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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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再起- 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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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菜色被一一端上桌来,所见,不说菜式皆是本地名菜,价格不菲,只说那盛放菜色的器皿,就都不是什么便宜货。

    眼见于此,回想起陈凯的那句“能吃的”,光是李渔,就连那船主也面露尴尬。唯有陈凯,面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中却还是暗道蔡巧此人有眉眼,会办事儿。

    “不怕二位笑话,人说杭州名菜三十六,在下来此多时,却始终未能得见,今番终有幸品起一二,乃是借了二位仁兄的光了。”

    “不敢,不敢。”

    “谪凡说笑了。”

    宾主落座,酒也到了,行了一轮酒,他们便开始动筷。说来,正儿八经的名菜,其实也就是一道东坡肉,外加一道西湖醋鱼,实在是李渔所居之处,周遭没有什么知名酒家,勉强如此罢了。不过,文人聚会,品菜、饮酒,更少不了畅谈菜色、美酒的来历,亦可作佐餐之效。

    “东坡肉,顾名思义,乃是宋时东坡先生昔年在杭州为官时所创,如今已有五六百年的历史了……”

    有道是文章憎命达,苏轼的人生轨迹就是这样的一例。当年,三苏声名远播,本有望在朝中有所作为。至乌台诗案,苏轼遭贬,自此,苏轼在政坛的存在感下降,但是文章诗赋却几近臻化。

    由彼及此,五年前,金华之屠,李渔也曾写下过“髡尽狂奴发,来耕墓上田。屋留兵燹后,身活战场边。几处烽烟熄,谁家骨肉全?借人聊慰己,且过太平年”这样的文字。如此看来,若非那场“婺城攻陷西南角,三日人头如雨落”的天崩地裂,一心只求科场功名的李仙侣也不会变成如今的李渔。

    “这东坡肉,在下倒是听说过,只是未尝一试。”

    “那却是要多尝尝。”

    说起来,很多这时候极少见的东西,在后世的那般信息大爆炸的年代,大多不复那般难以触及。比如这东坡肉,做法在网络上其实都是随手可寻的,尤其是这道菜还是存在着历史渊源的,就更是连出处都有着太多的记载和探究,倒是放在此时能够触及到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这段时间,李渔由于家中拮据,青菜豆腐都已经只能是勉强糊口了,更莫说是下馆子、品名菜了。此刻,陈凯热心的讲解着,肉香四溢,李渔对陈凯的知识渊博盛赞了一番,倒也不客气,夹了一块入口,方形的东坡肉味醇汁浓,酥烂但不腻口,实是难得的美食。

    “比之这东坡肉,西湖醋鱼,却是宋时名厨宋五嫂所创,算来比东坡肉也少不了多久的年份……其实,这菜很多杭州本地人都会做,方法,余倒是有闻,说是最好先在清水中饿一二天,除去泥土味。但是那其中配料比例、手法等事,又各有诀窍,并非什么人都能做好的。”

    讲过了那东坡肉,陈凯又恬不知耻的在这两个远比他来杭州时日更久的浙江人面前大谈起了西湖醋鱼的做法,全然是一副老饕的架势,好像来了这几日,陈凯什么也没干,光顾着吃了似的。

    事实上,吃,陈凯还真是顾不上。这些,蔡巧都是看在眼里的,此刻见陈凯对着这两个浙江人侃侃而谈,也只当是他南下时听来的,便不做深思。

    陈凯细细说罢,李渔等人早已是佩服之至。由此及彼,天知道陈凯的脑子里还存着多少这类的知识,必是个吃过见过的人物。

    其实说起来,陈凯是托了时代的福而已,对于这个时代的细节,却是所知寥寥。单说这菜名为西湖醋鱼,但其实际上并非是来自于西湖,仅仅是做法而已。究其原因,还是在于西湖左近已经为杭州驻防八旗所据,用以养马——杭州驻防八旗四千余众,光是带到此地的马匹就有上万匹之巨,这些马匹全部都养在西湖之畔,原本的西湖盛景,杨桃被驻防八旗大肆砍伐,地上、湖中也多有马匹的粪便,日以继夜,已有三载,就连湖水如今不复清澈,被那哪怕每马一日一便也不下一千万滩的马粪所淹没,泡出了臭河沟子都未必有的滋味。

    八旗军是不讲道理的,况且交浅言深是为大忌,此间,谁也没有多上这句嘴,仅仅是吃着假以西湖醋鱼之名的“钱塘江醋鱼”或是“杭州湾醋鱼”,亦或是其他的什么的冒牌货。

    推杯换盏间,饭便吃过了,陈凯和船主告辞而去,估计剩下的也足够李渔一家改善个几日的伙食了。离开了李渔家,陈凯送了一份心意于那船主,并且约定了乘船的事情,只是具体时间依旧不能确认——陈凯又交个了新朋友,或许时日上还有继续向后拖也是说不定的。

