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福转头望着长姐朱喜,见长姐明艳秀丽的俏脸板着,便挨近了道:“长姐别生气了,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可不值得的,娘不是去了外婆家了吗?且等爹娘跟哥哥回来再说。。。。。。他们想免费使用劳动力,可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情,爹爹跟兄长干了多少活儿,就得按着市面上的价格来算。”
见妹妹说话似乎有些与往日不同,朱喜疑惑地望着妹妹,忍不住抬手在她额头上探了下,蹙起秀眉道:“没有发热啊,你怎么会说出这些话来?福姐儿,你往日可是最怕外婆一家的。”
朱福吐了吐舌头道:“生了场大病,一切都想得通了,怕又有何用?有些人是专门欺软怕硬的,你越是软,他越是得胜,你要是偶尔硬一回叫他瞧了,他往后就不敢轻易欺负你了。”
朱喜静静瞧了妹妹好一会儿,拉起她的手来,心疼地说:“福姐儿,我的好妹妹。”
见长姐说二姐是好妹妹,暖姐儿赶紧将圆圆脑袋凑到两位姐姐跟前,眨巴着眼睛问:“长姐,那我呢?”
小丫头饭量大,刚刚已经吃了两个蛋跟三碗白米粥了,红润润的小嘴上还站着饭粒,圆润润的小脸儿皱巴着,黑溜溜的大眼睛一直看着自己长姐。
朱喜瞧着妹妹这副模样,捏捏她小肉脸道:“你也是,好妹妹。”
此时寿哥儿也转过头来,清秀的小脸上泛着笑意,他后脑勺的头发全都剃光了,徒留脑门前一片桃形,他见二姐姐在朝自己扮猪脸,就朝自己二姐姐伸出手去,要抱抱。
“二姐姐抱我。”朱福喜欢家里头的这个小弟弟,一把将他抱得满怀,亲他清秀小脸说,“二姐姐喂你吃粥好不好?”
寿哥儿听话地点头,然后朱福从长姐手上接过汤匙来,一口一口喂弟弟吃。
姐弟四人才将吃完饭,前头的打铁铺子里便有了动静,朱福伸头去瞧,就见自己便宜爹娘跟长兄回家来了。
便宜爹佝偻着背,一脸的风霜疲惫之色,长兄倒是好些,到底年轻,身子骨也好,只是他脸上的怒气不少。
见爹爹跟长兄回家了,朱喜赶紧将已经端到灶上热着的大碗白粥端出来,又拿了两只小碗来,亲自给爹爹跟哥哥盛满。
看着桌子上那碗稀落落的白米粥,卫三娘对丈夫道:“这哪里能吃得饱?你跟禄哥儿先吃点垫底,我去厨房再给你们做了面条去,刚好前些日子娘送了一袋白面来,我做了与你们吃。”
卫三娘口中的娘,指的是朱大的母亲郭氏,郭氏跟着小儿子朱二住在乡下。
朱大歇了会儿,倒是顺匀了气,听得媳妇说要动那小袋子细白面,赶紧阻止道:“留给孩子们过年吃的,做啥子弄给我吃。”他搓了搓手,望着长子朱禄,到底松了口,“给禄哥儿做些来吃,你给我弄点棒子面做点窝窝头吃就行。”
朱禄道:“我不吃。。。。。。”虽然嘴上说不吃,可肚子却狠狠叫了两声,他有些尴尬,声音低了些说,“娘,那细白面留着给弟弟妹妹过年的时候蒸馒头吃吧,我跟爹一样,吃点棒子面窝窝头就行。”
说完倒是也不客气,往一边坐下来,呼噜噜就扒拉着碗里的稀粥。
朱禄跟他爹一样,都是老实人,连身形都跟他爹朱大年轻的时候一样,高大魁梧,体格硬朗,平日里只知道埋头做事,话很少。
如今十八了,还没有娶媳妇,只因家里头穷,城里头的姑娘都瞧不上这朱家。
父子两人最后到底还是吃上了细白面做出来的粗面条,是卫三娘坚持要给丈夫跟儿子做的,干了一夜的活儿,哪里能只吃这点稀粥跟窝窝头,不吃点细软的东西补补身子怎么行。
一斤细白面用擀面棍摊成粗面条,灶上大锅里水烧滚了,将面条全部丢进去,先烧大火煮,待面条熟了后用小火焖,焖个一刻钟再盛上来。满满两大海碗,父子俩一人一碗,都闷头大口吃,最后大碗碗底比清水洗过的还干净。
见父亲跟哥哥饿成这副模样,朱喜也顾不得母亲情面了,抱怨道:“找人帮忙的时候,也真能厚着脸皮过来,如今活干完了到了吃饭的点,就没爹跟哥哥什么事儿了。。。。。。娘,您也别怪女儿多嘴,若不是挨着女儿是晚辈,早就去他们家理论去了,他们欺负咱们的还少了!”
