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月本来想上前帮忙,可战局实在是有些激烈,她半天没插进去,于是便转过头来去帮鲲鹏对付梼杌。
穷奇被白泽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折腾的够呛,梼杌那边一敌二也撑得很是艰难,白泽更是浑身是伤,獬豸的腿彻底被撞瘸了,鲲鹏的翅膀也被梼杌挠了个大口子。
就在战局进入胶着状态,两败俱伤时,白泽突然拉着穷奇开始往宫外撤。
辛月看着白泽这有些奇怪的举动,不禁有些摸不着头脑。
白泽好像在往……南边走?
宫殿坐北朝南,南边都到了城郊了,难不成白泽想把穷奇赶到京郊大营去?
那周伯庸估计直接就撅过去了。
南边还有什么地方来着?
辛月脑袋里突然闪出一个答案。
南山明华寺。
辛月不禁有些想笑,明华寺有什么玩意儿,不就一堆人类遗产嘛……
等会,人类遗产……
辛月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洞这么有用。
她们一直在往前找,希望未来的答案可以解决问题,却从来没想过倒回来看过去。
一切的起点,应该是那一片人类遗产,明华寺的壁画。
当时辛月没有见过白泽的模样,现在想来,分明像极了明华寺破庙壁画上的东西。而且圆通大师分明是知道这一切的,却一直躲着她。
同样躲着她的其实还有齐若桁和燕之遥,他们好像都守着什么秘密,一直不愿意让她和柴莹莹知道。
而且她刚刚和梼杌打架的时候,梼杌好像……一直认识她,就像那个叫小瑶的侍女,也一直声称认识柴莹莹。
这些事都看似毫无关联,却处处是关联。
还有藏书阁的一箱子符咒,那本破旧的书,还有关押梼杌的地宫,老国师与庄轻烟的相识……而现在白泽正拼了老命地往南山明华寺赶。
这一切的一切,都有一个无形的节点相连。
而辛月和柴莹莹的身份,好像就是这个节点的答案。
獬豸和白泽,两只上古的神兽。
辛月忽然觉得大脑一片清明,所有谜团都在慢慢自己抽丝剥茧,形成了一个很不可思议的真相。
辛月转身看着远处的南山明华寺,又看了看逐渐往南走的白泽与穷奇,忽然就明白了白泽的目的。
“哎,大鸟,南山明华寺,给我把梼杌往那赶!”
鲲鹏一边叨着梼杌的脑袋,一边飞到辛月的脑袋顶上怒吼:“老子是鲲鹏!什么大鸟……文盲……”
辛月:“……”
万万想不到,自己也有一天被人骂文盲了。
辛月抬眼大致估算了一下皇宫至明华寺的距离,扭头看了一眼自己半吊着的腿,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开始玩命地向着明华寺狂奔。
被咬伤了的齐若桁渐渐醒了过来,有些困难的爬了起来,看着白泽离开的背影,赶忙起身叫人跟上,一块往明华寺赶去。
55。巫山云(四)()
明华寺扫地的小沙弥如往常一般扫着门前的灰尘,冬日的阳光很好,照的他有些睁不开眼,他忽然看见远处的阳光下摇摇晃晃地跑过来一只黑毛独角的巨兽,小沙弥有些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直到巨兽站在他身前,低头看着傻了的自己。
小沙弥刚要大叫,那只巨兽就开口了,声音回响在山林间,震得整个庙宇都在响。
“国师府谢芷,前来拜会圆通大师,事情紧急,还望大师快些出来!”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事情紧急,事情紧急,事情紧急!”
辛月喊完了后,庙里仍旧是一片寂静,一个人都没出来。
辛月没办法,正准备硬闯,身后突然传来小沙弥有些颤抖的声音:“那个……方丈已经下山了……”
辛月:“……”
行吧。
辛月转头看了看崎岖的山路,很是抑郁地蹲在了门口。
老了老了,是真的走不动了。
白泽把穷奇逼到了明华寺的山脚下,穷奇几次想跑,又被白泽咬着它的翅膀叼了回来,梼杌被鲲鹏看的更死,简直堪称现场版的老鹰捉小鸡。
最后梼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冲着脑袋顶上的大鸟怒吼:“不打了,我认输!”
