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口小口的喘着气,似乎还未从方才的梦境中走出来,额头和后背皆是湿儒一片。
赫惊鸿这才松了一口气,抚了抚她被汗湿的刘海,笑道:“做噩梦了么?我还不知道你如此胆小!”
想起这丫头连大坑村的后山都敢进,他还道她真的胆大包天呢。
却不想,一个小小的噩梦已然将她折磨成了这样。
“惊鸿……”她的双眼还在四下探寻,乍然听到赫惊鸿的声音,只觉得内心一阵安定,这才如梦如初般的扑进他的怀里,苍白的小脸深深的埋进他的胸口。
方才那个梦那般的真实,到现在她的脑海中似乎还回荡着那里头的情形,甚至是石壁上的字眼,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傻丫头,有我在,不必害怕!”知道她是真的害怕了,赫惊鸿也不再戏弄她,而是伸出手将她接进怀里,大而厚实的掌心在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的轻抚着,直到怀里颤抖着的小人儿渐渐恢复了安定,这才松了手,捧着她的小脸趁机亲了一口。
怀中的小人儿难通可贵的没有怪罪他,赫惊鸿小小的在心中窃喜了一番,正准备再趁机占些小便宜之际,冷怀瑾却慢慢的离开了他的怀抱,这才想起昏迷之前的情景,眼神一下子便冷静了下来。
脸上仅存的一丝柔弱也被凌利取而代之,她抬头,柳眉倒竖:“方才在城外,你找到我们的时候大家是不是都中了毒了?”
她记得鼻间闻到一股怪异的香气,而后便浑身发软,再之后便做了一个这般可怕的噩梦。
若是中了毒,那么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中了迷香草,在你们歇脚的地方正好有长了几簇,或许是被人误踩了几脚,这才散发了味道出来,我赶到的时候大家都还好,还能走去,除却你昏迷不醒!”
看冷怀瑾的模样,定是想到了什么,因此赫惊鸿回答她的问题时也特别的详细瑾慎。
听了他的话,冷怀瑾略微有些吃惊,这般说来,便只有她一个人做了那种怪梦……这到底是机缘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其他人没事就好!”半晌,她眨了眨双眼,疲惫的叹了一口气,整个人这才完全放松了下来,许是紧绷得太久了,睡意再次袭来,这一回她却是拉紧了赫惊鸿的袖口,似乎是怕自己再做噩梦,也顾不得男女有别,小眼神带着几分企求的望向他……
赫惊鸿只觉得一股血液从脚底直冲上脑门。
之前他用尽了三十六招,却都未能讨得她的欢心,这一刻不正是他表现的大好机会么?
因此,二话不说,抓紧了冷怀瑾的手,示意她安然睡去,而他绝不会离开!
经历了这一场‘告子’风波之后,冷家总算消停了,萧一来报,沈氏一家并无大碍。
冷昌修也再不用担心沈氏会上公堂状告他‘不孝’了,那一日结案,关知县判沈氏跟着大房、二房过日子,三房每年出二两银子以敬孝道便可,连逢年过节的探视也免了。
次日冷怀瑾便差人送了十两银子过去,签下五年之约。
这便意味着,三房在五年之内,都不会再和冷家的其余人有交集,沈氏拿着那沉甸甸的十两银子,却忍不住老泪纵横。
这个儿子……她终是失去了。
村子里收回了冷家租种的田地,如今他们门庭清冷,走出去都抬不起头来做人,随处皆可听到指指点点的议论声。
原本想占老三家的田园的便宜,这下可好,里外不是人,不仅没占上半分便宜,还丢了个孝顺的好儿子。
冷逸林颓废的坐在门槛上,发丝凌乱,衣着破旧邋遢。
聂氏正端了水盆出来,看见他这副模样不禁骂了一句:“没出息的家伙,有本事你去考秀才,你若是能考取功名,咱们家还能有希望,你便这么颓废下去,你这一辈子就完了!”
是啊,冷家的女眷是没有任何指望了,如今便指望几个男丁能通过读书将冷家重新带兴旺起来。
前几天冷怀玲已经出嫁了,相比呆在这个被人唾沫的家里,她却又庆幸自己还能走出去,那王麻子虽不是什么好人,但总比被人指着背脊骨过日子强……思来想去,她也就想通了,心甘情愿的便跟了王麻子过日子。
“娘,都是你们害的,若不是你们,我怎么会落得这个地步?我这一辈子是完了!”冷逸林痛苦的哀叫了一声,扬起头来,脸上满是悲痛之色。
且不说他之前的那桩婚事闹得风风雨雨,就说他们家如今的名声,哪里还会有人家肯嫁进来?