    回了客栈,邝露那边进展倒是不错,已经有了几个相熟的读书人,很是唱和了一番。其实若是邝露能用其本名相交,如今当已是在杭州文人的小圈子里传开了。奈何他们是秘密行动,且邝露的身份特殊,化名是不可避免的。

    陈凯还在筹划着下一步的方案,道宗那边的消息依旧不好,他们初来杭州城打算捞的那个人是被清廷看管的,虽非牢狱,但是禁足何处却也并非一朝一夕所能探查到的。

第三十二章 魔鬼(下)() 
待到了第二天一早,陈凯又巴巴的跑去了李渔家。这是昨日约定的,因为有些文事上的东西,陈凯还要向李渔请教,而他又并非准备在杭州常住,所以不可避免的要频繁造访。

    此举,李渔的家人倒是欣喜的,因为陈凯是不会空手来的。只是李渔,每每与陈凯有所交集,他就越会自感现阶段的生活水平之低下,而且这种心态是越来越严重的,严重到了几天的功夫,他就已经有些无法容忍了的地步。

    数日后,已近月底,陈凯时隔一日的又一次的造访。聊了片刻诗词方面的东西,陈凯便提及了昨日听了一曲《牡丹亭》,偶有所感,觉得李渔的才华在于诗词,又是个至情至性之人,若能在这方面上下功夫的话,未必不能成为又一个汤显祖。

    汤显祖生活于明中后期,文名极盛,他的作品在经过了时间的发酵后也普遍性的为普罗大众们所传颂。陈凯由此一比,李渔自是谦虚再三。不过,对于诗词文学上的才能,始终是他此生最为骄傲,或者说是依仗的,而陈凯的话,则已经把他的心思勾了起来。

    “不瞒复甫,愚兄近来确是写有一传奇。”

    “可否一观?”

    先是截胡了义子的代称来作为号,现在连假名的表字都要用陈永华的,陈凯的无耻可谓是登峰造极。此刻一听李渔已经写了篇传奇,激动由内而外,毫无掩饰,看在李渔的眼中亦是费外欣喜,欣喜于知音难求,哪怕是这个知音与他的水平差距实在良多。

    “自无甚不可。”

    说罢,李渔便从书架上找出了一本书册来,双手递在陈凯的手上。然则看到书册的名字,陈凯胸中的激荡更甚,甚至到了不加以压制就显得有些太过了的程度。

    “怜香伴,这名字,有些意思。”

    打开书册,文字铺面而来:真色何曾忌色,真才始解怜才。物非同类自相猜,理本如斯奚怪。奇妒虽输女子,痴情也让裙钗。转将妒痞作情胎,不是寻常痴派。

    看到此处,陈凯已然不疑有他。接下来,细细品读,破题、婚始、僦居、斋访,直至那“洞房幽敞,鸳鸯锦褥芙蓉被,水波纹簟销金帐。左玉软,右香温,中情畅。双双早办熊罴襁,明年此际珠生蚌,看一对麒麟降”。

    看罢,已是天光昏黄,陈凯尤有意犹未尽之色。抬首,见李渔目带期寄,似是正渴盼着陈凯的点评,他旋即起身,一礼到底。

    “此才,终不让那汤临川。在下有意出银两千两,助谪凡创办戏班,将此戏、将谪凡于戏曲之才华显于世人。”。。

    两千两白银意味着什么,若假以养兵,不过四五十兵一年的本色、折色以及赏赐的日常维护花费,这里面还没有计算武器、粮食等方面的花销,更别说是诸如安家费、出征、功赏之类的花费,那句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是从来没有错的。

    这两千两银子对于军队而言实在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一个平民百姓来说,却是一笔难得的巨款。李渔如今生活拮据,靠着朋友接济,尚且须得卖赋糊口。这期间,在杭城的大街小巷、戏馆、书铺都留下了他的足迹和身影,他在不断接触、不断观察、不断了解中发现,在这座繁华的都市里,从豪绅士大夫到一般市民,对戏剧、小说都有着浓厚的兴趣,所以才萌生了写此怜香伴一传奇的念头,并且付之于行动。

    将文字卖给从事演绎相关行业的人,是他近期的谋生手段,创立家班,并非是他没有想过的,只是距离那一目标却甚是遥远——毕竟,从一个写书的,到一个剧院的老板或是戏班的班主,是从无产者到有产者的跨越,于今时今日的他实在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陈凯此言,直接将他的可望而不可化作了触手可及,他很清楚,光有银子是不够的,人脉、场地等太多的方面都要考量到,但是若没有银钱,这些东西大多也触及不到。

    “复甫,我知你是性情豪爽之人,但此事,我无功不敢受禄。”

    “不敢?”

