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栗昆的话是真的,但是那又如何?他的私心要比他说出来的家国情怀更甚百倍千倍。
“我是恨姓何的一家子畜生,可我还不至于背叛我的国家。”栗昆见韩子禾眼底的平静,心知对方不是一个容易打动的人,轻叹口气,脸上复又出现平时那般和煦的笑容,“可是,就像过去的先烈那样,他们一边憎恶着末代王朝、一边憎恶着。军。阀。政。府,不是也一边抵抗着外来侵略,用生命和热血抵抗着列强对华夏的瓜分和玷污么?”
他顿了顿,又道:“不因站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是谁而放纵外夷的侵略,更加的不会从而就去助纣为虐。
我只爱我脚下的土地和这片山河,热爱在这片沃土上诞生出来并且延传五千年、甚至更久远的华夏文明……这些热爱,是发自内心、出于本能,和我个人恩怨无关。”
“栗教授果然会说话,若不是对您有所了解,想必此时我也会感动于您这片赤子之情上。”韩子禾蓦地冷笑起来,“自比先烈?……诚若您所言,一切妄图染指华夏的罪恶,那些罪恶分子都该被消灭……那么,恕我心存疑问,如您栗教授,做出引狼入室之举的栗教授,是该被消灭呢还是该被消灭?”
栗昆闻之一怔,韩子禾冷哼道:“没有赤诚之心。还要和先烈相比么?”
听到韩子禾的不认同,栗昆先是一愣,出神儿片刻,复又摇头轻笑:“韩老师。您不理解的,您不会理解的!不说您二十四载平安无忧,不能理解我的这种经历;就只单论您对我的厌恶,您就不可能真正地理解我,当然。您也不会想理解我。”
韩子禾凝视着栗昆面容上的苦笑,片刻,方才问道:“栗教授,您的目的是什么?当真只是为了报复何家?报复何多?”
话说到现在,栗昆也懒得再去费尽心思的周旋,反而自己将心底的那层伪装撕开,直面他的曾经。
他正色道:“韩老师想必已经听到我和何多的谈话,对我和她、甚至是何家之间的恩怨有所了解了?”
韩子禾点头。
栗昆也叹着气,颔首:“那您应该知道,我出身不错。栗家虽然不是什么豪富贵门,却也是书香传家,衣食无忧……说起来,栗家于两千多年前,也曾跻身于世家之列,虽然比不得那些留名史册的顶级世家,却也是有着自己的传承。
当然,世家不世家的,传到现今,就算没有败落。也没什么用了。
到我曾祖那一辈,栗家就走儒商的路途,我父亲虽然只有守业只能,却也让生活过得富足美满。
若不是出了言言那件事儿。我们家也不会仓促之际,贱卖了产业,狼狈的。逃。出。国门。
出国之后,全家为了妹妹,生活得十分窘迫;为妹妹能得到更好的疏导治疗,我一边儿高压学习。去拿学校的高额奖学金;一边儿拼了命的打工;不上课时,我一天可以打十几份工……这些,韩老师能想象出来么?不能!因为那种日子,我自己也只是凭借着自己心里的那口气才撑下来的!”
“我不是不能离开学校去工作,可是华夏的文凭在M国不管用,我当时在M国能找到的工作,工资还没有我一边读书一边打十几份工的所得多呢!
我辛辛苦苦地将书读下来,本硕连读五年的课程,我只用了三年就拿到了毕业证和学位证。
果不其然,毕业舞会之上,就有人找到了我,他们告诉我,只要我愿意和他们签订工作合同,他们就给言言提供世界上最好的心理师和催眠师,不但保证她彻底地痊愈,还将全额支付所有的费用。”
听到这里,韩子禾终于心里一动,俗话说得好,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欲要取之,必先予之。
攻心计,什么时候都很好用。
作为曾经对别人使用过许多次这种方法的韩子禾,对于被使用者们的心理反应,十分清楚。
她记得,原先的韩子禾在留学时也曾碰到过这种情况,不过那些在她耳边乱得啵的人,好像都被她拍翻了……╮(╯▽╰)╭
“你别这样看着我。”栗昆看着紧紧盯着自己的韩子禾,不免苦笑。
栗昆不知道,在地球的网络世界,有这样一句话来形容一种人,那就是“显示屏和CPU严重不配套……而韩子禾有时候就是这种人。
此刻,脑子里天马行空、径自出神儿的韩子禾,面儿上却只是一副洗耳恭听并深深怀疑着的模样。
栗昆动了动,他紧了紧身上穿着的大衣:“韩老师,我不是那种只会拿自己身世,为自己开脱的人!我只是想让人知道,哪怕只是一个和我无关的人知道,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呵呵!威胁我?强求我?让我背叛?呵呵,简直不可饶恕!”栗昆蓦然而笑,他眼底像是刮起了飓风一般,那种压抑中翻涌的情绪,似乎可以掀起巨浪,“这件事儿,终究让他们捅到了我妹妹跟前儿。可那帮浅薄的家伙们,不知自己愚钝,以为我们兄妹和他们一样?笑话!”
