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魁梧的壮汉被白色的鬼影远远地踹飞了出去,蓝色的鲜血从大汉口中喷出,溅了那白色鬼一身一脸。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绯心狂乱地吼,再也没有任何招式身法,就如同市井小人打架一般,朝那白色的鬼影扑过去。
他又一次穿过了那白色的鬼,扑倒在了沙子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爬起来,却发现一个孩子拿着断刀出现在了一边。
那孩子眼中既有疑惑又有惊慌,恐惧和无措让那个孩子全身都在颤抖。
“这是”那一张脸似曾相识。
绯心下意识地朝自己的手心看去,两个扭曲的蓝色血字出现在他的手心,“活着”。
蓦然抬头,那孩子已经带着无比决绝的姿态和白色的鬼影撞在了一起。
“活着”他走到孩子身后,将手搭在那孩子瘦小的肩膀上。
月光下,他和那个孩子一起仰天悲声长啸。
啸声之下,整个空间震动起来,随后碎成了无数透明的碎片。
绯心大口大口地喘着,泪水不受控制地从他的眼中落下,砸在石头地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稳定了一下心神,绯心将擦去脸上的泪痕。
他知道了,这次的测试会将人以前的记忆诱发出来。
他心中生出了一种恐惧的情愫,看着不远处的那根红绳,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把那根红绳拉下。
绯心狂躁地在石室里面走动。
刚刚大漠之中的景象还在他的脑中回转,心中的悲郁根本无法排解。
眼前的石室却变得越来越虚幻。
绯心来回走动的步伐散乱起来,他呻吟了一声,不受控制地朝一边倒下,碰倒了立在一旁的长明灯。
灯火忽闪了几下,熄灭了,整间石室完全被黑暗充满了。
绯心感觉自己旋转起来,一股铁锈的味道冲入了嘴中。
他发现自己被一个身形巨大的却长着一张黑色面孔的鬼坐在了下面,两手两脚都在那个鬼的掌控之下,根本动弹不了。
天空中一边阴云翻滚,电蛇在云层吞吐。
而另外一边,夕阳却将半个天地都染成了金色。
绯心无法呼吸,他的胸口疼的好像要裂开了。
“啊”一声惨叫从不远处传来。
绯心认出那是姐姐文莲的声音,那声音让绯心的心脏似乎都停止了跳动。
“不要,不要啊”绯心挣扎着,头疼欲裂。
“救我,羡尘,救我”文莲的声音传来。
“哈哈哈,没有人会来救你的,哈哈哈啊!小贱人,给我老实一点!”那个被绯心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声音重新出现在了这似梦似真的空间中。
胸口的疼痛更加剧烈了。
两只长着长长黑色指甲的手从他的胸口伸出来,将他整个人撕成了两半。
那个白发红眸的鬼。
那只鬼朝胸口裂成了两半的绯心笑了一笑,狞厉的脸上那丝硬挤出来的微笑十分怪异。
“嘿!”感受到下面的异动,那个身形巨大的鬼变成了一个异常肥胖的人。
白发的鬼将压在他身上的那个肥胖的人拉了起来,随意地就将那人的一条腿撕了下来,就仿佛是撕掉葡萄的一个枝杈一样。
断腿被扔到了地上的时候还在抽动,血液从那条断腿之中喷涌出来,四处流淌。
“你那样是没有用的”那白发红眸的鬼对绯心说。
它动了起来,冲入了周围惊慌的人群中,几个起落之间,那些人就都变成了死尸。
残肢断臂散落在四处,血液汇成在了一起,咕噜噜地朝低洼的地方流去,一阵阵的腥气搅动着绯心的胃。
那只鬼踩着尸体走过来,绯心挣扎着抓住了他的脚踝。
“放开,不然你姐姐就死了。”它站住了,轻轻地一指。
顺着那只鬼手看去,绯心发现自己竟然透过木门看到了在柴房中不停挣扎的姐姐——他在姐姐的眼中看到了死意,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哼哼哼哼哈哈哈哈”那鬼畅快地笑着,越笑越疯癫,越笑越尖利。
它狂喜着飞奔到姐姐那里,木门在它的大力撞击之下分崩离析。
一个黄色头发的人从它身边跌跌撞撞地逃了出来,随后就跌倒在了地上,屎尿流了一地。
“看呐看看他”那鬼用一双红色没有瞳仁的眸子盯着那黄色头发,在地上蠕动的人说。
它上前,站在那人的前面,抓住了他的手,用力一推,一截粉红色的骨碴就从那人的胳膊伸了出来。
那黄色头发的人痛极大叫起来。
白色红眸的鬼狞厉的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随后俯身大笑着将两只长满黑色指甲的鬼手插入了那人的胸膛和头颅,一声暴喝,将那长满黄毛的人头生生地从腔子里面拔了出来。
手中拿着表情极度扭曲的人头,那只鬼仰天叫了起来,声音凄厉悲愤。
而上天则用滚滚的惊雷回应。
大雨倾盆而下,将世间最后一点阳光都泯灭了。
“你离不开我的”那只鬼指了指绯心空洞的胸膛说,“我就住在你的心里,我们是一个树干上长出来的两根枝杈,嘿哈哈哈”
绯心低头,胸口的大洞血肉外翻,一滴滴殷红的血液滴下
啪嗒啪嗒啪嗒
绯心发现自己两手撑着身子跪在地上,眼泪落在身下的石头上
啪嗒啪嗒啪嗒
眩晕又再次袭来。
阴暗的屋子里面,绯心发现自己从床上醒来,他的身上缠满了白色的布带。
笨拙地从床上走下,绯心轻声叫了一声,“姐姐?”
