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眼看见的,那天,哥哥原本是不许我跟去的,我却偷偷跟了去,却不想,躲在后山的我,竟亲眼看见了一个长得跟哥哥一模一样的人,将哥哥杀害后,化了骨……当时我并不懂那是什么,后来,我不断的问人,才知道,哥哥是真的没了……”
回想起当年的事,周世华的眼中一片非愤和痛苦,捏着杯子的手指也渐渐收紧,满腔的恨意像是长了脚似的在他的身上爬……
冷怀瑾完全能体会他内心的感受,那是一种不甘、无助、徬惶……自己至亲至爱的人在身边没了,他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如今,他有了武力,完全可以一刀杀了假的周世英,可惜,他仍旧不能,因为,他一旦动手,将会成为整个周家的敌人,万劫不复!
“周世华,若是我能帮你,你能拿什么报答我?”她没有上前安抚他,亦没有表示出自己的怜悯,而是冷静得近乎冷酷的选择了与他谈条件。
如今,他已欠她一条命,若是再欠上一份仇,那么……他能给出什么回报呢?
这个问题,着实让周世华有些吃惊,微微发红的眸子猛的一瞪,片刻之后,似是融解了她话中的意思,慢慢的恢复了一贯的冷清,而后,思索了片刻,掷地有声道:“若是你真能帮我,我这条命,便是你的,任你差遣一世!”
虽说,这条命,原本就应该是冷怀瑾的,但总归心里还残存着不甘,加上报仇雪恨的话,他已无半丝犹豫。
说完这话,周世华已经‘嗖’的一声,抽出了随身的小匕,在冷怀瑾的眼皮子底下,飞快的撩开袖口,几下划动,皮肉翻开后,一个被血染红的‘瑾’字,便呈现在冷怀瑾的面前。
周世华这个的性格便是这样,做事绝不会拖泥带水,只要他认定了的事,估摸着一世也不会改变。
如若不然,他上一世,也不会因为这份仇恨,而屠杀了整个周家。
看着那鲜红的印记,冷怀瑾从阁楼里翻出了金创药为他止血,而后又寻了条白色绷带替他简易包扎了一番,语气淡淡道:“我正有一事想求你帮忙!”
年后,冷昌修便会参加乡试,这一世,她得罪了年秀芝和赫连城,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是有了周世华的保护,她心里也就放心多了。
周世华已然明白冷怀瑾这是同意了,心里缓缓松了一口气。
他相信,她有帮自己报仇的能力,寒山匠王便是最好的承诺,一个能撼动寒山匠王的人,确实让人不可小觑。
“不是帮忙,是完成任务!”他生硬的纠正她,乌黑的眼眸中异常的认真,便这么直视着冷怀瑾,固执得可怕。
她摇头失笑,绑好绷带后,将他的袖口放了下来,就好似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开了年,便是乡试,你保我爹爹安全去、安全回,可能办得到?”
周世华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便是护一个参加乡试而已,便也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自然!”
便在这时,周润芝欢天喜地的声音自阁楼底下传了上来,赵楠跑得气喘兮兮,直朝冷怀瑾抱怨道:“小姐,周小姐真是贪心,哪一样都要拿一些,咱们的果脯原本就所剩不多,全被她拿光了,还有那果酒……”
说罢,她不甘的指了指被周润芝的丫头和随从搬过来的大坛小箱的,还真让人瞠目结舌。
冷怀瑾瞪了赵楠一眼,却也不能怪这丫头多嘴,毕竟,这些果酒可还未曾出售过,都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好酒,被她每样搬了两大坛子去,这于赵楠来说,无非是在身上割血啊。
她可是亲眼看着那从未见过的西域黑葡萄树,用好几辆大型马车运过来的,村民们都围着来看,说是从未见过。
酿酒的过程,冷怀瑾也就准了她和张全、壮子进去过,一般人连那门都没摸过呢。
这也是赵楠对这酒水感情深的原固。
“小丫头,你家主子可没你那么小气!”周润芝吐了吐笑头,望了一眼自己身后的东西,却也真的拿得太多了,但也不能怪她啊,要怪只怪冷怀瑾这里的东西太好了。
她还从未吃过那从西域运过来的葡萄呢,皇宫里倒是有,只不过是供品,娘娘们才有口福吃的,哪里轮得到她?
吃不到葡萄,她便多拿些那葡萄干便是了。
想到这里,周润芝偷眼看了看冷怀瑾的面色,却见她笑得一派温和,压根没有半丝心疼的意思,心里便也妥贴了,凑上前去,蹭了蹭冷怀瑾的肩膀道:“放心好了,我爹爹前几日已经拟好了提名信,只要你爹爹中了举,便可以到京城报到了,到时候我们又可以见面了!”
