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尽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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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尽星河- 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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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景思却缓缓地把枪放下来了。

    东夏兵的战斗力他见识过,而今三万骑兵,大部分溃散,东夏兵必然趁势杀回王河,一但挟裹胜利之势回师,陈国最后的一部分主力必然被击败,这再一败,就再也没有一点凝聚力了。

    他突然大吼一声:“李景思在地。东夏王可敢一见?”

    东夏兵并不想让大王见这将领,兵甲不解,兵器持在手里,要见大王,大王又好逞英雄,要是大王非要上来,遇到了危险怎么办?

    马耳朵菜正好在周围,把他认了出来,手一指,大吼:“就是他。就是他打败我的,毁了我们五六百战兵。”

    牙猪儿手提布六孤玄央人头,忍不住骂他:“像不像打架打不过,你回去喊来一大帮人,这会儿一认就是他,让我们上去替你揍了?要我是你,二话不说上去挑战,免得自己的尊严回不来。”

    他这么一说,马耳朵菜大吼一声,驱马上前。

    他手持狼牙棒,部下成片死亡的景象在眼前浮动,浑身都忍不住发抖着冲了上去。

    李景思反倒笑了。

    他没想到,被包围了,东夏反倒发动单挑,而且还让自己的手下败将上来。

    他猛地挥舞一圈长枪,喝道:“来将。我愿与你一战。但是你要输了。必须答应我去给我找东夏王来。至于他见我不见,就在他敢不敢了。”

    马耳朵菜生生扎住冲势,回答了他一句:“按你说的。”这就又上去,狼牙棒一阵舞擂。两马交错得飞快,时而互冲,时而相撵,兵器互相挑砸。陡然间,那李思景一晃枪,不知怎么回事儿,像是错觉一样,众人就感觉到他长枪枪头不可以思议一个颤跳,荡在马耳朵菜的后手上,狼牙棒被挑飞了。

    再一下,李景思的长枪就点在马耳朵菜的下巴上了。

    李景思还要督促他履约,听到有人拍手,一个小孩的嗓音说:“阿爸。他枪法真好。你赦免他。让他教我枪法吧。”

    李景思一抬头,见一名几乎和东夏普通低级将领看起来差不多的年轻人一边接受欢呼,一边缓慢打马上来。

    李景思有点愤懑。

    不知为何,他佩服很多击败陈国的将领,唯独对狄阿鸟不抱好感。也许是他曾有心放水一回,结果狄阿鸟上去把他的人马给打得凄惨吧,死了很多身边的人,让他心里不舒服;也许是狄阿鸟在他眼里有胡人血统,让他觉得排斥吧;或许是狄阿鸟太年轻,让他心里觉得别扭。

    他静静地观察狄阿鸟,包括他身边跟着的一个骑大马的小孩。

    狄阿鸟微笑着说:“你不错。陈军大乱,唯有你的军队巍然不动,是个将才。”

    李景思心里更加不舒服。

    试想自幼从军,南征北战的一名将领,被一个年轻十来岁的后辈敌将夸奖,心里有多不舒服。

    狄阿鸟又笑了一笑说:“孤爱子想让孤保全你,教他枪法。将军意下如何?”

    当然,这是个劝降借口,狄阿鸟自己都是武艺高强之辈,对嗒嗒儿虎的期望又怎么会是一二枪法?

    李景思这就说:“还请大王先解开我的一个疑问,你的人马来回跑了四百,又掉头折回来,在此地埋伏,两夜一天,人和马是怎么做到的?”他环顾四周,又说:“而且仍能勇猛作战?”

    狄阿鸟淡淡笑道:“你们弄错了。只有一支前锋跑了四百里,我身边的主力,也就是走了三百里不到。”

    李景思又问:“为什么要在此地设伏?你怎么就有信心打赢三万陈国铁骑?”

    狄阿鸟淡淡地说:“你的一个问题问完了。孤本来不想回答你,但是考虑到你击败马耳朵菜的战术运用得不错,将士们都说你应该给我送腊肉。孤尽一下做先生的义务,回答你吧,孤在此地设伏,打的不是战争,是气数。陈国将亡,将士们心里都有数,来回奔走数百里,有何不敢打?而在此地设伏,不是和你一样,打的是出奇不意吗?”

    李景思又说:“你误会了我的意思。”

    狄阿鸟“哦”了一声,反倒引发了兴趣,反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李景思说:“你是客军。孤军。半道设伏,这怎么可能做得到?怎么敢去做?”

    狄阿鸟又笑了,轻声说:“孤明白了。孤为什么敢才是重点是吧。除了运动作战,调动并拉开你们军队歼灭之外,孤还有一些底气,孤麾下的军队战力强劲,军心凝聚算了,这些说了,也未必回答得了你的疑问。孤只是好奇,你要见孤,只是为了问孤这番话么?既不投降,也不束手,更不是为了换孤另眼相看,只为解答胸中疑问吗?”

