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日,吴莲也被赫连极要求盛装出席,但是,当吴莲出现的时候,赫连极和在场皇族的旧臣却都齐齐一愣,因为,眼前的此女,在这火光下,简直和那金轮公主一模一样。
周三回去,却不为那宴会上的荣耀或者其他,只不过是想见见吴莲罢了。
赫连极大喜,在宫中设宴。
而在他的拼命反攻下,起义军节节败退,竟然在半个月内,夺下了两座城池。
战场上他横扫,每次杀一人的时候,他都会想着那坐在灯下缝补的温柔的背影,血仿佛也成为温热的了。
这样,他付出,还能护着她,看着她。
所以,相比较于周尚,他更愿意将吴莲留在赫连极的浩京。
但是,他在乎的从来不是赫连极,这天涯海角,只要他能逃,自然能带着吴莲远走他乡。可是,逃得了这北夷的权势,恐怕也逃不了那个“周”字,他没有办法离开周家,他们若是对吴莲出手,他觉得自己会疯。
这般的默不作声,谁都知道,无非是软禁,若是周三没能胜利,或者送给他的就是吴莲的尸体。
三天之后,周天还是带着她赶回了浩京,而赫连极亲自接待了他,然后给了他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所有的兵马都被他所带领,而后,吴莲被留在了浩京的宫里,宴会上,赫连极端着酒杯,笑着对他说:“周将军此行辛苦了,不过,周将军放心,你的娇妻,小王一定给你好好的供着,等着你大胜归来。”
这,便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对于她而言,这段日子,已经很幸福很满足,这世间,有很多人,连这份幸福也不曾拥有。
吴莲微笑着,抓住他的手:“没事,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他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太太送手里拿着的那个刻着“周”字的令牌,然后转头看着吴莲道:“阿莲,对不起。”
但是,他在乎的不是身上的痛,而是旁边的人。
周三没回头,但是每走一步,他的胸口就在疼,疼的仿佛要将筋骨给活生生撬出来。
他说着,“刷”的一声,将手中的一个令牌给掏了出来。
澹台松看着他挺直的背影,突然冷笑道:“那么,周将军,现在,你接不接呢?”
周三停了下来,冷冷的道:“从此之后,天下事,皆与我周三无关。”
澹台松看着他这样子,冷哼道:“周将军,你是真的不接命令?”
周三也没有听他的话,只是将李大娘抱起来,然后和吴莲一同往回走。
澹台松捂住自己的腿,看见周三,不得不狠狠的压住自己的怒意:“周将军,赫连大人有令,要你赶快回去接受军令。”
吴莲点了点头:“没事,李大娘的身子还好。”
而后,他抬起头,就看见周三站在前方,一双眼睛冷漠至极,他走过来,然后蹲了下来,帮着吴莲将李大娘的身子给固定好,然后才问道:“没事?”
但是刚刚抬脚,突然“咻”的一声穿破风声,他急忙往后一退,然而还是迟了点,他“啊”的一声痛呼,小腿已经被箭矢射穿。
澹台松倒是没想到眼前的女子竟然视他们为无物,他不由气得满脸通红,当即,他的眼底闪过一抹凶光,然后抬起脚,就想对吴莲踹过去。
她看也不看他们一眼,然后蹲了下来,李大娘的胸口中了一箭,已经晕了过去,但是因为那些日子在起义军中呆过,所以她看得出,这箭没有射到要害,她心里松了一口气,然后从容的从怀里掏出纱布,还有随身带着的草药,就这样轻轻的撕开李大娘后背的衣服,然后替她抽出箭羽。
吴莲看着他,却不语,虽然现在周三和她在这里隐居,生活的安稳自在,但是这种安稳自在让她觉得惶恐,周三这个人,怎么可能陪她这样平静的下去呢?这些日子,她已经感到很满足了。
现在王朝军节节败退,而周天起又是个打仗的天擦,所以,赫连极才会想方设法找到周三。
澹台松冷笑道:“良知?娘亲?哼,那是什么东西?还有,畜生?你恐怕没见过真正的畜生是什么样吧,真正的畜生,现在就该将你给剥了,然后让咱们的兄弟车尝尝鲜,但是现在想到你是周将军的女人,咱们对你还恭敬些。好了,周天起在哪里?作为逃将,一年不见人,按律该行活剐之刑。不过,咱们赫连将军宽容爱人,所以,想召他回去,便既往不咎。”
吴莲抬起头,就看见几个人站在那里,手里拿着长枪,她认得,这是当初和周三相对的那些手下,她咬着牙问道:“你还有没有一点人的良知?如果是你的娘亲你还要这么下狠手吗?畜生!”
