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一想便知道,这人怕就是秦氏那日所说的那位素姐儿。
而中间那位姑娘则是不同,看着也是十四五岁的姑娘,但是通身却都是一副柔弱的气质,就只是那般婷婷袅袅的站着,便给人一种弱柳扶风般的风流姿态,这位姑娘身上的衣物也穿的清雅,粉白撒大红虞美人的对襟长袄,和一条大红月华裙,梳了一个堕倭髻,头上插了一个青玉簪子,更是衬得她眉眼雅致,身姿风流。
而跟在后面的那位姑娘,看着却不过七八岁的样子,粉团子般一般的人儿,头上扎了两个双揪,眉间还点了一颗红痣,一身大红色的衣裙,更是衬得她玉雪可爱,此时她正静静的窝在奶娘的怀里,一双星子般的眸子,带着一丝好奇看着众人。
秦氏一出来,脸上先带了三分笑,神色坦然的和各色夫人招呼,端的是长袖善舞,到让一边的宋氏有些诧异,看来秦氏还是有些本事的。
等得秦氏一路招呼到了宋氏这块,脸上的笑愈发的肆意了:“我当是谁,原是谢夫人,今日人多,慢待您了,您可千万别挑理。”
当着这么多人,宋氏还能说什么,只得也礼貌的笑了笑道:“看国公夫人说的,哪里就是慢待了,各位夫人都是一般等着,偏就我金贵了不成。”
既然你想把我挑出来做靶子,那也别怪我拉着这些人一起下水,宋氏在这种场合自是不愿意忍气吞声的,不然岂不是让谁都欺上一头,那样,不仅是她的脸面,谢家的脸面也就啥都不剩了。
秦氏听得她这般说,原本还笑的灿若金花的脸不由得一僵,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嘴角,含混道:“谢夫人就是太客气……”
话还未说完,一个婆子便垂着头顺着门进来了,不动声色的走到秦氏跟前,这才低声道:“夫人,畅音阁已经准备好了。”
一听这婆子的话,秦氏脸上的尬尴神色尽消,赶紧又热情的招呼道:“我倒是差点忘了这茬,今日为了我的生辰,公爷特意请了云燕班过来助兴,如今也是准备好了,各位夫人不如也去听一听?”
秦氏这番话一出,在场的夫人倒是满脸的兴致盎然,其中一位夫人更是满脸谄媚的看着秦氏,笑道:“原是云燕班,我听我们老爷说,云燕班可是给宫里的贵人主子唱过的班子,如今公爷竟然为了夫人请了来,可见公爷和夫人果真是鹣鲽情深。”
这句马屁拍的真是拍到了秦氏的心窝子上,那张脸上的笑瞬间就灿烂了不少,宋氏转眼打量了一下那位拍马屁的夫人,原是一个家道中落的霍家远亲,一家子都靠着定国公府,自然得好生供着秦氏。
一行人就这般轰轰烈烈的朝着畅音阁走去,等到了地方,宋氏也没好往秦氏跟前凑,她原本存着想和秦氏亲近的心思,如今也歇了,完全没有必要,还不如大家各自相安无事。
等众人刚一坐下,几位夫人的寿礼也纷纷献了上去,宋氏那份在众人之中虽然不算顶好,但也算得上是上乘了,也就是这会儿献寿礼的功夫,定国公府的几位公子小姐也过来了。
其中以世子为主的几位男丁,统统都是书画类的东西,自然拜寿之时都是隔着屏风,但是宋氏坐在屏风里听着世子说话,倒也觉出了几分沉稳,等男丁拜完了寿,定国公府的几位姑娘这才过来了。
大姑娘霍笙是前头夫人的女儿,今年不过十五岁,早早就说下了人家,说的是英国公家的世子徐清玉,这门亲事在京城倒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端的是金童玉女,宋氏也听人说了,等今年的八月,这位大姑娘就该出嫁了。
所以此时这位大姑娘都被一直拘着绣嫁妆,今日出来了,也不过奉上了一个寿字抹额,宋氏远远的看了,倒是觉得针脚细密,倒也精致。
而这位大姑娘也的确是长得温柔娴雅,一身烟霞色的撒花对襟袄子,一件浅湖色的蝶穿花马面裙,整个人看着都透着一丝大气温婉,领着几位庶妹与秦氏见了礼,便神色坦然的坐到了秦氏的下手,陪着秦氏听戏。
倒是秦氏,却是满脸的不自在,略略弯了弯嘴角,都觉得十分的勉强,等得看完了一出戏,这才开口道:“行了,这戏也就是我们看着好,你们几个小姑娘凑在一起也觉得乏味,笙姐儿,你领着几位姐妹和姑娘去园子里玩吧,今儿日头正好,你们都拘在这儿,也是浪费了这大好的时光。”
霍笙倒也不反驳,只是柔声应了下来,只是转身出去的时候,嘴角却泛起了一丝嘲讽的笑意,丝丝密密,缠绕不去,可惜秦氏却连一丝儿都没看见。
宋氏坐在那儿看着几位小姐陆陆续续出去了,不知怎地心里突然就有些发慌,今日秦氏做寿,定国公府开的宴也算不上小,只是到底年纪轻,请的也只是几位夫人罢了,听得身边的婆子说,前院虽然也摆了宴,但是也只是国公府的几位公子和秦氏娘家的几个小辈坐了一席,也算是个意思,只是如今,宋氏远远的看着秦氏和陈氏嘴角的笑,总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同寻常。
宋氏神不守舍的又看完了一折戏,期间她一直都主意着秦氏那边,等得这一折戏结束的时候,一个小丫鬟偷偷摸摸的摸到了秦氏跟前,宋氏看着那个小丫鬟和秦氏耳语了一会儿,秦氏的脸上突然就闪过一丝喜意,继而又不动声色的压抑住了,又跟着吩咐了几句那个小丫鬟,这才让小丫鬟走了。
自那个小丫鬟走了之后,宋氏明显的发现,秦氏的注意力也明显更加不集中了,宋氏心里也愈发的焦躁了。
就在宋氏内心焦躁到极点的时候,突然一个婆子闯了进来,高声喊道:“太太,珊姑娘她……”
此话刚一出口,还没等得及那婆子说完,陈氏便霎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满脸的惊惧的看着那个婆子喝到:“珊儿怎么了!”