    李景思略一迟疑说:“想请大王放我离去。我去劝陈王降大王,令大王兵不血刃。”为了取信狄阿鸟,他说:“我是雍人。是上头投降了,没办法才留在陈国的。如果大王还记得陇上战事,倒是还欠我一个人情。”

    狄阿鸟愣了一下。

    随着李景思的解说,他同意说:“孤可以放你走。但是你和孤谁先见着陈王,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说完,他大喝一声:“赵过。你带三千人,先行一步,硬着陈军打过去。”

    赵过应了一声,就去集结军队去了。

    李景思愣了一下,反问:“你说什么?”

    狄阿鸟又笑了,说:“你们陈兵不是源源不断开过来吗?孤自然是迎面打过去。”

    李景思失声道:“你刚刚”

    狄阿鸟替他说了:“刚刚打败你们的骑兵对吧?那就追击呀,没错,三万骑兵,孤眼下歼灭的不过一万多,其它的要么还在后面,要么逃了,没办法,我们东夏将士英勇,迎头打过去,打到陈王身边。扔了兵器吧。孤给你一杆白旗,你打着一路回奔,也许来得及。”

    一回头,狄阿鸟就又给将士们宣布:“诸位敢不敢与他比一比,看看谁先到?”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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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一节 汗王落水() 
无名川一战,步六孤玄央陨落在牙猪儿之手,三万陈国精锐骑兵战死不多,逃者无数,降者上万。

    战果倒在其次,突如其来的伏击,近一步打击到陈**队的信心,陈国的灭亡彻底无以挽回。

    狄阿鸟所说的气运,就是指这个东西。

    不光是民心,还有信心,心里认为对错成败的念头。如是人们都认为一国要灭亡,它再强盛,也会意外而亡。如果军队都认为战斗是徒劳的,他们人再多,装备再精良,也会一败涂地,争相逃散。

    若陈国能够接二连三打胜仗,即便失去的城池和士兵再多,也还能把气运挣回来。但是这一次,他彻底没机会了。

    后面的陈**队还在往前进发,前头的陈**队调头在往后跑。

    赵过抽调的三千军队如入无人之境,一路上行军飞快,他们行军飞快,调头就跑的陈**队就要跑得更快,如果说将领还沿着路跑,约束不住的士兵往路两边的野地,城镇,村落就钻。

    加上陆续渡过王河的步兵,半道上也不过聊聊三五起阻击和抵抗,但是没有用,规模太小了。

    拓跋巍巍还在王河的对面。

    与消息一起到的追击还没到王河,消息也传不过王河,他接不到任何消息。

    陈国的步兵也还没有完全渡河,健布给靖康军队下令出击,数万靖康军队有的沿着王河包抄过来,有的从背后上来,试图拖延他的脚步,他接了两仗,突然发现自己的军队同样再打不过靖康官兵。

    他怕了,好在多数军队都已经度过王河。

    他寻了个家族的远亲去见健布,试图通过出使增加健布对狄阿鸟的戒心,不仅为当下,也为自己在于东夏军队的决战中靖康能够不插手,否则几十万靖康军队也一起上来,他无论如何是打不赢的。

    他害怕自己提前过河,军心近一步动摇,上来的靖康军队会令王河以东的军队溃散投降,几乎坚持的到最后。

    最后只剩下两支还在抵抗靖康军队的殿后军队,他这才带着行辕过河。

    如今的他也面临着直接的征战,哪怕是渡河的时候,行军的过程中,都会有突入起来的战斗,为了保护自身安全,他穿上自己的里外重甲,这是他年轻的时候定做的,此甲是一个擅长冶铁——即将被他灭掉部族的首领用自己手中一小半的金属打造,重126斤,对于他那重大的身量来说,这个重量本来不算什么。但是今天,他已经不比当年,坐了多年的朝廷,体力怎比当年?更不要说他的年龄,当年他不过三十岁,而今却是二十余年过去,再加上身上有伤,会时不时因为盔甲太重皱一下眉。

    但铠甲他必须得穿,出于保护自己的需要,出于彰显武力,给将士们信心,他必须要若无其事地穿。

    要走了,有点承受不了他重量的粗壮坐骑更是一走一软。

    到了河边,木筏就在旁边,身边的人争先恐后上来,试图接他下马,他挪了几回,发现自己的腿难以从马臀上再跨过去,就摆手让众人别围着,自己用一只手按在马脖子,使劲地撑起自身的重量,希望能把后翘的腿绕过马臀。但是他失败了,马匹的颈部经受不了他那么大的重量,他一按,马就哀鸣走动,他一按,马就甩颈,没有办法,他只好试图往马臀后面仰,将腿从前面掏过去,第一次,他自己差点掉马,就哼哼着坐回去,第二次,他变得小心翼翼,将身体尽量躺平,然后伸出腿,翘高,敲高,再翘,但是他忽略了自己腿的长度,马眼睛中映出一条腿。

