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从曲宁的身边经过,带起了一阵微风,吹送着将一股醇香的味道送入了曲宁的鼻子里面。
“这酒浓郁又清香”
曲宁一脸陶醉。
“不行,不行,在这样下去,我真的就无可救药了,真的就变成了汲圆那样了坚决不行!”
“哎,本酒店新开张,二十年的琼花露买一斤送二两嘞”街边一个小儿挥舞着白毛巾卖力地喊着。
曲宁一个激灵,不由自主地就迈出了一步。
随后他愣住了,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迈出的脚步。
“去******!”
反复纠结早就让他的心中烦躁,此时索性心一横,既然自己已经成为了众人心目之中的颓废堕落的代表,他便也不反抗挣扎了,既然已经颓废堕落了,就索性堕落到底吧!
“小儿,给我一盘酱牛肉,来二斤琼花露!”
“好嘞,您小等着嘞”小儿唱声应道,手脚麻利地就给曲宁倒了一大碗。
一口进肚,曲宁大赞一声,“好酒!”
此时没走多远,正在一个小胡同里面偷偷观察曲宁的汲圆露出了奸险的笑容,“茄,你还不是一样,有心思说我?”
于是更加心安理得地对付起来自己买来的大堆小吃。
******
林若依走在丽州的街上,人来人往中,感觉自己身边绯心的陪伴,心里被一种小小的甜蜜充斥着。
二人无话,气氛略有些尴尬。
来来往往的人们大多都会撇着眼睛看一眼林若依,实在是因为她的美貌太过于惊人,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想看一个仔细。而真的看清楚之后,又不由自主地想要冲上去把美人身边的那个自顾自仰头看天的小白脸踢飞,好自己取而代之。
林若依正想着怎么开个话头,就一眼看到了建在街角的一栋二层小楼,硕大的一块红底黑字招牌明明白白地写着一个‘酒’字。
“我们要不要劝劝曲宁,整天总是醉醺醺的。”她扭过头来问绯心。
“曲宁无酒不欢,就不要管他了。”绯心仰头看着天上淡淡的云朵,微眯着眼睛感受阳光晒在脸上的感觉。
春日的阳光,一向都是他最喜欢的。
“可是每日大醉,这样下去恐怕身体会受不了的不如给他找个别的爱好吧,下下棋什么的,怎么样?”林若依微笑着提议。脑中一想象让曲宁乖乖地坐在那里下棋,可是曲宁却猴抓心一样不断挠头的样子她就忍不住笑起来。
绯心摇摇头,“他就是那么豪气的性子,让他坐下来摆弄棋子,还真不如杀了他来的干脆。”
“恐怕你说的是对的。”林若依点头,性子这种东西真的是勉强不来的,就像她和绯心两个人,一个爱说一个总是沉默,不管两个人在一起多长时间,总是无法改变。
轻轻地叹了口气,林若依不知不觉地想起了自己的哥哥。曾经的曾经,他们也这样一起在祐京城之中并排走着。
那个时候天上的云朵也是淡淡地漂浮着,阳光也是如此的温柔,林明溪嘴角带着笑意,也如绯心一样沉默,而她就像是一只小兔子一样四处乱窜,蹦来跳去,那个时候她觉得就连时光本身都是一种幸福。
“又想起从前的事情了?”绯心觉察到了林若依的心思。
点了点头,林若依的眼圈又红了起来,“每次走在街上都会忍不住想起来,我就是没办法忘记。”
“不用忘记,”绯心说道,“记着苦难,眼睛里面才能看到幸福。”
林若依抿紧嘴唇,擦擦眼角的泪水,心里又重新晴朗起来。
“我们去那边看看。”
绯心与林若依转过一个街角,面前是一条宽阔的马路,足足能让两辆四架马车同时并排通过。
林若依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在整条街的中间位置有很多人都在围观什么东西。她小女孩心性,对什么都感兴趣,就马上高兴地建议道,“那里好像围了很多人,我们也去看看吧。”
走到围着的人群后面,林若依却因为个子太矮而没办法看到里面的事情,只能干着急。
绯心摇头笑了笑,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却听到有人从里面出来了,一边走开一边议论道,“这女人长的还挺俊的,可是卖身葬夫一看就是骗钱的吧”
“卖身葬夫?”林若依不解。
“就是因为家中没钱,又要埋葬丈夫,所以就只能将自己卖掉,换来银钱。”绯心皱着眉头解释,“在以前战乱的时候,很多穷人家的孩子没法安葬自己的父母,就只有将自己卖掉,只是没想到丽州这么繁华的地方竟然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可是人既然已经死了,直接安葬不就好了?”林若依有些不明白。
“不是那样的,人死了之后,按照习俗,是要入土为安的。想要入土,棺木,墓碑,香台,贡品,还有纸钱,处处都需要钱财。”
“所以她就想要卖掉自己来为自己的相公买来这些东西?”
