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尽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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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尽星河-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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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天子,令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而这才是君王被上天赋予的责任。

    所以,在他占领陈州之后,特别是实力膨胀之后,他开始了这一崇高的追求。

    因为有着这种追求,他认为自己多少年为之奋斗的目标与之一比,都太渺小。

    什么复兴部族,建立汗国,抢点粮,抢点人,抢点地盘,欺负欺负敌人,奶奶的,有了现在这一追求,咋发现自己以前过的都是盗贼生活呢。

    人活在追求中才是最胆大,敢下决心的时候,他义无反顾。

    他等着朝廷下手,露出破绽,出兵吞并仓州,横断玉门,与回师的靖康主力决战,一举夺下关中,到时扶立傀儡也好,自己称帝也好,大好河山,唾手可得。

    为了这个战略目的,他对仓州进行扰战而没有大举进攻,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示弱,等于在说,你打吧,你打我那边,我敢打你这边,你敢不敢打?敢不敢?

    对。用变相示弱这个词形容不太对,用变相激将也许更恰当一些,他在用自己的战略反问秦纲,你敢吗?你真的敢吗?

    对,如果他坐而不动,显得太不真实。他就是这样把自己伪装成受动者,这样中原的皇帝才会上钩,被激将。

    沿着仓陇边界一路向西,在仓州的西部,他的西方军团已经大规模集结。

    几经反复,最终和陈万复的儿子陈昂一起投降他的名将马孟符也被收罗帐下,更不要说诺颜阿乞,楼兰王,羌月王,青唐赞普,围绕月海半弯的天竺王,罗斯流亡军团,西中若玛流亡军团。这一路大军足足超过三十万。

    是真的足足超过三十万,绝非号称。

    因为各由大王、万户统领,多少人根本算不出来,反正超过三十万。

    他也没心去计算的。这王那王都已经算不清,算总兵力意义大吗?总之,西线他半点不担心,只在于怎么打,怎么指哪打哪,统御好这王那王。

    他担心的还是东线。

    因为战略布置的关系,东线他放不上兵力。他担心东夏狄阿鸟在背后戳一刀。

    狄阿鸟若倾全国之力,集中十余万兵力翻过奄马河进入拓跋山川打他,他能先集中个二、三十万,先折断这只鸟的翅膀,再应对朝廷。

    问题是狄阿鸟一动也没动。

    利用军队的机动力,他有把握歼灭狄阿鸟来犯之敌,却不敢跑去东征东夏。

    东征太远,狄阿鸟也已经经营了数年。东征不可能。狄阿鸟却又一动不动地趴着。趴着真不动也就罢了,他也没干与自己联手的实际行动。既然狄阿鸟还没有和中原朝廷彻底劫掠,现在是不动,不代表日后不动,就怕这狄阿鸟先期犹豫不决,两不相帮,后头被朝廷利诱,突然出手,造成自己东线崩溃。

    虽然一路西行,他的目光却留在身后。

    狄阿鸟和中原朝廷的矛盾和冲突,他一样不落地关注着。没错。狄阿鸟先期带往包兰的兵力绝大多数都已经南移,陈兵靖康,而且不止一次地向自己暗示,他不会冲陈朝下手,自己只要不再打刘裕,他就两不相帮,但他还是不敢轻信,心里在想:“他当真是出于唇亡齿寒吗?或者等在那里,到时候谁给他得多,他帮谁?”还会去想:“他将主力移动到靖康边境,究竟是真移过去了,还是假移呢?我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移动过去了呢。”

    几天后,他和他的谋臣终于商量出一计。

    在奄马河西部有几个小部族,本来打算中原大战时拉往中原战场,眼下不妨怂恿他们东移打包兰。

    由着他们去打又和拓跋部没关系。

    如果包兰空虚,不敢反攻,给钱给物满足这些小部族的要求,狄阿鸟自然是真陈兵靖康边境了,注意力也不在这几个小部族上,甚至是不肯一般见识,如果包兰城猛地冒出数万兵力,把他们碾个干净,那说明一切都是假的,狄阿鸟的主力集结在自己身边,自己不管值得不值得,都要抽兵数万甚至十数万围攻包兰,提前拔掉这颗毒牙。

三十七节 碰触核心() 
包兰往西,银川直北,王河北岸,沿着拓跋山山麓,是土默川平原最为肥沃的一部分,也曾是拓跋氏的重要发源地之一。

    从此处向北,翻越难以翻越的山脉,很快就能进入土扈特控制的区域,而向东,越过包兰新城,直东翻越山麓则进入东夏乌兰察,跨奄马河往南,则入定夏两州。几年前,拓跋氏所防备的主要敌人是土扈特部族,因为山脉的隔断,将防线放在拓跋山口和乌梁素一代,尚不够重视这一地域,随着这几年银川商路的畅通以及包兰新城的修建,对面转眼成了东夏重镇,拓跋巍巍这才着眼。

