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伯献不经意的说起,整日闭在这玄武殿里不见天日,骨头都要长毛了。不如我们来角抵或是比拳吧!
众人一下退到好远,可没人想要跟他过招。
薛绍恰好看见,走了过去笑道:“程兄,憋不住了?”
程伯献苦笑了两声“以往在卫府里,哪天不骑马,哪天不练箭?来了玄武殿成天坐在学堂里,像个老夫子一样的写写画画。说实话,我真有点憋得慌了。”
薛绍点了点头,有程伯献这种想法的肯定不止一个。不说他,我自己何尝不是感觉有些闷得慌?
于是薛绍道:“这样吧,明日我们一同去北衙校场骑马射箭,活动一下筋骨。”
“真的?”程伯献大喜过望,哈哈的大笑“那敢情好!俺老程要出一身猛汗了回来!”
众人一听这消息,也都来了劲“好,去北衙骑马射箭,好!”
大唐尚武,书生骑马射箭的都是不少。儒家六艺,骑与射都包含在其中。这不仅是一项军事技能更是一项仕族喜闻乐见的〖运〗动。
“劳逸结合,对大家的身体也都有好处。”薛绍看清这是大多数人的意愿,便果断做出了决定,说道:“我马上就请元公去联系一下,请北衙借校场我们一用。还得让他们提拱一些马匹与弓箭。我们这些将军有马,其他人可是大半没有马匹。”
薛绍这么一说,懂军事的程伯献等人心里就怔了怔,说道:“借校场容易,马匹和弓箭怕是难借到吧?不如派个人去左奉宸卫说一声,让冯长史叫人送些弓马过来?”
薛绍眨了眨眼睛“先试试。不行再说。”
“也好。”
元万顷这个讲武院的当家人,听薛绍一说这是天后的意思,马上屁颠颠的去替薛绍跑腿办事了。结果去了北衙一趟回来,年岁已高的元万顷差点没有气绝身亡,对薛绍说羽林卫的人也太小器、太嚣张了,非但不肯借马借弓,连校场也不肯借用。说什么兵家重地闲人免入。
“我们是闲人吗?我们是闲人吗?”元万顷气结,激动不已的拍着桌子“真是岂有此理!”
“元公别生气,羽林卫都是些不通文的粗鲁军汉,你可是大儒,别与他们一般见识。”薛绍连忙好言抚慰。
“哼……”元万顷好不容易按捺了怒气,说道“现在如何是好?这点小事都办不成,传到天后那里,你我都不必干了!”
“元公勿急,待我思量。”薛绍想了一想,羽林军不肯借弓马,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凡大唐军队每卫每府自己的弓马都是严格管制的军事器械,要是有人找左奉宸卫借弓马,也多半是个碰钉子的下场。
可是校场都不肯借一下,也就太不近人情了。
北衙的大校场的确是属于是羽林军的统辖区内,但其实并没有在羽林军的卫府里面,而是座落在玄武门瓮城中的一片大空地。那里经常拿来举办一些公众活动,比如千牛讲武就经常在那里举行。但凡有人进出皇宫玄武门,也都从那里经过。
也就是说,北衙大校场根本就不是什么军事禁区。羽林军不肯出借,分明就是拿起鸡毛当令箭,不给讲武院面子。
程伯献等人听说了这事,都很气愤。嚷嚷的说我们自己有弓有马,不用找羽林军借!——我们还偏就要去大校场骑马射箭了,看他羽林军还敢驱赶杀人不成?
马上得到了一大片的响应!
现在大家同在讲武院,有着同样的经历和需求,每天闷在玄武殿里,谁不想出去透透气?
薛绍一看这是人心所向,于是便道:“这样也好。薛楚玉,你执我书信跑一趟左奉卫卫府去见冯长史,请他带人送一些弓马过来。”
“是。”
左奉宸同来的六个人当中,薛楚玉的官职最低,跑腿的活儿当然是他去办。稍后薛绍修书一封让薛楚玉带上,骑马离开了玄武殿。
大家一起等着薛楚玉的回音。
骑马射箭活动一下,这要是在往常不是个事。但是涉及到面子问题,讲武院的每个人都上了心。
虽然相处日短,但是讲武院的人还都有了一点“集体荣誉感”薛绍认为这一点挺难得。
人齐心,队伍才好带嘛!
次日清晨薛楚玉回来了,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说卫府不同意堪发弓马,因为不是公职戍卫,私自堪发弓马有违军制。
这一下程伯献等人可就怒了。北衙外人不通情理,倒也罢了;自己人怎么也这样呢?
只有薛绍深知其中的道理。北衙当家的是左羽林卫将军李尚旦,他当然不乐意让讲武院涉足北衙,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理由。
左奉宸卫现在当家的,是李尚旦的儿子中郎将李仙童,父子俩当然一个鼻孔出气了!
