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王远征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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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王远征史- 第1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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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胸前的覆土层似有千钧沉重,左宗棠觉得自己被两座坚硬的大山不住挤压着,他张开嘴巴想要叫喊,胸腔里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响,再说野地里白昼都人迹渺茫,遑论漆黑如墨的夜间了。他的五官几乎已僵硬得不能稍动,脸部的温度冷得像结了冰。意识在逐渐恍惚,也不晓得是想昏睡还是陷于弥留,左宗棠睁不开眼皮……

    迷蒙中出现一个分外鲜亮的光团,那光带着希望一直照到左宗棠的心底!他听见妻子周怡端在呼唤他的表字“季高”,但声音微弱得听不清晰;四周开始变得通亮,数不清的火把参差围成一个大圆圈。有人踩踏进坑内的覆土上,无形之下又增加了左宗棠胸口的憋闷与感;下来的人忙忙乱乱不知在做什么,好像有土粒溅到他脸上。

    左宗棠再不想去理会这么多了,他困倦之极,感到自己即将进入深度睡眠,并且恐怕这一睡便再也不会苏醒了!

    “季高!季高你怎么这样痴呀?”妻子周怡端的抱怨好似一根钢锥,穿透黑暗扎进了了左宗棠的知觉,他身体激灵了一下,懵然想要打声招呼。“季高你看呀,这是文忠公生前留给你的东西,你想撇下它、撇下我们孤儿寡母的独自上路吗?见了文忠公你如何交代他托付于你的大事?”

    妻子的哭诉一下下刺得左宗棠好痛!他勉力撬开半只眼,就看见周怡端手中抖动的羊皮纸包,那奇特的纸张是新疆伊犁一带的特产,包裹捆扎作异常熟悉的形状,一如左宗棠平日频繁翻看时的样子……左宗棠猛然间回过神来!

    这——这可是文忠公林大人赠他的遗物哇。

    就为了这个羊皮纸包,他也必须设法让自己活过来!

    ********

    大清道光二十九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湖南省会长沙城外的江边码头人头攒动忙碌异常。

    湖南各方衙门里的大小官员,以新晋抚台大人骆秉章为首,均穿戴好整洁的官府,齐齐聚集在荒凉的江畔。由提督衙门临时抽调的地方住屯军如临大敌,鲜明的刀枪盔甲把江水映衬得一派肃穆。

    他们看上去好像在恭候什么人。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让湖南境内差不多所有重要官吏列队迎候,摆出了如此宏大的阵势呢?恐怕朝廷委派的钦差下来巡视,场面也不会更隆重庄严了!

    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如同长了翅膀在长沙城内外传扬,等日升三竿几乎半数的百姓都听说了,而且为之莫名其妙地兴奋及期待。那时候文化娱乐活动贫乏,市民忙生计之余无非是喝茶、打牌和看花鼓戏,现在终于有这么个机会见识一番官家列出的超豪华阵仗,不去瞧瞧热闹您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湖南人。

    于是便发生了郊区人得地利之便,抢先占领有利地点、城里人拉家带口差不多倾城而出,浩浩荡荡感到郊外观摩的奇特景象。江边里三层外三层满是围观的群众,部分过于密集的地方,竟因官军强行驱散民众而引发小范围的骚乱……

    苇丛起伏摇荡,江水浩渺无边,众人视线所及却一无所见。但在场的人却没人表现出不耐烦,尤其是那些不晓得真相的普通老百姓,一边翘首以盼一边七嘴八舌地议论,猜测即将登场照面的会是何等样的大人物。

    终于,立在高岗上眼尖的人发现了情况!有人指着江流上游亢奋地传递消息:“快看快看!来啦来啦——”

    顺着大家指示的方位,地平线远端隐隐约约浮现了一个细微的斑点,随着斑点越来越近渐渐放大,众人看清原来是一只船头带有官府标记的画舫……

    那画舫顺流而下行得飞快,一转眼已经到达码头边上。只见雕花的船窗紧紧关闭,几乎不露丝毫的缝隙,根本看不到里面是和人或者怎样的布置。唯独画舫前端传授站着几名彪悍的校尉,一律手扶刀柄双腿叉立,严肃稳重的摸样如同山岳,即使画舫远远泊在离江边几丈的水面,上面所传递来的赫赫威势,仍让所有岸上的官民产生了极强的感。

    仪表出众、风度翩翩的湖南巡抚骆秉章带头叩拜,朗声向船上送出问候:“湖南巡抚骆秉章,率文武官员为大人请安,欢迎大人莅临本省视察指教,恭请大人移步就岸,下关略备薄酒,为老大人接风洗尘并祝大人贵体金安!”