鲲鹏这才落到地上,站在梼杌旁边感叹:“早说不就完了,你看看你给我挠的,下次你得请我喝酒……”
梼杌气的够呛,刚想顶回去,身上就被粘了两个符咒。
梼杌一愣,突然浑身发软,痛苦地呜咽了一声,身体慢慢地缩小,直到变成了小狗一般的大小。
鲲鹏有些惊异地转身,看见了双手合十作揖的圆通大师。鲲鹏摇着头笑了一下,变回了侍卫的模样。
“狴犴,好久不见。”
圆通笑着点了点头,转身走向了白泽,穷奇已经被白泽撞得倒在了地上晕了过去,圆通又掏出符咒拍在了穷奇身上,穷奇也同样忽的缩小了。
白泽转身朝着圆通点了点头,随即直接倒在了地上。
刚才那一下子把它磕的也有点晕。
鲲鹏很无奈地上前摇了摇白泽,见它没有反应,只得转头对圆通道:“行吧,我把它送回去吧,你先把这两个玩意儿关起来,省的再跑了。”
圆通双手合十道:“施主放心吧。”
“嘿,不是我说啊,你这佛经念脑袋里去了吗?还真出家了……”鲲鹏一脸惊异。
“老衲觉得,修行还是很有趣的,可以净化心灵,施主要不要也试试?”圆通笑的和蔼,把鲲鹏笑出了一声冷汗。
“算了吧呵呵呵呵”鲲鹏一个劲儿地摆手,“我还想吃肉喝酒……”
它也被狴犴给关过,关出阴影了都。
圆通掏出一个符咒,放在了白泽身上,白泽忽的变成了柴莹莹的样子,圆通笑道:“方便你背。”
鲲鹏:“……”
谢谢啊大爷!
鲲鹏背着晕过去的柴莹莹找到了骑着马刚跑到半路的齐若桁,并简单解释了一下刚发生的一切,刚和齐若桁会和的燕之遥有些焦急地问:“那獬豸呢?”
燕之遥办完事就直接去了国师府,被国师府那一片废墟吓了一跳,又赶忙赶去了皇宫,又被皇宫的那一片废墟给吓了一跳,最后终于找到了齐若桁的队伍,结果还是没见着辛月。
鲲鹏也是一愣,随即有些崩溃地闭上了眼。
娘的,忘了还有一个了。
辛月蹲在明华寺大门口,旁边是拿着扫把瑟瑟发抖的小沙弥,辛月甩着尾巴安慰他:“害怕啥,我又不会咬你。”
小沙弥闻言更害怕了,双手紧紧攥着扫把杆。
“你这个样……我看看啊……”辛月打量了一下小沙弥,“昨天从功德箱里偷了俩铜板吧?小孩子别老偷偷摸摸的……”
小沙弥愣了一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辛月:“……”
辛月最终还是等来了圆通。
圆通左手一个布袋,右手一个布袋,看见门口的獬豸,很客气地微笑了一下,还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符咒递给了辛月。
辛月忽的变了回去,她揉着自己的腿,笑着对圆通道:“大师……哦不,师父,你现在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了吗?”
那个神秘的国师谢正清与他的老友圆通大师,从来都是一个人。
圆通抬眼看着辛月,说:“没想到你还能猜出来,为师没白教你那些术法。”
辛月:“……”
师父啊,这都是她的智商,和术法没啥关系,她基本上啥都没学会。
“师父,我确实很奇怪,你为什么非要两个身份来回倒,你不累啊?”辛月有些想笑,“还有地宫和这些符咒,我觉得师父你得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其实她也想问问,这个道佛双修的感觉爽不爽,有没有信仰错乱的时候。
圆通微微一笑:“你随为师来吧,我慢慢同你解释。”
辛月一瘸一拐地跟着圆通来到了他居住的内室,进到了内室里藏着的地宫内。
圆通一边动作熟练地把两个缩小的凶兽困在了法阵里,一边同辛月解释:“这几年你也看到了,国师这个位子着实不好坐,我也实在没心思掺和那些琐事,倒不如明华寺来的清闲……”
“我看是因为仁肃皇后吧?”辛月笑着问,“师父是真的喜欢庄轻烟吗?”
圆通垂下眼,无奈地摇了摇头:“轻烟……一直是个痴情人……”
痴情了两辈子,终究还是遍体鳞伤。
“那师父明知道这一切,却只是站在局外旁观,一步步引着我们入局,到底是为了什么?”辛月声音里有些不满,“还有我和白悦卿的身份,齐若桁一直藏着的那个秘密,不,确切的说,是你们一直藏着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圆通看了一眼目光灼灼的辛月,声音平静地问道:“你想知道么?”
