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认识?”洛遥思好不容易插了句话,这两个人“是你是你”个没完没了的。
陶织沫有些迷糊,“我……之前好像不认识公子吧?”
“你……你……”这公子似乎有些紧张起来,扯了扯自己的袖子,“你是陶府六小姐。”
陶织沫有些小惊讶,点了点头,看来,这人真认识她?
“姑娘,你可记得四年前?”这儒生一一道来,“四年前我上京赶考,可是……不甚与家仆走失,后来又被贼人偷了钱袋,那个时候,姑娘你给了我十两银子。”似怕她想不起来,他又有些慌张地补充道,“就在东城门那,那个时候姑娘女扮男装,可是……”他没有说出口,可是却比女装还要俏丽。
“哦!我想起来了!”陶织沫这回真的恍然大悟了,“你是那个呆头呆脑的书生!”
“噗!”一旁的洛遥思一听忍不住失笑出声。
书生顿时脸一红,陶织沫一时有些尴尬,忙讪笑道:“对……对不起啊!”
她记得,那个时候她和南宫辞去郊外骑马,出城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落魄的书生,她还记得,她给银子的时候南宫辞一声都没吭。可是后来一路上却是一直闷闷不乐,直到回去的路上,他才憋出一句话,“呆头呆脑的一个书生!你看他做什么!”
她当时一听,笑到肚子都痛了。不知怎么的,她就记住了他这一句话。
“没事,”书生有些羞愧,“当时是比较愚笨。”
“现在也不见得多聪明。”洛遥思忍不住笑道。
她此言一出,书生一时间竟羞愧得耳朵都通红了,一会儿又有些难为情道,“刚刚,让几位见笑了。”
“没什么呀,”陶织沫微笑,又压低了声音,“这老板也太不会做生意了。花五两银子买几朵花,也太不值了。”
书生解析道:“只因在下至今仍是学子,平日支出全凭家中父亲给予,家父经商不易,不能过于奢侈。”
陶织沫微笑,“若是如此,那买了便是你的不是了。”
有了她的谅解,书生也就自在了许多,犹豫了一下终于道:“姑娘四年前之恩,在下一直铭记于心,不知能否,请……请姑娘……”许是因为有些紧张,他说话说得结巴。
“你想请她吃饭?”洛遥思直言道。
书生顿了一会儿,而后点了点头,神色又有些不自然。她与他男女有别,他这番请求,或许是有些冒昧了。
陶织沫与洛遥思几人见了他这羞涩的模样掩嘴直笑。
“这个时辰可吃不下饭了,要不你先随我们一同去逛逛。”洛遥思笑道,这个书生,还真是只呆头鹅。
“这个……”书生又觉得有些不妥。
“不知公子怎么称呼?”洛遥思笑问,面上颇有些调戏的神态。
“在下,李积善。”他别过脸去,温和作了一揖。
“李……积善?”陶织沫重复了一下,恍惚觉得在哪听过。积善,积善……
“哦,李公子是也。”洛遥思点点头。
“姑娘有礼了,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洛,洛阳的洛。”
“洛姑娘。”
几人打过招呼后,便一前一后赏花去了。
那李积善已是无心赏花,只是痴痴地看着陶织沫的身影,不敢靠得太近,也不敢离得太远。
雍王府。
南宫辞下朝归来,换了常服,来到一座院子。
这座院子,没有名字,是新落成的,一砖一瓦,皆是精致玲珑。若是陶织沫见了,定会讶异,因为这里的一草一木,与她当年在相府中的潇潇院如出一辙,有假山,有湖泊,有荷塘,有水榭楼阁……
唯一不同的,便是多了两座池子。一座暖玉池,引流自飞鸣山上的温泉;一座清池泉,泉水清澈,冬暖夏凉。
“她脚好了吗?”南宫辞除了衣裳,迈开修长的双腿,缓缓步入清池泉中,微凉的泉水沁透了他的皮肤,为他舒缓了一二疲惫。
“洛遥思说,过两日就能小跑了。”清池泉边,一黑衣人恭身而立。
“嗯。”南宫辞闭目养神。
“早上制了七盒胭脂,说是想要锦绣院恨天高的花朵来制。”
“去给她摘。”
“是。”黑衣人颔首,继续道,“子时的时候与洛遥思、采薇、怜瞳还有三个丫环去了南门花坊的百花盛宴。”
“脚好了?”南宫辞闻言,微微皱眉。
“没什么大碍,钱丑安排了轿子,我们也安排了人在周围,不会挤压到她。只是她们刚到没多久,就在一个摊前遇到了一个儒生,这儒生自称四年前他落魄时‘烟花’在南城门给过他十两银子……”
“李积善?”南宫辞睁开了一双微利的凤目。
“是,一个举人,宝应县人士,年方十八。”
南宫辞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看来他还是不死心呀。这个李积善,便是三月十五那日,在猜花灯时与她眉来眼去的那个年轻公子,所幸当时陶织沫面上戴着面纱,他并没有将她认出来。只是,世事竟是这么巧,今日二人终又偶遇了。
前世,他将沫沫纳入府后第二天,正是放榜当日。这李积善中了状元,当天就请了媒人去右相府提亲,当知道陶织沫已于昨日被纳入雍王府当贱妾后,他竟然大病了一场。
而后两年,同朝为官,他皆无声无息。后来,当他听到传闻说陶织沫在王府中过得并不好的时候,他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居然敢在下朝后阻拦他,当面质问他。
再后来,他虐妾的传闻愈演愈烈,他竟跪在王府前,摘下官帽求他放过陶织沫,他说,愿意娶他不要的贱妾为妻,带着她远离帝都。
他记得当时,他只淡淡回了一句:谁说我不要她了?
