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沈氏这话是多狠,为了得到好处,居然拿儿子的前程来威胁。
也正是拿捏了这一点,沈氏越发的觉得冷昌修不可能背叛她,往后还不任她牵着鼻子走?
心里正得意的紧,却闻冷怀瑾一声冷哼传来,稚嫩尖锐的嗓音便传入了众人的耳中:“奶,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这银子乡亲可都看得清清楚楚的,是我冷怀瑾挣来的,我父亲身上连半个铜子都没有,你若是真要怪,就怪我好了……哎呀呀,怪我也不成,我既不是你的儿子,也不是你的女儿,隔了代的,朝廷可不管祖孙啊……”
她叉着水壶腰,柳眉倒竖,说起话来,牙尖嘴俐,配上她天生尖细的嗓音,真真是刺得人头骨发麻。
沈氏气得颤抖着身子,指着冷怀瑾怒道:“你个小贱蹄子,你居然敢这么和我说话,反了天了……”
李氏赶忙扶住她,亦拿怪罪的目光瞧着冷怀瑾。
再看看三房一家,却是分毫没有上前给沈氏帮腔的意思,心里似乎都觉得冷怀瑾说的在理。
“奶,我是小贱蹄子?那您不成了老贱蹄子么?您别忘了,我可是您的亲孙女啊,您怎的连自己也骂啊,我看您是老糊涂了!”说罢,嘴里轻叹了一声,眼风一转,骤然指向李氏,厉声吩咐道:“二伯娘,你还不赶紧扶奶进去休息,你是想看奶气死不成?”
明明是她骂了人,却反过来倒打一耙,将这罪名安在李氏的身上。
李氏被点了名,又莫名其妙的受了指责,心里也是闷着一口气,却又无从发泄,只得咬了牙将沈氏扶进了正屋去。
院子外头,前脚刚踏进门的赫惊鸿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丫头是人精变得么?
颠倒黑白,指鹿为马,还有什么是她不曾擅长的,想到在冷家还要呆上一段时日,赫惊鸿原本的无聊和无奈,竟渐渐被一种莫名的兴致所代替,日子是越发的有趣了,他便要看看这丫头,还能使出什么招数来维护她的家人……
转眼间,到了年关,清河村的地契渐渐收齐了,地窖里的苞米酒也到了出窖的时候了。
大雪纷纷扬扬的飘了数十日,总算停了下来,这一日冬阳暖照,厚雪初溶,闭门数日的村民们也陆陆续续的探出头来,享受这难得一见的冬阳。
女人们开始打扫门前的积雪,男人们开始进城找散活维持家计。
冷怀瑾一家,却兴奋的打开了地窖的门,一股子不同于地面上的暖气扑面而来,淡淡的酒香伴着干燥的空气在众人的鼻间环绕。
冷怀瑾身穿花布小夹袄,头上围着红色的小头巾,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小的身子却仍旧止不住的发着抖,但她的心里却是激动的,这种酒水,是她第一回酿制,上一世,师傅虽然将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了她,但真正实践的经验却是不多的。
因此,到底是成功还是失败,她心里也没个底。
若是这酒没有预想中的浓烈,那么她将会损失一大笔银钱,开了春,也就没有资金去买种果苗、请劳工了,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想到这里,冷怀瑾的双眼紧紧的闭了起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大步朝地窖里头走去。
昏黄的油灯下,一个个褐黑的酒坛子摆放整齐,是冷怀瑾所有的希望!
“爹,娘,你们试试这酒如何?”她正准备打开其中一坛的纸糊盖子,只闻身后一阵响动,回头一看,几团黑影嘶叫着直扑而来……
055 酒香惹祸,兄长心狠()
“快闪开!”肖梅姑推了冷怀瑾一把,自己却摔了一跌,此时再要逃已经来不及了,冷昌修将手中的火把往前一送,未将来人瞧真切,火把已经被人扑灭在地。
“绑了,动作快点!”急切的声音显然是被刻意压低了,地窖的门‘呯’的一声合上了,几条粗麻绳子捆在了冷昌修的身上,未待他喊出声来,一块破布已经塞上了他的嘴。
肖梅姑同样也被绑了起来,冷怀瑾和哥哥冷逸琛因为被父母护着,缩到了墙角,正要找地方逃出去,却被那领头的黑衣人一个石子打中后脑勺,冷逸琛闷哼了一声,立即就吸引了黑衣人的注意,两人很快就顺着动静找到了两个孩子。
动作麻利的将两人也绑了起来。
整个过程来得太过突然,几乎让人措手不及,冷怀瑾沉沉的呼着气,心里却五味陈杂。
到底是什么人居然知道她家的地窖里放了酒水,今儿个一早进窖的时候,院子的门明明是关着的,更何况,地窖入口隐蔽,外头是如何也发现不了了。
一个恼怒的念头涌上头心,冷怀瑾几乎尖叫了起来:“大伯、二伯,你们若是想要这酒水明说便是,何必用这种卑鄙的手段?”