众人都很失望和忿然,四御刀大嚷了起来要亲自回一趟卫府找冯长史算帐,这也太不给面子了!
薛绍计上心来,把薛楚玉叫到一边私下说道:“你再辛苦跑一趟去周季童家里,跟他传达一句话。”
“什么话?”
“就说——时机到了!”
。
第182章 统一战线()
今日阳光晴好。傍晚时分夕阳格外灿烂,如同给大明宫的巍巍宫殿全都镀上了一层水墨油彩,原本的大气磅礴平添几许炫丽与妖娆。
桃花杨柳下的上官婉儿,分外妩媚。
薛绍站在窗边,面带微笑的享受他每天短暂的轻松与愉悦时光。上官婉儿捧书漫步于桃花树下,时而凝神于书本,时而翘首企望仿佛是在思索书中之意,不经意的又抬头对玄武殿这边一望,脸上的笑容妩媚无双。
薛绍看不清她的五官,但却能感觉到她在笑。同时,自己也会情不自禁的会心一笑。
夕阳炫烂,却输婉儿之静美。
正当出神之时,门被人敲响,“薛公子可在?”
是程伯献。
薛绍知道他们这些人今天肯定有想法,会来找他并不奇怪。于是答了一声“在”上前来给他们开门。
四御刀都来了。
“没有打扰到薛公子休息吧?”
“大家都是兄弟,何必如此见外,快坐!”
崔贺俭不经意的走到了窗边朝外一看,突然大叫了一声“啊”!
“怎么了?”众人吃了一惊连忙围了上来。
“我……我不行了、我要死了!”崔贺俭捂着胸口一副万分痛苦的样子,“诸公,记得将我好生下葬!”
“胡说八道!”众人知道他是在耍宝,于是一起笑骂。
程伯献等人往秋瑟院那边一看,都吃了一惊,“我说薛公子老是藏在房中,原来是躲在这里看美人儿啊!”
崔贺俭使足了力气将牛高马大的程伯献扒到一边,“你这么大一块闪开别拦着!”
“就不让你、就不让你!”程伯献双手拽住窗棱崔贺俭扯都扯他不动,众人一起好笑。
崔贺俭只好悻悻的缩在一边露出一个头来对秋瑟院边张望,说道:“只看了一眼,我就觉得胸口像是被一把万斤的钝器给击中。不能再看、不能再看了!这分明就是天降的仙女啊,美得如此倾国倾城……呜,我受不了,我真要死了!”
众人一起被逗笑了,程伯献没好气的道:“就知道胡说八道,隔这么远连人脸都看不清楚,你便知道那不是个大花脸麻子?”
“所以说程兄不识风流不懂其中之韵味!”崔贺俭拿出了教授的派头,啧啧的道,“你看她一举一动如行云流水飘逸似仙姿,就冲她这份自信又内敛的从容与洒脱就绝非是个丑女!再看她捧书凝神沉思的姿态,分明就是个富有学识充满灵气的聪明女子!程兄,我敢打赌——此女绝对是一名绝色女子!”
薛绍一听,崔贺俭这个号称左奉宸卫第一才子的家伙,绝对是个猎艳高手,眼光毒啊!
那边上官婉儿看到薛绍的房间里人影绰绰,都挤到窗户边来看她。上官婉儿不由得抿然而笑,收起书本双手剪背的朝房舍里走去。
“哎呀,要走了!”崔贺俭遗憾的叫了起来。
上官婉儿走到门口,突然停步回眸对着玄武殿一看。
“糟糕,被发现了!”四御刀一齐惊呼往后退,推推攘攘东倒西歪。
“丢人、丢人啊!”薛绍笑骂起来,“堂堂的朝廷命官、皇帝御前近卫将领,居然集体被女子一眼瞪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四个人脸上一阵发烫,都讪笑的离开了窗边坐了下来。
崔贺俭说道:“薛公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些在奉宸卫当差的人,最忌讳的就是垂涎后宫女子。所以一直以来我们都养成了习惯,绝对不敢多看后宫女子一眼!”
“就是就是,所以这一仗败得不冤嘛!”程伯献嘿嘿直笑,“再说了,咱们可是好些日子未见过女人了啊!”
薛绍知道他们都给憋坏了。四御刀可都是出身豪门的官二代,本身又是当官的人再加上年少风流,平常谁会缺了枕边人?
“过几天,讲武院给大家放一两天假。”薛绍说道,“忙归忙,也不能把所有的时间都给摊进来了。毕竟大家除了公职,也都还有私事嘛!”
