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尽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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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尽星河- 第3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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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逢毕知道李虎对费青妲的印象好不到哪去,疑惑道:“找她担保?”

    李虎慢吞吞地道:“对,去找她担保,让她出钱更佳,她反正有钱。”

    逢毕压低声音道:“看她接待将爷的态度,她没把将爷看在眼里,要是她不肯呢?”

    崔生源讶然道:“她敢不肯?”

    李虎略一沉思,轻声道:“吓唬她。你二人与她讲,父王授我夏剑,督西路,诸将不受命者,皆可先斩之,她曾是父王旧人,拿此事去请求她而不是强迫她,是我这晚辈觉得为难!希望她能给几分薄面。”

    逢毕瓮声瓮气道:“她偏不给薄面呢?”

    崔生源拉了拉他,轻声说:“这是客气话。将爷的意思很清楚,要是她还不听,就用夏剑斩她!”

    逢毕吃惊道:“她要是觉得没面子,不听,又怕将爷斩她,会不会叛逃呢?”

    李虎淡淡一笑。

    如果费青妲不肯担保,他也无可奈何,自然不会真的亮出定夏剑自云“定斩你”,要是滥用,回头也无法给阿爸交代,无非故意去刺激一下,看看费青妲这个看起来像是悍臣的女子能有什么反应罢了。

    至于购画,购不了此幅购别的,购不了百万贯的购个十万贯的,非要干成某事,去与大夏制度较劲倒也得不偿失。

    由人引着,信步来到那家古玩字画店,画被移到亮堂处,却还在挂着,陈舛凑在上面赏鉴,一旁的官庄来人坐在几桌旁,面露厌恶,咬牙切齿地喝茶,古玩字画店却是从上到下都在围着他们转,连同行都不知怎么得到消息,门口围着看热闹,小声地议论。

    李虎从门口挤进去,那喝茶的中年人先看到,猛地站了起来。

    他大声说:“李二蛋将军是吧?出来时我们总办说了,你打着将军的名义,他无话可说,要是你们真的买点有价值的东西,我们得给大帅面子,可要是胡乱采买,让我们稀里糊涂付款,休想!”

    李虎走到他身边,按了按他胳膊作一示意,就到了陈舛跟前。

    陈舛不再赏画,笑眯眯地回过头,盯着李虎。李虎略一点头,便去寻画幅的细处去看,所谓的【老子出关图】不写背景,笔法狂放雄奇,卷面上,老子坐于青牛之上,手持一卷,似道德经,抬眼注视空中一鸟,似大雁似蝙蝠,他因为看往空中,下颌翘起,雪白的胡须成缕倒卷,加上目中流露出的悲悯天人,给人以强烈的感染力。但不知为何,李虎总觉得哪儿不太对。

    他细细再看,依然觉得不太对,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收回眼神看向陈舛,陈舛也带着询问看他。

    陈舛道:“阿虎你看出此图的不同了么?”

    李虎摇了摇头。

    陈舛道:“你看老子的朝向!”

    李虎便又细细看去,意会到了。

    老子牛头走的方向不对,老子出关,按照坐北朝南的中堂方向,应该向西,历来可以对照向西,此画却反着,往东北方向,往东北方向?

    陈舛再提醒:“你看牛!”

    历来老子骑的牛都神肖水牛,虽然是青牛,却是大肩圆腹,胖脸大弧角,两角向后展开,这牛却大不同,有几分塞外野牛的神骏,清瘦几分,也桀骜几分,留白上还有一首题诗:“去国有乌发,出关无送车。别关雁呛鸣,胡地羌芜生。道德传千言,图志白雪翁,未能尽韬略,紫气化春风。”

    陈舛道:“姑父何时去国?”

    李虎大吃一惊。

    他又细细读图,去找题跋的年月,立刻推算了出来,这一年正好比他阿爸回东夏那年早了一年。

    陈舛感慨道:“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李虎连忙问他:“晁满是何经历?题诗是他在自喻吧?”

    陈舛轻声道:“诗非他所题,画为他所作,此诗似谶语,店家说是谢天师所题。”

    李虎道:“这不可能。”

    他说:“外公是当年驾鹤的。”

    陈舛往外扫了一眼,见店家想往跟前凑,拉了李虎的袖子一把,转了个方向,低声说:“题字是不是后来加的,谁知道?想必你家有你外公的手稿,到时对照可知。眼下此作与其说晁满自喻,不如说是谶……姑父自养青牛,骑白马,黑发出塞,而今东夏大治,已非昔日荒芜景象,岂非有化胡之功?!”

    李虎点了点头。

    陈舛又道:“老子乃道家先贤,姑父是姑老爷的关门弟子!”

    李虎又连忙点头。

    陈舛再次压低声音道:“安知姑父非老子之下凡尘?”

