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振业眉头深锁,这算怎么回事,就因为一点钱,亲兄弟都要吵成这个样子吗?
“你们这是吵什么!咱们是亲兄弟,一母同胞!为了一点钱,吵成这样太难看了!”
“大哥,不光是钱的事……”俞振荣辩解,他可不想落下个眼馋弟弟钱财的名声。
“哼,不是钱还能是什么?”俞振兴冷笑不止。
“振兴,你少说两句。”俞振业说话了,俞振兴才撇开眼看向别处。
“老二,抢收的时候振兴主动回家下地帮忙,这我是知道的,最苦最累的活儿他都没躲开,他不是那种舍不得下苦,混日子的人,你那些话,不管是从哪里听来的,不许都再说了。”
俞振荣是个啥样人,作兄弟的还能不知道?天天从地里回到家就猫到屋子里,等闲就不出门,这种闲言闲语,怎么传到他耳朵里的?
除了他那个爱满村转悠,说三道四的媳妇还能有谁?
“家里的地,有你跟爸平时看着,确实也辛苦,不过咱家那点地,也不需要振兴再跟着忙活了。他能有心闯闯,找个挣钱的路子,这是好事,这你应该支持才是。我在外面,看见过不少农村出去的人,都是在农忙的时候,一年回家两趟,平时就在外头做工,或者做小生意赚钱,可见人不应该把自己绑死在土地上。”
俞振荣心里不是滋味儿,总觉得俞振业说的这些话,明里暗里就是在教训他,就好像是他不知上进,还要阻拦弟弟的路一样。
他们以为种地很容易吗?别的不说,就他们亲爹那个脾性,一天不去地里都不行,哪怕没事儿干也要除除杂草……大太阳底下待在地里三四个钟头,他能不累吗?
除了自己媳妇,谁又心疼他了,谁能看见他的苦?
俞振兴有心闯闯……他能闯出什么名堂?是那块料吗?不就是仗着是爹妈的老儿子,家里宠着供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农村人不老老实实在家种地,难道还真想有啥出息?
“大哥什么时候跟老三一个鼻子眼儿出气了,你一年到头又在家里待几天?看得见多少事?凭啥就来教训我?”
“我这是教训你吗?我是在劝你。”俞振业一双好看的浓眉紧紧皱在一起,老二这是怎么了,“劝你别跟自己亲弟弟搞成这样。”
到底是大哥,俞振荣在俞振业面前不免少了几分底气,但他也不肯服软:“反正,他再这样下去,我就要跟爹说分家的事了,人家都是养儿子,谁见过养弟弟的?”
“我什么时候用你养了!”一听这话,俞振兴怒火腾腾,冲动得上去就要动手,却被俞振业眼疾手快地一把拦住。
“……干嘛你还想揍我?”要说干架,他可不怕老三。
“老二,你听听你说的那是什么话!”俞振业也很生气,“爹娘还在呢,你就敢说这样的话?有种你到爹面前再说一遍。”
俞振荣不说话了。
“你回去,你自己好好想想你说的话吧。”
哥仨一块儿长大,也总有个磕碰的时候,大哥虽然会让着他们,但是想教训他们的时候也不会手软。不过如果被村里别的男孩子欺负了,就总是要大哥保护他们,替他们出气。
后来大哥当了兵,人稳重了,却更有压迫性,光身高就高过俞振荣半个头,一身肌肉如钢似铁,更没有敢在他面前造次,所以老大的权威性是毋庸置疑的。
俞振荣一句话也不说就走了。
俞振业拉着俞振兴接着往前走,在走到大场边上时,二个人在草垛边坐下来。
谁也不想继续刚才不愉快的话题。
“大哥,你真的要跟江晓琳结婚了?”
饭桌上,俞铁林把俞振业的婚事前因后果都跟家里人说清楚了,又嘱咐了他们不要在外面乱说话。
不过俞振兴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自家老哥什么时候和江晓琳在一起的?要是将来自己和苹苹能在一起,那他们就不止是兄弟,还成了连襟了。
“嗯。”
“嘿嘿,那感情好,以后晓琳就是我嫂子了。”
“还知道傻笑?”俞振业撇了他一眼,“说你吧,想好了做什么没有?”
“想好了!”
俞振兴来了精神,兴奋地说:“这段时间我常在县里转悠,也去跟农技站的人打听过了,我打算养鸡。”
第七十九章 郑丰()
“养鸡!”
俞振业瞪大眼睛,那不是他妈那样的农村妇女的事情吗?他弟弟居然想养鸡?
这村里家家户户都养着几只鸡鸭,他家就有好几只呢,养鸡能赚钱吗?