“嘿嘿,薛公子近人情,放假好、放假好哇!”程伯献等人就乐了。
“四位兄弟一同来找我,可是有事?”薛绍发问了。至从讲武院开课以来,这还是第一次。
元万顷有意营造一个“上下有序”的氛围,大家也一直很守这个规矩,平常除了薛楚玉这个亲随,很少有人来和薛绍窜门。
说到正事,四人都不调笑了。
程伯献说道:“薛公子,今日之事,我等都有想法。”
“什么想法?”
程伯献说道:“我等四人私下商议,觉得冯长史不会故意与我们为难,不发弓马过来。”
“对。”一向有些沉默寡言的刘冕说道,“虽然冯长史负责执掌军库,一切器械堪发都要经由他的同意。可是冯长史的为人我们都了解,他虽然奉公守法尽职尽责,但还不至于迂腐。这次不发弓马,简直就是不给我们五个人面子!”
“这种事儿不是冯长史能干出来的。”其他三人几乎异口同声的附合。
薛绍点了点头,他们就差把话说破,说这是李仙童的意思了。将军李孝逸很少去卫府,就算当时他在,他也绝对没理由反对。原本是两位中郎将一同执掌卫府,现在周季童在家养伤,卫府里当然是李仙童一人说了算。
但是他们不把话说破,薛绍绝对不会主动说破——那不就是背后挑拨离间了吗?
以往,四御刀和李仙童可是走得很近的!
于是薛绍说道:“薛楚玉回话说,我们私下借弓马有违军制……想想,也是这道理。”
“正因为让他占了一点道理,所以就得理不饶人!”程伯献气乎乎的道,“屁大点事,用得着那么小题大作吗?借几副弓马而已,通融通融打什么紧?我们自己就是左奉宸卫带兵的千牛备身,难不成还能把自家的东西给糟蹋了?这不是把我们当外人来看待,当贼来防了吗?想想都是……岂有此理!”
“人走茶凉啊!”程齐之也发话了,直摇头,“莫非卫府的人以为,我们暂时离开了卫府到讲武院来学习,以后就不是左奉宸卫的人了?”
“我看很有可能!”崔贺俭接过话来说道,“再者,北衙不借弓马不借校场,那肯定是李尚旦的意思。因为只有李尚旦才在北衙说一不二并且一向不近人情。其他的如张虔勖等人,一向都是挺好说话的。”
“那就很明显了!”程伯献说道,“李仙童是李尚旦的儿子,他当然听他爹的安排了!”
薛绍一听,乐了!
得了,你们自己把道理想通、把话说破最好不过!
“那李仙童还就真是不念旧情,翻脸就不认人啊!”程齐之啧啧的摇头,“往日里跟我们称兄道弟的极是热乎,眼看着我们可能要离开左奉宸卫了,就把我们当外人了!”
“这是什么鸟兄弟!”程伯献气乎乎的道,“不帮忙也就算了,还背后坑咱们!”
“真是让人寒心哪……”刘冕与崔贺俭一头摇头。
薛绍笑了一笑,说道:“我听李梁公说,李仙童最近还在积极活动,想接替李梁公出任左奉宸卫的将军。”
“那怎么行!”四人都一同叫了起来,“他还没当将军呢,就敢和我们玩阴的了;等他当上了将军,我们岂不是都要被他扫地出门?”
“就算他没那能耐把我们扫地出门……在他手下做事,那也是憋屈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和抱怨了起来,总之就是不同意李仙童当将军。
“薛公子,你为何不竟争这将军之位?”程伯献突然说道。
其他三人一同看向薛绍,对啊,此前李梁公都当众暗示过,将由你来接掌将军之位的!——否则,我们四个也不会当场就决定,随你来讲武院啊!
薛绍笑了一笑,说道:“我是想过,要接任左奉宸卫将军之职。但是后来我反复思量,暂时还是不做这个将军为好。”
“为什么?”四人一同惊讶的问道,这世上还有不想升官儿的?
“主要原因,当然是因为我来日尚短资历不够。但还另有其因……”薛绍拧了拧眉头,压低了声音,“我说出来,四位千万保密!”
“一定!”
“发誓!”
“发毒誓!”
“好,我四人一同发毒誓!”
薛绍点了点头,说道:“在皇帝陛下身边当差固然是光耀门楣,但你们看李仙童与周季童,干了十年有余阶官还在从四品。也就是说,在奉宸卫当差想要立功很难很难。不立功想要快速升迁,那就是极难!”
“这倒是。”四人一同点头认可,“奉宸卫是陛下近卫,犯错是死罪,无过即是功。但是这个功在吏部考核的时候是看不到的,所以奉宸卫军官一般都是四年升一级阶官很少有论功升赏。因此,我们当中很多人都是奔着转文职去的。做个六七八年然后转为州司马、州长史之类的文官。再从那里一步步做起,希望用政绩来寻得升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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