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尽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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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尽星河- 第1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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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阿鸟离得越来越近了。

    拓跋氏的小王们对拓跋晓晓都是极为熟悉,只在一刹那之间,就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看得清楚。

    嗒嗒儿虎跑了不少的路,一边迈脚一边喘气。

    狄阿鸟则微笑着,听拓跋晓晓讲他几枝的族亲。领兵的都在城楼边阅兵,这儿的也就是一些吃闲饭的,或者文职的听拓跋晓晓讲解,狄阿鸟大致是听出来了,拓跋晓晓在埋怨他们这一代没有出什么杰出的人物。

    狄阿鸟却不这么认为。

    身边的拓跋晓晓就是一个杰出的人物。

    他少年征战,战功赫赫,怎么能算庸人呢?

    那拓跋久兴,把段含章都能拐走,又怎么让段含章判断他的才能和出息呢?

    拓跋阿尔蔑,若非吞服五石散,也不是碌碌无为的人。

    这只是狄阿鸟知道的。

    之所以他们还觉得没有英才,那只是指惊才绝艳之辈,像他们父汗那样的。但是人的成长与实事和环境也有关系,拓跋巍巍这样的英雄几乎是不可复制的,他的孩子们在他的庇佑下长大,怎么可能经受他曾经经受的那些风浪呢。拓跋晓晓妄自菲薄,狄阿鸟却在心里给他全盘否了。

    但是,拓跋晓晓说得也对,拓跋巍巍一不在,除了他拓跋晓晓还凑合,没人能够主掌国运,决胜敌国。

    狄阿鸟不经意地瞄了嗒嗒儿虎一眼,看着他涨红着脸,扶着自己膝盖,哼哼着往上爬。他在心里说:“阿虎呢。阿虎将来能做到吗?”

    不管能不能做到,他都在倾注心血,他必须要在他战败,或死或伤之后,可以有一个儿子,让百姓信服,让军队归心,而且还必须镇压国运,与敌国争锋。不然的话,陈国的今天,可能是东夏的明天。

    于是,在上头的人都集中在他身上的路程中,他突然停了下来,淡淡地说:“阿虎。自古君不拜君,待会儿上去击败拓跋巍巍老汗爷,由你代你父亲,为这位难得的英雄叩首。”

    拓跋晓晓也停驻了。

    君不拜君?

    没人指望狄阿鸟跑去为拓跋巍巍磕头吧?

    然而他却让他儿子磕头。

    这意味着什么?

    敬重?

    拓跋晓晓有点糊涂了,连忙说:“怎么能让殿下屈身叩首呢?”

    狄阿鸟笑笑说:“代替孤。孤只能对你父汗行平礼,但实际上,孤却是他的晚辈,只好让孩子代为叩拜。”

    拓跋晓晓没有坚持,谁不希望自己英雄的父亲得到别人的敬重呢。

    他朝狄阿鸟看去,发现狄阿鸟抬着头,定定地盯着什么,顺着他看去,却是日上三竿的太阳下,风起卷衣,一身大红的弟媳妇,心里不自觉道:“果然是这样。他一眼盯过去,就挪不开眼了。阿尔蔑倒是拿捏得准。”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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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六节 甜言蜜语() 
狄阿鸟心里充满了对王曲曲的担心。

    拓跋巍巍死了,陈国灭了,她却穿了一身红色的盛装,特立独行地出现在宗庙,是在为雍人的胜利祝贺,抑或是在欢迎自己的入城?此时一过,拓跋氏嫡系家族的人以后会怎么对待她呢。

    他不顾众人的目光,按了身侧紧紧跟随的狄黑虎一把,不让狄黑虎跟随,而自己快步上前。

    王曲曲的心脏剧烈地跳动。

    近了,更近了,果然是径直来到自己的身前。

    她满怀的欣喜化作一句带着恍惚的话:“你来啦。”

    狄阿鸟往两旁扫了一眼,在拓跋阿尔蔑身上略作停驻,收回视线,压低声音,附在她耳边严厉地说:“这是什么日子,什么地方?你怎么能穿一身红?”