    那只画舫上未见应答,过了好久舱帘一动,走出一位年外的老人,一身土布便服,摸样打扮甚为普通,不要说长沙城里的大户人家子弟,就算市井走卒怕是也比这位老者穿得体面些。

    老者虽然样貌平凡,讲话却有板有眼不卑不亢,一听便是从大场面中历练过的主儿:“骆大人及各位大人安好!你们真是太客气啦,我家大人极感盛情!不过此次路径湖南并无公务在身,况且我家大人神有积恙,特吩咐老汉向众位大人致谢,好意心领,只是苦于身体不适 ,又不愿意滋扰地方,就在船上安顿半天,不上岸同各位相叙啦,各位请回吧!”

    围观百姓听得似懂非懂,一旁便有读书人做解释,说船舱里的大人物不想离开离船,也不愿跟湖南的文武官员相见。

    市民百姓闻言大惊——船里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啊,居然连咱湖南巡抚大人的面子也驳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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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北京烤鸭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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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舫摆出了一副拒人千里的架势,更增添了里面大人物的神秘感和百姓们窃窃私语的好奇心。'万/书/'也不知是那位知情人失口透露了可靠讯息:船舱里竟载着抱病回乡的现任甘陕总督林大人!

    那位?林大人,哪个林大人?哎呀自然是广州禁烟钦差大人林则徐啦!消息在江岸不胫而走,很快在小西门内外传播,从小声蚊语到议论纷纷吵嚷作一片。林则徐是两朝重臣,深得先帝道光爷倚重,第一次鸦片战争前后虎门销烟民心大块,其后率领广州军民严阵以待,终使不可一世的大英舰队铩羽北上……林则徐在满朝文武中所获得的人望,甚至比新登基的咸丰皇帝还高许多!

    “林大人,请您露一下脸吧,草民久闻大人英名义举,就让草民远远看大人一眼吧!”有个书生摸样的中年学子壮起胆子高喊,他的提议立刻引来一片共鸣,百姓们多拢手冲画舫喊:“是呀,大人出舱见我们一见吧!”“林大人,林大人!让开让开,叫咱多看看林大人!”“林大人,您老虎门销烟,大快人心光耀千古哇!”……

    岸上的呼声越来越高,画舫上再也不可能不予回应,只见舱帘被人高高掀起,林则徐林大人便慢慢走到了甲板上。花甲之年的林则徐个头不高,宽额方颏,昏花的细长眼睛仍然透出洞悉一切的锐利光芒;他并没有穿官服,身上罩着一件朴素的青色棉袍,头戴的瓜皮帽正中嵌玉已经脱落,显然这顶帽子戴了有年头了。

    围观的市民百姓看到名满天下的林则徐大人,居然是这么普普通通的一位年迈长者,甚至花白鬓间难以掩饰满脸病容,无不现出极为诧异失望的神色。

    林则徐在画舫上先是一阵咳喘,而后吃力挺直腰杆,朝岸上团团作揖道:“承蒙各位厚爱,林某惭愧难当啊。我老了,不济事啦,此番告假回故里养病,归心似箭,就不再打扰诸位的清净了!林某在此停顿只为约见一位故人一唔,叙完话便启程下行了。”

    什么?林则徐专程在长沙驻留,放着各督抚衙门的提督、抚台、道台、军门不予接见,却指定要会晤一个湖南人?岸上官民面面相觑,都猜不透这位被林大人另眼相看的幸运儿,到底姓甚名谁,究竟有和能耐能让林则徐拖着病体在江面等候?

    大家的好奇心更加强烈了,多数没有离去的意思,都想留下来瞧瞧这个受当朝一品大员青睐的人怎生摸样。

    林则徐打过招呼又回画舫舱内歇息去了,小西门码头候立的百官却不敢即行散开,大冷的天气站在郊外江边吹寒风,其滋味可想而知并不那么美妙。大家又等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自城墙边通向江畔的官道上吱吱扭扭驶来一辆破旧骡车,从车棚空隙望进去,里面松松垮垮坐着一名样子邋遢落魄的中年人,自命清高的神态很不讨人欢喜,有股令人反感的狂放和倨傲。

    骡车里林则徐大人只闻其名、未曾谋面的中年人,便是隐居于柳庄乡下的湘乡名士左宗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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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北京烤鸭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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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宗棠与林则徐神交已久,但二人生平唯一一次面对面的沟通交流,就是长沙城外小西门湘江边码头这一回,是初遇,同时也是永诀。'万_书_。anshulou。'

    见面的过程十分具有戏剧性。林则徐预先已派人登岸策马去柳庄邀请左宗棠,后者得知消息立即坐着骡车前来赴会,在江边密密麻麻人丛的睽睽注目里下了车,也不向成排成队的湖南地方父母官问个安,便急急忙忙想登上画舫跟林大人相会。

    只是画舫并未停泊在江岸,即便船头递来跳板接应,长度也不够。左宗棠窝在江边急得团团转,恨不能趟开江水爬到船上去,无奈之下他只好唤祝一只当地人打渔用的江划子,恳求渔划子的主人把自己捎到画舫舷旁。

