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瘫软的跪了下去,接下来的下场,他自是知道。
赫连城手中的剑也应声而落,他惊慌失措的看着这一幕,终是知道自己今儿个是落败了。
说罢脖子往前一送,剑口上瞬间便喷满了鲜血,手里的人质双目瞪得滚圆,扑通一声倒地不起……
说罢,他扑通一声朝着元丰帝的方向跪拜了下去,也不顾脖子上的剑,重重一磕头:“父皇,儿臣如您所愿!”
这个皇位,他是万万不会让给怀南王的。
“好,好,好!”连说了三个好字,元庆帝笔锋一落,拟好的诏书墨迹未干,已被他抛向了赫惊鸿的方向:“今儿个就便宜你了……”
被他挟持着的元庆帝怎会想到会有今日……他当初逼迫先帝立下遗诏之迹也未狠辣到这个地步,而他的这个儿子,于他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赫连城哪里会想到这风云铁骑的另一块令牌还能现世,惊恐之余,干脆将剑架在了元庆帝的脖子之上,以他作人质,呼喝道:“你们都给本王让开,本王若是死了,你们谁也别想得到这个皇位!”
元庆帝手中的玉毫调了个方向,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抬头瞧了一眼大殿之内亦伤得不轻的怀南王,喃喃道:“朕偏不如你愿……”
整个场面这才被控制了下来,殿内的风云铁骑瞧见另一块令牌自是跪下听令,玄铁令牌一黑一金,代表着人上之人,金压黑,他们早被选入风云铁骑之中,自是知道这个道理,因此,不管赫连城此时如何再呼叫,亦没有人再敢动手了。
随着萧一的进入,征北大将军和肖睿亦领着骁勇营的三万将士随后赶到。
冷怀瑾长呼了一口气,萧一总算赶到了,入宫前她便将令牌交给了萧一,赫连城掌控的这支风云铁骑是驻在皇宫之内的,因此聚集起来十分容易,而赫惊鸿的那支队伍却分布四周,况且整个皇宫被封锁了,将人召集起来也是需要一定的时间。
“玄铁令在此,众将听令!”殿外一人飞身而入。
眼看着这满殿的人就要变成满殿的尸了,殿外‘哐当’一声,一道闪着金光的东西穿过嘶杀的人群,‘噗’的一声刺入了殿中的金柱之上,如此细小的东西,却出奇不意的将那一米宽的高柱震得摇摇欲坠。
似乎想要拖延着什么。
“不可啊,陛下……”朝臣中醒悟过来的大多数还是忠臣,在这生死关头,却也不忘用自己的性命去阻止这一切,满是血腥的养心殿内就连那风云铁骑似乎也于心不忍,杀人的速度放得越加的缓慢。
颤抖着的手终是再度握起了玉毫,缓缓的在那诏书上落笔……
听赫连城这般说,元庆帝知道,他定是查到了太子的下落。
太子早已不在宫中,他压根不想担这一国之任,早在宫中鬼神之事发生之事,他就已经留书出走,眼下就算是元庆帝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何处。
太子赫连硕自打几个月前已经抱病不曾出门,宫里虽然人人疑惑,但皇上亲传的旨,却也没人敢多问,如今被赫连城这么一说,元庆帝的眼中总算现了几分后怕。
可此时的赫连城哪里还顾得上这么多,他生怕元庆帝便这么死了,手上的剑一抽,不禁威胁道:“父皇,您最好将这诏书写了,如若不然赫连硕只怕也会同您的下场一般!”
报应啊……十年前他可曾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一日,赫连城见他迟迟不肯动手,心中一急,剑尖一抵,竟生生的穿进了他的胸口,鲜红的血一时之间喷涌而出染红了那黄澄澄的龙袍,同时,元庆帝的嘴里一张,一口鲜血也如数喷在了赫连城的脸上。
沾了墨的玉笔塞进元庆帝的手中,使得他不禁扬唇冷笑起来。
这一头吩咐了下去,那一头,已经将自己早已拟好的诏书模板呈了上去,绣着龙纹的圣旨卷摊在了元庆帝的面前,剑尖抵着他的脖子,眼中的冰冷和陌生如同着了魔的野兽:“快拟下诏书,不然别怪儿臣不客气!”
