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启的身边出了叛徒,饕餮不但没有入阵,还反过来控制了启。
启知道,事情再发展下去,他除了死,别无他法。
就在启陷入绝望时,他听见了白泽的怒吼。
启有些惊讶地睁开眼,看见远处的夜幕中,浑身是血的白泽叼着梼杌的一条腿,往饕餮的面前一甩。
“滚回你的山林里去,否则我饶不了你。”
饕餮呵呵地笑了:“白泽,你有点不自量力了吧?你怎么这么喜欢管闲事啊?还没长记性是吗?”
白泽很客气地回复:“不好意思,别的不敢说,我的记性倒是很好……鲲鹏去北海传信了,其他的神兽很快会过来,你也别想你的那些狐朋狗友了,一个都跑不了。”
“你……”饕餮气的咬牙切齿,“你怎么总是针对我?”
白泽瞪了饕餮一眼:“我一向对事不对人。”
饕餮忽的一笑,一尾巴把启甩到旁边:“白泽,我打不过你们,但我手里有他。”
白泽并没有看启一眼,只是盯着饕餮说:“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
饕餮笑的肆意:“当然不是,我要拉着他一起死!”
话毕,饕餮一尾巴将启扫到了法阵当中,白泽突然冲上前紧紧咬住了启,还没松一口气,启就冲着白泽大喊:
“小心!”
饕餮一口咬住白泽的后腿,往旁边一扯,白泽失去重心,向法阵中滑过去。
就在里法阵还有几步之遥时,白泽突然怒吼了一声,用尽全力将启甩到了安全的地方。启猛地摔在地上,满眼金星,他刚恢复清醒,就看见白泽拉着挣扎的饕餮,双双坠进了金光大作的法阵。
启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滞了。
他跌跌撞撞地走向法阵,看着光芒一点点的熄灭,如同他心里的希望,忽的消失了。
远处是一片黑暗。
白泽和饕餮都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殷红的血在月光下异样的凄艳,扎得启眼睛疼。
他跪在昏迷不醒的白泽身边,轻轻唤着那个他念了几十年的名字。
没有回应。
身边的饕餮逐渐地化为飞烟,随着夜风逐渐飞远。
启伸手揽着白泽的脖子,泪水决堤一样流下来。
身下的白泽突然轻轻颤抖了一下,变成了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
“你就这么喜欢这个样子啊?”启听见白泽在自己怀里轻声问,“现在你心里想的都是这样的我。”
启紧紧搂着白泽,颤抖着说:“别走好吗?求你了,别留下我一个人……”
白泽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从来,都没有留下你一个人……”
“我没有不选择你,我没有不在乎你……”白泽脸上挂着一个释然的笑,“我不想让你去当睥睨天下的王,那样很累,我想让你快乐一辈子……”
“我知道。”启说,“我都知道……”
白泽伸手拉着启抱着它的手,说:“我一直不想回答你那个问题……以后我可能也回答不了了……”
“我现在告诉你。”一滴泪水从白泽的眼眶里滑下来,“我一直有一个很在乎的人……他会听我讲无聊的怪谈,会听我唱蜀地的民歌,会缠着我吹陶埙,会给我编一点也不好看的手环……”
“傻瓜,我也喜欢你啊。”
远处的天色逐渐泛白,朝霞慢慢涌起,金色的鸟在云间飞舞,天地间的清晨来临了。
白泽闭上眼,靠在启的怀里,笑着说:“我喜欢看启明星……是因为它的尽头是日出……而日出的时候,我的身边……会有你……”
那个天真无虑的少年,会用一双明媚的眼睛,看着远处的朝霞。
而他的眼底,是一只美丽的巨兽,日光下的毛发上镀着金色的光辉,笑着看着身旁的少年。
恍若隔世,一眼万年。
启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他的怀抱里空无一物,他还是静静地坐在孤山上,看着太阳东升西落,天地陷入沉寂。
他这辈子最求而不得的痴念,在一个静谧的清晨,化作了风中的轻烟。
一切都归于一句“我也喜欢你”,一句他等了许久的话,一句他再也听不到的话。
启最终还是当了一位君王,轰轰烈烈地走完了一生。
启这一辈子尤其不喜欢白色的东西,不喜欢浑身是毛的动物,不喜欢听陶埙,不喜欢花里胡哨的花环。
但却有下人经常看见启坐在空无一人的孤山顶上,一个人看日出。
启去世的那一天是个夜晚,他坐在空荡的夏王宫里,望着东方的启明星。
他终究没能等到日出,就像当年的他一样,终究是错过了。
启闭上眼的前一刻,看见的是一身白衣的女子坐在水边,身边的少年
声音稚嫩:“可我想收服老师!”