她原本只是猜测,但话一出,便瞧见那两团黑影浑身一僵,嘴里立即被塞了个严实,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黑暗中,酒坛子搬动的声音清晰可闻,地窖的门打开又合上,直到酒坛子被搬了个空。
“老三,你也别怪我们不念手足之情,若不是你对我们赶尽杀绝,将我们兄弟逼得走投无路,我们也不会如此待你!”
冷昌修原本是不相信冷怀瑾的话,却是,那黑影搬光了酒水之后,故又返了回来,原先那低沉的嗓音变成了冷昌修所熟的嗓音。
真的是老大和老二。
冷昌达忙拉了冷昌盛一把,冷斥道:“你真是糊涂了,怀瑾那丫头诡计多端,方才不过是试探你,你怎的就暴露了身份了?”
他说的一点没错,这么黑的地窖里,加上他们又刻意掩饰了真声,勾了脊背,三房一家怎会认出他们?冷怀瑾那句话,不过是猜测而已,却将头脑一根筋的老大冷昌盛给骗着了。
“你怎么不早说,如今这可怎么办?”冷昌盛浑身一僵,惊慌失措的瞧了瞧黑暗中不断蠕动的身影,直怪自己没往深处想。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老二冷昌达眼中凶光一现,照着已经点燃的火把,往脖子上做了一个抹杀的动作。
他看了看四周围,到处堆放着干枯的稻草和苞米梗子,一些用来编制竹篓的小抽条也捆了好几捆,若是他们在这里放上一把火,想必是神不知鬼不觉,外头只怕也要等到人烧成灰尽了才能察觉出里头出事了。
再加上这地窖中藏了酒水,酒原本就是易燃物,他们留下几大坛子,再将地窖的门紧紧的锁上,三房一家便必死无疑了。
“这……”冷昌盛吓得脸色一白,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他原先只想着占三房的便宜,却是没想过要对他们不利啊,毕竟是自家的亲兄弟,之前虽然分了家,但这份亲情总归在的。
更何况,冷昌盛没本事,自打肖家成了器候后,他便整日里打着三房的主意,期盼三房能看在兄弟的份上给他谋一份好差事。
“大哥,你好好想想吧,老三一家原本就跟我们生份了,眼下又知道咱们抢了他们的酒,你说他们出去之后还能饶过我们?”
冷昌达见他吓得脸都白了,已是恨铁不成钢,脸上凶光一现,低声威胁起来。
这可是让三房彻底消失的绝佳机会,虽说那人要的只是肖梅姑母子的命,但眼下的事已是身不由己了。
“二弟,不会出麻烦吧?”冷昌盛心里已经打起了鼓,却又觉得冷昌达的话也不假。
早前,冷昌修一家已经对他们生出嫌隙来了,这段时日就连肖家都不待见他们,若是再闹出这抢酒的一出,只怕他和冷昌达都要被告上官府去了。
若是以前的冷昌修,他们是毫不担心的。
但自打冷怀瑾落井那回之后,冷昌修整个人都变了,变得没那么好拿捏掌控了。
再加上冷逸琛的病也渐渐好了,三房又恨透了将冷逸琛害成这样的李家……
这么想着,冷昌盛似乎也动摇了起来,握着火把的手紧了紧。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冷昌达这才松了一口气,脸色发狠的瞪着黑暗中的三房一家,开始将一些木条和稻草往他们身上堆。
冷昌盛怔愣了一会儿,也急急忙忙的上前帮忙去了。
“唔唔……”冷昌修气得在地上打滚,肖梅姑也是默默的流着眼泪。
冷逸琛尽力的护在妹妹的身前,若是这一天真的是他们三房的死祭,他们都恨极了这一家人……
“轰……”的一声,火把刺眼的光在晒得干燥的稻草堆上轰然绽放,原本黑暗的地窖里瞬间便如同火山爆发,照亮了每一个人的脸,跳跃的火苗中,冷怀瑾双目森寒的瞧着那两个可恶的身影!
等着,她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056 逃离火海,沈氏救人()
“唔唔……”随着那两个身影在地窖口消失,从地窖门中蹦射进来的最后一丝亮光也随之附灭,悉悉索索的锁门声响起。
冷昌修懊恼的用头直撞地面,他悔恨啊,早前为何没有认清老大和老二的真面目,还一味的觉得他们不过是贪心了一些,自私了一些,亲情却是犹在的。
眼下,对冷家最后的一丝亲情,在这场大火中,已经完完全全的将三房所有人的心都浇灭了。
一阵闹腾过后,冷昌修倒在了肖梅姑的腿上,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嘴角微微抽搐,眼中对妻子和儿女的愧疚之情油然可见。
冷逸琛此时已被大火烧得面红耳赤,无情的火光中,他却执意用身体去挡住还年幼的妹妹,试图挽回她最后一丝生机……
一家人争相向死亡靠近,为的便是保护身边的亲人。
这一刻,没有人怕死,他们怕的只是亲人比自己先死……
冷怀瑾的泪水夺眶而出,在尝试了解开绳索的各种方法,都无果后,已经放弃了挣扎。
想来,冷昌达在此之前,早已是技熟于心,做好了防止他们逃脱的打算。
她自嘲的在心中冷笑了起来,重活一世,竟还是落得如此下场,怎么甘心?
