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把玉珠放在手中,说道:“朕知道了,这东西本就不起眼,或许根本就是没有用的东西,既然你交到朕这里来了,朕便好好的收着吧,免得日后你再因此而留下遗憾。”
尼罗见皇帝今天的气色出奇的难看,即便是在狩猎场遇到了行刺,都未曾这般的落寞,便起身行礼告退。
月华如流觞轻轻倾落在身上,樱桃红这样喜气的华服也被勾勒出淡青色的光晕,朦朦的,像做了一半就被惊醒的梦。清风流连,裙裾层层盈动若飞。宣儿牵住玄烨的衣袖,低低道:“皇上,宣儿任性的选择,皇上不怪宣儿么?”
“怎会?”玄烨含笑看她,心底有柔软的亲情滋长,“静瑜是你的亲姑母,要你替她顶罪,是她对不住你。”
她摇头,“是宣儿太累了,宣儿无论怎么努力,终究取代不了魏珏,每次看到皇上对着宣儿笑,眼睛里却是另外一个人,宣儿的心就如同刀割一样的疼。其实其实皇上待宣儿也很好,只是,宣儿想要的太多了。”她用力摇一摇头,不安道,“其实,可以陪在皇上身边,宣儿很高兴。可是也很害怕,只怕有一天皇上会讨厌我”宣儿用力晃着玄烨的手,“皇上,宣儿已经没有福气陪在您身边了,希望佟妹妹,请皇上一定要珍惜眼前人!”
“宣儿!”玄烨叫了一声,却无人回答。
魏珠走上前,说道:“更深露重,夜里湿气大,皇上还是先休息吧!”
玄烨问道:“你今天怎么当值,小德子呢!”
魏珠把披风为玄烨披上,说道:“老奴见皇上今天晚上便一直闷闷不乐的,所以便让小德子在殿外侍奉了。”
想起方才的梦,玄烨突然之间说道:“如意,她一直过得很隐忍。”
魏珠一愣,说道:“皇贵妃性子温和,是后宫的典范,也是皇上恩宠皇贵妃的原因。”
玄烨苦笑,“如意得宠的原因,旁人不知,你却还不知么,只是最愿“只得一心人”朕一直一厢情愿的这样要求如意对朕,却不知,在朕心中,原本只是把她当做了阿珏的替身。映着她素日的心愿,竟成了最大的讽刺与孤凉。”
魏珠默然,如果可以,他宁愿皇上把对姐姐的一份心全部给了如意。
玄烨说道:“不,如意便是如意,是无人取代的,阿珏也是阿珏,没有任何人能够取代她。朕突然之间很想见到如意,朕要去东宫殿。”
玄烨赶来的时候,熹妃已经就近在原先宜妃住的屋子里睡下,曦月陪在熹妃身边,像小时候一样,她还是被挤的缩在床脚,却再也没有想过要逃走的念头。
如意见这母女和衣而睡,便悄然退下,转身发现玄烨正站在自己身后。
“臣妾参见皇上。”如意紧忙屈膝行礼。
玄烨看着如意,目不转睛,如意问道:“臣妾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皇上为何这样的看着臣妾。”
玄烨一把把如意横抱在怀中,说道:“如意,我好想你!”
如意躲在玄烨的怀中,她很想哭,却始终没有哭出声音,这个男人,这个在她生命之中占据了重要位置的男人,今天,终于说出了他想,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朕,而是情人之间的你和我。
如意把唇对上玄烨的唇,说道:“我也是”
东宫殿,金做笼,玉为梁,锦幔珠帘,吹拂得人的心事也是重重叠叠。夜明珠的光辉如明月一般,连上弦月的月光都黯然失色。
如意第一次感觉到了困住她一生的这间房子,不再是牢笼,她也不再是寄人篱下,此刻,她才是东宫殿真正的女主人。
任由玄烨任性的取索,心已经随着他的起伏而起伏,眼前迷离的花梨木床也是这般的美,上面的“鬼脸”都是如此的绚丽多彩。
玄烨伸手触碰到一件硬物件,伸手便拿了出来,说道:“你手底下的人当差越来越糊弄事了,床上放的是什么东西,方才一直搁着我。”
如意接过来一看,笑道:“哦,原来是这东西啊。”顺手就把它放在了一边。“最近都在忙着曦月公主大婚的事情,所以便疏忽了。”
玄烨看着那少掉了一只轮子的太平车,问道:“这不是惠妃经常用的么,怎么会在你这里?”
如意一笑说道:“当年臣妾第一年进宫,便帮惠妃娘娘筹办的中秋宴,这个是惠妃娘娘赏赐臣妾的。”
一缕疑云爬上了玄烨的心头,“这上面怎么少了一粒珠子?”
