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尽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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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尽星河- 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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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都是从草原上刮回来的尘土,他站在这个伙伴面前,看着这个昔日的手足,想起相识的过程,搂住埋在他怀里的也留桦,仰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

    无论是谁?

    都会死。

    也许他也埚以他的身份,可十二节断臂之痛

    以选择投降,可以选择放手。

    但是他没有。

    为了猛人的福祉,为了东夏未完的事业,为了与他狄阿鸟兄弟一般的深情,他奋战至死,牙齿咬破嘴唇,双目怒睁,体无完肤

    狄阿鸟被愤怒塞满了。

    这愤怒不是只冲那个生养也埚,却与儿子决裂的父亲也速录,也不只是土扈特的铁跋真,而是一切的仇敌,一起东夏的敌人。他们和这些誓死保卫东夏的男儿们一样的顽固,温情化解不了他们如狼似虎之心,他们用他们不名一文的**换走东夏巴特尔的性命,他们只为了私欲和野心。

    这个年轻的猛族将领永远地去了。

    狄阿鸟接过也庆阿的长子递来的白带,不知是不是扎错了,却扎到了头上,他失去了这个伙伴,一个值得他信赖的旧友,一个英勇的巴特尔,一个悍将,他不想按照风俗,简单地将人抛弃原野,让野兽啃噬。

    皱起双目,他凝视一片接来身边的武士们,低沉地说:“为我的兄弟也埚建造一个衣冠亡陵孤要东夏的男儿都来敬仰他,祭拜他,孤要那些敌人俯首系颈,匍匐在他的陵墓前祈求他的谅解。”

    他拍了拍也留桦的肩膀,等也留桦抬起头,露出梨花带雨的面庞,扶站住她,咬了几咬牙,肯定地说:“你等着,孤去为你的爱弟复仇。东夏为他复仇。”

    他离开也留桦,一步一步向也庆阿走去。

    风卷着落叶,把陈尸的花雨台扑打得凄厉,也庆阿突然一下哭了出来,狄阿鸟猛地走到他身边,抱住他,拍打他的后背。

    也庆阿浑身都在颤抖,他哭道:“也埚是为替我而亡。一直以来,都是我在逃避,他才不得不奔走。”

    逃避?

    狄阿鸟心里是承认他这点儿的。

    当年草原上的一位盖世巴特尔,因为和父亲之间的龌龊,经受不了打击,从此不在猛人中活跃。

    狄阿鸟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却鼓励说:“阿哥。重新站起来吧。猛扎特民族需要你。需要你这样的英雄给它新生。”

    也庆阿嚎啕大哭。

    狄阿鸟也泪珠滚滚。

    他和也留桦的孩子,被嗒嗒儿虎抱在怀里,站在不远处,却是指向也埚躺下的地方,嘻嘻牙牙地说:“舅舅。”

    他又奇怪阿爸见他就疼他,抱他,为什么今天却不理睬他,就又使劲拍打双手,牙牙念叨:“阿爸抱。”

    嗒嗒儿虎叹了一口气,把阿弟递给身边的许信,赶上几步,去扶已经摇摇欲坠的阿爸。

    将狄阿鸟和也十二节断臂之痛

    庆阿分开。

    狄阿鸟手里马鞭还在呢。

    他用力揽住嗒嗒儿虎,走上雨花台,面朝台下黑压压的将士,大声喝道:“孤在这里祈求长生天给也埚坦达安宁。孤与他结拜了三次,情比金兰。现在他死了,孤的悲伤盖不过愤怒,孤请求你们来为他复仇。孤,请求你们,将这些扰乱我东夏,让军民不得安宁的敌人都被你们取走头颅,踢碎肝肠,孤不信,冥冥上天看不到我东夏巴特尔的血肉、意志和力量。”

    他举起马鞭,折断掉,扔到台下。

    他举起双手,正反相示。

    他仰天祈求上苍。

    在沸腾的复仇声中,他宣布下达全国动员令:“恶狼不死,草原难宁,除恶不尽,春风可生。此次出征孤不是要看着我们东夏的铁骑踏碎他们的战阵,杀死多少敌人,孤只一个用意,让土扈特人从此在草原上绝迹,或沉浮,或灭亡,他们逃到哪里,我们就追击到哪里,他们在那里牧过马,我们就在哪儿插上青牛旗,他们在那里掬过水,我们就在哪儿让他们哭啼。”

    夜晚,和嗒嗒儿虎一起回去,到了家,累到在榻上,他翻个身,爬起来询问说:“你是不是觉得阿爸一下被仇恨湮灭了理智,要把土扈特人杀光?”

    嗒嗒儿虎说:“只是觉得好奇怪,阿爸从来没有这么凶残过。”

    狄阿鸟说:“一直以来,与土扈特人的战争中,东夏都在取胜,土扈特人去总能死灰复燃。阿虎。你考虑过为什么吗?”