若真要娶,除非娶个傻子了。
二房的境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冷逸真自打向肖家求亲失败后便去了李家铺子踏踏实实的做一名学徒,心思又回到了村子里的一些大户人家的姑娘身上,正寻思着和一个小地主的女儿私奔的事,却不想闹出这么一桩事。
那事不仅黄了,连李家都将他们两兄弟给送了回来。
如今整个商州县被人聊得如茶似火的话题便是冷家三房如何大败亲母和两房大嫂的事,因此,李家铺子的生意也一度的受到了影响,最后索性连亲生妹妹的脸面也不给了,干脆将人遣了回来。
李氏拉着三个孩子坐在门前,屋子里能当能卖的东西都基本上清空了,因此,她再也不似从前的着装打扮了,而是穿了一身灰布衣神色呆怔的倚在那里。
冷怀素不甘的捏着拳头,她已经伤成这样了,如今冷家又落了这么一个名声,她往后的前程是根本没了希望了。
“小兔崽子,你说什么?你不去怪你三叔一家,你倒是怪起我来了!”聂氏气得瞪了眼睛,跳起来便冲冷逸林喊起来。
其实她的心里也不好受,因此这话不仅是冲着冷逸林喊的,却也是冲着李氏喊的。
一想起李氏之前给她出的主意,这心里便像是一把火烧了起来。
“娘,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怪三叔么?我的婚事是如何黄的,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不过是二两银子的礼金罢了,你和娘便硬是想借三叔的名誉省下这钱,到最后才黄的……再说了,三叔一家早已和咱们家断了关系,您又凭什么去怪人家?”
冷逸林今儿个总算说了句公道话,他暴跳如雷,指着聂氏便竭厮底里的喊了起来,这话藏在他的心里也好些时候了。
早前冷家没有落迫到这个地步的时候,他还曾和聂氏一样执迷不悟,但如今,他清醒了。
是啊,三房一家早在一年前便已经和他们大房、二房写下了断绝书,两房的当家人都按上了手印,有里正和乡绅作证,那可是白纸黑色,任谁都抹不掉。
聂氏沉默了,原本还愤瞒的脸上如今是悔不当初了,慢慢的,她蹲了下来,抹了一把眼角的泪之后,牙关一咬,指着李氏便骂了起来:“都是你这个贱人,若不是你给我出的主意,我是绝对不敢去告三叔一家的,娘也不会,我们一家便不会落得这个地步!”
听了聂氏的话,沈氏这才恍然大悟,也难怪当初聂氏一个劲的说是三房搅黄了逸林的婚事,原来这一切都是李氏那贱人搞得鬼。
她气得将银子揣进胸口,随手在地上抡了把锄头便冲着李氏砸了过去。
李氏头脑不错,身子骨却不行,被聂氏和沈氏合着围攻,若不是两个儿子在身旁护着,只怕早就被打得满地找牙了。
“都让开,我今儿个便要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贱人!”沈氏是气昏了头,也顾不得谁在拉着,使了蛮劲将人一把给甩得老远。
只闻‘扑通’一声闷响,冷怀素那娇弱的身子便像是破布一般趴在了地上,嘴里鲜血如注,大门牙也被磕掉了两颗,额头也破了皮。
而正在大家惊着上前查看冷怀素的伤之际,聂氏趁机一把抓住李氏的头发,猛的将她提了起来,抡起拳头便朝她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上猛砸,嘴里恶狠狠道:“我打死你这个心狠手辣的贱人,如今咱们冷家也不要什么名声了,我就让大家伙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罢,便将李氏生生的拖出了冷家院门外。
冷逸真和冷逸华见母亲受了委屈自然赶紧上前帮忙,却不想,冷逸林和冷怀敏却也恨透了李氏,两人合力将冷逸真两兄弟拦了下来,又是一阵撕扯打拉。
路过的人都不禁大跌眼镜,但如今他们冷家的丑事也闹得无人不知,因此,这事也无人去管。
路过的人只冷淡的看了一眼,便匆匆离去,生怕惹了冷家的晦气上身。
……
转眼身,已是盛夏,果园里的果子基本都到了成熟采摘的时候了,这段时日,果园里还真是热闹得很,处处采摘区都是一片欢声笑语。
既然出成果了,接下来便要寻找果子的出路,留下其中三分之一用来制作各种果酒,另外三分之二也是一个庞大的数字,若是贩卖给果农拿去集市买卖却也值不了几个钱,对此,墨殇倒提出了一个十分可取的方法。
便是卖出一部份,再分一部分给果园里的劳动者,再余下三分之一,用来制作果脯。
冷怀瑾把玩着案几上放着的新鲜的桃子和香甜可口的黑葡萄,听了墨殇的话,她倒是起了几分好奇心,因此,眉眼微微上挑,改作单手撑着下巴的动作,十分专注的听他的解说。