“那可不用这么麻烦。”女子笑道。
“为什么?”
“天底下只有一个东西能收服神兽白泽。”
“是什么?”
“是爱。”
只有爱,能困住无所不能的神兽,困住一个少年的心。
爱,从未缺席。
60。雪满头(一)()
辛月从山门里缓缓走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门前站着的燕之遥。
她微微愣了一下,很快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燕之遥看见辛月血淋淋的左腿,不禁皱起了眉,快步上前将她扶住:“我就知道你和王妃绝对不可能安心呆在国师府,现在好了……你看看你这条腿,又得躺十天半个月……笑什么笑?还不够疼的是吗?”
辛月笑弯了腰,扶着燕之遥说:“我我站不太住……可能走不了了……你别看我了我还想笑……”
燕之遥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伸手环过辛月的腰,将她一把抱了起来:“我真是欠你的,走吧,回家!”
辛月笑着笑着眼里竟然闪过了一丝泪花,她将头埋在燕之遥的怀里,轻声道:“大人,咱们回家。”
燕之遥的脚步一顿,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你……”
“我怎么了?”辛月拉着燕之遥的胳膊,“我有点沉是吧?快走吧!”
燕之遥低头笑了一下,看着一脸微笑的辛月,点了点头道:“是有点沉,看来下次做饭得多做点素菜……”
“行啊,反正我也不会做,那就劳烦燕大人忙活了!”
燕之遥抱着辛月继续往前走,抬眼看着明媚的日光:“好,回家吃饭……”
春冬季节天气还有些微寒,山间的路上还覆盖着未化的雪层,燕之遥就这样抱着辛月,一步步走下了南山,如同千年前驮着皋陶回家的獬豸,仿佛呵护着毕生的珍宝。
齐若桁自从把柴莹莹带回去,就一直一动不动地坐在柴莹莹床边,身上的伤口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脸色还很难看,但齐若桁死活不离开,就在那坐着,呆呆地看着熟睡的柴莹莹,仿佛一离开,柴莹莹会就不见一般。
鲲鹏揉着胳膊,一脸无奈地看着齐若桁,手里捧着一把瓜子,很是无奈地低声说:“你害怕啥啊,她又不会跑了……你要是再不去休息一下,床上那位就即将成为寡妇了。”
齐若桁不回答,微微垂下了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该如何同柴莹莹解释这一切,也不知道柴莹莹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留下还是离开。
应该是会离开吧,她之前的决定不就是离开吗。
最后鲲鹏眼瞧着齐若桁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终于忍不了了,上去就给了齐若桁一个手刀。
在罗正惊讶的眼神中,鲲鹏揉了揉还疼着的胳膊,笑着说:“哥们不谢。”
齐若桁再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他心里忽的一空,赶忙跑到了柴莹莹睡觉的房间,却发现床上已经空无一人。
果然。
齐若桁感觉头一阵发晕,他靠着门缓了一会,失落从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
每一次都是这样,本来以为追上了,却还是一次次错过。
齐若桁垂着眼,眼眶有些发涩,他忽的看见走廊外有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立刻冲了出去。
今夜月亮很好,莹白的月光洒在王府雕花纹饰的回廊上,在地面投下一片斑驳的月影。
柴莹莹正站在回廊的一角,抬头看着东方隐隐约约的几颗星星。
月朗星稀,夜风微寒,齐若桁看着月光下柴莹莹的侧脸,突然觉得无比熟悉。
她回来了。
齐若桁苦笑了一下,并没有上前一步。
他不敢开口,也不敢打破这样的平静,他担心自己一问出来,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柴莹莹忽的低下了头,卷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浓阴,她缓缓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齐若桁,微微笑了一下。
齐若桁有些无助地闭上了眼,等着柴莹莹做出的决定。
柴莹莹叹了一口气,轻声说:“躺了这么久,老娘脖子都酸了,刚才落枕了我出来转转头……”
齐若桁:“……”
这剧情的走向好像有点跑偏。
柴莹莹笑着拍了拍傻站着的齐若桁:“赶紧进屋吧,冻死我了真是的。”
齐若桁有些木楞地跟着柴莹莹进了房间,柴莹莹坐在桌子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抬头有些疑惑地问:“坐啊……你杵那干嘛呢?”