“应该是走投无路的苦命人。”
在两个人讨论的这会功夫,周围围观的人渐渐的离开了,很多人都在摇头,“什么啊,竟然连人死在了哪里都不知道,这还葬个屁啊,白瞎这么好的长相了”
绯心和林若依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同时意识到了这件事情一定有内情存在。
趁着人群都走光了,绯心和林若依才挤到前面去。
只见一个女人低垂着头跪坐在街角,她的头发显然是经过了精心的打理,整齐地盘在头上,只有几处发梢有些凌乱,四散在空中随着清风飞舞。一根稻草插在了她的头发之中,正是卖身的草标。
从古代开始,但凡是卖身的人,都会在身上插一根稻草,以表示家里地无一垄,屋无一间,粮无一粒,贫穷就如同这根稻草一样,需要将自己卖出去才可以有生路。
女人妆容精致,衣着华贵,姣好的脸庞上满是淡然的神色,丝毫都没有因为卖身这件事情而产生任何自轻自贱的情绪。
绯心和林若依两个人来到女人跟前的时候,这才发现跪坐在地上的女人身前早已经用黑色的木炭在地上写了一行字,‘卖身葬夫。家境潦倒,贫困无解,恳请好心人寻回亡夫尸身安葬。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小女子愿卖身为奴,一生为俾。’
字迹娟秀,语言考究。在女人无才便是德的世风之下,显然这女人的家事一定远并非寻常人家可比。
林若依有些心疼那女人,就弯下腰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女人微微抬头,见到林若依的样子,却又低下头去。
“为什么不说话呢?”林若依又问道。
那女人仍然不语,只是两手放在身前,毕恭毕敬地对林若依磕了一个头。
“她不说话啊”林若依无奈,转向绯心看看他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大概她觉得我们没办法帮到她吧。”绯心挠了挠头,“毕竟我们也不一定能找到她亡夫的尸身啊。”
“可是”林若依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第447章 富甲天下(二)()
就在此时,从旁边窜出来一群穿着捕快衣服的汉子来,不由分说就推开人群来到那跪在地上的女人面前。
“你个泼妇,怎么就不开眼了?咱们老爷和你说了多少次,张甘木那个案子已经结了,你再如此纠缠,休怪我们对你不客气了!”
话中那个‘再’字格外刺耳。
那女人抬头看了捕快一眼,慢慢地把头上的稻草拔下,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走开了。
“呸,真******不识好歹!”捕快骂骂咧咧地,伸出脚就将地上用木炭写着的那一行字擦掉了。
“她哪里碍着你了?”林若依柳目倒立,忍不住就嚷了一声。
“谁?谁说的?”那捕快转身,却没有发现是谁刚刚在说话,原来林若依出生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被绯心捂住了嘴巴扭过身子,恰好躲过了捕快的眼睛。
“你唔你干嘛啊?!”林若依恼火地说,“那女人明明已经这么惨了,竟然连卖身都不让卖!”
“也许这里面有很多故事,你想知道吗?”绯心问道。
“当然想了,但是那些人太欺负人了”林若依依然有些愤愤不平。
“想知道的话,现在就别惹官府,不然让他们知道了我们是谁的话,就麻烦了什么都干不了了。”
林若依低下头来,“是哦,我没有想到啊。那我们赶快追上那女人问个详细吧。”
说走就走,两个人穿过一条小巷,在拐角的地方发现了正蹲在地上抽泣的女人。
林若依生怕吓住了那女人,慢慢地走过去,“喂,你还好吗?”
女人抬起满脸泪水有些受惊的脸,看到林若依和绯心两个人这才安定下来,“我,我没事。”
林若依看到女人脸上的泪水,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攫住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
“姬十三娘。”
“这名字好奇怪啊。”林若依愣了一下。
绯心轻轻拦了一下林若依,“小时候就被卖入青楼的女子,惯常都不会有名字的,就以姬或者妾再加上数字代替。”
“哦。”林若依点了点头,便将刚才那一节掀过继续问道,“为什么要卖身呢?告诉我你需要多少钱,我可以给你的。”
摇了摇头,姬十三娘慢慢地说道,“我虽然需要钱,但是现在我连夫君的尸身都还没有找到”
林若依皱起眉头,“这怎么可能,难道说你夫君是被人杀害的?那你为什么不报官呢?”
