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事相瞒?怎么可能呢?”陈石柱闪烁其辞道,“我这人心急,跟上校分手好些天了,所以想快一点见到他。”
“不对,你在撒谎!”洪大美人像是猜到了事情的原委,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凝重起来,“秀成和我三哥他们有危险,对不对?你倒是快说呀!”
陈石柱无言以对,轻轻点了一下头。
“那咱们还等什么?抓紧时间快出发吧!”洪大美人急风急火的性子又发作了,牵过手下刚找来一匹骟马,抬腿便跨上了光秃秃的马背。
“你也要去山人村?”陈石柱瞪直了眼,“大家都走了,队伍谁来带?”
马上的大美女勒紧缰绳原地勒马打了个转圈,一对秀目似乎正在喷火:“我管不了那许多!他们一个是我的同胞三哥,一个是我……我钟情的男人,换了是你的话,你能袖手旁观么?”
大美女说着双脚一磕马腹,抖着缰绳策马而去。
陈石柱怕洪家美人一人落单出什么意外,于是也急急牵过另一匹马,顾不得再备马鞍,骑上去低头冲蒙得恩吩咐:“蒙副将,这里由你来收拾残局!命令所有会骑策的弟兄随我南下,四个营主力跑步跟进!”
等不及蒙得恩应声,陈石柱催促马匹奋蹄向洪宣娇的方向追赶。
……
山间的地势崎岖不平,坐在马背上颠得陈石柱尾骨生疼,暗想自己的骑术也还算精到,急骋了这么久还不见洪宣娇芳踪,不由得钦佩大美女骑技高超。
转过一个山脚,迎面群山如莽,起起伏伏与思旺峰构成剪刀状的峡口。见大美人的坐骑栓在一根树桩之上,骑马人却已去向不明。
此地距思旺峰仅数箭地远近,陈石柱顾忌附近有清军派出的散勇暗哨,不敢放开喉咙呼叫,本想一走了之可又对洪大美人放心不下,只能下马沿着山坡四处寻找。
来到一处顽岩突兀的地方,他隐约发现大美女的鹅黄色衣角在山石后面一闪而过,正待出声召唤,猛听头顶上方的陡崖处响起一声枪响;半空中沙石纷落,几片毛羽一样东西轻飘飘飞扬……
陈石柱怕洪宣娇被敌人暗算吃亏,忙掏出火枪悄悄摸过去,因为过于专注,不小心触到了左臂上的伤口,一阵钻心痛楚激得他通身巨震!
大美女正伏在一块石板边上下观望。陈石柱来到她身旁要开口,被她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制止。眼前是一个荆棘密布的深坑,似乎是远古时期陨石坠落留下的痕迹,深坑上端却是像刀刃一般陡峻的峭壁,几株岩松龙盘虬扎,枪声就传自于那个方位。
“看见了么?松树上边好像埋伏着人!”洪宣娇低声说。
这时陈石柱也已发现,松树茂密的枝桠间有一团黑乎乎的人影!此人身携火枪,应当是清狗的伏兵无疑。
但令人费解的是此处地形虽然险恶,却并非什么咽喉要道,清军何以在这里设伏?而且壁立如刃的悬崖之上既登攀不易,也高悬着很轻易成为下面射击的靶子,为什么清狗会选择如此奇怪的地点藏身呢?
俩人又屏息静听良久,那团黑影始终不见行动。陈石柱抓起一粒石子以弹指手法打出去试探,亦没有任何反应。洪宣娇直起身仰头窥望说:“许是咱们瞧花眼啦,那么险的绝壁,活人怎会爬得上去?”
陈石柱却不敢掉以轻心,拉着大美女低下身子。眼见可以不实,耳听难道也是虚的?那声清脆的枪声不假,没有人哪来的枪声?
便在此时崖壁岩松间又发出响动,一头食肉苍鹰怪叫着自高天凌空而下,径直朝松树间扑击,仿佛松枝里珍藏着美味。那头巨鹰铁翅伸展开来足有六尺长短,由于无法在树枝间稳稳立脚,翅膀呼喇呼喇扇动,尖利的鹰嘴连番向那团黑影叨啄,树身晃动下松针扑簌簌凋落……
猛可间只听有人痛声呼喝惨叫,接着一声枪响,那头苍鹰尖锐地长鸣,羽毛纷舞零落,一头栽落到陈石柱二人附近抽搐着咽气了,其胸部留下一个黑色弹洞,犹在咕嘟朝外冒着黑红的血沫。
陈石柱与洪宣娇面面相觑——树枝间有人已经确定不疑,让人困惑的是,此人怎会藏身于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半空中?若没有火枪防身自卫,险些就做了苍鹰的一顿美餐!
陈石柱目测那几株悬臂岩松所在的位置,坑深崖陡从下边难以攀援上去,要近距离搞清树上人的状况,看来只能先爬到山顶再坠着绳索溜到树干上,但如此一来定会耗费不短的工夫。
大美女急于同上校和她兄长相见,见状叹气道:“我看算啦,咱还是先赶去山人村吧。这人跟咱素不相识,他究竟是死是活,就由他自生自灭吧!”