说到这里,栗昆眼眶微润,声音里也带上几分哽咽:“言言后来拉着我的手说,她虽然喜欢学习,可是她最最讨厌学的,是近代史……她最心痛、也最难忘的,也是那段历史。从始至终,那段历史在她脑海里、心底里,铭刻最深的,都化为了两句话——‘宁死不当亡国奴’、‘所有的汉奸走狗都该杀’!”(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章:栗昆的理由()
栗昆的话杀气腾腾,听到人耳中,只觉心底一颤。
韩子禾细细地观察着栗昆,从他眼底的严肃中,她竟渐渐有点儿相信,此人所言为真了。
“言言说,她不要忘记过去,不需要也不愿意让人把她催眠,那些过往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就是要忘记,也只能是她自己来动手,而不是让别人去主宰她的记忆,哪怕主宰的时间只是一秒。”
栗昆虚着眼睛,回忆着:“我记得,她说这些话的那天,天气格外的好,碧空洁云,相映成画……那天,言言也是这么看向天空,那时的日光分外充足。
那天,在言言告诉我‘伤疤只有被全部揭开,才会彻底痊愈’之后,她掷地有声地告诉我,栗家向来堂堂正正,是不能出。叛。国。者的,哪怕身有苦衷也不可以!
她说她会好好儿活着,她让我想办法离开M国,离开是非之地,她让我把那份合同撕掉,她让我不能。背。叛。华夏,哪怕国内还有她的仇人!”
栗昆的语速越来越快,虽然他的声音依然那样平静,音调大小依然,但是,任谁听到他这段话,都会明白,他情绪发生了激烈的变化。
“言言那天的状态特别特别好,她冲我笑得那么甜美,就像从没有受到过何多的伤害一样……我该想到的啊!我该想到的啊!”栗昆话音一转,语速渐渐降下,仔细听去,还能听出他声音里的哽咽和……懊悔之情。
“她……”韩子禾见栗昆不再出声,等待片刻,观他专注地看向海面,怔怔地发愣;栗昆这般,就好像忘记了时间空间一般,自锁出一个世界以供他怀念……见此,韩子禾不由得开口。
她这么一说话,栗昆顿时回到现实世界。扭头看过来。
“你是想问言言怎么了么?”栗昆虚渺地一笑,却不知此时他眼眶已经润满了泪花,“她啊,她等我离开后不久。就、就自尽了。”
低下头,栗昆抹了一下眼:“我那时正在回住所的路上,脑子里还想着怎么把全家带出M国……电话来的时候,我甚至准备给她买一把新的大提琴……我知道,她这是为了我。为了不成为我的弱点……”
看着爬在栅栏上,脑袋低垂的栗昆,韩子禾唏嘘不已:“所以……何多只是你报复的对象之一?”
“的确!”重新抬起身子,栗昆红着眼眶,看向韩子禾,“我不是圣人,也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如果没有何多的伤害、没有他们何家不顾善恶是非的处理,我们就不会离开。华夏,也不会让M国的那些人看到可趁之机。
可是,言言、言言的结束。罪魁祸首却是M国的那些混蛋无疑!……言言当时的话,言犹在耳,我不可能放过他们的!”
“所以,你想了这种一箭双雕的办法?”韩子禾随着栗昆的讲述,将自己之前的推理增删一番,露出了事情的真相。
“你可以这么认为!”栗昆眼中浮现出解恨的神色,他。舔。过。唇角,轻轻一笑:“自负的人们,总会以为要征服的对象本质上弱于自己……有时候,倘若示弱的恰到好处的话。猎手也可能变成猎物的猎物……韩老师,我想,咱们谈话的这会儿工夫,足够你丈夫和他的队员们把那些蠢货处理了。”
“栗教授是想告诉我。事情的发展都在你的掌控之内么?”
“不!”栗昆缓缓地摇摇头,嘴角噙笑地说,“我只是自信……自信自己的安排,也相信华夏军人们的能力和效率。”
韩子禾对于栗昆所表现出来的成竹在胸回之一笑。
“韩老师,当真不知道么?我之前留下的线索和时间,可是足够让华夏军人循迹找到那些人。顺便将其一锅端哒。”
看着栗昆脸上一点儿也不做作的欣喜,韩子禾此时的目光却有些复杂:“其实,你当初袭击邹老大夫,实际是冲着你那位姓何的师兄弟去的吧?……就是当初我在A市军属医院里醒来时,和你一起跟在邹老大夫的那位实习医生。”
“呵呵,虽然韩老师早已经认出我来,但是等您挑明这一点,我可等了许久!”栗昆微笑着摘下金丝眼镜,顺便摸了摸自己现在的脸庞,“你放心,我可没有整容……邹老大夫是什么人啊?亲自带的学生脸上有没有动刀子,怹可是一清二楚呢!”