    之前,这儿驻扎有两个老牌拓跋氏千户,一左、一右。

    尽管随着时间,这两个千户统御的户数可能已有三五个千户,但相对比东夏包兰城驻兵的数量和奄马河内湾的屯兵,依然太过薄弱,何况因为贸易的兴盛,还时常有部众逃民迁入东夏。

    为了使用好有限的嫡系。

    两支从北方土拉河迁徙来的二流生蛮部落被安顿到这儿。

    这两支部族是高车联盟部族之一山之昆部的两枝。

    他们倒也有过像样的辉煌,但随着土扈特人的崛起,一再在并吞的战争中失败,最终只残余了七、八千人。

    对于常驻的博大鹿来说,两个小枝首领反不比两个拓跋氏老牌千户友好。

    两个拓跋氏千户中,总有一些老牌家族的分支。

    这些家族的分支因为特殊原因,不能跟着拓跋巍巍去发财,却有着贵族的传承,不乏家族底蕴,有的干脆把生意做到了包兰。两个千户官中的一个还让自己的小儿子私下登门拜访博大鹿,希望博大鹿庇佑一下他的商队,也表示自己也会约束自己的族人,不许他们在包兰搞事儿。

    但这最近两三年才落户的南迁族,却完完全全是拓跋氏羽翼庇护下的强盗,一落户就来抢劫,他们是不敢抢拓跋氏的,抢完刘裕去抢东夏,主要是抢刘裕,被碰个头破血流之后就躲回土默川那头,养好伤再露面,露面之后再抢。他们也一样得益于商路的富裕,因为一直挑刘裕下手,倒也做到休养生息,这回听说博大鹿带兵南下,包兰城内空虚,老汗也愿意在背后支持,立刻达成劫掠的共识,而共识的备用方案就是,一旦劫掠不成包兰,掉头就打刘裕。

    拓跋巍巍是一半阴谋一半阳谋。

    消息也没有什么保密不保密的,他们只是借两个小族的手试探。

    怕这两个小族实力不够,他们又往里头掺了些丁零高车,使整个军队的数量达到万人。

    这些消息,董国丈是一点也不知道。

    虽然他人在包兰,无时无刻不想着报效国家,全心全意去督责狄阿鸟,却除了每天早晨早早起床,到练武场上心不在焉地打趟慢拳,见着什么向狄阿鸟打听什么之外,再也没有别的手段,留心的人们注意到,他只是越去越显早。

    天还没有亮,在一阵齐扎扎的脚步声中,他又早早起了床。

    收拾出一身短打,拦腰掖好黑缎带,略一漱口,直奔出门,能看到干路上卫士组成的纵队,一段一段向外城跑去,浑身金叶撞击。

    这是狄阿鸟的卫士们晨起操练。

    董国丈问过,这些卫士每天天不亮集合,起码要跑上十余里,风雨不间断,如果哪天他们的将领觉得不够,或者一年内的某个月内,他们要作针对性训练,就会给两倍甚至更远的路程,有时还在快马后面扣上腰带拉上,由教官鞭打马匹掌握速度,而回来之后,上午、下午,包括晚上,照样安排战术训练和书习。

    虽然常说的“走”是一项军事能力,计入材官选拔,但军队往往不是每天操练,也不限制士兵的姿势和节奏。

    在东夏不是一天了,董国丈也已经见惯不怪。

    他只是心里多多少少带着儿同情,同情这东夏的军兵,相比朝廷的鱼鳞军他们是痛苦得多,同情东夏的百姓们,将士们时而震天齐呼,如果数量较多,是此起彼伏,会把他们从睡梦中震醒,而这也包括狄阿鸟和秦禾。

    他扭过头,看着这几个小队从路上通过,踏声如雷,喊声震耳,城区也由近及远,转眼间像是从睡梦中活了过来,苦笑给身边伺候自己的家人说:“来富。这军队天天这样跑来跑去,对,叫什么跑动操练,用处大么?为啥不见他们趁早晨空气好练一练拳脚?”

    家人来富说:“谁知道?老太爷,你今天又起早了一些,这会儿狄阿鸟肯定也在跑步呢。你去那么早等他,要等得更久了。”

    董国丈俗气地叹气:“求人办事难呀。”

    嘴里这么感慨,却又问来富:“你说他是天天和士兵们一起跑步操练呢,还是这几天看我在,出来跑步操练给我看的?”