    听到此言,陈凯哈哈一笑,随即言道:“你我之间,贵在交心,不在什么功不功的。即便在商言商,以我所见,银钱本就是用来花的,摆在那里不过是一堆石头罢了。我若用来经商,无非是货殖之利;投于谪凡这里,换来的则是很多银钱买不到的东西。无论是交情,还是人情,甚至说待到谪凡名闻天下,我或亦可借谪凡之名出入达官显贵门下。这,亦是一种投资,一种双赢的投资!”

    “可若是没有如复甫所料的那般呢?”

    “没有,也没什么好纠结的。做买卖,无论是做什么的总是有风险的。我相信我的眼光,难道谪凡不相信你自己的才华吗?”

    陈凯洋洋洒洒,总是一副大豪商的气魄。不可否认,李渔已经有些心动了,但却依旧犹豫,这与他的自信尚未彻底起势有关,更在于他的经历,尤其是那些挫折加深了他对世界和自我的怀疑感。

    眼见于此,陈凯语重心长的说道:“谪凡,你是有才的,而且是天纵之才,不要把你的才华埋没在这等陋室之中。不为了别人,哪怕只是为了嫂子这么多年的相知相守,你难道就不想让她过上更好的生活吗?”

    说起来,李渔本不是个存的下钱的人物,若非这些年他的正妻徐氏,也是他在文字中常常亲切的称之为山妻的女子持家有方,只怕是早已落魄得要讨饭了。成亲二十余载,曾经的少女容颜渐渐开始老去,但是那份相濡以沫,但却始终是李渔所最牵挂的。

    此时此刻,陈凯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李渔叹了口气,便起身行了礼数,将此事应了下来。而陈凯则相应的表示,这两千两银子的投入只是初期,后续当还会有更多的银钱跟进,要他不用担忧银子这方面的问题。

    “想要将这怜香伴搬上银幕,呃,搬上舞台,咱们首先要买个戏班子过来,咱们的戏班子!”

    很多年前,陈凯读书,曾看到过这样的一句话——当魔鬼伸出诱惑之手的时候,它纯洁的形象可以令天使自惭形秽。而此时,他扮演的恰恰就是这么一个魔鬼的角色。

第三十三章 惊愕() 
合作的事情商量了妥当,陈凯便与李渔签了文书。姓名一栏,陈凯自是用的陈近南之名,不过陈凯告诫李渔,有人问起,只说是友人赞助,若是官府中人问及,则说是早年与福建抚标参将冯君瑞有旧,此番听闻他日子落魄,便派了家人来助,断不可提到他的名字。

    “此为为何?”

    陈凯与李渔在城内走动过,全无异样,此事上却让他如此,实在有些匪夷所思。对此,陈凯的回答则是他与杭州府的某个官员有些过节,找了人去设法说合,但是能否说开了,或是那人会否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却还未知。未免出现意外,遭致破坏,暂且保密一段时间却还是有必要的。至于冯君瑞,陈凯只说是极好的交情,当不会穿帮云云。

    想来陈凯来杭,却并没有做什么生意,想来是托人化解矛盾的。李渔不疑有他,接下来自然也是李渔独自奔波上下事宜,而陈凯则在幕后牵线指挥。

    李渔久在市井寻求写作素材和灵感,又托了朋友代为打听,很快就寻到了一个即将解散的戏班子。有钱能使鬼推磨,解散是不会解散的了,顺带着还从另一个戏班子里挖了个女旦的台柱子过来,用李渔的话说,此女子扮演崔笺云,甚佳。

    顺着戏班子,上下打点的事情进而展开,顺带着还买了一处戏园子,位置上不太好,但陈凯和李渔相信酒香不怕巷子深,戏好,先把名声打起来是第一要务。

    接下来,一晃七八天,李渔投入到了排戏的阶段,而那些琐事,他则交给了个杭州的朋友帮着打理。至于陈凯,作为投资人和合作者,却依旧是躲在幕后。直到,永历五年的九月初七,一个惊爆的噩耗在杭州城中迅速传开,他才不得不尽快的行动起来。

    “……五六月间,虏师提标和定标对四明山地区进行了又一轮的洗山,比之去年,当地硕果仅存的王师、义军更是无力反抗。至七月底,鲁王任命的直浙经略王翊回到四明山,联络众将,试图为舟山分担压力。奈何四明山已经没有了足够对虏师后路造成威胁的王师和义军,就连那位王经略也在不久后被虏师擒获……”

    “八月底,虏师集结兵马,在定海誓师出征,始终不肯降虏的王经略被残忍杀害……虏师与迎战的荡胡伯在海上遭遇,荡胡伯水师大败,其人为虏师俘杀,随后虏师大举登上舟山岛,围困舟山城,猛攻数日,最终攻陷了城池。据说,虏师在舟山城里,又进行了一次屠杀……”

    这些,是邝露从那些他近期结交的读书人的口中得知的消息。陈凯叹了口气,他的预警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想来,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荡胡伯阮进,自清军南下以来,直至今日,几乎是公认的江浙第一水师名将。说起来,此人原本不过是定西侯张名振手下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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