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柳氏听到柳老夫人的话,略略有些生气,“娘!钱贵他虽然没多少能耐,可是不至于像你说的那么难堪,他每天也是早出晚归卖力赚钱啊。他一个读书人,半路出家去做生意,自然是难为他了。”
柳老夫人叹了口气,“这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胳膊肘净往外拐了”
柳老爷把手里的烟袋锅子磕了磕,正色问道,“那今天你们回来,是有什么事?”
钱柳氏料想自己怎么说都是瞒不过爹爹的眼睛,便索性大大方方地开口,“爹爹,钱贵他做生意蚀了本,想上您这里来周转周转。”
柳老爷一听就大怒,“我早就知道这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平时都没见他孝顺,等到要钱的时候就厚着个没皮的脸上来了。你去告诉他,没钱!让他怎么来的怎么滚回去!咳咳咳咳”
柳老爷自从女儿出嫁之后,咳嗽的越来越厉害了。
钱柳氏心中忧心父亲,但是又知道钱贵如果没有这个钱的话,是断然没有办法继续开店的。
左右无奈,钱柳氏便只是哭。
柳老夫人没有柳老爷那般的铁石心肠,看到自己女儿梨花带雨的样子,便长叹了一口气,“老爷,咱就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是我老婆子对不起你,没给你生个儿子,但是你也不能看着他们两个就这么的穷困下去吧?没准那钱贵这次是真的想要干点正事呢?”
柳老爷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理他们母女二人。
柳老夫人一看有戏,就对自己的女儿使了一个眼色,两家人分别睡去。
第二天,柳老爷满脸都是不奈的神色,但是依然十分不情愿地把一个布口袋递给了钱柳氏,“这是一百个金铢,真金白银,可给我拿好了,回去就到你们临州的钱庄换成银票,放在你手里老夫怎么都没办法放心!”
钱柳氏看了一眼柳老夫人,料想是昨天枕头风吹出了成效,于是赶紧盈盈下拜,“谢谢爹爹!”
柳老爷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心中明白,这女儿真的就是变成了外姓人了,于是挥了挥手,“回去吧,把你们的店铺好好经营经营,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这一次老夫能帮你们,下一次我也无能为力了。”
钱贵心中感动,竟然直接跪在了自家老丈人的面前,“老丈,我钱贵和你保证,这次一定好好干,混出一个人样来给您瞧瞧。”
柳老爷叹息一声,“不用给我瞧,你就管好你自家的这几口人就行了。”
钱贵心中感激,对自己老丈人谢了又谢,便转过身对钱柳氏说,“娘子,你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不如就留在这里陪陪爹娘,也好尽些孝道。”
钱柳氏心中欢喜,便直接答应下来。
临行前,柳老爷仍然有些不放心,便叮嘱钱贵说,“世道险恶,千万不能露财,尽快回家把钱存到钱庄里面。”
钱贵满口答应下来,便从柳老爷家启程回去了。
坐在马车上,自然又是一阵折腾,钱贵混身的骨头都快被折腾散架了。昨天又一夜没睡,这可真是苦了细皮嫩肉的钱贵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临州,钱贵实在是受不了马车的颠簸,就提前从车上下来,慢慢地朝家中走去。
“钱二哥,几天不见,哪发财呢?”钱贵经过自己常去的酒楼,本想快步走过去,可是还是被眼尖的酒保给逮住了。
“没,没发财。”钱贵闷闷地说。
“没事,发不发财都来咱们楼里转转,”酒保把嘴巴贴近了钱贵耳朵,“昨天刚进的三十年高粱红,就三坛,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那酒保的话就好像是钓鱼的鱼线一样,悬在了钱贵的面前。
钱贵狠命地摇了摇头,“不不不,我我戒了”
“你啥?噗哈哈哈哈”酒保大笑起来,“别跟我胡扯,来来来,进来吧你就。”
于是不由分说,连拉带拽地就把钱贵拉到了酒楼里面。
钱贵满心都想抗拒,然而问道那里面的酒香,他就有些挪不开步子。
“来来来,各位宾客,咱们酒楼老板娘给老板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老伴高兴,今天三十年的高粱红就卖米酒的价钱,下酒的小菜买一赠一!”