俞振兴看他大哥不理解的眼神,就知道他误会了。
“不是像咱妈那样的小打小闹,而是要批量孵化,统一喂养,起码上百只起步吧。”俞振兴眼睛发亮,“哥你不知道,城里人不跟咱们一样,他们家里不能养鸡。要是想吃鸡肉鸡蛋,都要到市场上买。可是市场上的活鸡都是村里人拿过去卖的,供应非常有限,卖得可快了,要是赶上个红白喜事或者坐月子,买都买不到。”
“”农技站的人已经给我讲了肉鸡的孵化和饲养方法,甚至听说南方还有孵化器,用机器孵小鸡,嘿嘿,你没听说过吧。不过我这刚起步,量还小,还是采用人工孵化的方式比较好。”
“是吗?”俞振业看着弟弟因为兴奋而闪闪发亮的眼睛,“既然你都考虑好了,那就干吧,有用大哥帮忙的地方,你就说话,用不用钱?”
“嘿嘿,大哥你的钱还是留着结婚吧。”俞振兴笑着说,“本来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过今天听说你跟未来嫂子的事,我就想到了。你看能不能让我嫂子帮忙找几本相关的书,听说就得是省城那样的大地方才买的到。”
“没问题。”
虽然俞振兴说的头头是道,但俞振业还是准备把弟弟的打算跟江晓琳说说看。大家都认定了她有做生意的能耐,俞振业也为他的小姑娘感觉很是骄傲自豪。
他想着倒不如让晓琳给振兴把把关,多一个出主意总是好的。
兄弟两个坐了一会儿,就回家了,俞振业明天就还要回部队,他们也没有聊到太晚。
自从俞振荣结婚以后,他们两口子住在东厢。西厢这边,是俞振业哥俩住的屋子,俞瑛平时住在学校,回家时就住在父母屋子旁边搭出来的小屋里。
回到家里,兄弟俩看父母那屋和振荣那屋都黑了灯,静悄悄的没有动静,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就回屋躺下了。
天还没亮呢,黄翠兰五点多就起来了。因为俞振业回部队的火车很早,她要起来给儿子弄点饭吃。
她下厨煮了一大碗面,菜叶葱花碧绿,还卧了一个荷包蛋,俞振业就坐在厨房门口,大口大口地吃着。
黄翠兰看着儿子吃面,心里不免有一点酸楚。村里像振业这么大年纪的,基本上孩子都会满地跑了,可是儿子到现在还没娶上媳妇呢,早晨出门也只有自己这个做娘的给弄点饭吃一口,也是为难他了。
她捏起围裙擦擦眼角:“唉,你说你要是听妈的话,娶一个村里的姑娘做媳妇,起码能有个人照顾你,晓琳她再好,那不是还要上好几年学,你一个人多辛苦……”
“妈,我一个大老爷们,哪用人照顾什么啊?”
“唉,妈知道,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啊,都要自己挑自己喜欢的。可是这真正过起日子来,还得看能不能过得到一块儿去。”
江晓琳好是好,就是太出色了,怕将来不能踏踏实实跟自己儿子过日子,到时候受伤的还是振业。
“妈,你就放心吧,晓琳肯定能做个好媳妇。”俞振业对他的小姑娘还是很有信心的。
“知道,行了妈不说了,你快吃吧。”
黄翠兰又一次现在院子门口送走俞振业,看着儿子高大的身影走远,她叹口气……今天还要去一趟刘家堡,人家那边的闺女还等着相看呢。这回的婚事是自家反悔了,她少不得得买点东西上门去多说点好话了。
……儿女都是前世债,唉!
俞振业了却了一桩心事,走得倒是轻松干脆。
同一时间,江晓琳也坐在火车上,她好不容易有点时间,终于可以去见郑主任一面。
这个年代还没有出租车,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想找到郑主任家还是很不容易的,她问了好几个人,走了一个多小时的路,才找对地方,幸亏是这城市不算太大。
“您好,请问郑主任在家吗?”
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江晓琳赶紧摆出最亲切可人的笑容。
“你是谁?”
“你是郑主任家的孩子吧,我是有点工作上的事要找你爸爸。”
“妈,有人找我爸!”这孩子扭头朝屋里大喊。
“什么人啊?”一个略显沙哑的女声从里屋传来。
“不知道,说有工作上的事找我爸……不过她手上拿着罐头呢!”
这孩子看着罐头的眼神都有点发亮。
“……那个破厂子,钱挣不着不说,事儿还不少,那就喊你爸去吧!”