    王曲曲不自觉地说:“我高兴呀。”

    她都能感到狄阿鸟哈过来的气息,差点去抓狄阿鸟的胳膊。

    然而,狄阿鸟再一次压低声音说:“去换掉。不能穿,无论你们夫妻怎么闹别扭,要知大体。”

    王曲曲还想说什么,狄阿鸟已经大步穿过丹墀,往里面走去。

    她突然一冷,晃了一晃。

    这遇见,这重逢,不该是这样的呀。

    旋即,她就把视线落到了嗒嗒儿虎身上,嗒嗒儿虎愣了片刻,给她鞠躬说:“阿姨好。我叫李虎。”

    “李虎”一名,像是惊雷一般击中了王曲曲。

    李虎。

    狄阿鸟带来的孩子为什么叫李虎?

    他为什么自称李虎?

    带着一股怨念,她死死盯住嗒嗒儿虎。

    狄阿鸟在二十步外喊嗒嗒儿虎,嗒嗒儿虎扭头看了她一眼,往里面跑去。

    拓跋晓晓侧身注视着这一切,更注意到狄阿鸟接近的时候,给狄黑虎都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心中微微一叹,朝自己的弟弟拓跋阿尔蔑看去。兄弟之间的天性,让他也感觉到心里一疼。

    但是,他也没了几天前的忿恨。

    狄阿鸟的光芒几乎笼罩了凉中城,这是一个令人折服的英雄,而从这一点出发,哪一点感情纠葛,反倒让人微微释怀。他扭头又看了王曲曲一眼,大步跟了过去。这个时候,他不再恨狄阿鸟,而是觉得这王曲曲根本就不应该存在,就像他几天前一时冲动,曾冒出来杀死王曲曲,一绝家族耻辱一样。

    但他也觉得王曲曲是那么无辜而可怜,若王曲曲不是给他的印象是美丽善良而是丑陋泼辣,他早先也就痛下杀手了。

    他比拓跋阿尔蔑刚烈得多。

    狄阿鸟走进宗庙的大殿,亲族们立刻鱼贯跟进去,王曲曲有点站立不稳,她有点意外,她不知道自己失望在什么地方,她是恐惧的,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忽视。齐齐格向她伸出来援手,把她扶住,先是评价说:“这王八羔子怎么会这么年轻英俊?怎么可能呢?还带个孩子一起来?”

    接着,她急切地问王曲曲:“他跟你说了什么?”

    王曲曲咬着下嘴唇说:“他让我去换身衣裳,他说我不该穿一身红。”

    王曲曲的话让齐齐格对狄阿鸟的印象一下转变。

    齐齐格又反复询问:“你怎么回答他呀?他不是爱你吗?他只说了这些吗?你有没有告诉他你是阿尔蔑的妻子,让他别垂涎你?”

    她问了一堆话,王曲曲已经不分辨了。

    王曲曲只是喃喃地说:“那孩子叫李虎。他叫李虎。”她嫉恨攻心,突然间呻吟出来:“那个贱人,她孩子都这么大了。”

    齐齐格愣了一下。

    她不是笨人,隐约猜出来点儿什么,压低声音说:“他倒是知道让你换衣裳。换吗?我与你一起去换。换也来不及了,一起进去,看他要干什么?”宗室的人陆陆续续都进去了,二女慢了半拍,抬脚进去,已经落到最后,到了里面,狄阿鸟拉着嗒嗒儿虎,正给拓跋氏的列祖列宗扪胸鞠躬。

    他鞠躬,嗒嗒儿虎也鞠躬,狄黑虎也鞠躬,这一举动几乎赢来了所有拓跋氏嫡亲后裔的好感。

    他们似乎都在不敢相信,目光死死盯住拓跋晓晓。

    拓跋晓晓只好说话,轻声说:“大王跑来祭拜臣家族的列祖列宗们,这是臣家族的荣誉呀。”