辛月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想。我要知道所有,之前的和现在的,所有。”
圆通皱起了眉,说:“你确定?有时候知道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
辛月笑了:“我明白,糊里糊涂的过日子会很开心,但如果这一切没有答案的谜团一直压在我心里,就永远是一种隐患。”
柴莹莹心底的恐惧,正是来源于这些虚无的怀疑与猜忌。
“我之所以想知道这一切,只因为想求一个真相,给所有的问题一个答案。”辛月有些自嘲地笑了,“可能是习惯吧……虽然我明白,知道这些事可能会很难受,但总比浑浑噩噩地活好。”
知道这一切并不是为了悼念过去,而是为了拥抱未来。
再说了,辛月最讨厌的事就是话说一半,哎,没下文了。
圆通叹了一口气,对辛月说:“你跟我来吧。”
圆通带着辛月径直往前走,进入到了一条密道。
这个地下密室的构造与国师府地下的基本一样,圆通一路拂过密道旁的灯火,整个内室豁然变得亮堂起来。
辛月往前走了几步,进到了一个更宽阔的走廊里,两旁是五彩斑斓的壁画。
“这……”辛月有些发愣,“这不是破庙里的壁画吗?”
圆通呵呵一笑:“此处就是破庙,破庙就是此处。”
辛月突然觉得面前的事物渐渐变得扭曲,她有些难受地闭上了眼,再睁开,自己已经在那个本来烧毁的破庙里了。
一个完好的庙宇,雕梁画栋,整洁精美,中间供着的也不是观音大士,而是一些奇怪的牌位。
没有名字的牌位。
她转过身,看见寺庙冲着一片山林,远处是茂密的灌木丛,隐约间是一片红色的花,还有一座孤坟。
“从哪里开始呢?”圆通突然叫住了发呆的辛月,领着她绕到了第一幅壁画前,“从这里开始吧……”
大禹治水,收服应龙。
“上古时期,大禹奉舜之意治水,洪水滔天,非人力所能抵御,禹只得向天地之灵、八方神兽求援,神兽白泽曾著书记载世间各类神兽及它们的收服方法,大禹按照此书,开始四处寻找……大禹途径涂山,看到了一名绝美的女子,对其十分倾心,此女子实为九尾狐所化,也爱上了大禹,并不顾族人的反对嫁给了禹,还生下了一个孩子……可不久后涂山各族反叛,大禹为了平定叛乱,诛杀了涂山满门,九尾狐伤心过度,化作了涂山上的一座石像……”
色彩斑斓的壁画突然活了起来,两面墙上的壁画同时开始活动,像是在重现着什么,辛月呆呆地看着一切,耳边是圆通的讲述,空荡荡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幕幕场景,破碎的记忆开始逐渐连成串,变得真实而立体。
无字的牌位上逐渐浮现出一个又一个名字,刺激着辛月每一根脆弱的神经。潮水一样的回忆涌过来,慢慢淹没了辛月的意识,她仿佛掉入了记忆的深海,马上就要溺毙在里面。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幅壁画也停了下来,辛月的视线又开始逐渐扭曲,她身后的山林慢慢消失,红色的花海碎成了一片粉末。
她又回到了那个密室,面前是双手合十的圆通,闭着眼轻声念着什么。
辛月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她有些木然地看着面前的圆通,良久才开口道:“结束了……”
这如同幻梦般的一切,都结束了。
圆通睁开眼,看着呆滞的辛月,轻声道:“施主,大梦初醒,该回去了。”
辛月缓了过来,微微点了点头。
“齐若桁……也来过,是吗?”
圆通并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地笑着。
辛月抬眼看着圆通,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说道:“多谢。”
梦醒了,她也该走了。
56。安红豆(一)()
“帝巡狩,东至海,登桓山,于海滨得白泽神兽。能言,达于万物之情。因问天下鬼神之事,自古精气为物、游魂为变者凡万一千五百二十种。白泽言之,帝令以图写之,以示天下。帝乃作祝邪之文以祝之。”
――《云笈七签·轩辕本纪》
昔年大禹治水,曾边访大山名川,借万物之力,终成大功。禹建夏,立国都于阳城,划九州,铸九鼎,于涂山召开大会,闻过明失,以德服众,一时间天下归附,诸侯臣服。
神兽白泽就是在这个时候被请下桓山的。
白泽历来被看做帝王之兽,当世出明君时,自会有神兽白泽出现辅佐。大禹为夏王后,亲自登了一次桓山,将万物之灵白泽请下了山。
启已经有些记不清他第一次见到白泽的时候了。
那是他还是个少年,长久未见的父亲刚刚归家,忽的成了万民敬仰的王。启一开始是很欢欣的,父亲回来了,便可以多多地陪伴他,可令他没想到的是,禹的归来,并不意味着幸福生活的开始。
禹每日都在忙碌,忙着处理各种各样的政务,忙着协调各个部落的复杂的关系,有时还要外出平定大大小小的叛乱。启早已习惯了父亲的缺席,慢慢也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那天天很蓝,启躲在宫殿的柱子旁,看着父亲恭敬地向石阶前的白色巨兽行礼。
夏日温暖的阳光洒在巨兽白泽的身上,给它镀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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