    来富“嗤”地一笑,笑一半急刹车,小声说:“老太爷。我看是装像。做国王又不是大街上卖油饼,起得早了生意好,鬼才信他放着女人不搂,天天都起这么早,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么。”

    眼看东院子到了,门口站了仨兵。

    他记得步骤,要先到侍卫值班的房间递牌,让人领着自己去,就一止手,制止住来富说来说去,运用多年底层生活经验,路过时说话:“昨个看站这儿就觉得早,今天又这么早站这儿了。不跑动操练去呀。”他这是埋个话,听侍卫客气地回话说换岗,昨天不是自己什么什么的,笑笑就奔侍卫值班的房间去了,到了递牌儿,换牌,换完牌,定不要别人引自己去,说:“引啥。路都熟了。没问题我就自己进去,你要引路,我就不去了,每天都整得这么客气。”

    他是为了回来继续给侍卫说话。

    这一次折回去,趁着刚才与侍卫的交谈,就问:“这么说,你们不是轮值的时候,也每天跑动操练?那你们大王呢,每天一样跑动操练?这会儿跑半天了,还不到五更天,他能起得来吗?”

    侍卫说:“大王?有时候起不来。不熬夜不打仗,就都能起来,要他熬了夜,有时干脆不睡觉,跑个筋疲力尽回来睡。”

    董国丈装模作样地评价说:“啧,啧,辛苦不辛苦?”

    嘴里这么说,心里却反着想。

    背负双手一路进去,他心里却在想前几天狄阿鸟给他说过的话,看来狄阿鸟还真能保持与士兵一起训练。

    走了进去,远远看到几个人影在亭子边站着,其中一个手持金弓,口中嘶吼,舒展臂膀拉个满弓,定是狄阿鸟无疑,连忙跑过去喊道:“阿鸟。你今天没跑步操练。”然而人调转过头来,董国丈愣了。

    这个年轻人和狄阿鸟有点像,却好像要更高大一些。

    一个女子在亭子边站着,喊了一声:“是董伯伯吧。我是阿雪。”

    董国丈扭头看去,只见是一个高挑的女武士,映着灯光,似乎有狄阿鸟妹妹的影子,只是劲头飒爽,不似少年模样。

    董国丈还是有点尴尬,连声说:“我以为是阿鸟呢。”

    然而,他的眼睛盯着那张金色大弓,不敢相信地问:“这弓,你也能拉得开?阿鸟说东夏只有两个半人能拉开。”

    那少年哈哈大笑。

    他大声说:“董先生。我阿哥说两个半人的么?我只是这一段时间,事务繁多,没有好好习武,落在他的后面两个半人,不是把我撇一边了么?我们东夏,拉开一次半次的豪杰怎么能止两个半呢,只是这东西是弓,不开个十来次,引矢可中的,哪能算是能呢。”

    他将弓抛给别人,活动着双臂,口中说道:“论力气。我从来没服过谁。”

    说话间,这练武场上又有人来,来了就围上这里头的几只大架,选上面的弓试力气,好像这弓不是他们大王的,专门给他们在这试劲的,往往还一个人试,几个人在一旁相指点,最后上来个咋胡的少年,伸手取了张四石的弓,倒没见他臂力相比别人更大,只听他扯着嗓子嘶叫,周围的人一阵哄笑。

    董国丈也忍不住笑。

    然而忽而想起个人,虽然再叫不出名儿,却知道是谁了,是那个狄阿鸟的养子。

    呆了不一会儿,董国丈隐约知道今天为什么反常,他们出现在这儿——好像是要打仗了。

    打仗?!

    虽不知道打哪?

    最终打不打?董国丈都一脸激动。

    他觉得他终于探摸到了东夏事关军事的东西。

三十八节 搬兵御敌() 
没多少人留意站在大伙中间的干瘪老人。

    许信许小虎也许是个例外,他被武学的学生军撵来请战,极想通过拉开重弓证明自己,却只吼了个震天响,转眼看到了董国丈,揉揉眼睛,便跟到旁边十多步远,流露出一副欲言欲止的模样。

    这孩子在长月长大,对这位帮助过自己义父义母的长辈印象深刻,终因不善与人打交道,又个大年龄小,只跟着,却不知该怎么上前说话。

    董国丈认得他,但不重视他,早已在他身上贴上标签,心说这就是一个拉不开弓,长得像青年却还很小的少年,是狄阿鸟还没长大的养子,你找他?董国丈满脑子的战事,能转身关注一个孩子么?

    忽视身后的许小虎,他在人群中再难找到熟悉点的人,干脆有意无意地黏上狄阿孝。

    当然,狄阿雪也有与他亲近的意思。

    只是一样被他忽略掉。

    一介女子,能知道些什么?要找,就找重要的人物不是么?

    他却不知道,狄阿孝对朝廷极为反感而且仇视,只是吃过拓跋氏的诈,才不得不站在阿哥的立场上,否则一定是为履行不履行出兵义务吵翻天,即便站在这个立场上,动机也不是那么单纯,仍是主张观两虎之争,静待其变。

    不过,狄阿孝对他还保有客气。

    在这个恩怨分明的人心里,董国丈是对自己家族有恩的人,是恩人,只要是恩人,不管是不是说客,带着什么目的,都是应该礼敬的。在他反复追问中,狄阿孝多少吐露些东西,不过只是在说眼前,说这回包兰城外的军队又证实了拓跋氏反复无常,用心不良,明里要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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