她刚刚走过去,却听到一把讥诮的声音道:“哼,我们又见面了。”
“大娘!”吴莲一声惊呼,然后奔上前去。
“砰”的一声,她的话还没说完,便直直的倒了下去,身后插着一支血淋淋的箭!
她说着便将手里的篮子给放了下来,正想走过去,李大娘却猛地转过身来,对着她道:“莲姐儿,莲姐儿快跑!快……”
吴莲刚开始也没发生什么异样,但是见李大娘站在那里不动,于是开口笑道:“大娘,怎么了?还有更多的鸡蛋?”
她看见李大娘微胖的身子在山坡上一转,然后眼睛一亮,弯腰捡起鸡蛋,但是当她直起身子的时候,却僵住了。
这回吴莲主子的话还来不及说完,就看见李大娘一阵风一样爬上了泥土坡,她笑吟吟的看着她,想着回去炒了鸡蛋就让李大娘过来瞧瞧。
李大娘虽然年纪比较大了,但是身子骨利索,她捡了鸡蛋,又道:“刚才我那两只鸡在山坡上产蛋呢,那东西贼精,认为产在那儿我就发现不了。你等等,我去捡来。”
吴莲也不阻止,有时候,感情需要传递和接受,只有通过这种关系,才能让彼此处于一个平衡的位置。
李大娘笑道:“来来来,我养得那几只鸡又下了几个蛋,你等等,我给你拿来。”
吴莲笑笑:“大娘你喜欢就好。”
李大娘接住袄子,看着那细密的针脚,感激欢喜的满脸的褶子都堆在了一起,像是一朵盛放的菊花,她握着吴莲的手,道:“莲姐儿的手可真巧。老婆子喜欢得紧啊。”
第二日的时候,吴莲便趁夜将衣服给缝制好了,然后送到了李大娘的家,李大娘也是在战乱中从大夏那边席卷来的,现在身下没人,将吴莲和周三当成亲生子女一样,每次养得鸡下蛋了,总是第一个送给他们,让两人颇为感动。
阳光下年轻女子的脸蛋是温和而美丽的,没有他在这尘世间所见的任何戾气,让人感到心里那种永恒的平和。
吴莲这才抬起头,对着他柔柔一笑,然后抬起手揉了揉眼睛:“是有点。但是大量那边的袄子已经破的没法用了,咱们俩下次再打猎来缝制也不碍事,先把大娘的给缝了,好不好?”
周三走过去,替她将额头上的汗水擦了,道:“休息会儿,别坏了眼睛。”
吴莲穿着一件蓝色的朴素衣服,用一根木簪子将自己的头发给挽起来,她低着头,正将周三打来的狐皮给缝制成新衣,阳光有些灿烂,她的额头上泛着几滴汗水。
整个冬天,各种伤亡传入周三和吴莲的耳中,却是一点涟漪都没溅起来。
但是,这些都和两个人没关系。
王朝军和起义军的对战已经持续了整个冬季,死伤无数,但是,在民心所向之下,起义军竟然夺下了北夷五分之三的土地,而且,还获得了另外三大部落的支持,但是在北夷浩京一带,仍然牢牢掌握在赫连极手中,而且,随着春风掠过,冰雪消融,擅长于冰天雪地里作战的起义军再次陷入困境,而粮草的补给也成了一个大问题。
千里之外,北夷。
第五十一章 :为师想你了()
吴莲回到屋子里,将自己的衣服换了下来,仍然穿了平素的旧衣。( )
今日那赫连极让她那样穿,她也知道,是为了让周三明白,她现在在他这里过得很好,但是,若是稍有差池,他也可以轻而易举将她的所有剥夺的一干二净。
只是,周三。
回来,她还是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了,那么的浓,即便不知道清晰了多少遍,可是,那些东西,已经渗透进骨子里,洗不干净了。
她不喜欢血腥味,可是她喜欢他。
而她刚刚换好衣服不久,周三便进来了,吴莲见他的脸色在灯火下有些苍白,于是上前,问道:“周先生,怎么了?”
喊惯了那三个字,便觉得异常的暖心。
周三抬起手,似乎想要摸摸她,但是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无事,就是有点累了,睡吧。”
吴莲知他辛苦,于是打来了水,让他清洗了,然后两个人便躺在床上。
吴莲却从来不问他打仗的事情,只是道:“我呆在这里很好,你不必担心。前儿我收到一封信,你猜猜是谁寄给我的?”
周三问:“谁?”