说罢,周润芝冲她眨了眨眼。
冷怀瑾正疑惑周青江如何会将这事说出去,便听周润芝神秘兮兮道:“我无意中偷看了爹爹的书信!”
说偷看,倒也是不全是,她原本也是打着让周青江提拔冷昌修的算盘,却不知为何,周青江的书信摆在案台上,竟没有刻意的避开她。
冷怀瑾心下了然,这种东西,能让人偷看得到,便证明,周青江这是在向他传话了。
送走了周润芝兄妹,再过了几日,天空便阴沉了下来,眼看着入冬的第一场大雪便要滂泊而至了。
冷怀瑾听着赵楠将果园里的保暖措施的检查情况都说了一遍,便问道:“张全和壮子能在过年前赶回来么?”
赫惊鸿那里一直未传来消息,却也不知他到底答不答应与她一同而去。
待下了这一场血,便是进那地方的最好时机,想必赫连城也不会错过,因此,她亦不能输给赫连城,必须在赫连城出手之前,先他一步。
张全的身手不错,心思又细,因此,是她身边的首要人选,再加上萧一和壮子,四个人,却也足够了。
“昨日刚传来的消息,说是已经入了济宁府了,估摸着这几日便到了!”赵楠笑着回话,脸上不知为何却染上了几丝红晕。
冷怀瑾点了点头,瞧着赵楠表情古怪,心中生了几丝疑端来。
却又想起赵楠今年已是十六了,按理说,她这个年纪大多数已经嫁了人,就算还没嫁,也已经说好了亲事。
可因着她父母都不在了,因此,她的亲事,也就没人再提了。
眼下,看她这副模样,又思及近来她似乎都是和壮子一块做事的,心里便也明了了几分,也难怪这丫头这几日心神不宁的,想必是思念情郎了吧。
掩着嘴儿,压下心中的喜色,却是没有当即挑破她的心意,道:“待过几日,我和父亲也该回冷家瞧瞧了,虽说是与冷家断了来往,但毕竟奶还是在的,因此,做做样子,也是必然的,到时候,你和壮子便跟着一同回去瞧瞧吧,也给你爹爹上柱香!”
赵楠“哎”了一声,眼中有些惊讶,但更多的却是对冷怀瑾的感激,脑子里没多想,却也没思量出冷怀瑾的那名‘一同回去瞧瞧’是什么意思,便欢天喜地的收拾好东西跑了出去。
毕竟,冷怀瑾已经替她考虑的面面俱到了。
……
大雪果真在三天后飘飘坠落,温度骤降,街道上进进出出的人都较平日里少了三分之二,而便在这一日,一对衣着褛烂的主仆相依在一个破旧的老庙里,即使是燃着火,却也赶不走那呼呼吹来的冷风。
“小姐,大少爷怎能如此狠心,说不管便真的不管您了!”身旁年纪较老的婆子捏着手里拣来的半个烂馒头,嘴唇已经干涩干裂,身上穿着单薄的衣裳,在火堆前仍旧瑟瑟发抖,她叹了一口气,咬着牙望着身边年轻的女子。
“姜婆子,往后不要再提什么大少爷了,你记着,我们是一对母女,上京去寻亲的!”女子抱着膝盖,呆呆的看着那燃着的火焰,一双眼睛里就好似有一把火在燃烧着,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她半边脸,却怎么也遮不住她此时的愤怒。
是的,她便是那失踪的年秀芝。
眼下周世英事情败露,将一切过错都推到了她的身上,周青江表面上虽信了她投河自尽的事,但私底下却是派人到处寻她,有好几回,若不是她机警,便被周青江的抓了回去。
再加上周青江入选内阁在即,定不会让她这个外妾女给他染上污点,定会暗中杀之。
因此,她眼下唯有逃离济宁府。
“小姐,咱们啥时候动身?”京城哪里有她的亲戚,去了京城,还不是跟在济宁府一样,如同过街老鼠似的,东躲西藏,再说了,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拿什么去讨生意,除非……
“开了春!”年秀芝从干涩的唇瓣中逸出这几个字,牙齿已经咬得咯咯作响。
却不想,她一世算计,最后竟会栽在一个七岁的小娃娃手里。
不管是冷家的李氏那步棋,还是平定的周家,她都是一败涂地,此时,她的心里恨极了冷怀瑾,却也因为这样,她越加坚定了要入主冷家的决心。
那日,姜婆子明明是看见冷昌修过来的,最后救人的却是别人,这其中定是有人作怪。
她便不信,冷昌修真是如此绝情的人,能忘记他们年幼时的海誓山盟,能忘记她的救命之恩?