    李虎苦笑道:“这个万万不可。”

    陈舛微笑道:“什么可与不可,你夏方不言语不辟谣,任它在民间自传,舆论,交给它悠悠众口……但看花山众师长如何说。阿虎,你看要不要通知大帅,让他请示朝廷,派兵来此接画?”

    李虎一霎那分析不了利弊,只好采纳说:“好,那就这么办,但现在不可让朝廷上的人知道内容。”

    陈舛郑重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说:“你能明白我百万贯不敢还一文价格了吧?这是在买王气呀!别说画不是假作,就是假的,托晁满所作,也值得。”

东夏文教() 
崔生源说动了费青妲,不管是给面子还是吃吓唬,费青妲立刻安排人去作保,对外人自称有东夏的贸易权,为了生意不得已出具了保书。

    崔生源走后,她便让人请来一位年过五旬的老先生。

    这是个留着三捋胡须,颇有点仙风道骨的文士,来到之后,卑谦行礼道:“费大家。唤老朽来?莫非他已经来过了?您放心,只要您履约……我们东家?”

    费青妲被刺激得暴躁,声色俱厉道:“你们东家想害我呀?他难道不知道么?李虎被授了夏剑,被授了夏剑!我也是糊涂。”

    老文士却很冷静,慢吞吞道:“他还敢用夏剑斩您不成?您可是他父亲的故人,再说了,哥俩都是天皇贵胄,凭什么你就不能站老大这边?老大是咱们长月这边长大的,与您亲近,这么多年姨姨叫下来,该您相帮,要是您站到一个和您不亲的孩子那边,那将来,您信他对您好么?!”

    费青妲有些头疼,她能说自己被一个孩子吓唬?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能说她觉得狄阿鸟的儿子就是杀了自己,狄阿鸟也不一定为她一介女子就废了自己亲生的儿子?她能说别说自己不是狄阿鸟的妻妾,只是旧友?她能说就算自己是狄阿鸟的妾,也不一定比一个儿子重要?

    生生一口闷气憋在心中,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是呀。

    她每年呆在长月的时候不短,与狄宝来往频繁,与黄文骢黄王亲关系好,自然与狄宝更亲,是应该多帮帮狄宝!

    但是?

    今天这个情况?

    老黄他明白自己的苦衷么?

    她把事情的经过向面前黄文骢的谋士复述一番,问他:“不是我不帮狄宝,你若是我,你要怎么办?”

    老先生喟然长叹,埋怨说:“你就不该见他!”

    是呀。

    不该见。

    费青妲也觉得一开始避见就好了,但她又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见,她是有点好奇,想知道这个被狄阿鸟器重的儿子是什么货色。

    费青妲问他:“他让我去为他暖场,以你之见,我去还是不去?”

    老先生摇了摇头。

    费青妲无奈道:“他说他是为了东夏的文教!”

    老先生冷笑说:“东夏?悍邦也。似鹿非鹿,似马非马,一旦他搞得不像样子,被中原大儒高士所轻,您去站台暖场,那不是自损仙名吗?”

    费青妲默然。

    她有印象,狄阿鸟成亲,被岳父岳母苦苦逼迫,却漆了些泥巴台子,一人发一身新衣裳,眼看举行婚礼了,底下穷兄弟捋了新买的新衣袖,人手一只油乎乎的猪手啃,端着酒盏操着土腔吆五喝六。

    你说什么文教经得起那一只只油光水滑的猪爪子?

    自己跑去暖场,结果很多文人雅士冲自己的名头去了,到了一见这种场景,过后怎么看我费青妲……一世雅名顺水东流。

    要是在东夏则罢。

    在靖康,自己是讲究人,就立足在自己的声名上。

    罢了。

    不去,不能去。

    她寻思片刻,反问老先生:“那我干脆不去了,你觉得我用什么说辞合适?是生意上有事外出好?还是称病好呢?”

    问完她就有主意了,要说生意上有事就不去,会有比东夏文教更重要的生意么?还是生病吧,今天他见自己,自己就是侧卧在榻……虽然没有当场咳嗽,但生病了,卧床不起,终是合理得多。

    在她与师爷的计较和思考当中,东夏巨资买画的消息已经传遍京城。

    有人说东夏人不识货,买了一副今人的画作当宝贝,有人说晁满也是书画大家,画作值百万贯也没什么稀奇,更有人说,此画在东夏王出塞就藩前就有了,晁满夜有仙人托梦,不但谶了东夏王能有今日,而且还知道东夏王乃太上老君老子转世,命中化胡……那青牛,就是之前他家所养,怪不得他养得有!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当年以大字不识著称的东夏王,而今反倒成了先贤圣人!

    谁也不知道怎么就有了这么一个华丽的转身。

    士大夫觉得荒诞,寻常百姓却觉得新奇,那文曲星下凡还能三岁了都还不会说话,那太上老君转世,没开窍前,谁能说他不能是个军阀?