最后,他寻了个借口将这李积善贬谪到边境去做个小官。他给过他机会的,只要他答应娶妻纳妾,不再过问她,他就能继续平步青云。
“要知道,像你这样的文人,朝中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他最后警告道。
“下官不悔,请王爷,好生待她。”他仍是不为所动。
“就算是本王弃如敝履的贱妾,也轮不到你觊觎!”向来冷静的他,当时竟莫名其妙地朝他发了火。
“下官,不曾觊觎,只是王爷,你配不起她。”他说完这句话,便摘下官帽,除了官服。
当天回府后,他将火发到了她身上,他强吻了她,又惹得她哭了,她更恨他了。
南宫辞整个人沉入了水中。他觉得前生今世,他最害怕的就是她的眼泪。
他恨前世,自他家满门抄斩后发生过的所有事情。就像一场恶梦,永远都醒不来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如何?他输了。站得越高,便越是孤寒。
直到黄昏时,花贩们才陆续收摊,陶织沫几人都买了不少花儿,已让三个丫环先行抱回府上。
见她们快出花坊了,一直跟在身后的李积善也上前来,只是还未开口,身后便有一个家仆装扮的男子急急忙忙追了上来,“少爷!少爷!不好了!”
李积善转过身来,上前道:“常德,何事如此慌张?”
常德气喘吁吁道:“书斋走水了!”
李积善大吃一惊,很快,便转过身与陶织沫等人告辞,“抱歉,在下有要事先行告退。只是……”他又有些犹豫不决,偷偷看了陶织沫一眼,“不知下次能否再见到……陶姑娘。”
陶织沫笑了笑,“有缘自会相见。”
他抿了抿唇,终于鼓起勇气,“陶姑娘,恕在下冒昧,若陶姑娘不介意,五月初五,青梅湖,珍别亭,到时有许多人会在那里看龙舟。若……若姑娘不便,便当在下没说过。”他说完,不等她回答便作了一揖,“在下告辞了!”
他怕她直接回绝,若不回答,那他心中便还有希翼。
可是此时此刻他又心急如焚,那书斋里藏有许多珍本,都是他的心血呀。
“唉,看来我们的晚饭是没有着落咯!”洛遥思看着李积善离去的背影无奈地耸耸肩。
“你还真想在外面吃不成?”陶织沫掩嘴直笑。
“有人请干嘛不吃!”
“好啦,再不回去天都要黑了。”陶织沫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踏出了花坊,现在这个时辰,里面的摊贩也散了八、九成了。
“姐姐,买朵花吧。”一旁忽然冒出个怯怯的小女孩,斜斜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陶织沫一看,这小姑娘约莫八、九岁,怀中抱着小半束百合花,已经有些蔫了。小女孩模样生得并不出众,一双眼睛细细的,鼻子也有些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面上有些瑟缩的神色让她想起了初遇喜儿的时候。
她冲她温和一笑,“你这花儿怎么卖?”