仿佛是故意和钱贵过不去一样,他刚刚升起的坚定意志就全被这一句话给击打得碎成了渣,再也拼凑不起来了。
就这一次,最后的一次。
钱贵心里面想着,终于说服了自己,颤颤巍巍地从自己的衣袋里面偷偷摸摸地摸出了一个金铢,来到酒店的柜台前面,“给我来三两高粱红,半盘咸牛肉。”
他声音虽轻,但是却也引来了周围人的目光。很多人都扭过头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想要用牛肉下酒,十个银锭一两的牛肉就算是家境殷实的大户人家也不是说顿顿都能享受的了的。
钱贵感受到了自己周围人的炙热目光,赶忙低下头去,拿了自己的盘子就找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闷声不吭地喝酒去了。
酒楼里面今天果然和平时不一样,气氛热烈,觥筹交错。
平时钱贵遇到这样的场景肯定会参与进去的,但是今天,他担忧自己怀中的东西,就只是专心对付自己面前的美酒牛肉。
“这位兄台,刚刚你好像掉了一锭银子。”一个旅人模样的,全身都包在破破烂烂的麻布衣服里面,甚至连脑袋都被一顶毡帽盖住了的人一边说着,一边用脏兮兮的手递过来了一锭银锭。
钱贵心中一惊,他酒喝的有些急,脑袋已经晕晕乎乎的了,赶忙将自己那个比性命还重要的口袋摸出来,仔细检查了一番之后,不解地摇了摇头,“没有,我没丢啊”
那个奇怪的人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就收回了银锭,自顾自地走出了酒楼。
钱贵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不过酒劲上涌,不一会就把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
他的心情高兴,有了哥哥的和自己丈人的这些钱,就足够能赎回自己的柴米店,甚至还那些高利贷也都绰绰有余了。
而且今天又没有人来打搅他喝酒,那个长瘦脸也没有出现,更加让钱贵高兴。
他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东西,哼着小曲,迈着迷踪步晃晃悠悠地就回到了家中。
家里面,钱陈氏陈玉正在做饭,看到钱贵回来了赶忙迎了上去,为醉醺醺的钱贵宽衣解带,递茶端水。
第410章 不耐烦的死刑(四)()
钱贵醉眼朦胧,心中****顿起,在钱陈氏的胸前摸了一把。
钱陈氏娇嗔一声,整个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钱贵心中满足,大笑一声。
钱陈氏不解,就问道,“官人笑什么?
钱贵看着陈玉姣好的面容,心情又好,不禁心中玩心大起,趁着酒劲把钱陈氏的娇躯一把搂入了怀中,“我不是笑,只是苦笑”
他的眼睛已经迷离起来,高粱红的酒劲显然比他平时喝的那些劣酒差了太远,说出来的话都变成了胡话,“柴米店被我典了,我一时无奈,无计可施,没得饿死,就只有把你给典了你看”
钱贵趴在了桌子上,脑子里面乱成了麻,却不知道怎么的就闪现出来被那长瘦脸暴打的一幕,长瘦脸说要霸占他两个娘子的话在他的耳朵边上轰隆隆作响。
他咬牙切齿地从内衣口袋里面掏出来那个布口袋,啪的一声摔在了桌子上,“一百个金铢!要是这一百个金铢能盘活这个店,我就加些利把你给赎回来,要是这运道还是这么不顺溜,就算罢了。”
这句说完,钱贵酒劲上来,竟然就趴着在那桌子上睡着了。
然而钱贵的话听在钱陈氏的耳朵里面,却是犹如五雷轰顶一般。
她刚刚嫁入钱家不过半年,年纪也比钱贵要小四五岁,所以本来也是对自己的这个夫君有些畏惧之情的,现在听钱贵说竟然把自己给卖了,她心中先信了一半。
及到打开桌子上钱贵的那个布口袋的时候,看到了里面一片晃眼的金银,钱陈氏心中最后的一点疑虑全都飞灰一样飘散了。
她眼中的泪水哗啦啦地流出来,一会就哭成了桃子一般。
哭了一阵,钱贵仍然没醒,钱陈氏心中就恼怒起来,将那个布口袋扔到了地上,一跺脚跑了出去。
然而外面已经天黑了,钱陈氏心惊胆战地走了一阵,终究是耐不住心中的害怕,只得找了临州城中自己以前经常光顾的一家老板过世,只有老板娘还在经营着的水粉店去,说自己忘记带了家中的钥匙,暂时安顿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洗漱完毕的钱陈氏定了定神,心中将昨晚的事情寻思了一遍,便告别了水粉店的老板娘,举步朝临州桑赢县走去。
她现在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回家,让爹娘和自己一起回来讨一个分晓!
然而因为赌气出走,钱陈氏的身上根本就没有钱,所以苦命的她就只有自己用脚走回娘家去了。而偏生她又是一个倔强的女子,断然是不想就这样回去的,所以虽然心中无限的委屈,无限的苦楚,却仍然就那么一步一步地朝桑赢县挪去。
走出城去,转眼已经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太阳早就升上了天空,一直在头顶照耀。
钱陈氏本来身子就是娇嫩的,不论是在家里的时候还是嫁到钱家之后,从来就不曾走过这么远的路,所以还没有走出临州城多远就已经满身香汗,脚疼不止了。
钱陈氏哀叹一声,回想起来昨天到今天发生的事情,心中越发的酸楚,便独自一人坐在路边哭起来。
哭了小半个时辰,一直哭到肚子也都饿了,钱陈氏就收拾起来满脸的泪水,继续朝前走去。
“这位小姐,请问这是去往桑赢县的路吗?”