此二人一唱一和,着实令屋里的所有贵妇神情一惊,有些诧异的看着失态的陈氏,而陈氏却也像没有看到别人的目光似得,还是直挺挺的站在那儿,一脸的惊惶,而宋氏毕竟离陈氏近些,到底是看见了她眼底闪过的意思喜意,宋氏心里更加焦躁了。
而秦氏此时却装模作样的站了起来,拽了拽陈氏的袖子安抚道:“大嫂快别着急,等着婆子说完也好。”转脸又朝着那个婆子喝到:“还不快说!”
那个婆子听着秦氏这般疾声厉色,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有些怯怯的看着秦氏道:“太太快去望水阁看看吧,珊姑娘落水了。”
一听秦珊落水了,秦氏的眉头不由得一皱,这和她之前安排的不一样啊,怎么是落水?但是再一想,秦珊落水的时候定是和霍承瑾在一起,若是真的落水了那霍承瑾估计也得救上一救,这一来二去的,岂不是就有了肌肤之亲,倒也和之前的结果差不了多少,想到这儿秦氏到底是松了口气,赶紧就追问道:“那现在如何了?人救上来没有?”
宋氏一听这话,哪里还不明白这二人的打算,心里不由得暗骂秦氏心狠,居然连亲侄女都不顾,但是却也无可奈何,只是却也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闹出来,要真是霍承瑾救了,也该私底下了了这事儿,所以也不等那婆子回话,连忙插话道:“如今哪里是问话的时候,这婆子既然来报信了,估计也是救出来了,夫人不如先去看看吧,我们倒也用不着夫人再招呼了,珊姑娘还等着夫人去主持大局呢!”
听得宋氏这番话,秦氏心里不由得暗恨,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只是咬了咬牙,将事儿应了下来,正说要走,旁边的陈氏却有些急了,若是没有人看见,霍承瑾不认,以后可如何是好,所以一下子也就慌了:“谢夫人这般说,不如几位夫人也和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吧。”
这话一出来,宋氏的脸是彻底黑了,而在坐的几位夫人都是精明人,哪里听不懂这里面的玄机,庶女落了水,不担心庶女的性命,却非得拉着几位夫人前去参观,这里面要是没有电龃龉,你打死这些夫人,她们都不信。
英国公夫人是个精明的,她日后和定国公府是姻亲,此时要是掺和到这种事儿里,也不大像,所以也就笑了笑道:“陈夫人莫不是糊涂了,珊姑娘如今落了水,正经应该找个大夫来看看,我们几个深宅妇人,又不会拿医问药的,去了岂不是添乱,还是秦夫人和陈夫人快去看看吧,我们在这儿坐着,倒也便宜。”
英国公夫人这话说了出来,虽然也有人想跟着去看笑话,但是却也不敢再应了,只得也跟着笑了几声,连忙催促秦氏和陈氏去看看。
秦氏恨得咬牙,却也没有任何办法,想着若真是霍承瑾救了上来,即使今日没几位夫人见证,那也也是有那么多下人看着,倒也不怕霍承瑾不认账,所以到底还是熄了再强辩的心,赶紧就拉着陈氏匆匆忙忙的走了。
第46章 闹剧()
一路上秦氏倒也想问问这个传话的婆子;结果这个婆子却也是一问三不知;谅是之前秦氏再是成竹在胸,此时也渐渐的有些沉不住气了。
待陈氏二人来到了望水阁,看到眼前的情形,却不由得一愣,秦珊脸色发白的窝在霍笙的怀里,虽然已经换上了干爽的衣物;但是身体却还是忍不住的在发抖;至于其他的姑娘小姐,则俱都是坐在旁边安慰,一看秦氏来了;这才都陆续站起来行礼。
秦氏一看这个架势,心不由得跳了跳;霍承瑾呢?怎么这些姑娘小姐都在这儿。脸上却还是装出了一副关心的样子,赶紧上前问道:“珊姐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就落水了?请了大夫了没?”