“冷小姐,这果脯是我家乡的一种零嘴,制作方法简单,保存时间较长,我认为比较适合咱们果园!”他侃侃其谈,将果脯的制作方法大致与冷怀瑾说了一遍。
“哦?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呢!”冷怀瑾半眯着双眼浅浅的笑了。
其实在上一世,她便尝过墨殇做的果脯,确实是一种稀有的零嘴,当时京城里的夫人小姐们,每每上陈王府,最惦记的便是她那些古道独物的果脯了,再然后发展到了宫里,皇后娘娘和皇太后以及宫中的妃子们都相继问她要……
当时这果脯在京城可谓是一种十分欢迎的零嘴呢。
因此,墨殇今日提出来,倒与她心中当初打算的吻合,只不过,她一直在等他提,毕竟这是他的手艺,她虽学了个大概,总不好暴露了重生的秘密来。
“待第一批果子采摘下来,我何先取一些劣质品试一试如何?”墨殇也来了兴致,一张温润如玉的脸颊渡上了春风般的笑意,嘴角微微咧开,着实让人浑身舒畅,他便是这么一位虽不显眼,便能让人温暖的男人呢。
“好,依你的方法去做!”冷怀瑾点头,十分信任的望着他。
午后,她小息了一会儿,待到晚饭点,便又和张全去了趟商州的冷记酒楼。
算算她也放任这里交给墨殇管足足两月之久了,因此,这一回她是来收获他的成就的。
沐阳街,还是以前的那条街,却不想在短短两个月之内,已然有了路人行走,周遭的铺面都焕然一新,也不知道是谁出的银钱将整条街都修整了一番。
马车刚入了街道,耳边已经传来两旁铺面老板的交谈声。
“真是好人啊,咱们的生意可全仰仗了那名厚生啊,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公子,出手可真阔气!”
“是啊,咱们这条街能救起来,也多亏了他了!”
听着听着,冷怀瑾情不自禁的便唤张全将马车放缓了一些,心中却对他们口中的那个人极为好奇起来。
张全虽卖身给了冷怀瑾,但却是负责冷记酒楼的日常安全,因此也常常来此巡视,见冷怀瑾十分好奇,他便也将自己打听到的如实说了出来:“小姐,说来也怪了,便是您公审那一日,这里便来了位公子,出了银钱将整条街都修整了一遍,一些年久失修的铺面更是全面翻修,甚至还重建了不少铺面,使得这条街焕然一新,也吸引了不少客商啊!”
这年头,他只听过入室打劫的,却还没听过白买白送的事。
因此,也特别稀奇的打听了一番,却是没有人知道那善人是何方神圣。
“哦?还有这事?倒是稀奇得很了!”冷怀瑾微微一笑,眉目间却沉思了起来,她可不相信世间真有什么遇事不求回报的人,这人会撒大价钱在这里必有图谋。
思绪一转,两件事猛然碰撞在了一起。
她公审那一日,听闻茶楼里一位青头小子赚了好几万两银子,他单单靠一人之力便给扛了出去,而偏偏这善心人便在同一日,撒钱替沐阳街修整!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巧合?
正想得入神之际,马车却停了下来,张全撩开车帘子,唤了声:“小姐,到了!”便伸了手进来,小心翼翼的将冷怀瑾给扶出了马车。
抬头一看,冷记酒楼的装潢也已焕然一新,门前挂着一排大红灯笼,不仅如此,左边还设了一块巨幅的菜牌,将里头的菜色用笔墨勾画出来,一副副张贴在巨幅之上,除此之外,还打出了每日特价的标示。
右边则是介绍了酒的种类,除去未曾出售过的果酒,店里的酒有高度数的玉前烧,还有香醇的青稞酒、谷酒、以及新添上去的‘啤酒’,最后两个字着实吸引了冷怀瑾的眼神。
前几种酒她自然认识,只是这最后一道酒,她可是闻所未闻。
但进了大堂一瞧,多数人点的还就是这种闻所未闻的‘啤酒’,钱掌柜的正绘声绘色的和一桌的客人介绍道:“咱们店里的啤酒可是天下一绝,保准是男人都爱喝,我告诉你们,咱们店里不仅产这种独一无二的啤酒,还新出一道啤酒鸭,那个味道尝过的人都是赞不绝口啊!”
噗……
这话惹来冷怀瑾的一声轻笑,这钱掌柜的何时变得如此能说会道了,看来冷记酒楼,墨殇是真的下了苦心了。
慢慢的走上二楼的雅间,与平时一样,寻到最里间的专用厢房,便看见墨殇正埋头结算帐单,随手记录下来。
听到开门声,他也未抬头,只随口说了句:“钱掌柜,这些小事,你自己做主就行了,不用总来请示我!”
想来他是得了民心了,起初不看好他的钱掌柜的,此时也对他俯首称臣了。
这个墨殇,她便一直知道他是好本事的。
“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