“小姐,您该不会是想等冷秀才乡试时动手脚吧?”姜婆子不愧是跟在她身边的,年秀芝一个眼神,姜婆子已经明白了大概。
想到,又是与冷家有关,姜婆子浑身打了个颤,早前的教训,她也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冷怀瑾那小贱蹄子,绝不是好对付的角色啊。
“咱们还有人可以依靠么?”年秀芝忽的抬起头来,双眼瞪得滚圆,里头却如同滚动的车轮般,压抑却沉闷。
是啊,她已经无路可走了……
085 冷家空门,下地探险()
这场大雪足足下了七天,七天后,天气骤然放晴,在宽阔之地一眼望去,竟是望不到边际的白,整个世界就好似披上了一层耀眼的白衣。
纯静、纯白、纯美!
张全和壮子于三天前已经回到了商州县,一回来,已经被冷怀瑾紧急召进了冷家果园。
小阁楼的外厅中,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工具,有长麻绳、匕首,火折子、打火石以及形状古怪的铲子之类的东西。
萧一立在冷怀瑾的身后,面色是一如既往的没有起伏。
张全和壮子首先看见萧一,两人互望了一眼,皆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萧一平日里是不露面的,他一旦露面,不是紧要关头,便是出了大事了。
“看看这些东西,见过么?”冷怀瑾眼神一动,下巴微微扬了一下,示意两人观察一下地上的东西。
那些常见之物自然是认得的,张全早前也走南闯北的,见识过一些稀奇之物,不禁蹲下身子研究了起来,待发现那铲子的特别之处时,他脸色骤然一白,震惊的望向冷怀瑾:“小姐这是要下地?”
这事,他虽没做过,却是听人说过,北边一些被迫无奈的流民,为了讨生活,一些不怕死、身手又好的男人便会自发组建起来,做这种天打雷劈的事。
若说那些流民是为了讨生活,而冷怀瑾又是为了什么?
如今的冷家,虽算不上是腰缠万贯,但至少也算得上是一门富户了,哪里用得着去做这种事?
“啥是‘下地’?”壮子有些不懂,但看张全那神色,便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故也警惕了几分!
冷怀瑾一看张全那模样,便知道他也懂得几分,便笑道:“便是去掏地下的东西!”
她原本的意思,便是去掏一样东西,故也不能和那些丧尽天良的人去比较,不是?
“小姐,您怎么能让咱们去做这种事?这要遭雷劈的!”壮子是个迷信的,小时候跟她奶学的多,因此,骨子里传统的很,还没了解冷怀瑾到底要做什么,他已是后背发麻起来。
张全白了他一眼,不屑道:“你还是不是男子汉?”
壮子正要辨解,却闻冷怀瑾低笑了起来,扬了扬手,示意两人都停下来。
“壮子,大坑村的后山你也算熟悉,明儿个一早,你便负责看好后山入口,若有可疑的人出入,发个信号,其余的事,便不用你操心了!”
她原本也就打得这个主意,壮子的模样憨厚,看起来与村民无异,因此,若是运气不好,碰着赫连城也是同一日动手,壮子的模样正好打了掩护。
四人总算将事情都交待清楚了,张全将东西一并收拾好,冷怀瑾便差了他和萧一两人一并将里头的地形图研究了一遍。
按图纸来看,里头的设计异常的复杂,每隔一个地方,便会有一些红色标记,依冷怀瑾的分析,八成是机关之类的东西,便另画了两张,十分慎重的做好了记号。
“小姐,您到底要找什么东西,我和萧一下去便可,您在上头等我们就好!”张全和萧一倒是想到了一块,两人越是听冷怀瑾的说话,便越是觉得她这是打算亲自下去。
那地方,机关重重,莫说是一个小姑娘,就算是个绝顶的高手,也不一定能活着进去,又活着出来的。
因此,他本能的想要维护冷怀瑾。
“不必,这图纸我已经研究了有一段时日,避开走,应该是没问题的!”她扬唇一笑,眼中却是坚定异常,起身,将图纸收好,又将辅图发到张全和萧一的手里。
正在这时,珠帘子一阵响动,肖梅姑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怀瑾,吃饭了!”
冷怀瑾‘哎’了一声,向两人使了个眼色,便先行随母亲下了阁楼。
冷昌修已经在饭厅里等着了,见冷怀瑾下来,便顺口说道:“明儿个该是祭灶王的日子了,我想着,要不要回大坑村去烧柱香,毕竟是冷家的人!”
冷怀瑾抿了唇暗暗的笑了起来,想必今儿个这么早用膳,便是为了提这事吧?
看肖梅姑的脸色,爹爹应该也是与她商量好的,眼下就怕自己不同意了。
夫妻两人的思想都极为传统,觉得在大坑村里过了三十年,对那地方却也是有念想的,就算如今不在那里住了,但毕竟是冷家的根啊。
“这有何不可?明儿个一早,咱们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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