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诸国,免得他们以为大周软弱可欺!”
郭威听完,频频点头,“还有几分眼光,你所言与魏相公的建议不谋而合。”郭威起身,眼望着校场方向,负手道:“朕准备用半年练兵,等到秋收之后,府库丰盈,彼时汴河漕运通畅,朕要亲督大军南下,好好教训那帮蛮子!”
郭威看了看叶华,“冠军侯可愿意给朕当先锋?”
叶华眼睛一亮,连忙道:“臣求之不得!”
郭威带着满腔的好心情,返回京城,叶华送郭威回城。刚走出没多远,突然从旁边的芦苇丛中,跑出几个赤着背的年轻人,他们浑身泥水,有的地方还破了皮,流着血,十分狼狈。
见到了侍卫马队,吓得扭头就跑,没命狂奔。而在这几个年轻人背后,则是十几个官差,提着兵器铁索追击,他们堵住了几个年轻人,居然扭打起来,十分混乱。
郭威脸色阴沉,亏他还自诩治国有方,要准备动兵讨伐南唐,怎么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还出这种事情,真是气死人!
“去,把他们都抓来,朕要亲自问话!”
第130章 束水攻沙()
叶华很激动,因为他遇上了传说中的拦驾喊冤。
虽然这种烂俗的桥段在戏曲中喜闻乐见,经久不息,但实际上根本不可能,皇帝前呼后拥,有多少人保护。谁敢往前凑,一定当成刺客,不是被弓弩射成筛子,就是被剁成肉酱,怎么处理都不冤。
这一次郭威是微服而来,身边的人不算多,而发生混乱的位置离着他们还有100多米,饶是如此,也把郭老大气坏了。
朗朗乾坤,到底是怎么回事?
侍卫们见皇帝怒了,立刻催动战马,把人都给抓了过来。
不管是官差,还是老百姓,浑身都是泥水,脏兮兮的,他们不知道郭威是皇帝,但却知道是大人物,全都跪在地上,不停求饶。
那个领头的官差更是哭着脸,不停喊冤,“小的们是奉命行事,真是奉命行事啊!”
叶华微微皱眉,他的记忆力很好,眼前的家伙实在是有些眼熟!
“你是李青,对吗?”
领头的官差慌忙抬头,看到叶华,愣了半晌,少年人长得快,变化也大,只能依稀看出面容。
他揉了揉眼睛,“你,你是石头的朋友?”
叶华笑了,“你当初要进开封府当官差,现在看起来是如愿以偿了?”
李青都哭了,“救命啊,这个官差谁爱干谁干,我还是回牢里蹲着算了,至少不用挨骂!”
叶华把脸一沉,“别废话了,贵人在这里,你赶快把话说清楚了,到底是为什么追人,不然你连牢饭都吃不上,直接吃断头饭!”
“哎,哎!”
李青吓得声音都变了,他就是当初那个在朱雀门外给范质传名声,举报贼偷的小混混。
经过努力,还真成了开封府的官差,他最初很有干劲,要洗心革面,当个体面人。只是从几个月之前,朝廷就开始征调民夫,尤其是春耕结束之后,征调的数量更多,足有几万人。
全都被拉到了汴河边,负责疏通漕运。
不久之前,范质亲自赶来督工,下了死命令,务必在汛期之前,把汴河疏通了。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民夫没日没夜地干,可几十年来,都没有彻底清理,河道都被泥沙淤平,哪是那么容易弄好的,朝廷催得又紧,很多民夫受不了累,纷纷逃跑。
李青就负责带着人去追,追上了打一顿,回去干活,追不上,他们挨一顿板子。
才几天的功夫,屁股就换了一层皮。
敢情这官差也不好当,官饭不容易吃!
李青真的哭了。
他鼻涕一把泪一把,把事情说完,又问了问那几个年轻的民夫,他们一肚子苦水,朝廷都说了,每年只有20天徭役,结果都干了一个月,还不让回家。眼看着雨季到了,谁家的房舍不要修整,田里也要挖排水沟。
结果朝廷不放人,狗官草菅人命,他们亲眼看见,有累垮的民夫被拖走,听说都给活埋了,他们能不跑吗?
听完这两边的话,郭威头大了。
他们说的是真的,那负责河工的官员真的该死了!
可问题是,修河的人是范质啊!
郭威最信任的首相贤臣,这是范相公能干出来的事情?
或者是手下瞒着他胡作非为?
郭威看了柴荣和叶华一眼,“走,你们随着朕去亲眼看看!”
叶华的作坊在五丈河这边,往南跑就是汴水。
等他们赶到了汴水,的确全都是民夫,点着灯笼火把,还在施工干活。叶华催马上前,看到有个当头的,正在指挥民夫,就大声问道:“你知道范相公在哪里吗?我要找范相公!”