“我在这里,你过来吧。”
听到姐姐的声音,绯心笑起来,缓缓挪动着走到门口,伸出缠满了白色布带的手推开了门。
“姐姐?”
屋里没有人回应,光线越发地阴暗起来。
绯心发现床上似乎有一个人影,他笑起来,“都已经快傍晚了,姐姐你还在睡啊。”
一下子掀起窗帘来,绯红的阳光投射进来,照在了床上的那具干枯的骸骨上。
“啊!!!!!!!!!!!!!”
石室里面,绯心抱住头狂叫起来,两手将头上的头发一把一把地拔下来,血液顺着他的脸流下。
可是疼痛也无法浇灭他心中的悲伤和恐惧。
“啊!!!!!!!!!!!!!”
他的嗓子已经完全嘶哑了,在黑暗中不顾一切地乱跑起来。
嘭!
一声闷响,他结结实实地撞在石墙上。
“哈哈哈哈”
躺在地上他竟然笑起来,抹去脸上的血迹站起来,“杀吧!”
一拳打出,面前的石门应声而碎。
他像是一条狂龙一样从石室里面冲了出去。雷声滚滚,一直冲到了整条隧道的尽头。
“什么人?!”正守在隧道尽头一间隐隐散发着微光的屋子门前的四个守卫将腰间的弯刀抽了出来。
“杀!”那个眼神癫狂,长发稀稀落落,满脸是血的人嘴角翘起低喝了一声,便如恶鬼一样冲入了那四个守卫之间。
惨叫声从那四人的嘴里发出,随后就戛然而止。
晃动了一下,满身浴血的青年抱着剧痛的脑袋跪了下来,“不—不不!!!!”
声嘶力竭之后,他倒在了四个守卫的断肢残骸之间。
血液在那间散发着微光的房间门口喷洒得到处都是,肠子和内脏从残破的尸体之中滑落出来,一股股的腥臭远远地散发出去。
第224章 云台山 (一)()
“禅师,一共死了四个守卫。就在那间放着那块从拂菻运来的石头的房间前面。最后他是自己昏倒的。”司马狩站在云篆的前面,有些紧张地说。
“服用的剂量有多少?”
“半壶水和两块干粮。”司马狩如实说。
“那孩子现在人在哪里?”云篆身子前倾,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兴趣。
“现在正在阴山鬼旗营的营房之中养伤。”
“好,我这就去看看他。”云篆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禅师,现在可能不太好吧。看起来那个孩子十分不稳定,随时可能暴起伤人。”司马狩单膝跪下,郑重地说。
“虽然我老了,但是对我身体的这点信任还是应该有的吧?”云篆笑笑,“起来吧,备马车,我们这就去阴山走一遭。”
“是!”司马狩眼见云篆去意已决,只能沉声应道。
阴山,鬼旗营。
往日的热闹喧嚣已经全然不见了,整个阴山练武场中全无一人,前所未有的荒凉。
“经过碧水潭之后,所有的铁甲卫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很多人比较严重。所以大部分人都在养伤,身上的,和心里的。”司马狩解释说。
“难怪。”云篆迈步朝前,“这鬼旗营筹建以来,我还从来没有踏足过阴山。看起来环山抱水,环境相当秀美啊。”
司马狩指着最中间的一件营房说,“那个叫绯心的孩子就在这间营房。”
“不,我们先去看看其他的铁甲卫吧。”云篆却举步朝左边走去。
两个人花了一刻钟的时间从左边到右边在各个营房一一看过。
尽管随同云篆而来的教头已经将云篆的太师身份表明了,可是躺在床上的铁甲卫仍旧只用木然的眼神看着从门口进来的两位白发老人,随后就闭上了眼睛,继续昏睡。
每进入一个营房,司马狩就将营房之中的铁甲卫名字和他们在碧水潭之中所在石室的位置告诉云篆,如果云篆问及,还会将他们所吃下的食物和喝下的水的分量告诉云篆。二十四间营房走下来,竟然分毫不乱,实在让人惊佩司马狩那过目不忘的记忆力。
“汲圆,丙一号房。食用一袋水,四块干粮。”
随着司马狩的解释,云篆朝屋中的那个有些胖胖的身形看去。那个叫做汲圆的人还完完全全地陷入了昏睡之中。