卫三娘心里也是恨透了娘家人,可又能怎么办?那是自己的娘家,是自己的兄弟姐姐,难不成真断了来往?
朱大见长女话说得不好,虎着脸训斥道:“臭丫头没大没小的,怎么跟你娘说话的?去,将碗洗了。”又转身来安慰自个儿媳妇道,“喜姐儿也是心疼我,这是哪能怪你呢?要怪就怪我,怪我没本事。。。。。。”
“这些话往后可别再说了,你怎么就没本事了?你可比一般男人好上千倍百倍!”听自己母亲说相公没本事她就很反感,她的男人哪里能容别人说个不字,可那是自己母亲,自己又如何理论?
“罢了,你跟禄哥儿累着了,先回屋歇着吧。”她望了望两个大男人身上的脏衣裳,道,“这身衣裳都脏成这样了,换下来吧。”
朱喜已经端着碗去了厨房,朱福作为朱家次女,主动提出帮忙洗衣裳。
卫三娘摸了摸次女脑袋,笑着道:“福姐儿身子才大好,碰不得水,你去带着弟弟妹妹玩吧,娘来洗。”
朱福却是一把将衣裳夺了过来,调皮地眨了眼睛道:“我都十三岁了,哪里还是孩子,娘,从今晚上我不会贪玩了,我会帮爹娘做事赚钱的。而且,我一个人吃了那么大只鸡,身子早就大好了。”又对暖姐儿道,“暖姐儿带着弟弟去玩好不好?就去那边玩儿。”
“好。。。。。。”暖姐儿填饱了肚子乖得很,她伸出肉手去牵弟弟的小手道,“寿哥儿,三姐带着你去玩。”
寿哥儿也很乖,姐弟两人携手并肩,蹲在一边墙角下找蚂蚁。
待得爹爹跟哥哥进了屋子,朱福才牵起卫三娘的手来,那指头都破了,朱福没来由鼻子一酸,眼圈儿也红了。
“娘,往后你要是想做些绣活贴补家用,也得顾着些身子。”朱福有些时候夜间起夜,就会见着娘亲的房间亮着盏煤油灯,她偷偷趴在窗户底下看过,便宜娘一个人在煤油灯下刺绣呢。
便宜娘不想叫便宜爹知道,就带着福哥儿睡一间屋,让便宜爹跟哥哥睡一屋。
朱福想着,这一家人都是非常靠谱的好人,自己在这一世,一定要好好闯出些名堂来照应着他们才行。
卫三娘面上有着温柔婉约的笑意,她眼圈儿也红了,却是强忍着摇头:“娘没事,只要你们几个好好的就行,娘苦些没事。”说完抹了把脸,挤出笑来,“这天冷,你想洗衣裳也行,娘去给你烧些热水去。”
说完话,卫三娘便往厨房里面走去,朱福则将怀中抱着的衣裳狠狠抖了几抖,她原是想着将沾在衣裳上的灰尘抖下来的,却意外发现,衣裳上面沾有别的东西透明晶体状的东西。
第3章 一路杀去外婆桥()
原本朱福还没有细看呢,这下将父子两人的衣裳拿在手里仔细看了一番,才发现,父子两人穿在外面的麻布衣裳上都沾有不少这样的小粒晶体状的东西。她想,这些东西大多是沾在了靠肩膀处的位置,想来是帮大姨父家扛货的时候沾上去的。
朱福捡起一粒来,仔细瞧了又瞧,总觉得像是没有加工过的盐。
现代人家里吃的盐,都是那种精制盐,细得如面粉一样。可是也有粗盐,粗盐大多是用来腌制咸菜的,朱福老家那里也常有人用粗盐,可是眼前这种东西瞧着比老家人腌制咸菜用的粗盐还粗。这样想着,她便小心翼翼将晶体状的东西在舌头上碰了碰,果然有咸味。
原来大姨父叫便宜爹跟哥哥扛了一夜的货,难道就是盐?是私盐?
