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兴,你有什么事的话,就跟大嫂直说好了,早点说出来,我也好早点帮你想办法,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吞吞吐吐的性格。”江晓琳想了想,在路上再一次问起这个话题。
俞振兴垂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江晓琳也没有再说话。
“大嫂,有件事……我希望你能帮我劝劝苹苹,她要跟我退……退亲。”俞振兴黯然说道。
“什么?”
江晓琳大吃一惊,就她所知,振兴和周苹两个人感情一直很好,双方的父母也对这门亲事很满意,虽然还没有正式定亲,但两边家里都已经心照不宣,只等苹苹到了年龄就可以直接办喜事。
俞振兴所说的退亲,虽不准确,却也不能算是错误。
江晓琳虽然已经近一年的时间都没有见过周苹,但平时也是有信件来往的。可从没听她说过两人之间的感情有什么变化。
“这么回事?你详细说说。”
俞振兴也注意到他们周围并没有旁人,心想倒也正好是坦白的时候,便清了清喉咙,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缓缓道来。
事情还要从俞振兴注册了养鸡场的营业执照说起。
在他注册之前,人人都觉着这养鸡场是俞家人干起来的,没有人知道这是俞家老三这个小年轻独自一人的成果。直到他这一注册,养鸡场便成为了俞振兴的私有财产。
最先跳出来表示不满的是俞振荣两口子。
俞振荣和他媳妇王春美是最了解养鸡场有多赚钱的了。他们起先是应父母的要求在养鸡场里干点活,没想到俞振兴不是个吝啬的,每月都给他们夫妻工钱,还是两人各给一份。最初是二百,后来鸡场规模进一步扩大,直接给他们翻了一翻。
他们夫妻俩暗暗咋舌,这鸡场哪里是下鸡蛋啊,分明下的是金蛋,也太赚钱了。王春美更是美得上了天,村里家家都是赚点钱就捏在婆婆手里,多吃个鸡蛋也要看婆婆的脸色,哪个年轻媳妇手里能像她一样有钱,她简直是生活在别人艳羡的目光中,走路都带上了风。
村里的女人们羡慕了,回家就捅咕自家男人,让他们想想办法,也去养鸡场里干活赚钱。自然不少人找上了俞振荣,想从他这里走走关系,所以那一阵子,俞振荣也过得滋润。
这人啊,得了一就会想二,他们手里有了钱,心里不免也暗暗想着,从这鸡场里也分一杯羹。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公婆竟然支持俞振兴到县里去办了这个注册。执照拿回来以后,上面写的所有人是俞振兴,而不是俞铁林。
养鸡场,彻彻底底成为了俞振兴的所有物,而俞振荣和王春美,其实也只不过是鸡场里干活儿打零工的。
偏偏他们两口子心里还明白,这鸡场说到底就是俞振兴自己拿着从周家果园赚的钱干起来的,其实也真的是跟他们甚至是俞家二老没有关系,想胡搅蛮缠从中得利,也是不可能的。
极度失望之下,两口子消极怠工,三天两头不去养鸡场干活儿,甚至也拦着两个老人不让去,你俞老三不是有能耐吗?那鸡场不是你自己的么,那就别再想沾家里一点便宜。
巧的是这时候王春美发现自己怀了孕,两口子结婚也好几年了,一直没有孩子,人人都替他们担心。这下真怀上了,不光他们两口子欢喜,黄翠兰跟俞老头也非常高兴。王春美好容易怀了孕,本就小心翼翼,孕初期反应又大,不光去不得养鸡场,家里的活儿也干不了,黄翠兰只能留在家里照顾她,也无法再去鸡场帮忙。
俞振荣两口子撂挑子不干了,俞振兴转头就找了几个村里愿意干的人帮忙,还是一个月一开工钱,中午还管一顿饭,人家乐不得的多赚点钱,积极性很高,活儿也干得又快又好。
不过黄翠兰不来了,鸡场一下子就缺了个做饭的人,于是就有人给俞振兴介绍了个邻村四十多岁的寡妇,俞振兴让她来试了试,手艺不错,人也麻利,于是就留了下来。
这邢寡妇人很瘦小,不大爱说话,干起活儿来倒是十分勤快。每天做好了饭,自己吃一口,就坐在一边等着人们吃完立刻就把锅碗瓢盆的刷洗干净,有点空闲就去帮忙拔鸡毛,俞振兴也觉得这个人雇的值得,没多久还给加了一次工钱。