“很完美的整容般的妆扮技巧。”对于对方的优秀,韩子禾不吝赞赏。
“过奖啦!”栗昆倒是很谦虚,他问观察他的韩子禾,“不知道韩老师以为,我这副真容如何呢?”
看着栗昆的容貌,韩子禾点点头:“栗教授对于人心掌控的也很好。”
“不仔细琢磨不行啊!”栗昆似嘲似讽似苦笑,“对手太强大,不琢磨透了,岂不是一腔恨意空付?不将该受到惩罚的人施以惩罚,算什么成功的报复?”
他高叹了口气,回到话题上去:“韩老师当日所见的那家伙,是何多的亲哥哥,一个被何家寄予厚望的天才。”
“可是,就算他这人在其他地方再好,又怎样?他对旁人再好、他本性再良善,也不能掩盖,他曾经为了何多而出。庭。作伪证的罪行!”提到昔日的师弟,栗昆再咬牙切齿,也没有谈及何多时的愤恨。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A市吗?”栗昆虽然看着韩子禾,却实际在自问自答,“那的确是我所有计划中的一环,是取信于M国的重要一环!但是,我最主要的目的,却是何源!”
提到何源,栗昆的眼神凌厉起来:“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坏事做尽,连回头都不需要,就可以继续逍遥?就因为他们有旁人所难以比拟的天赋,所以,就不需要辨别他们是否德行有亏?所以,他们就可以顺着赏识他们的人的肩膀,登上巅峰?做梦!老天不惩罚他们,我就替天行道!我就偏要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因果循环、善恶有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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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栗昆的结局()
“邹老大夫不是很器重他么?即使知道了何源的所作所为,也依然护着他……那么,我就让他对那小子失望!”栗昆的眼底涌现着恨意,倘若忽略那恨意底下的复杂情绪,不难认为栗昆对何源是恨之入骨的。
“那小子不是最珍惜他的职业么?那我就让他再也无法从事!”栗昆攥着拳头,拳面上青筋尽现。
“可是最终他因为救了邹老大夫,而获得了邹老大夫的感激和赏识……他的名声更胜从前。”韩子禾接口道,“其实,你明明可以直接对他动手的,我想,那样,他就不是废了一只左手的事儿了……对么?”
“韩老师愿意这么理解也可以。”栗昆对于韩子禾的推论不做多评,明摆出一副“你说是就是喽”的样子。
韩子禾笑道:“其实,栗教授所恨的,是那些对于你遭遇不公,不但熟视无睹,反而对那些造成你不公的人毫无芥蒂的人。相对于何源,想必栗教授更恨邹老大夫吧?”
栗昆闻言,眼眸一缩,他轻缓地抬起眼,幽幽地看着韩子禾,半晌,也笑了:“韩老师说得很对,我更讨厌那个一嘴仁义道德,实际良莠全收的老家伙!”
点点头,栗昆长长地舒一口气,面向大海。张。开。双臂:“也许这种厌恶,在韩老师眼里,是迁怒,但是在我看来,邹老大夫根本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我不是毫无理智之人,更不是一个让情绪掌控大脑的家伙!关于何源所为,从人情上讲,可以看成是哥哥对亲妹妹的维护,谁让他们一奶同胞呢!在很多人心中,情谊大于律法,虽然于我而言,他的行径不可饶恕,但是,某种程度上。他那么做又是正常至极。
可是,邹老大夫他,他凭啥时常用那些‘情有可原’的理由,去安抚何源愧疚的心?要是言言的事儿放在他孙女儿身上。他能做到这么坦然地安慰帮凶么?”
听他所言,韩子禾忽然意识到,栗昆的怒意,就像咆哮着奔腾翻涌的巨浪,一波接一波。席卷着江河的水沙而来,但凡沾惹上半点的人/事,无不被牵扯其中,想择清都很难。
“你为什么愿意放何多一马?我以为,你会要她的命。”韩子禾虽然觉得栗昆怒意的波及范围有点儿大,但又不能说他所言完全错误,毕竟,即使受害人不在,用人家的伤口去安慰施害者的亲属,都是人品有瑕疵的。因此,不想多谈的韩子禾,轻轻地拨开话题,问道。
“呵呵,我为何要让她见到言言?”栗昆听到这个问题,不由一笑道,“何多的灵魂和心都那么肮脏,凭什么要她到我妹妹跟前儿碍眼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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