“看起来他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云篆指着恬然睡着的汲圆说。
“他是所有铁甲卫之中受伤最轻的一个,仅仅是悲伤过度昏过去了而已。但是直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司马狩叹息说。
“哦?”云篆思索了一阵,“这个小胖子很有意思。我想要他的信息。”
“是,禅师。”司马狩低头领命。
看过随后几个房间,云篆却都只是淡淡地摇头,并没有任何索要更多信息的意思。
两个人随后便来到了最右边的一个房间。
“这是除了梁绯心之外的二十四名铁甲卫中最后的一个了。名字叫做曲宁,乙二号房。食用半袋水,半块干粮。”司马狩停顿了一下,“他是伤得比较重的其中一个。”
云篆借着屋子里面有些昏暗的油灯看去,那个叫做曲宁的铁甲卫四肢都被缠上了白色的布带,两手两脚的布带中还有暗红色的血液从伤口渗出来。
“他离那块石头仅仅隔了一间石室吧?”云篆问道。
“是的。而且吃的水粮都很少。”司马狩说。
“如此看来,似乎在内不在外啊。”云篆说。
“但是他终究也没能像梁绯心一样生出来那种鬼神难测的力量来,只不过是把自己搞的遍体鳞伤而已。”司马狩提醒说。
“这才是最有意思的事啊,其实我们放进食物里的转生草对他并没有起到太大作用,而是他自己内心导致的我们去看看梁园亭的那个‘儿子’。”云篆说道‘儿子’两个字的时候语气一变。
司马狩敏锐地觉察到了,“是,禅师。”
推开梁绯心紧闭的营房门,云篆和司马狩两个人迈步走了进去。
屋子里面弥漫着一种草药的味道。
叫做梁绯心的铁甲卫静静地躺在床上,白色的布带缠满了整个脑袋,只留下晶亮的一双眼睛淡淡地看着推门而入的两人。
“丁五号”司马狩刚要说话,却被云篆抬起一只手阻止了。
“我想和这孩子单独谈谈。”云篆目光和煦地看着梁绯心说。
“是,禅师,我就在门外,您有什么需求呼唤一声即可。”司马狩有些担心地看了躺在床上的那个人一眼,微微摇头便退了出去。
“小友,你知道我是谁吗?”云篆走到绯心的床边,搬来一张木凳坐在了床边。
躺在床上的人摇了摇头。
“我叫做云篆,就是将你们送入碧水潭进行测试的人。”云篆微笑着,如同是一个看着自己孙子在夕阳下玩耍的老爷爷。
绯心眨了一下眼睛,依旧没有任何言语。
“能和我说说你在碧水潭里面的经历吗?”云篆问道。
深深地闭上眼睛,那被白色布带包裹着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不想说吗,我知道这很难,但是如果你说出来,我就有办法减轻你所受的痛苦。”
睁开眼睛,绯心那一双如碧水潭一样深沉的眼睛里面仿佛有风雷在滚动。
最后,光芒黯淡下来,绯心又再次闭上了眼睛。
“你所猜想得没错,在碧水潭石室中的水和干粮里面我都放了一种特殊的药,老夫把它叫做转生草。”云篆停顿下来,细细看着绯心脸上的表情变化。
“就如你曾经体会到的,转生草会让服用的人产生幻觉。但是会产生什么样的幻觉,老夫却不得而知了。所以,如果你们告诉我你吃下了转生草所遇到的经历,老夫便有办法将你心中的恶鬼驱逐。”
听到“恶鬼”二字,绯心猛然将眼睛睁开了。
看到绯心的变化,云篆笑了起来,“对,就是恶鬼,我们每个人的心中都住着一只恶鬼,他在你最无助最软弱的时候从心里面钻出来,占据你的身体,将你不想做不敢做的事情做出来。你可以说那个恶鬼是你心中的心魔,也可以说,那只不过是你心底里面最真实的想法。”
绯心的眼帘垂了下来。
云篆在等待。
第225章 云台山 (二)()
“我忘了。”半晌之后,绯心轻轻叹出一口气,淡淡地说,沙哑的声音被头上的白色布带掩住了,闷闷的,好像是吹过冬天树林的风声。
“无妨,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