齐若桁看着柴莹莹,迟疑了很久,才坐在了她对面:“你……”
“想问啥?我是谁,我想起来什么了,我还走不走,对吧?”柴莹莹给齐若桁也倒了一杯水,笑着问。
齐若桁点了点头,声音很轻:“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想怎样都好,我不会拦着你的……”
“那可太好了。”柴莹莹的手指敲着桌面,“实话说吧,我都知道了……你娶我不是为了皇位,是真心喜欢我的,我很高兴。”
齐若桁一愣,抬眼有些惊异地看着柴莹莹。
啥?
“你……”
“别问了,我是白悦卿,我还是喜欢你,我要留下。”柴莹莹站起身,笑的很是灿烂,“惊喜吗?相公?”
齐若桁的眼圈突然红了,站起身来把柴莹莹拥在了怀里。
“谢谢。”
他真的没有想到,梦寐以求的一切,来的这么简单。
“一家人谢什么谢……”柴莹莹伸手将齐若桁搂的更紧了些,抬起头吻了一下齐若桁的下巴,“原谅我这次又胡闹了……”
齐若桁忽的笑了,伸手揽过柴莹莹的脖子,偏头吻了上去。
一滴泪水从齐若桁的眼角滑了出来,他缓缓放开了柴莹莹,却发现柴莹莹早已泪流满面。
但是,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就解决了。
第二天一早,靠着床看画本子的辛月就看见了一脸抑郁的柴莹莹,俩人面对面坐着沉默了很久,柴莹莹才长叹一口气,道:“累死我了。心累。”
辛月伸手从桌子上抓了一把瓜子,塞到了柴莹莹手里。
“我有幸见识了您老那凄美的爱情故事,真是……不容易啊……”
柴莹莹无奈地摇着头,为了齐若桁,她醒过来之后面上装的平静无波,心里边早就翻江倒海,几次都差点绷不住了。
“我跟你讲,我真是快被逼疯了……”柴莹莹一脸崩溃,“这种感觉就像脑袋里住了俩人,一会儿这个跑出来在你耳朵旁边说一句,一会儿那个告诉你该怎么办……”
“我就这么说吧,昨天齐若桁死活不休息,非要拉着我一起睡。他身上还有伤,我又不好意思打击他,但他只要一碰我,我脑袋里立马就浮现出四个大字。”柴莹莹闭上了眼,“大逆不道。”
辛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我理解我理解,没事,我现在看着燕之遥也特别别扭,就像耗子害怕猫一样的那种感觉……总感觉他下一秒就要教训我了。”
“我现在算是明白前一段时间燕之遥为什么这么不正常了,现在一想,他这个适应能力真可谓是相当强。”辛月赞叹道,“这才几天啊,就基本上合二为一了。”
柴莹莹把脸埋到手里,很是无奈地说:“我觉得我可能还得缓几天,我现在一看见齐若桁我就生气……就是没来由的生气……我算是知道他为什么一直不敢让我知道这些事儿了。”
一想起齐若桁同学上辈子做的那一笸箩蠢事,柴莹莹就忍不住想要教训他。
“这个……狴犴也说啦,是吧,有时候知道这么多事的感觉也不好,倒不如装作啥也不记得。”辛月拍着柴莹莹的肩膀,“说到底,不管是白泽还是柴莹莹,你喜欢的人不都一样吗,往事就让它随风散去好了。”
柴莹莹抬眼看着辛月,道:“心灵导师啊兄弟……你这么一说,我一下子就有点想开了。”
“我一直在想一件事。”辛月叹了一口气,看着自己的手,“咱们两个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附在这两只上古神兽的身上,有了它们两个的记忆,那咱们到底是什么人。”
是辛月和柴莹莹,还是獬豸和白泽。
柴莹莹一脸阴郁:“别说了,我又自闭了。”
你这啥意思,告诉她齐若桁喜欢的不是她,而是这个壳子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这一切都是注定的。”辛月看着柴莹莹有些疑惑的双眼;说道。
“你知道的,神兽两千年一个轮回,而咱们偏偏在开始第二个轮回的时候到了这里,还记起了上一个轮回的事。”辛月微微地笑了,“或许,我们从来都不是辛月和柴莹莹。”
柴莹莹有些发愣,随即无奈地笑了。
从小来历不明,失去神智的两个人,因为她们的穿越而被赋予了灵魂,这不像是一种侵占,倒像是一场回归。
白泽与獬豸流浪多年的魂魄,穿越了上下五千年,最终回到了中心的这个节点。
“到底是白泽变成了柴莹莹,还是柴莹莹变成了白泽。”
“到底是辛月变成了獬豸,还是獬豸变成了辛月。”
柴莹莹垂下了眼,低声道:“这可能是个永远的谜团了。”
是啊,这些事谁又说的清楚,人生短短数十载,及时行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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