绯心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拍了拍林若依的肩膀,照她这么问下去恐怕没有个把时辰是没办法把整件事情缕清的。
“这位姑娘,你便和我们说一说吧,如果能帮到你的,我们一定会帮你的。”
姬十三娘看了看绯心,“看装束,你们只是路过的旅人,不应该把这件事情揽在身上的。”
“我们确实是路过,”绯心承认,随后解开身后背着的黑色布包,露出了墨血的刀柄,“但是我们是不一样的人,所以不用担心。”
姬十三娘愣愣地看着那柄只露出了刀柄的长刀,一下子双手捂在了脸上,失声痛哭了起来。
原来这姬十三娘原本是丽州绣春楼的头牌,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俱是精通,吸引了不少才子俊杰,被绣春楼当成了摇钱树一样。然而姬十三娘却绝不是那种肤浅浪荡的女子,她委身风尘,也只不过是因为幼年时候就被父亲卖到了青楼而已,其实****夜夜她都希望从绣春楼走出去,即便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妇都是幸福的。
然而,当姬十三娘拿着自己辛苦积攒下来的钱来为自己赎身的时候,却被绣春楼的老板以‘自己不能为自己赎身’的理由搪塞回来,还将姬十三娘的私房钱全都扣押下来。走投无路的姬十三娘想到了自杀。
“刀子划在手腕上的时候,我想,只有活着才能等到从这里出去的那一天。就这么说服自己,我又放下了刀子。”姬十三娘抽了抽鼻子说。
后来的一天,姬十三娘遇到了因为生意受挫而有些忧郁的张甘木。两个人详谈甚欢,互相吐露心中的苦楚,几乎整整聊了一夜。也就是这一夜,他们一见钟情。张甘木为姬十三娘的气质学识所折服,而姬十三娘也为张甘木朴实善良的性情所吸引,在见面的那天晚上,彼此就许下了终身不离不弃的誓言。
“甘木第二天就带来了三百个金铢来为我赎身,我知道他父亲是极力反对的,但是他却依然来了。从那一天开始,我就知道,我余下的生命,全都是为了他而活。”姬十三娘平静了下来,语言里有一种让人震撼的决绝与超然。
“真好。”林若依感叹,悄悄看了一眼绯心。
“后来呢?”绯心却仿佛浑然未觉,只是接着问道。
“虽然我出身青楼,无法生育,但是甘木却并不以为意,依然全心待我。我心中愧疚,想要为他物色二房。但是就在这时,噩运重新降临。”
姬十三娘的声音低沉下去,重新揭开伤疤,甚至会比创伤发生的时候更为疼痛。
张甘木虽然在丽州开有几间布坊和茶楼,但是张家主要的生意却是和西夏之间的丝绸买卖。张家老爷子病故之后,因为生意的需要,张甘木不得不亲自押送丝绸去西夏。而‘祸根’也就源于这一次西夏之旅。
“自从甘木从西夏回来之后,就经常有人来布坊和茶楼捣乱,很多都是市侩流氓,地痞无赖,搅扰得不得安宁。而报官之后,衙门也只是象征性地把他们抓了起来,不出三天就又放了出来。”姬十三娘回想那个时候的情景,“我问甘木,可是他却总是不说,只是告诉我不要担心。”
姬十三娘沉默了一会,慢慢地蹲下身去,缩成小小的一团,“半年后的一天,是甘木的生辰,但是他却失踪了”
“怎么会?”林若依失声叫道。
“我马上就报了官,可是衙门受理了之后,却一直杳无音信,倒是一些催债的人来到我家,说我夫君欠了他们很多钱,要收回抵押的物品。”
姬十三娘有些激动起来,“但是我是最了解甘木的人,他心性正,绝对不会轻易把自己祖上的产业典当出去的。”
“那些人有凭证吗?”绯心问道。
“有的,”姬十三娘的声音又低沉下去,“而且上面按着的都是甘木的指印。”
第448章 富甲天下(三)()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林若依有些晕头转向。
“收回了布坊,茶楼,还有张家的古宅,那些人把我赶了出来。穷困,流离这些我都能忍耐,但是后来衙门以失踪为名就将这件案子了结了。我心中气愤不过,便想出了这个办法,卖身葬夫。衙门便以寻衅滋事将我关入了牢中,一直到十天之前才放我出来。”姬十三娘眼中的泪水吧嗒吧嗒落在地上,把脸上精致的妆容都破坏了。
林若依看着绯心,她平生最见不得别人受苦受难,此时一心想让绯心来帮助这个无助的女人。
姬十三娘哽咽着说,“其实我心里面还希望甘木活着,哪怕他是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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