    他自然会继续往上翘脚。

    李景思终于跑过东夏的军队,咆哮着赶走筏上慢吞吞下到岸边的士兵,猛地跳上,夺了竹篙就走。

    他撑得飞快,看到了正在下马的拓跋巍巍,大声喊道:“汗王。汗王。”

    拓跋巍巍似乎根本没有听到。

    他还在为下马苦恼。

    他的脚荡呀荡,却是不会去踢马眼的。

    但马并不知道,马“恢”一声就惊了,沿着河边跑,拓跋巍巍差点掉下来,只好猛地坐起来,一把抓上马鬃毛,战马吃疼,走得近水,一脚踏到滑泥上了,马“噗通”一声,蹶河岸边了。

    众人大声惊叫,就见他们的汗王,被低抛起来,落到王河中。

    人争先恐后地抢过去。

    但是盔甲太重了,拓跋巍巍也不再年轻,他消失在了河边浅水中,只留下来一个又一个泡泡和一阵浑浊。

    众人纷纷跳进王河中,在他落水的地方摸,却发现他不在原地了。

    李景思呆住了。

    想起拓跋巍巍的另眼看待,想起他宽厚得像他身躯一样的性格,想起他主持自己和他女儿婚礼时浓浓的爱意,想起他抱外孙发出的爽朗笑声,“扑通”一声,跪倒筏子上了这时的他,只是个被迫作战的老人呀。

    他连马都下不来呀。

    他身上的伤还没好。

    呆他身边的一个儿子大吼,调集人上来,人扑通、扑通往里头跳,这才找到他,他试图站起来,却是往里头滑了,众人七手八脚把他从到胸的河水中拽出来,就见他站不住了,几个壮士下去,弯腰把他扛住,抬起来,抬到岸边。

    这个纵横草原多年的豪雄就躺在那儿了,王河悠悠地流淌着,风轻轻地吹着,沙哑的嗓子呼唤着。

    众人无论想什么办法给他控水,浑厚的胸肌都阻挡着众人的努力。

    李景思跳上岸来,与他哭泣的儿子拥抱一下,就朝他冲了过去,李景思终究是中原人,见到过落水的人,知道怎么急救,让人把他放到平板车上,把放脑袋的一头压下来,然后再帮他控水,捋舌头。

    拓跋巍巍终于被控出了两口水,眼皮有了动静。

    李景思却还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噩耗,就静静地跪在他身边。

    拓跋巍巍的儿子从身后抱着李景思,喜极而泣,大声喊道:“还是阿哥你有办法。还是阿哥你有办法。把汗父救活了。”

    在拓跋巍巍的儿子之中,倒是没有凶残如狼的人。

    草原上的首领,很多都逃脱不了父子兄弟相残的命运,因为父亲是狼,儿子是狼,头狼只能有一匹,他们要相争。

    但拓跋巍巍的儿子之中,几乎没有这样的人。

    李景思也跟着感动,用自己的两只手按着他环绕自己的胳膊。

    旁边的大臣匍匐一片,纷纷喊道:“汗王。你不能有事呀。你一旦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怎么办呀。”

    拓跋巍巍又咳嗽了一口水。

    他胳膊努力想抬起来,却抬不起来。

    不过,他终于睁开眼睛了。

    他眼里满是灰暗,奴隶们把他扶坐下,就坐在背后撑着他的身体。他费力地咳嗽半天,盯着李景思的人,眼神中满是绝望。

    李景思没敢告诉他。

    他反倒是自己判断了,他没死,没被呛浑,依然头脑敏锐。他含混说道:“景思。你怎么回来了。打败了?被他半道伏击了?”

    李景思没有说话。

    拓跋巍巍闭上眼睛,深深喘两口气,也许鼻腔和肺泡又把他辣着了,他又咳嗽,睁开满是眼泪的双眼说:“狄阿鸟他有王气。他知道争”

    李景思脑海里闪现出两个字:“气数”。

    拓跋巍巍终究不会用“气数”这个词,这又说:“人心。”

    他又说:“不能在少年时候与他见面,是我的遗憾。我已经老了,他却还年轻。他万丈的光辉已经掩盖我们这些生命即将逝去的人们,谁知道他的终点在哪呢?作为敌人,我憎恨他,作为一样的草原人,我欣赏他。当年不能将他网罗至麾下,是我平生一大憾事。哪怕将他杀死也好。”

    李景思请求说:“汗王。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呀?我们向靖康投降吧。死也不能投降给他。要投降、投降靖康,这样才能保住汗王的命呀。”

    拓跋巍巍轻声说:“我不行了。身体里的力气空了。我怕是要死了,回到拓跋神的身边接受教诲。如果我活着,还年轻,我带着你们投降靖康,我们喘口气,我们再回来,打败他,但现在不行了,我要死了。你们投降靖康,不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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