这邢寡妇感激之余,更是卖力地给鸡场干活儿,不光是做三餐、拔鸡毛、洗鸡蛋,每日早晨都来得最早,下了工也不急着回家,里里外外地收拾整片鸡场,把个小院收拾得干干净净。俞振兴过意不去,说过几次让她不用干这么多,不过邢寡妇只是点点头,依然沉默认真地继续干。
后来,听鸡场里干活儿的另外两个大婶说闲话,才知道这邢寡妇活的也是十分艰难,不光死了丈夫,两个成年的儿子一个生病,一个发生意外,也都没了,膝下就只剩下一个才十六岁的姑娘。她之所以出来干活儿,也是想给姑娘攒下一份儿嫁妆。
第一百三十七章 是非(二)()
按理说这邢寡妇的丈夫虽然死了,婆家却还在。不但公婆健在,兄弟也多,本不至于过得辛苦。不过,她家婆婆从外面听了些闲话,也觉着邢寡妇是个命硬的女人,克夫克子,自己儿子孙子早亡都是因为这个女人。因此十分厌恶,不但把她们孤儿寡母地赶出了家门,还拦着另外几个孩子不许他们伸手接济这娘俩,生怕沾惹上晦气。
邢寡妇没有办法,只能带着女儿回了娘家,她娘家爹早死了,老娘年纪也大了,家里是哥哥嫂子在做主。她这一回来,家里直接添了两口人吃饭,哥嫂肯定是不愿意的。不过老娘心疼女儿,连哭带闹地可算是勉强收留了她们娘俩。不过就算她再怎么在娘家卖力干活,好日子也是没有的,嫂子一天到晚那夹枪带棒的牢骚怪话,她听了不知道有多少。
这样过了一段日子以后,村里人渐渐明白了她的处境,于是才有人生了恻隐之心,给邢寡妇介绍了养鸡场这个活儿。
起初,她娘家嫂子极力阻止邢寡妇出去做事,毕竟她出去挣钱,家里这一大摊子事儿交给谁来干。不过自从邢寡妇第一次开了工钱拿回家,就给了她哥哥嫂子拿了一半。从此嫂子也不再阻拦,由着她出去挣钱,挣得越多越好,偶尔还能拿回些磕破了的鸡蛋,没人要的鸡杂什么的,家里人也能跟着沾点荤腥,横竖邢寡妇带回来那个女儿常巧凤也十六七了,家里这些个活计也能拿得起来了。
邢寡妇知道女儿在家里把挑水、喂猪这些重活、累活都包了,心里不是不心疼。只是她性子本就软弱,遇事只会忍让,不然也不会守不住自己男人留下的房子,被婆家人赶回娘家来。
如今她看着女儿受到娘家人的挤兑,除了偶尔在夜里偷偷塞给给女儿一个已经冷了的煮鸡蛋,再也没有别的办法。毕竟她们孤儿寡母地寄人篱下,日子肯定是要苦熬的。
后来,邢寡妇在养鸡场的日子长了,知道这里做主的俞家老三是个和气的人,她胆子也逐渐大了些,偶尔也招呼女儿来养鸡场吃午饭,饭后还能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俞振兴知道后也不阻止,还笑呵呵地让常巧凤经常来玩。邢寡妇心里感激,自己出来做事能碰上这样一个大方的主家,她真的挺知足,也更加真心实意地在鸡场工作,把俞振兴当做自家晚辈照顾。
常巧凤也喜欢到养鸡场来玩,能陪在自己娘的身边,不用待在家里听舅妈指使,小姑娘脸上的笑容都轻松了。她年纪虽然小,但家里也没有娇惯过,勤快能干,来了养鸡场也不闲着,什么活儿都跟着干,很快就得到了在这里干活的几个大娘的夸奖。
周家营子里不少人都认识了这对母女,有好几位家里有儿子的婶子大娘们都悄悄向黄翠兰打听过这个长得清秀,手脚还麻利的姑娘。黄翠兰也是逢人就夸,毕竟这姑娘也不小了,再有个两年,也就到了出门子的年纪。
事情出在某一个清晨,早起上工的人们扛着农具经过养鸡场,正巧就撞见了轻手轻脚从大门偷偷出来的常巧凤,她身上还披着件男人的衣服,熟悉的人一眼就看出来,那正是俞振兴常穿的外衣。
撞见这事儿的可不止是一个人,这样的桃色新闻又是闭塞的小村庄里最容易被当做谈资的,因此哪怕是农忙时节繁重的劳作都没办法抑制消息传播的速度。
等俞家人听说这个事儿以后,已经到了整个周家营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了。
问题更为严重的是他跟周苹已经订下了亲事。这两年来,他们两个人虽然交往不多,但感情一直很稳定,周全看俞振兴这个小伙子也是越看越喜欢,挑不出什么不好的地方,俞家父母更是乐见其成。过了年,两个男人喝了一顿酒,这亲事就已经商量好了,只等周苹到了岁数,今年冬天就办喜事。
现在全村人都知道了,周家哪能不知道呢?