听着继母的这一番话,霍笙神色依旧淡然,只是沉声道:“珊妹妹受了惊吓,我已经遣了我身边的妈妈出去回父亲了,大夫马上就到。”
秦氏听了,语气不由得一滞,而陈氏却已经连哭带嚎的冲了上去,一把拨开了搂着秦珊的霍笙,将秦珊抢在了怀里,嚎哭道:“这是做了什么孽啊!我们珊姐儿来一趟国公府怎么就受了这般大的罪,居然就落水了,你们这些跟着伺候的,也不知好好看着小姐!如今这般样子,若是日后落了病去,仔细你们的皮!”
这番指桑骂槐,霍笙倒仍旧面色不变,只是原本伺候秦珊的仆妇却被吓得不浅,都诚惶诚恐的跪了一地,口里直呼‘太太饶命。’
秦氏看着这般不像,心里也有些恼了,原是在自己家,陈氏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这般训斥仆妇,岂不是让自己没脸。
“行了,三嫂也收收声,如今已是这般了,还是快让一让,别把珊姐儿吓着了。”秦氏的语气有些不虞。
陈氏原本也是做戏,经得秦氏这么一说,倒也醒悟了三分,今日之事没有照着计划行事,也不知到底出了什么岔子,因而赶紧也止住了声,只拿眼睛瞄一旁的霍笙。
看着陈氏收住了声,秦氏这才朝着霍笙笑了笑道:“珊姐儿怎么就落水了?竟也不知道是谁救了珊姐儿上来?”
这话倒是问的巧妙,在场的几位姑娘小姐脸上都有些尴尬,只有霍笙脸色依旧平静,恭声道:“回太太的话,原本我领着几位小姐在望水阁玩耍,谁知伺候的下人不经心,却偏偏弄湿了珊表妹的裙子,我看着生气,便想亲自领着珊表妹去我房里换一条新的,谁知珊表妹身边的这个婆子却非得说已替珊表妹准备了一条,不好劳烦,非得带着珊表妹去望水阁那边的堂屋里换,我劝了几遍,没劝住,便就让珊表妹过去了,谁承想刚走到半路,就有丫鬟过来回我,说是珊表妹落水了,我这才急忙赶了出去,却只见舅母家的风表哥和瑞表哥正好扶着喝醉酒的二哥路过,我便求了两位表哥赶紧下水救人,谁承想二哥醉的糊涂,风表哥却是恰好生了风寒,倒是瑞表哥二话不说下水将珊表姐救了上来,我看着唬了一跳,这么多小姐们,倒也不好留两位表哥,只得命人先去通知太太,又找了婆子先把瑞表哥和二哥扶到堂屋去,这才扶着珊表妹在望水阁安置。”
霍笙这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秦氏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居然是秦瑞救了自己的亲妹妹,难道说那些婆子竟然是吃白饭的不成,明明说只单扶了霍承瑾过来,只待秦珊也过去了,谅谁也没法子说个不字,只是此时竟然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而一旁的陈氏听着霍笙这般形容也是惊住了,明明安排的这般缜密,秦风和秦瑞怎么会突然冒出来搅局,竟然生生将一局活棋给搅死了,陈氏心里不禁一阵发急:“瑞哥儿身子这般弱,又不会凫水,怎么能救了珊姐儿,倒是世子,往日里听公爷说世子也是学过凫水的,难道今日珊姐儿落水,世子竟然不施援手?”
这话一说出来,在场的人无不脸色诡异,这件事儿和世子又有什么关系,这位秦夫人倒端的是好算计。
霍笙低垂的嘴角不由得浮现出一丝嘲讽般的笑意,但是等抬起头是,却又换上了一副真诚的样子:“舅母却是不知,望水阁外的水虽然看着好看,但却是极浅的,像瑞表哥这般,水也只到他的腰罢了,至于二哥哥,今儿也不知那个不长眼的,竟死命的朝二哥哥灌酒,二哥也是个实诚的,竟也不拒绝,人家敬他多少他就喝多少,结果当时早就醉的不知人事了,哪里还能下水救人,其实若是如此也劳烦不了瑞表哥,毕竟风表哥也在,只是谁知道风表哥竟然前日得了风寒,若是此时下水怕是有妨碍,这才不得已,让瑞表哥下了一趟水,倒也没伤着什么,只怕是冻着了。”
秦风是陈氏的嫡子,秦瑞却只是个庶子,此时陈氏这般关心秦瑞,也只是想把话往霍承瑾身上扯罢了,此时霍笙这般一说,却让他们搬了砖头砸了自己的脚,灌霍承瑾酒的也是他们秦家人,自己亲妹妹落水了,托病不下去救的也是他们秦家人,破了局下去救人的也是他们秦家人,这种事儿陈氏听了怎么能不恨,往日里在京城,知道的谁不赞他们家风哥儿有出息,结果近日却让一个什么都不是庶子得了一句赞,反倒是秦风,虽然假托生病,但是知道的谁不知道他贪生怕死,真是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