她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眼睛睁得圆圆的,在古代,盐可是被官府被国家给垄断的,若是被官府查出有人贩卖私盐,那罪刑可是一点不轻的。
朱福忽然紧张起来,就怕便宜爹跟哥哥被人当枪使了,这么老实的两个人,怕是被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进屋去问个清楚才行,否则心里不踏实。
朱大跟儿子朱禄白天没有睡一个房间,朱福想着,便宜爹年岁大了,瞧着精神又一直不好,还是不要去打搅他的好,所以朱福选择从哥哥那里探情况去。
朱福站在门外,抬手轻轻敲了敲木质门框,道:“哥,你睡下了吗?”
朱禄才将躺下,便听门口有人唤自己,似乎是二妹妹的声音。他赶紧又爬了起来,将衣裳穿好,这才开口说:“二妹,我还没睡,怎么了?”
朱福道:“那我可进来了啊。”说完顿了顿,见里面没有反对的声音,她便推门撩帘走了进去。
这间原本是朱禄带着寿哥儿住的屋子,后来卫三娘为了能够在晚上偷着做点针线活,将丈夫赶来跟长子睡一间屋,她则带着寿哥儿睡。朱家很小,外头巴掌大的院子被正中间一口井一占,剩下也就没有多少地方了。三个闺女睡一间房,兄弟两个一间房,再一间便是朱大夫妻住的,另有一个厨房还是后来自己搭的。
朱禄兄弟俩这间屋子挤巴得很,里面只才站了两个人,似乎连转身的地儿都没有了。
没有房子没有银两,谁家的姑娘愿意嫁到这里来?嫁来了,怕是连个好点的新婚窝都没有。。。。。。
朱福觉得,便宜爹娘真的是心里连个算计都没有,自己家里日子过成这样,竟然还给那卫薛氏银子。她想,任何一个朝代都没有任何一条律文规定,已经出嫁的女儿必须每月孝敬老母银两。
若说老母家贫,帮衬着点也是应该的,可那卫薛氏明明日子过得比这朱大一家好多了,竟然还每月都腆着脸来要钱。这朱大夫妻两个也太老实了,老实得连儿子娶媳妇都顾不上。
那老薛婆子,坑完闺女坑外孙外孙女,只拿那宝贝儿子生的姐弟当亲人看,而拿三女婿一家当傻帽,如此欺负人,可就别怪人不客气了。朱福眼睛滴溜转来转去,一直在想着如何叫他们先吃些苦头再说。
朱禄见二妹妹进来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眼睛一直往四周看,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搓手道:“二妹妹,你怎么了?”