“哦。”那少年让开身子,“你进来等吧,我喊我爸去。”
“……好。”
江晓琳心说幸亏自己提了点罐头和点心,要不怕是还进不了这个门了。
那孩子直接就跑出去了,江晓琳只好把门虚掩,自己走进了客厅。
客厅不大,虽然不脏,但因为杂物较多却略显凌乱,江晓琳甚至找不到一个地方能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
里屋走出来一个头发蓬松,面色蜡黄的女人,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人很瘦,伸出来的手也枯干得吓人。
但江晓琳还是礼貌地伸手准备和对方相握。
谁知人家根本不是打算和她握手,而是一把接过了她手里的罐头和点心……
“……”
江晓琳竟无语凝噎。
那女人看了看手里的东西,脸色倒是和缓了许多,还对江晓琳说:“坐吧,老郑等会儿就来了。”
“……”这屋里乱的,让她坐哪里呢?
人家还没察觉江晓琳的尴尬,扭头就把东西拿进厨房里去了。
门又被推开了,还是刚才那个少年,身后还跟着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爸,就是她。”
“姑娘,你找我?”
郑丰很确定自己没见过眼前这位年轻姑娘。
“您是郑主任吧?我名叫江晓琳,是张斌的朋友。”她伸出手和对方相握。
“张斌?哦,你好你好。”郑丰恍然大悟,他四处看了一下,赶紧把椅子上的杂物拿到里屋,“请坐请坐。”
然后他又朝厨房喊:“来客人了,你倒是给倒杯水啊。”
江晓琳和郑丰面对面坐下来,她打量了一下这位郑主任,穿着虽然是普通工人的工装,但是干净整洁,坐姿端正挺直,是个严谨规整的人,跟这个家给人的感觉并不相同。
刚才那女人还真端了两杯白水出来给他们。
“小江同志,不知你来这里,有何贵干?”
第八十章 “恒康”()
“郑主任,我是张斌父亲的学生。张斌他也曾跟您说过,我们实验室在张教授的带领下研制出了几种药物,现在已经进入了临床实验阶段,不出意外的话,几个月后就能正式得到批准,可以投入生产了。”
“这些我知道,不过我已经写信给张斌了。我们厂,已经是不可能继续生产了。”
郑丰提起厂子的事就有些黯然,他从十八岁参加工作就是在这家制药厂上班,那时候能进入一家国营厂子当工人,可是人人都羡慕的好事。他工作认真,一直干到了主任的职位上,多少年来他从没想过离开这里,以为会在这里干到退休那一天,谁能想到……唉……
“这些我已经听说了,不过您听我说,我们实验室研究的药物是以外伤急救药品为主的,虽说是新药,但对生产技术的要求并不高。”江晓琳慢慢地把自己的来意透露给郑丰。
江晓琳的想法是,趁这个有着多年历史的制药厂不景气的时候,她可以盘下一部分的生产设备和制药工人,再有像郑丰这样有丰富经验的人帮忙,一家小型的作坊式的制药厂完全可以成立起来了。
起步的初期,江晓琳只打算以便携急救药物,家庭备用药物的生产为主,至于其他,以后有机会有能力的时候再涉足就是了。
所以这样一来,成本其实算不得太高,江晓琳有积蓄,还有当初卖食品方子的分成,认真计划的话,是完全负担得起的。
“郑主任,我说的话,你再考虑一下。”江晓琳微笑着说,“制药厂已经不景气了,你也要考虑自己以后的生活。”
她这么说,是看得出郑丰脸上不感兴趣的神色。
江晓琳明白,郑丰是一个在国营企业工作了一辈子的人,又曾经是企业里的中层干部,他从心里有着一种优越感,压根就看不上她所说的小作坊小厂子的。
但就是这种看不清大势的优越感,却让郑丰这样的人不断在改革浪潮中被打击被淘汰。国家推行企业私有化改革以后,数不清的国有企业在这些人的经营下,逐渐萎缩,最终纷纷倒闭,或是被吞并转型。
郑丰沉默地点点头。
“那我先告辞了。”
江晓琳从郑家出来,这一片居民楼,就是原制药厂的宿舍,住的几乎都是原先制药厂的职工。因为厂子停产,已经闹得人心惶惶,这里的人们看起来也很茫然无措,失去了生活中的安详满足。
江晓琳知道制药厂就在附近,不过既然已经停产,她也没有去的必要了,现在她要做的,就是等待郑丰想明白。
江晓琳下火车以后,就找了间干净地招待所住下了,她也把地址就给了郑丰。她想在这里住一天等等看,如果郑丰没来找她,这个计划也就可以放弃了;反之,郑丰要是想通了,那她的计划就算成就了一半了。
情况比她预想得还好,第二天一早,郑丰就上门了。
江晓琳不知道昨天郑家发生了一场激烈的家庭内部交流讨论大会,原本郑丰对厂子还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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