走着走着,身后突然有人问道。
钱陈氏听那人的声音文质彬彬的,料想应该也是一个读书人,便转过头来。
一眼看去,那人身上穿着一身青色的布衫,身上背着一个背囊,背囊的一角还露出了几本青皮的书籍来。
钱陈氏眼见那个人果然是一个读书人,心中先安定了大半,便道了一个万福说,“正是的,从临州城到桑赢县就只有这一条县道可走。”
那书生见到钱陈氏转过身来,也是一愣,没有想到钱陈氏是如此的美貌。莲脸生春,秋波乱荡,此时的女人正是最诱惑的时候。
然而那书生却也并不是好色的乡间野汉,短暂的失态之后,就轻声咳嗽了一声,鞠躬感谢说,“如此,多谢小姐了。”
便转身要自己赶路。
钱陈氏看那个人的眼神清亮,显然并不是一个坏人。她朝县道的前后瞅了瞅,四处无人,只是春天的青草刚刚发芽,仍然一片荒芜。
钱陈氏的心中莫名地就有些害怕起来,于是便紧走了两步,赶上了前面那个书生,“先生”
那书生转过头,见到是钱陈氏,便客气地说,“小姐还有何见教?”
钱陈氏的脸上一红,心中不知不觉对这个书生就有了一些好感,同样是读书人,这个人温润如同一块碧玉一样,而钱贵和他相比简直就只是一块在河水里面冲刷过满是坑洼的石头。
钱陈氏的心中定了定神,将自己脑子里面那些胡思乱想的东西都压下去,“先生是去桑赢县,小女子也要回桑赢去,但是荒郊野地,心中实在是害怕,如果先生能行个方便的话,不如和小女子同行,相互间也好照顾一二。”
那书生迟疑了一下,也朝前后看看,果然在这个时候本来就是青黄不接,下面乡县来卖菜卖柴的都还没到季节,整条路上走到天黑恐怕真的一个人都碰不到。
想到这里,书生便也笑了笑,答应下来。他又对钱陈氏深深作揖,“小生谢平,桑赢县乡间人。”
钱陈氏便也又回了一个万福,却心思一转,隐瞒了自己其实已经为人妇的事实,只是说,“小女子陈玉,家就在桑赢县城里面。”
于是两个人便结伴而行。谢平是一个老实人,从小读书,根本就没有和女人如何接触,如今面对陈玉,不知觉地话就多了起来,两个人便一边走,一边聊着,一路上有说有笑,相互之间很快就熟络起来。
原来这书生自小读书却家境贫寒,便只能在桑赢县城里面颇有名气的褚家店里面做一个打杂的,这次去临州城就是受了褚家老丈的委托,从临州的钱庄里面换回来一些银钱来备用。
陈玉心中本来就十分的烦闷,满心想的都是钱贵将自己典出去的事情,现在和谢平说说笑笑,天南海北地聊天,她的心情也好了许多,渐渐地脸上也露出笑容来。
那书生看到陈玉脸上的微笑,也不自禁地心中荡漾,但是仍然在心中默念圣贤教诲,丝毫都不敢逾礼半分。
第411章 不耐烦的死刑(五)()
走了将近一个时辰,两个人已经距离临州城十多公里了。
然而走着走着就听到了背后有人在高声呼喊他们的名字。
钱陈氏扭过头,一眼就看到了昨天在那里住宿的水粉店老板娘乘着马车一路烟尘赶来。
钱陈氏回身盈盈下拜,“不知道老板娘何事如此惊慌?”
那老板娘也是一个心思善良的人,当即就拉住了钱陈氏的手,“你昨天到底为何要在我家住宿,快跟姐姐说实话。”
钱陈氏不知道为何老板娘会如此惊慌,便只能叹了一口气说,“昨天我家官人喝醉,也不知道是怎的,就把我给典当了出去,我一时气愤不过,就只好离家,准备今日回娘家找我爹娘分辨清楚。”
然而还没等老板娘搭话,随着水粉店老板娘一起赶来的马车上还有几个大汉,都是又高又壮的人,当头的是一个穿着捕快服装,脚踩官靴胸前印着一个“衙”字的衙差,那人上前不由分说就先抓住了钱陈氏的手腕,“钱家犯了公事,跟我回衙门一趟。”
钱陈氏满脸都是惊诧之色,“我家何时犯了什么公事?”
那衙差却不肯说,将钱陈氏用力一拉,直接就拉到了身后几个壮汉的怀中,还没等钱陈氏反应过来,手铐脚镣就已经罩在了身上。
钱陈氏脑子里面一下子就断了思绪,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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