周苹根本不相信俞振兴会对不起她,她一听说这事,当场就要跑到俞家,当面问问俞振兴是怎么回事,却被王秀莲死死拦在家里,说什么也不让她去。
王秀莲也是替女儿考虑,村里人都知道两家订了亲,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不管事情是真是假,也不管周苹是不是受害者,村里人先都是拿一种看热闹心态在对待,自家脸上肯定是不好看的,如果让女儿再去闹一闹,这热闹可就更大了,到时候不管事情是真是假,都不好收场,所以她死压住女儿,说服她在家等着俞振兴来解释。
周苹在家等了三天,短短三天就像三年一样难熬,一颗心也越来越沉,越来越凉,这时俞振兴才跑来周家见她。
其实这件事对俞振兴来说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住在养鸡场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可是常巧凤怎么会在养鸡场呢,她虽然经常来,可每次都会在天黑前跟着母亲邢寡妇回她们自己家去,从来也没有留下来过。
他只能这样解释,可是周苹想听的并不是这些,周全更是没有耐性,他火气大,干脆把俞振兴轰出了周家的院子。
俞振兴在周家门口徘徊了一阵,平时最喜欢当他跟屁虫的壮壮回来,也低着头不看他,自顾自进了家门,往常一口一个的“二姐夫”也不再喊了。
他知道这样等下去也没有用,只好垂头丧气地回了自己家。
俞家二老也是刚听说这回事,大吃一惊,他们还没听到自己儿子怎么说这个事,人家母女就找上门来了。虽然不敢相信自己儿子会做出这样的事,但看这母女二人脸色惨白的样子,他们心里更是打鼓。
家里又闹出事,让村里人看了一场大热闹,黄翠兰心里很不痛快,其实原本她也是挺同情邢寡妇的遭遇,对常巧凤这个跟自己女儿差不多大的姑娘也很怜惜。可现在看着那一对母女哭哭啼啼心烦得很,也不想请客人进屋坐,干脆就都站在院子里说话。
俞振兴从周家回来,一进家门就看见了这么一番景象。
“振兴啊,婶子对不住你啊……”邢寡妇是真的很难过,俞家人都是实在人,俞振兴更是对她们娘俩不薄,她知道自己闺女这回是真的闯了祸,给人家惹了麻烦不说,还毁了自己的名声,她小小年纪不知轻重,以后可怎么找婆家,弄不好就是毁了一辈子……想到这些,邢寡妇更是悲从中来,泣不成声。
第一百三十八章 偷吃()
邢寡妇简短地解释了那天发生的事情。
这还要说到她死了丈夫,带着女儿回到娘家,娘家条件也就那样,哥哥嫂子的孩子们也不小了,这家里住的地方也不宽裕,她自己能跟老娘睡一屋,女儿就跟她表妹一起睡。
那天饭后她们娘俩照例是要洗洗涮涮,收拾厨房,邢寡妇看看没有别人,就掏出一个已经冷了的煮鸡蛋塞给常巧凤。
在养鸡场做事的人中午都管一顿饭,太好的东西没有,也就是棒子面饽饽大烩菜,不过鸡蛋还是能保证每人一个,毕竟这里就是鸡蛋多,平时磕磕碰碰的也不少,没办法拿出去卖,不如就给大家吃了。这个鸡蛋就是邢寡妇从自己的午饭里省下来的,她吃不吃的还有什么用,女儿还在长身体,又常干粗重的活儿,更该补补。
常巧凤也想让自己妈吃,可她推不过邢寡妇,只好自己拿着,鸡蛋太凉,她兑了碗热水,想把鸡蛋先泡一泡再说。
等她端着碗回到屋里,平时都早早就睡着的表妹邢玉珍却突然翻身坐了起来。
她使劲吸了吸鼻子,然后突然瞪着常巧凤说道:“什么这么香……是鸡蛋味,你是不是偷吃鸡蛋了?”
然后她一片腿就从炕上下来,直接过来夺过常巧凤手里的碗,然后立刻露出得意的笑容,高声叫道:
“果然是鸡蛋,好啊,你跟你妈两个,住我们家的吃我们家的,竟然还在夜里偷鸡蛋吃?”
常巧凤一个没留意,竟然被她抢走了手里的碗,又听到邢玉珍的话,顿时生气了:“你胡说,谁偷你们家鸡蛋吃?这是我妈从养鸡场带回来给我的。”
说完,她也伸手去抢那个碗,邢玉珍不给,端着碗扭身就往屋外跑。
“妈,妈,你快出来呀……”
邢寡妇的哥哥嫂子听到动静都从屋子里跑出来,邢玉珍冲上前,把碗拿给她妈看:“妈,你看,她们趁着咱们睡觉以后偷吃鸡蛋呢。”
“……没有,你还给我!”常巧凤紧跟着她冲上前把碗抢过来,动作太大,水泼出来,洒了两人一身。
“哎呀!”
邢玉珍猝不及防被她的动作扯了一个趔趄,差点跌倒,连忙稳住身形,怒道:“你干什么推我?”
邢寡妇也听见院里的动静,从屋子里出来,一看眼下这个情形,心下也慌了,赶紧过来分开两人,解释道:“玉珍啊,不是的,你误会了,这鸡蛋是姑姑从养鸡场带回来的,也不是什么好的,就是中午时吃剩下的,所以我就给了你表姐……这真不是从家里拿的。”
常巧凤两手紧紧抓着碗,越过母亲看见舅舅皱紧的眉头和舅妈脸上的嫌弃,心里一慌,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邢玉珍哼道:“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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