看着底下的臣子们都恢复了清醒,赫连城微微一讶之后,咬了咬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若是罢了手,他今儿个也是死路一条,何不拼个你死我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今日挡我者死,你们若是现在投降,本王还可留你们一线生机……”杀红了眼的声音自高位传来。
想到这里,殿内传来一阵惨叫声,那些风云铁骑原本亦是有血有肉的人,见如此多的大臣阻拦原本要停下来,可赫连城持令一喝,却又令到他们重新冲进了厮杀。
冷怀瑾回以一笑,却也似乎明白了什么,这个周世英……竟是南诏人!这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东西,而且……他还是个厉害的角色,懂得使用南诏的蛊术,也难怪南诏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在私下里保他。
此时相见,却见得志同道合,颇有几分巾国见须眉的错觉。
南诏的女子向来豪爽,之前她会如此讨厌冷怀瑾,那也是因为赫连城对她的念想,如今,她已经不稀罕赫连城了,自然也不会再与冷怀瑾为敌了。
见冷怀瑾望了过来,马佳敏娜冲她勾起一个弯弯的弧度。
正想着竟见在养心殿的不远处马佳敏娜神色得意的拽着一名男子的袖口,这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一直窝藏在周家的周世英,他此时嘴里念念有词,手上亦捻着什么奇怪的东西,双眼紧闭,正聚精汇神的做着什么。
想来,都已经清醒了,冷怀瑾惊讶的抬起头来,瞧着殿内的情形,自己所带来的解巫蛊的人半未成功,那么……这些人是如何清醒过来的?
那一张张面目可憎的脸一下子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般,生生的僵持住了,眼中的血红散去,取之而来的是茫然,再瞧着自己眼下正在干的事,竟是吓得脸色惨白,也管不了当时的情形,像是触了电似的将手中的东西一一抛弃,颤抖着身子一一跪了下来,直呼道:“太上皇饶命,太上皇饶命……”
一刀起,一刀落,朝中官员都杀红了眼,眼看着已经将太上皇以及怀南王父子逼入了绝境,便在这时,耳边似乎响起一声轻弦拉断的声音。
一声炸响在冷怀瑾的脑海中炸开,她瞪圆了双眼,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双手在衣角绞动着,若不是自己没有武艺,只怕这时也加入了。
冷怀瑾焦急的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再次催促了那身后的人一番,却不想,身后的人一口鲜血喷出,竟跪了下去:“冷小姐,我只怕解不开了……”
赫惊鸿与怀南王被困在殿中,因要保护先帝,左右缝难,因此,亦是多处受了伤,眼看着再坚持不久就要坚持不下去了。
早在打划这一天的时候,赫连城就做好了十分的准备,只要这些人死了,他日这养心殿大门再开,外头不会再听到一丝一毫的传言,他会名正言顺的登基,坐拥天熹的天下。
手起刀落,安公公人头落地,这殿内不能留的人眼看着就要全数覆灭,包括那些未受他巫蛊的臣子。
“父皇,还是省省力气的好,将诏书拟了,儿臣定会好好照顾父皇的后半世!”赫连城一步一步的朝那龙椅前走去,每上一步阶梯,他的内心便好似踏上了一步云宵,那个位置,他想了那么多年,如今就近在眼前。
这便是报应……
好一个帝王之家,不愧是他的好儿子,他当年逼着太上皇让位,如今,他的儿子也以同样的方式对待他。
眼下,竟要逼着他让位。
“放肆,你们都睁大眼看清楚了,朕是皇上,给朕将这个逆子拿下!”元庆帝额头青筋暴跳,可心里却清楚的很,这风云铁骑可听令于得令之人,怪只怪他如此轻易便信了这个狼子野心的好儿子。
说罢,几名得了示意的风云铁骑已经快速上前,欲将元庆帝拿下。
眼看着殿内已经战成了一片,赫连城手中的风云铁骑是认令牌不认人,且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便在那般混乱的情形下,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剑尖一指,直捣高高在上的元庆帝,冷冷一笑:“父皇如今年事已高,也该是时候颐养天年了!”
那人摇了摇头并未答话,而是继续低头诵读。
她焦急的望向身后仍旧嘴里一张一合的婢子,忍不住问了句:“为何还未破?”
除却殿内,殿外原本被元庆帝允予赫连城抓拿叛党的风云铁骑亦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牢牢将殿外堵了个严严实实,冷怀瑾以及德馨,甚至连同着太后都一半被看守了起来。
“疯了,都疯了么?都给哀家住手!”太后在凌乱中的高喊人,却没有阻止一分一毫,这些人就像是入了魔似的,连带着双眼也充血而涨得通红。
赫惊鸿离先帝最为相近,因入宫未有兵器,因此,只得徒手一挡,‘哐’的一声,圈椅被砸得七零八碎,而他的手臂也重重的挨了一下。
这样的旨意,原本应该无人接应才是,也不知道是何原因,满朝文武竟有一大半人像是受了蛊一般,猛的从地上爬起,抓起殿内的利器便蜂拥朝着先帝的方向冲了过去。
脑子灵机一转,已经快速从地上爬了起来,‘嗖’的一声抽出了身旁的佩剑,直指元丰帝:“来人,将此冒充先帝之人杀之而后快!”