    嗒嗒儿虎陷入沉思。

    李芷赶来,本来是要督促父子二人,特别是狄阿鸟,将征尘洗去,吃些热饭,好好休息一宿的,望了一眼,让跟着的人先离开,自己则踏进来,也挑了个地方坐着,用柔和的目光盯着他们父子。

    嗒嗒儿虎回答说:“土扈特人藏身大漠,败了就找不到他们。”

    狄阿鸟反问:“为什么败了就找不到他们?”

    嗒嗒儿虎又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回答说:“大漠太大。他们是游牧部族,四处迁徙,所以”

    狄阿鸟用手指点了他一下,回头看到李芷在一旁坐着,欲言欲制,要求说:“听咱儿子自己分析。”

    嗒嗒儿虎想来想去,再没有什么了,就苦笑着,挠了一下发梢。

    李芷也觉得没有了。

    但是他们都觉得哪不对,没有和狄阿鸟宣布杀光土扈特人关联起来。

    狄阿鸟轻声问:“想不到啦?普通人都能持这些看法。”

    李芷柔和一笑,说:“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原十二节断臂之痛

    因”

    狄阿鸟点了点头。

    嗒嗒儿虎又陷入沉思。

    他突然才抬头,反问:“因为我们东夏以前没想过杀绝他们?”

    李芷吃惊说:“你这什么道理?”

    狄阿鸟却说:“靠了点谱。”

    在嗒嗒儿虎和李芷的期待中,他低沉地说:“今年,是建国的第十一个年头了,对吗?这十一年里,我们东夏只有过一次国战。只一次,便是那一次,打光了,国库的钱,积攒的物资,而这六年,我们再也没有打过那么大的仗,心里都是在想,打不起了所以对土扈特人,我们都是击败,击溃,消弱。却没有起心灭亡它。对不对?然而你们好好算一笔账,年年耗费,比之一劳永逸,省了吗?”

    嗒嗒儿虎干脆地说:“没有。”

    狄阿鸟又说:“与此同时,军民不免滋生贪图安逸享乐之心,靠着贸易,放牧和耕作致富。我们能生活,能安居乐业,我们为什么一定要灭亡土扈特人呢?惰性就有了。产生了。甚至包括孤,包括你二叔,包括你姑父寄希望于给敌人一个陷阱,然后把他们圈起来,要是圈不住呢,就算圈住了,打胜了,他们会不会逃脱呢?土扈特人能在大漠南北游牧,为什么我们东夏不能?”

    李芷想也没想就说:“贫瘠。”

    狄阿鸟阴沉沉地笑了,肯定地说:“没错。就是贫瘠。贫瘠的土地,吸引不了我们的目光,国中的勇士,一年到头,不知道多少盯着人家靖康,甚至无故生非,去琢磨大王为什么不和靖康交战。”

    他看嗒嗒儿虎听得出神,就问:“你懂了?”

    嗒嗒儿虎点了点头,却又问:“我们为什么不统治草原呀。”

    狄阿鸟说:“人没有奋发之心,怎么去统治?所有的人都想着大漠的贫瘠,却不知道孤从来也没放弃过将那些贫瘠的土地抓在手里。是的。大漠以北,苦寒,贫瘠,可是用一百倍的土地养一个人呢?北方也有草甸,有矿藏,有山林我们为什么不统治它?如果整个大漠和草原都是我们东夏的,还会有土扈特这么一大波的敌人吗?没有了。到处都是我们东夏人,我们的骑手和马快穿梭,贼人都难有几个。阿爸宣布不给土扈特人机会,就是趁机一统草原我们不怕土扈特人跑,他们跑到哪,我们就追到哪,追到哪,我们就放牧到哪,规划河山,驻兵,建旗,统算丁口。我们要像一把篦子,把草原给透彻地梳理出来,我们要做千百年来没有人干成的事儿。”

    嗒嗒儿虎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李芷也在出神。十二节断臂之痛

    大漠之王,草原上群雄没有一个不想做,但是怎么统治,却缺乏手段,用篦子来梳理,确实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狄阿鸟用手指在地板上勾画,轻声说:“你们看。我们打过去,就把通京当成我们的都城一段时间。”

    嗒嗒儿虎反问:“一段时间?阿爸你怎么能到处迁都呢?你究竟想在哪建都?”

    狄阿鸟小声说:“别让你阿妈知道,孤偷偷告诉你。”

    李芷想也没想就揭破说:“你阿爸?他还想在哪建都?他就看上了北平原,绝山塞河,土地肥沃,平原开阔他每年都派人去丈量,每年都去,都量到大名府了。那才是他理想的都城。其余个小地方,他看不上。我也是没想到,他怎么就一个劲琢磨北平原,难道真的跟勘舆的学了风水?”