“但他身上携带火枪!”陈石柱凝眉沉思说,“清狗除了将领极少有人使用短枪,万一此人是咱李家军的成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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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临阵脱逃 3()
随着十几名大汉一起合力发声,将滑翔机推出“轨道”,上校李秀成便开始了腾云驾雾般的体验。'万/'
山区的风很大,高空的风更大,而且夹带着冰箱内部的那种温度。这是上校头一遭体会到风其实也是带有温度的,风他妈的能将人的皮肉分割成一寸一寸的碎块,而后分别予以冰冻。
脚底下山峦田埂缓慢地朝后移动,一格一格的稻田活像那画好的棋盘。上校从耳边呼呼掠过的风声中,分辨出滑翔机木质骨架发出人体骨折一样的可怕响动。他要实现“空中飞人”的完美壮举,在滑翔机承重已经接近极限的情形下,自然舍不得再披一床棉被御寒,现在只能磕打着上下牙床挺住。
方圆几十里的景致尽收眼底,只可惜上校被犀利的寒风吹得热泪盈眶,对祖国的大好河山无暇他顾。
村口的阻击阵地激战正酣,到处燃烧着一团团烟火,依稀可辨攻守双方犬牙交错的态势,就仿佛不合尺寸的齿轮错误地咬合在一起,不时发生错位及崩动。估计郜云官他们的仗已经打得白热化了。上校琢磨假如滑翔机拥有动力转向装置,老子飞临狗日的清军头顶,只须一筐手榴弹就能把敌人炸得血肉横飞!叫人遗憾的是目前高空轰炸的客观条件还不成熟,老子他奶奶的只能眼巴巴看着狗杂种们嚣张!
似乎是为了配合及印证上校的大胆设想,村里突然爆发了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一股黄黑色的浓浓烟柱直冲云际!上校猜想是不是豁嘴在按老子的吩咐搞爆破试验啊,怎么弄出的动静如此夸张?那爆炸声惊动了山岭间的老鸦群,黑乎乎一片惊鸦腾空而起,尖叫着飞抵滑翔机下方,其中的一只甚至碰撞到了上校的脚板,虽说不怎么疼痛,却着实吓了他一跳……
最初滑翔机离开悬崖之时俯冲力极大,几乎呈锐角斜扎向地面,那一刻上校明显感觉自身处于失重状态,心里暗叫不妙,只怕十九世纪第一起飞行悲剧要落幕了,老子就是那个倒霉的猪脚!
但由豁嘴阿六手工缝制的牛皮降落伞被大风充开以后,滑翔机明显获得了空气浮力,机身开始平缓滑翔。上校明白这土法上马的飞行物很给面子,已经闯过了第一道难关,起码没在第一时间把老子摔成大清航空史上的革命先烈!
然而接下来产品工艺结构和原材料方面的种种弊端,便开始诱发上校的心血管系统,身体有了确切的发病征兆——滑翔机机翼两侧悬挂的大麻包忽轻忽重,连带着机身左右摇晃摆动。
奶奶个熊。这样发展下去机身的木骨架极有可能发生断裂!上校所栖身的“空中摇篮”也像秋千一般荡个不停,他要一边拉放调节绳控制滑行路线,一边还要强行压制想把体内五脏六腑呕吐一空的恶劣反应。机翼下吊着的两只麻包吱吱呀呀哼叫,平展的线条渐渐弯曲变形,上校惊恐地注视着这一对小木匠的代表作,心说宝贝你们可千万不能关键时刻出毛病啊,你们的运行轨迹关系到中华近代史的发展轨迹,咱可不能给历史抹黑呀。
滑翔机就这么摇摇晃晃飞出了几里地,飞行高度慢慢降低;有几次几乎就擦着山上的树冠飞过,刮得承载上校的吊篮噼啵一阵乱响。
此时村口阻击战场已经被滑翔机远远甩在后方。上校回望战局,发现刚才从高空俯瞰酷似当代电子游戏的战斗场景,这时因为高度降低而变得更加立体真切——原来小蚂蚁搬家似的黑点儿,已经扩大作模糊可辨的战士,而攻守双方的士兵彼此纠缠成散乱的一大片;先前曲曲弯弯拉成弧状的阻击防线,面临清狗们连番不绝的冲击!清军队形如同一个头尖尾阔的楔子,仿佛正被看不见的巨大力量敲击,不停顿地朝防御阵地楔进去,最后终于从侧翼撕开了一道缺口,清兵便像潮水沿着这个缺口不断深入,使整条完整防线摇摇欲坠,顷刻间碎裂作藕断丝连的几片……
“完蛋啦,郜云官这小子支持不住了!”上校心中郁郁地沉了一下。洪天王和童阿六他们可都在村里呢,不知道能不能在清狗破村以前脱身往山里转移?覆巢之下无完卵,走不及的老乡们可要被杀红眼的团练生灵涂炭啦。
上校正缩在吊篮里悲天悯人,猛然之际滑翔机剧烈抖动,带动吊篮像个被拍击的皮球上下颠簸,抓在上校手里的调节皮索吃劲地募然紧绷,将他的虎口勒得皮破血流。
上校呼痛声音被大风呛回了肚里,突地感到机身一震,眼瞅着平展的机翼自接口处扭曲变形,用来固定的铁焗铆钉纷纷崩落。在他右首边吊挂的百多斤重的大麻包,悠荡着牵扯拉拽机翼,终于听得一声凄惨的撕裂声,机翼从中断成了两截,那只麻包带着半边机翼气球般地飞远了。
右侧机翼损坏,左边翅膀下还挂着上百斤的重物,整个滑翔机立时失去了平衡,不受控制地向左首倾翻,甚至于把上校所乘的吊篮都猛烈地甩了出去,如非有绳索相连,而上校本人又叫赖文光拿麻绳牢牢缚在篮子里,只怕这一甩就足以将上校甩进烈士公墓!