    众人觉得这话过了,好像拓跋氏家族的祖先不值一提,反倒由他狄阿鸟的捧场给光辉几分。

    大殿里的人顿时哭成一团,有的席地就不起来,嚎嚎大喊:“列祖列宗呀。子孙不肖。”

    这是合情理的。

    国灭了,宗庙由他邦君主入内,大哭亦合乎情,但同时,又像是反驳拓跋晓晓的虚伪一样。

    狄阿鸟转过身,接受他们宗长的感谢,轻声安慰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不是陈国不在了,列祖列宗就无处立身。请保有你们的宗庙,作为子孙接受庇佑和寄托哀思的地方。”

    宗长一脸喜色,喊了出来:“您是说,可以保住宗庙?”

    狄阿鸟微微点头。

    他抬起头,瞻仰着拓跋氏先祖的遗像。

    事实上,这些遗像都是假的,根据口头传说让画师追画的,有些先祖的模样,根本不像人类。

    带着一丝感怀,狄阿鸟按按白发苍苍的宗长手背,轻声说:“你也多保重身体,陈国不在了,人还是要活下去,还是要祭拜自己的祖先,雍人都有此传统。即便是捣毁宗庙,人就不拜祖先啦?还是会拜,与其私下拜,不如保存下来,降低规格。”

    宗长不知道说什么好,反复用眼神去征榷拓跋晓晓。

    拓跋巍巍的衣冠灵堂设在正殿,按照雍人的传统,他是开创之君,是高祖,人不在了,自然在正殿设灵位。

    狄阿鸟走过去,带着嗒嗒儿虎和狄黑虎行礼,不等众人跟着哭,却一声哽咽:“灵武一别,不期前辈已辞世撒手,乘龙驾鹤,归于上天,心中感念,一时不能自己。然君王临国,无有长生不死者,唯功业之不朽,造福为流传,而人仍不免。追述君之生平,起于大漠之间,心雄万夫,德行高远,深沉有大略,性坚毅而有仁名,可为当世之英雄。孤生于尔后数十载,嬉闹斗鸡犬之日,君成名之时,故虽居于极东之地,亦耳闻君之大名,时常铭刻于桌椅,奉君之伟业为瞻”

    这?

    满殿的人都懵了。

    这东夏王,难不成还是汗王的仰慕者?

    也是呀。

    拓跋巍巍成名之时,狄阿鸟穿着开裆裤,听着别人诉说他的英雄事迹,幼年的心里自是种下了一颗种子。

    难怪他如此宽容拓跋氏的子孙。

    难怪他可以让拓跋氏子孙保留先祖的宗庙。

    众人念头千回百转,却不知道该不该再恨他灭国了。

    齐齐格双目含泪,不敢相信地问别人:“我没有听错吧?”

    她没有听错。

    狄阿鸟还有更重要的信息要传达给他们,这又说:“生不能与君同殿为友,视为平生之憾,虽世事造化莫测,而终敌视相伐,彼此却无私仇衔挂,战场上堪称对手,战场下惺惺相惜,为英雄者最知悉英雄。君辞世而去,孤痛惋之,世间若无英雄,余者寂寥矣?思君生前所思所愿,孤亦有异乎?同道之人,各持一端罢也。世人张目,以拓跋神,长生天,昊天上帝相分,然三帝渺在上天,何人哉?何模样哉?无人知之,孰能知不可为一帝化三,而世人称呼各异?”

    大殿里静静的,哽咽声都被憋回去了。

    惊涛骇浪的一番话。

    狄阿鸟却又说:“天下九州万方,其族众,其民不同俗,动辄因小故而征战厮杀,双眼蒙蔽,持他族之民而生吞活剥者有之。巍巍黄天,何视于此?