不……父皇不可以让位,若是父皇让位,那么……他等同于废子一枚,又如何能争得天下。
短暂的震惊之后,赫连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以及元丰帝手上那明晃晃的圣旨,无一不在威胁着他的前程。
随着这声音,赫连城似乎如梦初醒,这人不是那意念中的人,而是实实在在的人,眼下的元丰帝已经斑白发丝,早已不复当年的雄风,推理来说,六十来岁,也正当如此。
就在他未曾想通之际,福公公已经大喝一声:“放肆,先帝在此,你居然敢大不敬!”
这……怎么会?
他竟没料到,那意念竟会伤人,当日在隐陵中他携持冷怀瑾的时候,他清楚的记得,冷怀瑾的意念之身是木纳而任人摆布的。
却不知,当他抓上元丰帝肩膀之迹,手心竟传来温热的人体体温,手一提,正要将人摞下,却在始料不及之际,被人反手一摔。
他本以为那人一触便会灰飞烟灭,就好似他从西域得来的巫蛊之术,只要破了,就会荡然无存。
他自然不能将自己进入隐陵的事诏告天下,经过了这些年,他的心思也沉稳了下来,既然是意念,只要他打断便可,因此,也顾不得满朝的人,赫连城大步上前,一手便要将元丰帝从轮椅中扯下来。
就在这时,门外又是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传来,赫连城带着数百名风云铁骑冲进大殿之内,冲着元庆帝喊道:“父皇,别被他们蛊惑了,这不过是意念所至,儿臣亦曾遇到过这样的情景!”
想来,能见着她的尸首,便意味着她未被挫骨扬灰,他这心里也安稳了一些,将那诏书贴在心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元丰帝再次睁开双眼,这一回,却是如冷箭绽放,直指那龙椅之上,吓得还未缓过神来的男子。
“回皇祖父,太妃幽静安详!”简短一句话,已然叫元丰帝安心。
赫惊鸿自然知道他口中所说的‘她’指的是谁,自己能得到这个诏书,必然是见过柳太妃真身的,元丰帝是清明的。
一字一顿的看完,元丰帝略略激动起来,一把便抓住了赫惊鸿的手,嘶哑问道:“她可好?”
元丰帝略有惊讶的接过赫惊鸿手中的东西,缓慢的打开,双手却颤抖得厉害,这个诏书是他生前与柳妃秘密写下的,为的便是以防万一,原本以为定是被赫权宗搜了去,眼下,却是安然回到了他的手里,怎能不叫他激动?
皇位的去留,到底还是由元丰帝说了算,他亦知道今儿个只要开了杀戒,即使他日为王,亦都会被扣上谋逆的罪名,将来遗臭万年。
赫惊鸿震惊的同时,亦快速的记起今日的正事,从袖口掏出那早已藏在袖中的从隐陵中得到的遗诏,双手捧起,双膝跪拜的元丰帝的面前,洪亮道:“皇祖父,这是柳太妃手中的东西,如今归还皇祖父!”
这些年来,每每想到这一幕,元丰帝便恨不得亲手掐死赫权宗。
那个女子曾是元丰帝的命,他可以连皇位都不要,却唯独不能失去她,可偏偏赫权宗破坏了这一切,掠了他最心爱的女子,逼他写下诏书后,在他的面前在柳妃亲手杀害。
十几年过去了,他唯一忘不了的只怕还是柳妃的仇吧。
男子面色苍白,满脸皱纹,浓眉已染白,只是那双已经枯槁的双眼中却仍旧含着几分恨意……
轮椅终究在龙梯处停了下来,那黑衣男子伸出一只带疤的右手,缓缓的将帽沿拔开,抬起头来,沉静的望向龙位之上的元庆帝。
“不……不……父皇,你不是父皇……”元庆帝惊慌的抓住安公公的手,扶住龙椅才得以站稳,他想到擒怀南王的万种可能,却也万万没想到,还会闹出这一出来,继位后,他是亲眼瞧着元丰帝的尸首装的棺材,并且亲自迎送到京郊的帝王陵中。
帝王情,多少女人挣破了头,可太后却清楚……这个男子唯一爱的便是最后不知所踪的柳妃,因为气恨,她未遵寻元丰帝的旨意将她的尸首与他合葬,而是将她的尸首送去了千里之外的地方,便是想叫她与他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太后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却是扶着身后嬷嬷的手立住了,这十多年来,她一直保护着先帝在宫中安然无恙,却也是十多年未曾与他相见。
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这十多年来,朕一直在背后盯着你,若是你肯就此罢手,朕也不会追究,只可惜,你却是死性不改!”
老者的动作并未因为殿内人的惊诧而有所停留,而是仍旧缓慢向前,一步一步朝着元庆帝逼近。
那婢子微微一点头,轻闭双眼,手指中捻着什么东西,嘴里一张一合,却是未发出任何声音,片刻之后,他睁开双眼,望向冷怀瑾,却是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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