的美貌,那身皇子袍服穿在他的身上让人总有种说不出的违和之感,仿佛是个贫寒士子偷穿皇子袍服一般。做皇子做的这般没有气势,皇甫永宁也算是开了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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