“一朵,只要一文钱。”小女孩声音有些小,“可以给姐姐挑大一些的。”她说着便在仅剩的花儿中挑了起来,真的挑选了一朵最大的递给她。
女孩的衣裳不甚合身,袖子都有些短了,露出了一截细黑的手腕。陶织沫看在眼中,从荷包中摸出了一小块碎银子给她,“这一束都给我吧。”
很快,她身后的采薇便上前来抱走了小女孩怀中的花儿。
“谢……谢谢姐姐!谢谢姐姐!姐姐真是个大好人!”小女孩连连道谢,脸上满是欣喜。
陶织沫微笑,“天色不早了,花儿也已经卖完了,那你就早点回家吧。”
“是是!谢谢姐姐!”小姑娘眉开眼笑的,一双细细的眼睛都快眯上了。
陶织沫看着她雀跃离去的小小背影,苦涩一笑。
第83章 路见不平()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阿辞曾经说过,待他及冠后,若不是继承父业保家卫国,那便要当朝为相,让百姓安居乐业。
陶织沫不知,他身为少将军,保家卫国是缘于对父亲的崇拜。可是,若他拿起刀剑,他就不能安稳地拥她入怀。他决定弃武从文,入朝为官,怀揣着安定天下的梦想,只是这起因,也不过是因为看见她眼中对乞儿的怜悯。
可是这些他从未说与她听,前生今世,都来不及。
“奇怪,这轿子怎么还没来?”采薇东张西望的,先前让春桃她们几个送花回府的时候已经交待她们了,让府上派轿子来。
“要不先走走吧。”陶织沫提议道。
“不行,你脚都走了一下午了。”洛遥思立刻否决道。
“可是……我脚都不痛,就只是有点酸。”
“不……行!”洛遥思按住她的双肩,怒瞪着她,一副没有得商量的余地。要是她脚还不好那个莫忘南会杀人的,一天到晚派人来问几遍,烦死她了。
“来了来了!”采薇叫了起来。
四个身形壮实的轿夫担着轿子气喘吁吁停下,跟在轿子旁一路小跑而来的春桃也是汗流浃背,停下后边擦汗边喘气道:“采薇姐姐,府里的轿夫都没一个在!这几个还是蝴蝶姐姐去外面叫的呢!”
采薇一听,皱了皱眉,平日府里那些奴才都是狗眼看人低!若不是她们银子像流水一样地打点出去,只怕日子都不知道怎么过了。
陶织沫不以为意,拉着洛遥思上了轿。
轿子行到一半时,忽听前方传来嘈杂声,轿子也就此打住了。
“怎么啦?”洛遥思掀开窗帘。
“前面好像有几个打手在追一个姑娘,”采薇放低了声音,“像是青楼里的姑娘。”
洛遥思一听,有点想插手,但又怕自己多管闲事了,忙道:“你看看该不会是逼良为娼吧?”
采薇摇头,“不大可能,想是楼里的姑娘犯了错。哎!”采薇忽然话音一转,立刻就箭步冲了过去。
洛遥思连忙往窗外探头一看,可是视线却被前面看热闹的人群挡住了。
“我出去看看啊!”洛遥思连忙一掀轿帘,跳了下去。
“小心些!”陶织沫因着身份不便下轿,只能掀开一小角车帘瞄瞄,可是也看不清前面的情况,忙问轿边的春桃,“采薇是怎么了?”
春桃眺望了一下,“好像采薇姐姐去帮前面那位姑娘了。”
陶织沫一听,稍微凝思了一下,便拿起帕子当面纱系上,对春桃吩咐道:“我要下轿。”
很快,车夫便将轿子放了下来,春桃撩起轿帘,陶织沫在她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春桃拨开两边人群后,陶织沫上前几步,便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衣衫凌乱地趴在地上,旁边有一个小女孩紧紧地护住了她。这个小女孩,正是她们不久前遇到的卖花小姑娘。而采薇,正在与几名打手说些什么。
待陶织沫走上前去了,便见那几名打手掂量了下手中的两锭银子,凶巴巴地走了。
采薇将地上的小女孩扶了起来,同时,地上趴着的姑娘也抬起头来,可是触目惊心地,这姑娘脸上有一道极深的疤,伤口都已经有些化脓了。
“这是怎么了?”陶织沫问道。
“小姐,”采薇上前一步,“这个姑娘被人卖进了青楼,他们要她接客,她不肯所以就划花了自己的脸。我……我有些看不进去,所以就帮了她一把。”
洛遥思蹲下去,仔细查看了下她的伤口,有些担忧,“你的伤口没有及时处理,只怕以后治好了,都得……”
那个姑娘抬起头来,俨然一副生无可恋的神色,冷然道:“又何必治,让它烂掉就是了。”说着,跄着步子爬了起来。
她站起来后,却是来到采薇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多谢姑娘救命之恩,那银子,我会还给姑娘的。”
采薇忙将她扶了起来,“这有什么,不过区区一些银子罢了。”
她执意不肯起,“初景一定会报答姑娘的大恩大德。”
“这真的没什么!我们江湖中人,不拘泥于这些报不报答的事,不过举手之劳罢了。”采薇使了内力将她扶起,“若……你真想报答的话,那就去治好你的脸。”
这姑娘一听,为难地别过了脸。
洛遥思拉着她,“你放心,你这脸我一定会尽力而为的!”又朝陶织沫道,“织沫你先回府,我带她去医馆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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