这话不要紧,对方抬头看到了叶华,几步就过来了。
“老夫想起来了,你还是河渠副使呢,给老夫下来干活!”
敢情这位就是范质!
叶华实在是不敢把他和当朝首相联系在一起,他浑身泥水,衣服有好几处破损,还露着肉,嗓子也哑了,眼珠子也红了,满脸胡子,憔悴狼狈外加霸道。
他拉着叶华不放手,这时候多个猴儿,还多三分力气呢!。
叶华哭笑不得,“先别忙,范相公,你随我过来。”
到了郭威和柴荣的面前,这二位在树下等着,范质一见,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压低声音,“陛下,这里危险,赶快回宫吧!”
郭威语带怒气道:“千军万马朕都不怕,会害怕一些民夫?范相公,你到底是在干什么,怎么这么狼狈?”
范质无奈,只能说了实情。
他从去年接下了疏通汴水的任务,原计划是今年完工,范质也是信誓旦旦,谁知道还是遇上了麻烦,河床淤积太厉害,已经平了,范质不得不重新开了一段河道,工程量增加了一半。偏巧今年春天,又因为授田令,鼓励农桑,征调不上来民夫,好容易等春耕结束,范质亲自督工,紧赶慢赶,眼看着距离雨季不远了。
还差着不少没有完成。
老范没法子,只有昼夜赶工,玩了老命!
汴水漕运,关系京城的粮食安全,关系到金秋能不能顺利发兵征讨南唐,范质身为首相,如何敢怠慢国家大事。
大家听完之后,也十分同情范质,他也是真不容易。
“范相公,你逼死了民夫,又把人给活埋了,可有此事?”柴荣问道。
范质立刻摇头,“晋王,此事绝对是误会,老夫只是让人把昏倒的民夫带去医馆治病调养,他们没有死,更没有活埋的事情。”
范质的人品大家还是信得过的,多半是误会。
可问题是汴水漕运怎么办?
继续玩命干,累死了人,后果谁负责?
不玩命,运河没有疏通,漕粮运不上来,兵没法南下,商贾不通,貌似更加严重。
到底该怎么取舍,真是让人伤脑筋!
范质把情况说完之后,深吸口气道:“是老臣无能,辜负圣恩,如今只有10天,必须疏通汴水,有多少罪孽,老臣愿意一力承当,只求陛下能宽恕老臣的家人,老臣感激不尽!”
范质这是要把老命扔了啊!
郭威眉头深锁,显得十分为难。河要疏通,范质也不能折损,还要保全民心……三者都要兼顾,可事情岂是那么容易的!
郭威下意识看了看叶华,不知道这个小子还能不能帮他排忧解难?
叶华认真听着,“范相公,我想请教,你们是如何疏通漕运的,用得着那么多人吗?”
范质哼一声,“冠军侯要是好奇,只管看去就是了。难为你还是河渠副使,居然连如何疏通河道都不懂!”
叶华翻了翻白眼,他的官职多了,对不起,还真没把河渠副使看在眼里。
当即,让几个侍卫打着灯笼,叶华跟着上了河堤,去亲眼观看如何施工,转了一圈,等叶华回来,鼻子都气歪了。
“范相公,你这么干,难怪民夫受不了呢!”
范质强压着一肚子火气,咬着牙反问,“冠军侯有什么高见?”
叶华呵呵两声,“高见谈不上,只是四个字而已!”
“哪四个字?”
“束水攻沙!”
当叶华吐出这四个字的时候,范质一下子愣住了,他似乎开了一窍,但是又没有完全想通,只能眼巴眼望,等着叶华讲解了!
第131章 堤成()
当朝天子,晋王储君,首相范质,三个最有权势的人,围在树下,听着叶华讲解束水攻沙的方法。
“汴水发端于黄河,黄流最浊,以斗计之,沙居其六,若至伏秋,则水居其二矣。以二升之水载八斗之沙,非极迅溜,必致停滞。”
叶华不疾不徐,分析着汴水淤积的成因。
郭威和柴荣并不精于此道,还只是听听而已,可范质毕竟主持修河一年多,心里有数,叶华所言,的确很有道理。
“冠军侯,道理不错,容易淤积,不正应该疏浚河道吗?”
“别忙!”
叶华继续道:“水分则势缓,势缓则沙停,沙停则河饱,尺寸之水皆有沙面,止见其高。水合则势猛,势猛则沙刷,沙刷则河深,寻丈之水皆有河底,止见其卑。”
一句话,水势猛,泥沙被冲走,水势缓,泥沙才会淤积!