    “代与雍同源,史籍有所载。君所思愿,为兄弟之分千年而重归于一,自此相亲相爱,不分彼此,实棠棣之华章,凡世之大愿。故君虽不臣于天子,治国有失,然君之心胸,可平四海之争,获士之褒赞矣。君虽乘龙,弃百姓亲族,而孤愿代之。孤之入凉中,心决似铁,将推君之所欲为,合二三族为一,故自告奋勇,而为三方盟,彼天子能持众生平等,孤为之约陈民;彼陈民心思王化,而心怀疑虑,而孤为之谏天子,而不容分之彼此。孤生而与君同有共愿,自是不敢负君,敢于君灵前起誓,孤有生之年,当照拂君珍爱之子孙,安居君珍爱之民”

    大殿里连根落针的声音都没有,呼吸好像都已经停了。

    众人心里却又半点不平静,用眼神相互交换,莫衷一是。

    东夏王狄阿鸟他似乎是在解释他为什么而来凉北,为什么而坚持受降,为什么来祭拜拓跋巍巍老汗他说什么?

    他说他是老汗的仰慕者。

    他说他小的时候,就在拿拓跋巍巍当榜样。

    他说他和拓跋巍巍惺惺相惜。

    他说拓跋巍巍死了之后,他感觉到寂寞。

    他说他和拓跋巍巍有着同一梦想,只是各持梦想的一端,手段不相同罢了。

    他甚至说,谁知道拓跋神,长生天,昊天上帝是不是同一神,只是世间的人称呼不同而已。

    他说,拓跋巍巍虽然不臣服于天子,虽然治理国家有不足的地方,但是合二为一的想法是世上的大愿,可以拿来平靖四海争端。

    他说,拓跋巍巍虽然死了,但是让族群合并的想法,他狄阿鸟愿意自告奋勇地推行下去,所以才来凉中城,带着莫大的决心,来替拓跋巍巍实现他想实现的东西,若天子一视同仁,他就为天子约束陈民,若是陈民希望和靖康化二为一,他就为此监督天子。

    他说,因为两个人的志向一致,他愿意在拓跋巍巍的灵前起誓,只要他活着,就一定保护拓跋巍巍的子孙,就让陈民安居乐业。

    满殿的拓跋氏嫡亲子孙都不知道怎么好了。

    只要汗位轮不到自己做,成为大汗的人真能做到这些,即便他不姓拓跋,关系又大到哪去?

    安静一会儿,殿内有点乱。

    王曲曲都听到了齐齐格粗重的喘气声。齐齐格见她看过来,苦笑说:“李景思肯定想不到他来了凉中,说些什么,做些神马。我也敢肯定,世上没有人不会被他的甜言蜜语打动,只要他想打动你。”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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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七节 大酋仍在;雍人何耕?() 
从拓跋氏的宗庙出来,狄阿鸟落脚在凉中城陈国宫殿群的立政殿和武极殿。

    这两处地方,一处是拓跋巍巍用来理政的地方,一处是他居住的地方,凉中城原本是没有宫殿的,整个宫殿群都是新修的,拓跋巍巍不是狄阿鸟,自会听取底下谋臣进言,相信帝王修宫室以镇天下的说辞,从他控制陈州开始,他就在选址,而今十多年过去了,宫殿还没有能修完,而这两处地方,就像修出来的招牌门脸一样。

    羊杜派来的使者本来还要非议,说他狄阿鸟受降之后入驻宫殿,不符合礼法。

    然而,他很快就提不出来抗议了,狄阿鸟是接受这两个地方作为落脚点,却没当宫殿用,纯粹是当成自己的立脚点,中午抵达,下午,他就下令把大本营迁移过来,以方便处理诸多政务,传达军令。靖康军使就见清一色的东夏人往皇宫蜂拥,想想自己义正词严的反对,只有苦笑了。

    陈国人,包括拓跋晓晓在内,从来没见过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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