    狄阿鸟笑笑说:“阿爸连关中都看不上。关中水土渐失,王气外流,千百年之后,还能有而今之繁华?反倒是北平原,王霸之业也。如果阿爸一生走完,来不及在北平原建都,你却是要牢牢记在心里,看好咱家的北平原。”

十三节 送子从军() 
动员令一下,全国就已经进入到了备战状态。整整三天了,狄阿鸟都没有升殿,大会将领。每天清晨,那些将阁中没有担任实际武职的将领,高爵,就会约上袍泽,蜂拥在武英阁,在那儿等着。他们按群而至,身着盔甲,握着长剑,表情严肃,脚步扎扎一致,但每次,高太监都等在那儿,用尖细的嗓子劝散他们:“还是散了吧。大王今天没安排。”这是第三天了,将领们等不住,干脆一起涌到狄阿鸟的家外,想知道大王有没有从也埚的死亡中恢复过来,能够安排战事。

    又有人出来规劝,图里图利已经是半卸甲状态。

    他也到了。

    出来劝众将的是图里牛一看阿爸也在,登时转身想溜。图里图利张口把他叫住,然后众将一堵,就把他围个严实,七嘴八舌就问:“大王这是怎么了?为何还不安排战事,他不会生病了吧?”

    正说着,一队文参从面前经过。

    文参们排着队,抱着箱子,一箱子一箱子的卷轴翘着卷轴柄,把他们的视线全吸引过去。大伙全忍不住了,用指头指着他们,却瞪着图里牛,想知道他们这些文参为什么能得大王召见,他们是要干什么。

    博小鹿打小就欺负图里牛,已经欺负惯了,扬起手掌在他脸上轻轻地拍,问他:“说呀。说呀。你哑巴呀。”

    图里牛气急败坏地拨着他的手掌,解释说:“我怎么知道?我我不知道呀。”

    一个将领调转头,问大伙:“没有召见将领,他拜谁为将呀?是不是?难不成他要亲征?”

    这不是主流。

    主流是这样的。

    博小鹿问:“为什么他使劲召见文官?他想让这些书生们去打仗么?”众人顿时附和,乱吵吵一片。

    博小鹿眼看文参快过完,大踏步拦上一个,往他面前箱子里一抓,抓出来一筒卷轴,一边挑衅地看着眼前的文参,一边把它展开,武将们围上去好几个,只等他打开,就惊叫:“地图。这他娘的全是地图?”

    博小鹿连忙给文参塞回去,恬不知耻地赔笑,压低声音问:“我阿哥没有生病吧?”

    文参摇了摇头。

    博小鹿摸摸自己蓄起来的短须,又笑了,说:“这打仗,光看地图也不行?对吧。这些地图从哪来的?你给阿哥捎个话,地图咱们带上,边行军边看”

    文参硬挤着穿过。

    他蔑视地回头看一眼,扔下句冷邦邦的话:“从哪来的?黄埔开了‘国家地理’的课程,建立图集档案馆,十年以来,我们东夏人只要贡献出官方没有的草原地图,就可以获得一笔不菲的资助,你不知道?真是不学无术。”博小鹿愣了一愣,等他走远了才反应过来,大跳双脚:“你们画个图了不起呀你们,打仗还不是我们这些不学无术的?呸呸。谁不学无术?老子家里珍藏的地图多了去。”

    图里图利提醒了博小鹿一下。

    博小鹿一抬头,赵过也来了。

    他大吃一惊,分开众人走过去,一到跟前就低着头问:“阿哥。大王也没召见你吗?这么说领兵的肯定是阿孝阿哥?对吧。”

    赵过笑笑,轻声说:“王弟已经在替换博大鹿的路上,两天前就出发了。”

    博小鹿大吃一惊:“大王是在等博大鹿?”

    他好奇,赵过也好奇,赵过问他:“大王没有派人传话?”

    得到博小鹿的回答,他大步流星就往箭楼构造的门殿走去。

    走到跟前,也立刻被拦了下来。

    赵过大怒:“国家要打仗,要注意将。要注意将。这谁也不见是什么道理?和郭嘉几个运筹帷幄就行了?”

    他想起什么,要求说:“你去通报,就说我在外头求见。”

    禁卫断然拒绝。

    这使赵过无比恼火,却又没有办法,这儿大门匝死,他进不去,但不是只有大门可以走,他带着两名家将,大步流星绕了过去,他想好了,狄阿鸟再这样让人挡着,他就让狄阿田去找老夫人走亲戚总行吧。

    绕到偏门,却不料和狄阿鸟碰个正着。

    他还在发愣,狄阿鸟一把把他挽住,“嘘”了一声说:“走。跟孤一起下牛录看看。”

    赵过十二分不情愿,一扭头,郭嘉钻了出来,争执说:“阿鸟。战事紧急,战报你都收到了没有?你怎么闲了三天?”

    狄阿鸟叹了口气。

    他犹豫了一下,要求说:“上车说。”

    三人挤了一辆车,进去之后,赵过又追问。

    狄阿鸟说:“阿过。孤这三天并没有闲着,之所以行辕名单不公布,是有原因的。你听说没听说,党那人约好起事的消息?”

    赵过一阵惊了,大喊一声:“什么?”

    车里,狄阿鸟半个人都在黑暗中。

    郭嘉轻轻地咳嗽,替狄阿鸟说:“从来没有事情是孤立的。土扈特人敢用兵,他必有依凭,他都联络了谁?也速录敢起兵,他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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