朱福抬眸望着长兄,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这么认真地打量长兄呢,眼前男子身形高大,拒朱福目测,至少该有一米八五。皮肤黝黑,却是长得一点不丑,相反,若是按着现代人的审美观来说,这位便宜兄长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小帅的。
身板结实,英眉朗目,五官比例也很好,她可以瞧得出来,这位兄长若不是常年风吹日晒,若不是性格如此木讷的话,怕是想要嫁给他的人能从这里排到县城大门口去。
这朱家基因好,家里五个孩子个个容貌好,都是随了卫三娘的。
见妹妹不四处看了,开始看自己,朱禄黑俊的脸一红,笑得有些腼腆。
“二妹妹在看什么?”他抬手随意在脸上抹了一把,又问,“是不是哥哥脸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见这位便宜兄长傻乎乎的,朱福才俏皮地朝兄长吐了下舌头道:“大哥,你跟爹爹这一晚上就帮大姨父家扛货?”
朱禄望了眼二妹妹,心里觉得她似乎变了许多,可到底人老实,也没有多想,只是点头回答道:“大姨父从省城带了一船的货回来,他就让爹跟我将那船上的麻袋扛到他指定的地方去,还说这批货见不得阳光,必须要全部在天黑前扛完。”
“就你跟爹爹两人扛?大姨父自己呢?”朱福觉得自己简直肺都要气炸了,天下哪里有这样的亲戚。
说到这个,朱禄明显也生气了,他道:“他怎么会做这些粗活。”
朱福抚了抚额头,罢了,先不说这件事情,又问朱禄:“那最后货都扛到哪里去了,你还记得吗?就是囤积货物的地方。”
朱禄摇头:“他说这些货都是宝贝,不能叫人知道藏在什么地方,所以,一路都是给我跟爹用黑布蒙着双眼的,他在前头带路。”
朱福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再听下去了,否则非被气死不可,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对朱禄道:“哥哥累了一夜,先好好睡上一觉吧,等睡醒了,就会有一顿丰盛的饭菜等着你。哥哥想吃什么?给你炖只鸡好不好?就是上次我生病的时候娘给我炖的。。。。。。还去集市上买点肉回来,还有暖姐儿跟寿哥儿爱吃的糕点。”
朱禄才没将二妹妹的话放在心上,他多半觉得这个妹妹是疯了,有些担心地抬手在他额头上碰了碰。
兄长的手厚实温暖,这让从小便没有人疼的朱福心一下软化了,有哥哥真好。
“哥哥睡吧,我出去了。”说完朱福转着小身板就走了,徒留长兄朱禄呆呆愣在原地好一会儿。
从哥哥屋子出来,见到便宜娘已经烧好了热水,此时正坐在小板凳上洗衣裳。
朱福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到便宜娘跟前去,蹲下来说:“娘,我有好些日子没有出门去了,都快闷坏了,我想带着暖姐儿出去玩儿。”
暖姐儿正跟弟弟一起蹲在墙角找蚂蚁,一听二姐姐说要带自己出门玩去,她立即抬起小肉脸朝自己姐姐看来,眼睛都放光。
卫三娘一边搓洗衣裳一边道:“去吧,别走得太远,就在家门口附近玩。”
见便宜娘答应了,朱福抱着卫三娘的脸便亲了一口,开心道:“谢谢娘。”
卫三娘实在没有料到一向听话怯懦的次女会亲自己,她脸颊红了红,笑着说:“福姐儿生了一场病,连性情都变了。”
朱福趁机赶紧问:“娘,那您觉得是以前的我好,还是现在的我好?”
卫三娘见女儿问得认真,摸了摸女儿脑袋道:“你怎样都好,都是娘的乖女儿。”又朝暖姐儿那里努嘴道,“快去吧,你妹妹眼巴巴望着你呢。”
朱福转头去瞧妹妹暖姐儿,见胖乎乎的小丫头已经牵着弟弟寿哥儿走来了,她迎了过去,蹲在暖姐儿跟前说:“暖姐儿陪姐姐出去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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