‘啪嗒……’一声,稻草燃上了被泼下来的酒水,整个火势像是一触即发,长了脚似的,将整个地窖里照得通天雪亮。
冷怀瑾脑袋中精光一闪,突的‘腾’一声跃起,冲角落里放置的一坛子未被搬走的酒水猛的撞了过去。
哐当一声,酒坛遇外力狠狠的砸向了地面,里头的液体‘哗啦’一声,便喷涌而出。
“妹妹,你做什么?”冷逸琛急得大叫了起来,嘴里的破布同时被蹭了出去,酒水是易燃物,粘在身上很容易惹上火苗的,如此一来,冷怀瑾岂不是要先被火苗藏送了去?
想到这里,冷逸琛已经翻滚着到了她的身边,急切的吼道:“你离这酒水远一些,快点!”说罢,便用身子去吸纳那里头的液体,衣袍尽湿之间,他隐隐发觉了有哪里不对劲,鼻间仔细一闻,竟是没有任何刺鼻之味,舌尖一添,淡然无味,不禁错愕抬头:“这是水?”
未待他细想,冷怀瑾已经麻利的利用坛子被锋利的边沿割开了手上的麻绳,一手扯掉了嘴里的布,起身喝斥道:“哥哥,你麻利些,我去救爹娘!”
冷逸琛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割断了身上的麻绳,也帮着一块将离火苗最近的冷昌修夫妇救了过来。
眼下,整个地窖口已经被火苗团团围住了,他们即使解开了束缚,却也难逃火海啊。
“爹、娘,快些到坛子里滚一滚,再用湿布掩住鼻口,咱们冲出去!”
上一世,京城中大户人家常常会在外头养外妾,一些当家主母为了不得罪丈夫,都会利用走水这样的计谋将之除之,见得多了,冷怀瑾早已在心中记下逃生的技巧。
“好,你们俩跟在我们后头!”冷昌修点了点头,也来不及作他想,迅速的在水坛子里滚了一下,而后正要往火海里冲进去,手上一凉,低头一看,冷怀瑾竟塞了条湿布在他手上,再迅速一包,整个手便不容易被烧伤了。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快啊!”冷逸琛瞧着整个地窖已被烧得青铜一片,急切的推了爹娘一把,拉着他们的衣角,护着妹妹,便低头往火海里冲。
“不好,门被锁死了……”哗啦哗啦的声音传入耳中,地窖门竟被锁得死死的。
穿行火海已经是极限了,眼下又拉不开门,一家人正欲绝望之际……‘咚’的一声闷响,两片木板门瞬间被劈成了两半。
一柄生了锈的锄头快速的勾过冷昌修的腰,连带着一家四口都带出了火海。
冷怀瑾震惊的看着眼前面目焦急的老妇人,惊呼道:“奶……”
冷昌修和肖梅姑也看到了救他们全家命的人,竟是沈氏,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沈氏如何知道冷昌修一家被关在地窖里?按理说,火势还没有大到被外头瞧见的地步!
沈氏只看了冷怀瑾一眼,便让开了身体,在她身后跪着一脸悔意的冷昌盛,和两大坛子未开封的酒水。
冷家的人像是约好了似的,都齐整整的站在了院子里,个个面色沉重的看着冷昌修一家子。
沈氏猛的抡起手中的锄头往冷昌盛的身上便砸了下去,嘴里念念道:“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我沈金花怎的就生出了你这种没人性的蓄牲,连自个儿的兄弟侄子你都要害,你还是人么?”
‘呯’的一声,冷昌盛背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痛得龇牙咧嘴、眼泪直流,嘴里拼命的求饶道:“娘,你看在我知错能改的份上就饶过我吧?若不是我及时来报,三弟一家只怕已经丧命了,你怎的不怪二弟,反倒打起我来了?”
走到半路上,冷昌盛思来想去,还是找了个借口折了回来,心想老三一家心软,只要自己认个错,定不会有事的,却没想到,第一个拿自己问罪的竟是平日里最疼自己的娘。
“你还有理了是不是?看我不打死你,今儿个谁也别上来拉!”沈氏气得面色发白,但眼角的余光却偷偷瞟着三房这一边,似乎是等着冷昌修上前劝解。
果然,没等沈氏打下去,冷昌修已经叹了一口气,将她手中的锄头给抢了下来。
“娘,这事送官吧,您打也打不出个理来!”他冷淡的看着冷昌盛,心里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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