如意眼中闪烁其词,想起当初被惠妃质问,惠妃软硬兼施,这太平车也就是在那次摔坏了,如今这情境,却也不好同玄烨直说,便应付说道:“这么贵重的东西,若是不少一粒珠子,惠妃怎么可能会给臣妾?”
玄烨眼中一冷,既然笑道:“也是,待明日朕找到好的工匠,再给你补一个。”
如意见玄烨突然之间的冷冽,心中不安,只得赔笑说道:“臣妾谢皇上恩典。”
一宿无眠,次日便起得早。更衣梳洗妥帖,便见玄烨已经起身,对她说道:“今日你同熹妃一起在胤祺后面,送曦月最后一程吧,朕还有折子,便不送了。”
席月盛装,最后一次向玄烨拜别。鼓乐声山响彻云。换了朱红喜衣的胤祺来报:“吉时已到。尼罗王子都已妥当,公主要出发了。”
熹妃挽着如意的手,站在未央宫正门前,看着曦月被扶上六帷金铃桃红锦幄喜辇。鼓乐声响,队伍缓缓的出发,直到走出紫禁城,仍旧觉得那路途遥远漫长。
胤祺站定,安抚说道:“再送下去,便出了胤祺的能力范围了,俩位娘娘,请回吧!”
熹妃点头,背过身去,鼻头已经发酸,如意怕她在众人面前失仪,便也跟着背过身去,说道:“如此,我们便先回去了。”
胤祺说道:“儿臣这便准备车辇。”
却听熹妃说道:“姐姐,我想你陪我一起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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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暗结(一)()
如意见熹妃一路上终是心情低落,便转换话题,问道:“你这肚子这么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才六个月吧!”
想起孩子,熹妃脸上都是幸福,“是呀!这孩子贪长,我这怀了孕也没吃什么大补的东西,这肚子比宜妃要生的都大。”
如意脑海之中闪过一丝不安,“肚子过大也要警觉,尤其是我等新人觉所未觉的。”
熹妃说道:“知道姐姐关心这孩子,自打我怀孕以来,宫里多少双眼睛都盯着这孩子?我怎么能够不小心。就连月秀也打发到外殿去侍奉,我跟前除了翠翠,别的人一律不许靠前,大夫人事事小心,放心!不会出错。”
如意笑道:“知道你事事小心,可是这宫里害人的招子一个接着一个,防不胜防,害怕你吃亏,才这般的小心谨慎,曦月走了,我倒是希望你这一胎是个皇子,这样你便可以有依靠了。”
熹妃看着凸起的肚子,伸手搭在上面,“姐姐,生男生女这事要是自己能说了算的话,我想这后宫之中就没有公主了。”
如意涩涩一笑,“看你说的,也不是谁都想要生皇子,女儿才是父母的贴身小棉袄。”
熹妃知晓如意又想起了婉玉,便安抚道:“四阿哥孝顺又聪慧,将来定是个可担当的,姐姐对他有恩,养大于生,姐姐也是有后福的。”
如意含笑,“是福是祸,谁又能知道呢,生在皇家,又有多少事情由得了自己,你看看现在的太子,不也是被禁足在宫中不得进入,整日里惶恐不安,生怕被索额图的事情牵连,大阿哥生的那么俊秀,却被送上了战场,还好马上就要回来了,只要人能够平安回来我心中便可安心了。”
熹妃嗔道:“自己家的孩子还管不过来,姐姐还有心思去管别人家的孩子,大阿哥自有人家的亲额娘管着,你这养母都算不上的操哪门子亲,太子虽然被禁足在宫中,但是因是嫡子,皇上宠的紧,就算是铁定了谋逆,只要没有撕破脸,皇上都不会夺了太子的位,姐姐还是静下来好好的同皇上再生个孩子,毕竟只有自己肚皮里出来的孩子,才是唯一可靠的。”
如意低头,看着平坦的小腹,说道:“知道了,这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想要便能要的来的,倒是敏姐姐,这几日据说皇上连续都翻了她的牌子,不知道会不会有好消息。”
熹妃摇头笑道,“姐姐呀,你真是操不完的心。”
樱花树下,人影绰绰,熹妃说道:“姐姐,那不是郑贵人么,她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如意仔细一看,玫红色的衫子,脖子上带着的那块鸡血石的红玉,不是她还有能有谁?
只见红玉鬼鬼祟祟的向四下张望了一番,见确实没人,怀中似藏着什么东西,便向前一路小跑而去。
熹妃说道:“这里离得郑贵人的寝宫远的狠,她新进宫,貌似除了和姐姐稍稍熟络以外,便没有任何人了,跑到这里来是做什么?”
如意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俩个人在身后悄悄的跟着,红玉转来转去,走到一宫墙前的角门,轻轻的敲了三下,门便打开,一个小太监探出头,见红玉过来,小声的说道:“主子,你可过来了,自从跟你传了话之后,太子爷这几天茶饭不思,整日饮酒度日,人整个都瘦了一圈儿呢!”