没等上校醒过神来,滑翔机已开始了飞快的螺旋式下坠。地面灰红的岩石泥土和如同巨大的布景朝上校扑来,许多黑鸦飞鸟扑棱棱自树巅上惊起,吱里哇啦的惊叫声似乎世界末日正在降临……
吊篮悠晃得上校直想呕吐,滑翔机的旋坠弄得他头昏眼花。所幸上校有先见之明,在机身上方搞了个不伦不类牛皮伞,稍微减缓了坠机的速度。但滑翔机此时一头轻一头重,滑翔最为需要的浮升与平衡均已打破,机毁人亡惨剧已经无可避免了!
天旋地转……
作为空难的当事人和见证者,上校对自家的这种“**型性死亡”心存遗憾。
妈的。老子当种马还没当够,改写历史的宏伟志向与远大理想八字还没一撇,怎么偏偏就突然英勇牺牲了呢?也不晓得小美女跟洪宣娇肚子里,是否有种子生根发芽?若能生下一男半女,老子好歹也算给大清王朝留下一胎鲜活生动的纪念品!
头顶“砰”地一声爆响,童阿六的牛皮工艺宣布彻底报废,滑翔伞裂开大大一道裂口,灰惨惨的天空顿时泄露下来,那丘状的浓积云活像事先为上校准备好的坟墓。
不对呀!上校突然醒悟此番试飞失败的关键原因了。纵向机身再加水平机翼,又他娘的全用木头钉造,外形可不就像一件大型的十字架吗?老子又不是基督耶稣,背着这样一个大十字架跑到高空臭显摆,哪有不出事故的道理?
“哗啦”脆响,左边吊挂的大麻包也把机翼坠得撕裂了!滑翔机加快了坠毁速度,地面上的山岩灌木兜头撞来。上校在失去平衡的情形下挣扎着抬起脑袋,尽量将视线锁定他所想象的落鹰峡方向,依稀看见可爱的小美女阿娇正站在高岗上,红润润的脸蛋像多汁的苹果。
“永别啦,小东西!来世老子还找你做夫妻。”李秀成慢慢合上微酸的眼皮,他实在不愿亲眼目击自己四分五裂的惨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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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临阵脱逃 4()
上校坠机前从空中鸟瞰村头战场那一刻,正是郜云官的阻击阵线即将陷于崩溃的当口。'万 书 。om'
接连打退数次清军团练百人队的进攻,阵地前沿的敌人尸首盖了厚厚一层,其间尚有未断气的伤员在呻吟着蠕动爬行。作为取得这一战果的代价,郜云官的战斗小组均有不同程度的伤亡,而其中阵地中部清军主攻方向上的一个战斗组,竟然三名成员全部战死!
郜云官内心里有一炷香,自阻击战打响之后这炷香就在不停地燃烧着。当然他心里的香火并非用来祈祷神明庇佑,上校李秀成曾不无轻蔑地讲过,战争中最最无用的便是神明——祈求它们的庇护,还他娘的不如祈求魔鬼!战场上需要的是魔鬼的精神与态度,冷酷残暴,铁石心肠,不为任何流血死亡而恻隐,不被任何脉脉温情所动摇!
所以郜云官每次置身于战场,首先要做的便是把自己变成一个魔鬼。魔鬼不必遵循神明的喻示,魔鬼拥有自己特立独行的准则及法则:它不但将他人送往地狱,就连自己出入的门径也是地狱;一个魔鬼和一名合格战士最大的相似之处,就是可以毫无顾忌地在地狱附近徘徊穿行……
“陈坤书——”
“到!”
郜云官发现陈坤书秀气的面庞沾满了泥尘,他右腿已经挂彩,小腿上拿树棍充作临时夹板绑扎着,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你家里还有兄弟吗?”
听郜云官如此一问,陈坤书当下已知其用意,他见自家手里的铁剑已经砍豁了好多大小缺口,索性把残剑一扔朝郜云官伸手道:“郜兄,先将你的斩马刀借给我用用!我家里还有一位年幼的弟弟,我死了老爸老妈不愁无人照料,有啥任务你尽早交代吧!”
郜云官将斩马刀递给陈坤书,神情淡淡地说:“你带你的战斗小组马上撤出阵地。”
“为什么?”陈坤书的反应是大为困惑与费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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