此言一出,范质悚然吃惊,险些叫了出来。
他为了疏通河道,光想着挖出河沙,让水流通畅。泥沙淤积越多,动员的民夫就越多,可人力总归有限,怎么和滔滔河水相提并论。
“冠军侯的意思是借助河水之力,冲走淤积的泥沙?”
“没错!筑堤束水,以水攻沙,水不奔溢于两旁,则必直刷乎河底。一定之理,必然之势,此合之所以愈于分也。”
叶华讲得这番道理,不是他的首创,这是明代治河专家潘季驯的观点,这位发明的束水攻沙之法,在几百年后,依旧是治理黄河的指导方针。后世经常进行的调水调沙,就是潘季驯束水攻沙法的升级版本。
叶华看过有关潘季驯的文章,对这位少有的水利大家非常钦佩,他的治水方法,叶华都记了下来。
如今讲给范质,让这位范相公是目瞪口呆,他抱着脑袋思量好久,这才苦着脸道:“冠军侯,你怎么不早点告诉老夫啊!”
叶华无奈道:“我一直都忙活着,你也没问我!”
“我,我怎么知道你会治水啊!”范质懊恼不已。
这两位互相推诿起来。
郭威咳嗽两声,“还是说正事吧,要怎么做?冠军侯的办法可不可行?”
范质苦笑道:“冠军侯的办法应该可行,只是今年,怕是不成了?”
“为什么?”郭威追问。
“陛下,离着汛期的日子不远了,最多半个月,现在要筑堤束水根本来不及。”范质追悔莫及,若是早些日子去请教叶华,问问他的看法,没准就不用这么拼命了,悔之晚矣!
老范顿足捶胸,郭威和柴荣同样唉声叹气。
叶华眼珠转了转,低声道:“那个,范相公,此时筑堤,或许还不晚!”
“不晚?”范质惊问:“怎么会不晚?”
“是这样的,我手上有一样东西,名为水泥,用来修筑堤坝,能够抵御河水侵袭……从现在开始,发动工匠民夫,10天之内,修出60里河堤,应该没有问题!”
“冠军侯,你没说假话吧!”范质眼神放光,立刻道:“陛下,老臣以为应该立刻筑堤!”
郭威没意见,反正不管是修河,还是水泥,他都一窍不通,眼下郭威最感兴趣的是叶华这小子还会什么东西!
他可真是自己的福星,惊喜不断!
“范相公,急不得的。”
“为什么?”范质瞪圆了眼睛。
“水泥制作需要时间的,所以你现在最好赶快休息,还有民夫,让大家伙休息一天,恢复体力,然后全力赶工,每人每天发10个铜钱。”叶华建议道。
郭威想了想,点头道:“就按照叶华的意思办,范相公,你也该注意身体,千万不能累垮了。”
范质内疚道:“老臣无能,让陛下挂心了。”
……
范质勉强睡了一个晚上,天刚亮,就到了叶华的作坊。
叶华这边动作也不慢,车马准备妥当,用木桶装着水泥,桶口密封严实,往外面运。范质很好奇,“冠军侯,这是什么东西?真的有那么神?”
叶华笑了,“范相公,这东西是我偶然发现的一个古方,炼制起来非常困难。据说当年女蜗娘娘补天用的就是这个,你说厉不厉害!”
范质哼了一声,他才不会相信叶华的鬼话。
“好不好,要用过才知道!”
叶华说着,掏出一份使用说明书,塞给范质,随后一想,还是派几个工匠过去更放心。不过在离开之前,叶华反复叮嘱,千万别多嘴,谁要是问水泥的事情,只说不知道。
等到没人的时候,陈石把叶华扯到了一边。
“你说实话,是不是憋着坏,想要拿不值钱的水泥,狠狠捞一笔?”
叶华正色道:“值不值钱要看用途,要是能疏通汴水,你敢说水泥不值钱?”
“你就用点矿渣,石灰石,黏土,怎么可能值钱?”陈石老老实实,把老底儿交代了。
“你啊,这辈子是别想发财了。”
叶华咬牙切齿,真是块顽固的石头!只能让他替自己留在作坊,监督工人打造铠甲和陌刀,毕竟十天之后,还要向枢密院交差,这也是个大生意,不能出差错。
叶华则是亲自赶到了汴水,监督河堤修筑。
束水攻沙法虽然很好,但是有个前提,那就是河堤要坚固。
如果河堤出了问题,不但束不了水,反而会堤毁人亡,损失惨重。潘季驯在施工的时候,就要求“必真土而勿杂浮沙,高厚而勿惜居费”,“逐一锥探土堤”等等方法,确保工程质量,能够禁得起大水的冲刷。
时间真的太少了,叶华连日奔波,根据各段的地形,修筑不同的河堤,包括遥堤、缕堤、格堤、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