    渔划子从上游顺水朝画舫飘去,湘江波流湍急漩涡密布,江水卷起的浪花足有半米高矮。那艘渔划子身轻船小,经不住大风大浪连番拍打,剧烈颠簸了一阵竟倾翻在江里。万幸的是此时划子已经离画舫不远,那渔主一手紧紧抓牢落水挣扎的左宗棠,另一边早被画舫上的彪汉伸出搭钩勾住,众汉子齐声发力,便把冰冷江水里湿漉漉的两个人提上甲板……

    左宗棠通身棉衣全被浸湿,沉甸甸酷似一副重重的铠甲,狼狈不堪地趴在甲板上只顾喘气。进入十一二月已属严冬,虽则酷寒未至,浸到江里面一泡再被冷风吹拂,冻得左宗棠浑身上下如筛糠一般抖动。林则徐闻讯揭开舱帘抢出舱外,满面惶急歉然下正好瞧见落汤鸡似的左宗棠,二人互相书信往来已久,彼此都对相会心向往之,不料事到临头,却是以这样一种奇怪情形见面,均觉得有些意外和滑稽。

    “来的可是左季高?”林则徐发问道。

    “正是区区左三。”左宗棠终于见到了心驰神往的林大人,慌忙俯身下拜说,“古人拜谒贤达讲究三熏三浴,季高今日蒙大人召见足慰平生,是以采用沐浴的古礼以表尊敬!”

    林则徐忍竣不住开怀大笑:“季高幽默豁达!你以古礼相待,那老夫也仿效古人以袍相赠,免得你变成冻鱼了!哈哈……”

    说罢林则徐走上前去扶起左宗棠,亲手为他剥掉湿衣,然后就在岸上众人惊愕的注视之下,脱下自己身穿的青布棉袍替左宗棠披在身上,仅着一套泛黄的中衣立在瑟瑟冷风中。

    “老爷,舱外天气冷,您当心冻坏了身子骨!”那位管家摸样的人出言提醒。

    林则徐爽快地挥一挥手道;“不妨事,天冷,心热。今日老夫能见到季高贤侄,身上的病痛一下子去了一半!来来来季高哇,你我进舱叙话——”

    林则徐执着左宗棠的手,说笑着返回了船舱。

    江岸上目击整个过程的湖南巡抚骆秉章,望着画舫上犹在晃动的舱帘,感觉到极其不可思议。做为大清柱石的林大人资历深为人正直孤高,这些在官场时有耳闻,今天自己总算是领教了一回;可这位倔老头,却为何却对一名中年布衣文士另眼想看?这中年人有何能耐,竟得林大人解袍相赠的殊荣?

    骆秉章走马上任不久,对湖南治下风土人物一无所知,猜不出这位仪态泛泛的中年是何来历。随行的幕僚揣摩到了巡抚大人的心思,附耳悄声介绍道:“那人名叫左宗棠,字季高,中过一次举子,曾在两江总督衙门里任个可有可无的参议,现于乡下隐居赋闲。”

    “左宗棠左季高?”骆秉章表情复杂地一再重复这个名字。

    “是是。他自比‘今亮’,自视甚高,总觉得自己明珠暗投无人赏识,便效仿当年的诸葛孔明躬耕于野。先前坊间人物见他行事疯疯癫癫,就为他起了个绰号叫‘左疯子’!”

    “素来能人异士,每每都做惊人之举吧?”骆秉章深思良久道,“从今天起你给我专门派人盯紧这位左宗棠,注意他的饮食起居、一举一动!他有什么喜好,跟什么人交往,平时都在忙些什么事,全都给我一一报来,不许有半点隐匿!”

    “遵命,小的这就去办!”

    骆秉章又盯看画舫很久,除了那几名山岳般的侍从端宁伫立,船上再也不见任何动静,唯有寒风戏弄的舱帘里面,隐隐传来林大人古钟般苍劲的笑声。

    骆秉章眼角闪过一丝异色,低声自语说:“左宗棠,咱们后会有期!”

    …… ……

    湖南巡抚骆秉章率文武官员退去后不多时,画舫也拔锚启航,顺湘江迳朝岳麓山及水陆洲方向驶去。

    船舱里,林则徐同左宗棠重新见礼。左宗棠生性放达,从不拘泥于教化礼法,可对待他万分仰慕的林大人则另当别论,几颗响头磕得舱板咚咚作响。

    林则徐以长辈还礼笑道:“你我心心相得,季高不必多礼!坐坐坐,老夫这里有家乡特产的极品铁观音,咱以茶代酒如何?”

    “再好不过。”左宗棠道,“左三虽未经大人开蒙教诲,却早在心里尊大人为楷模师长!晚生家资了了,奉召赶路匆忙,急切间也没准备什么礼物奉赠。左三此来只带了一件拙文,望大人当面指教!”

    “噢?拿你自家写的文章做礼物送给老夫?这倒是很稀罕。”林则徐颇感惊奇,“季高学识渊博,才思过人,想必这篇文章定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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