红玉眼圈一红,说道:“宫里面眼线多,我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这次还是趁着曦月公主出嫁才混出来,等等马上要回去呢。”
小太监问道:“太子爷要的东西带来了么?”
红玉把盒子交到小太监手中,然后说道:“把这个东西偷偷的放到饭食之中,便可相安无事,记住,不要加多,一次只能加一勺,多了便会伤到太子殿下的身子。”
小太监把东西收好,点头说道:“知道了,主子请回吧,奴才这便按照主子说的去办。”
红玉转身,又匆匆的离去。
如意说道:“这不是太子的毓庆宫么?红玉来这里做什么?”
熹妃眉目禁然,“姐姐,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这红玉的阿玛,表面上是依附于索额图的,其实家中的几个公子据说跟明珠的儿子纳兰生前关系好的很,几个人都曾经是江南诗社的创始人之一,虽说是不谈国事,只谈学问,这里面的事情,可多着呢。”
如意说道:“方才看那红玉的意思,这里面事情关系重大,我们赶紧去跟皇上禀明这件事情吧,我心中总是不安定,万一皇上出了什么事情”
熹妃拉住如意,“此事万万不可,姐姐来宫中这么久,却未曾同太子有过交集,姐姐不知太子其人是个什么作风,皇上对于太子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宠爱,前朝之中,又有多少人,因为参奏了太子,却拿不出有力的证据而倒霉的,多的是,姐姐,听我的,不要去!”
如意还在犹豫,“万一皇上有什么危险该怎么办?”
熹妃说道:“皇上会有什么危险,太子一日不恢复自由,索额图的事情一日不曾过去,太子还是要依靠皇上的,所以皇上不会有危险,只是若是太子真的恢复了位置,但又失去了索额图这个靠山,估计会更加的变本加厉了,姐姐,你我都还年轻,真的要去慈宁宫旁边的承庆殿去了此残生么!”
熹妃说的话,如意从来都没有想过。
成庆殿,是离东宫殿最近的地方,只不过先皇的妃子本身就少,所以慈宁宫现在一个人都没有居住,若是真的有一天新皇登基,除了新皇亲封的太后可以在慈宁宫以外,剩下的嫔妃全部都被安排在成庆殿,后宫之中,便会有新人再安排进来,是啊,那样的日子,又该怎么渡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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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暗结(二)()
如意终究还是妥协了,她怕的并不是成庆殿那孤苦无依的后半生生活,而是刚刚和玄烨亲密起来的关系会因为太子横亘在中间变得疏远,毕竟,玄烨在她耳边说那句我想你的时候,如意从来都没有那样的开心过。
见如意已经改变了主意,熹妃拉起如意的袖子,说道:“姐姐,走,随我一同回去吧!”
如意点头,俩人也相继离开。
时至初冬,裕亲王的大军方浩浩荡荡的走进了京城。
那日玄烨依旧招了敏嫔侍寝,却来到如意的东宫殿用了早膳,一早上虽然佯装亲和,但是眉头却是有一丝阴晦,如意看在心里,却不便多问。
胤禛也在,脸上却也是极度的紧张,如意看的出来,这父子俩个本就是不开心,也不敢多问,径自盛了粥水,默默的送上。
玄烨没什么胃口,但是却吃的极慢,胤禛和如意陪着,却倍感煎熬。
如意刚想开口,却见胤禛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如意宽慰的话也未曾说出来,只见玄烨一早上把那一碗粥喝的只剩下最后一小口,方带着胤禛一同离去。
玄烨走后,照例是后宫妃嫔们的晨省,一来一往,说的无非的嘘寒问暖的话,宜妃出了月子,身子还是不好,现在又落下了畏寒的毛病,早早的裹着件皮袄,脸上的妆容虽然精美,但是精气神比当年倒是差了许多。坐在人群之中,却不似当年那么扎眼了,而此刻,最扎眼的,莫过于深受皇恩的敏嫔,连续半月,皇上夜夜都翻敏嫔的牌子,敬室房都怀疑是不是有人在敏嫔的牌子上做了什么手脚,以至于不管位置怎么换,皇上翻到的,都是敏嫔俩个字。
惠妃自胤缇出战之后便称病不来晨省,今天去来到了东宫殿,她站在最前面,装模做样的行了礼,不等如意说起身,然后便自己坐了下来。
如意看在眼里,却不拆穿,含笑说道:“惠妃今日也过来了,可是身子好些了?”
惠妃抬眉,轻笑道:“托皇贵妃娘娘的福,嫔妾这病啊,还真是好了,有些人却又要失望了吧!”
如意面色依旧谦和,一点儿也看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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