    人说花山宗门的道人大儒要去和东夏人见面,就是发现东夏王是祖师爷转世,去验证一下真假。

    羊杜不出家门就已经听说了。

    最近陶坎调任北大营,日日操练,却一直不给出兵,羊杜不知道是粮饷没准备好还是陈州局势没有恶化,但舆论上却乱刮风,不是说东夏要豁出去援救陈州百姓就是皇帝想差和尚兵,现在又刮一阵风,花山上有人要见东夏使团,东夏要兴文教,东夏要义拍,东夏买走了一副奇画。

    总之,长月像是忘了陈州,焦点全是他东夏。

    他是对政治敏感的人,总觉得这里头有着什么,大清早带着几个部曲骑马出来,直奔北大营寻陶坎。

    到北大营见了陶坎,陶坎却在为练兵忧愁。

    他因病潮红的脸颊像是霜打红了的苹果,咳嗽着,向羊杜讲述说:“这北大营,现在全是冒名兵,出来就是帮忙点个卯……一说真要打仗,立刻一哄而散,现在都要让人按籍索卒,找到府将了,私下给我说,仗才刚打完不久,谁死了谁活着压根不清楚,将士家里找人冒个籍,无非是怕丢了饷钱,这不,好几天了,营兵才聚起来三分有二。”

    羊杜叹气说:“这次战败留的后遗症,建制乱了,死的活了,失踪的回来了,俘虏?被东夏放回来还不得已隐匿起来,怕朝廷追问。你有三分之二的营兵就不错了,烧高香吧,那都是因为这几个月不欠饷,多数家里不舍得这份饷钱,然而领了饷钱,不得已出人头。”

    两人次序叹气。

    羊杜要求说:“我估计东夏使者没有陛见谈妥,朝廷不知道他们的诉求,始终怕直接出兵给他们借口,还在权衡。眼看陛下不找夏人谈判,你把营务放一放,夜晚跟我走一趟,看看东夏人到底在玩什么鬼把戏,都说花山不满皇帝崇佛,主动接洽了东夏人,只有去看看,才知道真假。”

光明磊落() 
在一堆案牍中,所有与西路有关的情报都被整理了出来,放在了狄阿鸟的面前。这些情报像是很多的触角,随着尾须延伸出去,使得狄阿鸟心思清晰,脉络明朗起来。他不动声色地批阅……窗外白雪纷飞,天籁缭绕。

    突然,他“啧”地一声搁笔。

    当年他和郭嘉搭出来的三方协议的框架,像流水一样在心田呈现。

    眼下的三方协议,就像就地打了个死结。

    他清醒地发现,三方围绕着“三方协议”的谈判不只是谈不拢,而是没有谈。

    朝廷觉得与东夏的交战致使拓跋氏得到蛊惑人心的机会,拓跋氏趁机作乱,是要与东夏穿着一条裤子,所谓拿“三方协议”要求协商,只是一场政治讹诈。而拓跋氏则是因为担保方和敌方打起来了,敌方之前的承诺得不到保证,拓跋晓晓乃至拓跋氏宗族担心自身安危,再加上靖康与东夏交战之际,靖康怕陈州生乱,将拓跋氏的护民官纷纷除职,于是拓跋氏被迫先下手为强;现在,东夏?是刚刚在与中原朝廷的战争中获胜,已经在议和中获取想要的结果,反而最希望三方协议回到它原本的样子……也就是说,靖康朝廷假想东夏是敌人,是背后的推手,拓跋氏假想东夏是盟友。倘若三方坐在一起,能够心平气和互相取信,未必不能谈出较好的结果,恢复到之前的模样也不是没有可能……却根本没有机会坐下来好好谈一场,更没有谁在真心谈判?

    收复陈州时,之所以同意三方协议,是忌惮东夏,是想尽快安定陈州作出的权宜,所谓的护民官,自古未曾有,你让朝廷老老实实认?不可能。拓跋氏百姓希望安定,希望获得平等地位,护民官就是他们信任朝廷的基础,更何况拓跋氏的宗族、贵族别有心思?如果说真有希望真正谈判的一方,也只是东夏。

    然而东夏就一定坚持谈判吗?

    靖康朝廷向自己开战,陈州拓跋氏是要站在东夏一边的,起兵响应东夏!你若按着他拓跋氏逼他谈判,是忘义之举么?而如果你按着朝廷,让拓跋氏重新割据,你所作所为又符合雍室大义吗?

    狄阿鸟给出的底线是不出兵。

    李虎选择义助陈州百姓。

    而拓跋氏百姓在意的是什么呢?

    是不是要见一见拓跋晓晓?

    之所以不见他,是怕他拿道义要挟,可是不见他,怎么知道很多的事情的源头是不是来自于他?

    他站起来,大步流星走出去,宣布说:“备马。孤要前去高奴!”

    大雪,轻骑,说走就走。

    骑士们懵了。

    家里的人像是听错了。

    但这就是东夏王,一如既往地果断。

    高奴?

    早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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