吴莲笑了笑:“长妤。”
自从上次一别,一不小心就已经一年多了。当那只信鸟飞落到她的面前的时候,她都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当她看着那信纸上的字迹的时候,才欢喜的明白,这个世间,还是有最大的圆满存在的,即使在这样的乱世:“长妤她生了一个小女孩,长得很漂亮,现在都有三个月了。说是要来找我,给我看看。”
周三看着她在烛火下那真切欢喜的脸,心里又痛又涩,他笑了笑,不说话。
他伸出手,将自己的手绕过去将她揽入自己的怀里,道:“阿莲。”
吴莲转了一下身子:“怎么了?”
她转过来,松散的衣服散开,肩上那一朵莲花的痕迹若隐若现,他只觉得猛然一刺,像是所有的力气都要消失的一干二净,他干涩的开口:“没什么,只是想要喊喊你而已。”
吴莲柔声道:“最近你肯定累了,好好睡一觉吧。”
周三默默点了点头,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周三却还在床上,平日里这个时候他早就起来了。
吴莲只觉得肩上有点痒,微微转头,才发现周三的手落在她的肩上,轻轻的勾着,她不由脸有些红,抬眼看周三,却见他神色有些恍惚,一瞬间那害羞的心思也没有了,只是问道:“怎么了?”
周三顿了一下,方才道:“阿莲,你这个印记,是一直就有的吗?”
吴莲眉头微闪,道:“其实也不是。我小的时候没有,但是自从遇见长妤后,才隐约有点印象,不过那个时候很淡,只是这么些年过去,就成这个样子了。”
周三点了点头,喉咙堵着:“也不知道能不能令它消失。”
他声音说得极低,仿佛是说给自己听,吴莲愣了一下,笑道:“也没碍着什么,为什么要去掉呢?”
说完又想了想道:“去掉大概是不可能了,不过听说浩京里,有个手艺人,倒是能够在人的身上可花纹,虽说痛了些,但是成图之后十分的美丽。许多浩京的贵族女子都去那里。你说,我倒不用花费那些功夫,岂非是好?”
周三看着她脸颊边那温和的笑意,点了点头:“是,是好。”
但是说完,却看着她的肩膀,若有所思,到了最后,却只是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头。
“怎么了?”吴莲看着他的动作,觉出了她的疲惫。
周三看着她关切的眼神,沉默了一会儿,方才道:“昨晚,我梦见了我的母亲。”
虽然相处这么久,但是周三自从那日之后,便再也没有提起过他的母亲和他的哥哥。
周三抬头,看着帐子的顶部,光影隔绝在外,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他道:“我母亲是个很温柔很贤惠的女子,但是她出生低,所以在家族里被人很瞧不起。我记得那个时候,别人都在桌上吃饭,她就默默的站在一边微笑,别人轻蔑的眼神一点也没有落在她的眼底,我知道,她不在乎。因为父亲不在了,所以家族里的人从来不会顾着我们,所以,那个时候,娘亲就把屋子里父亲的旧衣服给拆了,然后给我们哥三个缝衣服,你知道吗,我就看着她坐在那里,昏黄的灯光,躲在角落里,那般的卑微。那个时候我们太小,没有办法保护,看着母亲为了我们被嘲笑奚落却一点办法都没有。那个时候,我想,我一定要变强,然后让母亲活的堂堂正正。可是,后来,终究还是没有办法了,而母亲和哥哥还因为我落到那样的地步。这一生,我最对不起的,就是我的母亲,就是我的哥哥,如果能有办法,我愿意拿性命去交换,所有的所有,只要他们好好的。”
吴莲听了,轻轻的将他抱住,道:“你母亲和哥哥他们,现在,在哪儿?我们何时去拜祭一下?”
周三道:“在家族那边,咱们,或许还有时间去的。”
吴莲点了点头:“好,咱们有时间一定要去看看,说你过得很好,我想,作为母亲,她最大的心愿,不过就是你能过得好罢了。”
这个世间,亲情这两个字,是多么的温暖和美丽,就如她的母亲一样。
周三看着她期盼的眼,却觉得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前方,竟像是一点光亮也没有。
三个月,三个月,他该怎么办?
——
三个月,三个月的云不离让人头疼。
这小东西已经学会翻身了,而且占着长妤的怀抱就不肯走,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就只呆在云晔和长妤的中间,一旦稍微换个位置,她就开始小嘴一瘪,要哭。
云晔简直恨不得将这个小东西提着甩到外面呆着。
自从长妤怀孕之后,云晔便一直清心寡欲,好不容易过了时间,偏偏他的娇妻被小东西霸占着,平日里乖得很,也不吵闹也不时间颠倒,大人睡得时候她就睡,平日里在长妤怀里呆着也乖乖闭着眼睛像是在睡觉,但是只要被放到奶娘的怀里,便立马“刷”的睁开眼睛。
感觉之灵敏,便是绝世高手也望尘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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