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悫露出了无奈的神色,“雏儿也就罢了,女孩子任性些不打紧,儿子真担心她把弈继给教坏了。”
绵悫的庶长子奕继,如今也到了开蒙读书的年纪了,先前永瑆本有意让这个孩子入宫读书——毕竟这是她和永瑆的第一个孙子。不过绵悫坚定婉拒了,按照绵悫的话说,那吴佳氏本非野心勃勃之辈,不宜过于加恩,以免催发了她的野心。如今绵悫已经聘请了大儒,在慧亲王府上设了学堂,为奕继启蒙了。
吴佳氏很懂规矩,时常带着继儿去给谷沃贺请安。
“谷沃贺的年纪着实是小了点。”等她能生孩子的时候,也得五年后了,五年后……悫儿就年逾三十了。
“儿子等得起。”绵悫淡淡道。
是啊,对男子而言,三十岁而立而已,算不得老,彼时谷沃贺也正当妙龄。
“看样子,你对这个小媳妇还挺满意的。”盈玥笑容戏谑。
绵悫笑了笑:“虽有缺陷,但也有可爱可取之处。”
这已经算是极高的评价了。真没想到,成婚还不到两月光景,绵悫对这个小媳妇竟能如此满意。
不管怎么说,这是好事儿。
盈玥这个当额娘的,总是盼着儿子和媳妇恩爱和睦。
“儿子是真羡慕二弟啊,才回来俩月,弟妹就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绵悫满含艳羡地道,相比之下,他至今都还没有嫡子呢。
蕤宁先前已经生了一儿一女,这已经是第三次有孕了,此番无论是儿是女都是好事。不过瞧着小绵懋那架势,分明是想再添个嫡子,永瑆也希望是个嫡孙。
“懋儿不错,在感情上起码比你强些。”迄今为止,绵懋虽有妾身,但一直不让妾身有孕,大有“子嗣无系旁出”之意。
绵悫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迄今为止的三个儿子,皆系庶出。嫡子,他何尝不想要,谷杭随他的二阿哥一起去了,谷沃贺又一时半会指望不上……
“如今京中都在非议弟妹悍妒呢。”专宠可不是那么好享受的,连皇额娘都数次遭受非议。
盈玥笑了笑,“我瞧着,蕤宁并不介意的样子。反正,她又不想当太子妃,要那贤惠之名有何用?”
绵悫微微一笑,实在没想到啊,他一手灭了乌苏里家满门,多拉尔氏竟然没有撺掇二弟与他争夺太子之位。这多拉尔氏虽然则悍妒了些,但对二弟,的确是一门心思地好,也无怪乎二弟那么纵容她了。
母子俩唠了一堆闲话,瞧着日头都要西斜,绵悫这才领着自己的小媳妇大闺女,一并跪了安,一家子出宫回王府去了。
小鹿还兀自一脸不舍,她挥舞着短短的的小手臂,“雏儿,明天早点回来!”
夕阳之下,只见绵悫与谷沃贺一左一右牵着鵷雏的小手,渐行渐远,盈玥远远瞧着,倒还有几分像是夫妻俩领着孩子了。
想到此,她不由发笑,伸手捏了捏小鹿肉感十足的脸颊,“殿外风大,回屋吧!”
小鹿伸展开双臂,“皇额娘,抱!”
盈玥嗔了她一眼,“都多大了,还让我抱?”
“嗯!抱!”小鹿理直气壮地道。
盈玥无奈而宠溺地笑了笑,抱起了粉雕玉琢的小鹿,回到了万字殿中。
“你刚才也吃了好多糖果,待会儿用了晚膳,记得要刷牙!否则虫子闻见甜味儿,会钻进你的小嘴儿里,在你的牙齿上打洞的!”盈玥一脸严肃地威吓着小鹿。
小鹿缩了缩脖子,战战兢兢道:“我……我会刷牙的。”
这时候,帘子外传来“噗嗤”的笑喷之声,盈玥定睛一眼,原来是永瑆,又悄无声息摸进来了!
永瑆脸上的神情很是丰富,分明在说:你又在吓唬朕的女儿了!
被这样的眼神瞅着,盈玥老脸微涨,连忙叫个保姆进来,将小鹿抱下去。
第六一九章、若玉(爆更15)()
有了傀儡仆役暗中保护,再加上抵挡一次致命伤害的护身玉符,盈玥也会偶尔微服出宫。
如今的京城当真是焕然一新,干干净净的水泥大道,嘉成十七年的一场春雨过后,格外干净。道路两边杨柳初吐嫩蕊,连空气都格外清新。
什刹海上,画舫玲珑,远远传来歌声袅袅。
湖畔的那第一栋无类楼,至今仍然矗立,几乎还保持着当年的模样。
只可惜盈玥今儿穿着女装,还带了小女儿小鹿,不能入楼一观。不过什刹海边上,夹岸桃花蘸水开,宛若一片粉红的云霞,倒是吸引不少游人赏看。
“虽只是最寻常的碧桃,但开得很是热闹。”盈玥微笑着道。
“那就去瞧瞧吧。”永瑆踩着马凳子下了马车,便抬手欲她下车。
盈玥莞尔一笑,先把小鹿递给永瑆。
小鹿的鹿子眼这会子还有些惺忪,一路从宫里出来,坐了许久的马车,这丫头都险些睡着了呢。
永瑆臂力过人,一手接过小鹿,一手将盈玥扶了下来。
盈玥平底绣鞋落在平整干净的水泥路边儿,那鞋面上绣着的灼灼桃花,丝毫不逊色夹岸桃花。她笑看着在永瑆怀里揉眼睛的小鹿,忍不住打趣:“瞧着像一家三口。”
永瑆挑了挑眉,“咱们家人口可兴旺得紧,三十口都不止。”
盈玥噗嗤笑了,单看怎么算了,若是整个皇族都算进去,三百口都不止!
本欲打趣,却忽的瞧见前头一辆不起眼的青色小马车中,走出一个身穿松花色云锦斗篷的女子,那女子的容颜……
盈玥整个人都愣住了,忍不住脱口喃喃:“谷杭?”
她这一出口,把永瑆也吓了一跳,赶忙顺着她视线望去,只见那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子,一颦一笑的确是像极了悫儿的元配福晋钮祜禄氏,但是眉眼间透着一抹温顺与怯弱,若论风华气度,自是比不得钮祜禄氏腹有诗书气自华。
饶是如此,乍瞧上去,的确有可能认错,这女子五官足足有七分像钮祜禄氏。
永瑆低声道:“人有相似罢了,不足为奇。”
盈玥却簇起了眉头,“那艘画舫……似乎是慧亲王府的。”而肖似谷杭的年轻女子,正朝着那艘画舫走去。
那画舫雕梁画栋,三丈有余的船上是一架飞檐翘角的四角八方亭子,盘龙为柱、泥金彩绘祥云,亭子四周以玻璃为窗,既可遮风挡雨,又可尽兴赏看湖山湖畔风光。
这画舫上头婢仆如云,其中分明还有好几个太监。那肖似谷杭的女子果然登上了那艘画舫。
盈玥皱眉,没听说悫儿什么时候又纳了一房妾室啊。那画舫虽然氏四方明透的玻璃窗,但落下了古香缎窗帘做遮挡,因此无法瞧见画舫里到底有谁。
正疑惑着,那画舫已经驶离了岸边,缓缓远去了。
“若真的好奇,待会儿叫悫儿过来问问便是。”永瑆道。
其实,盈玥和永瑆今日出宫,也是奔着什刹海的风光,特意来泛舟的。
内务府一早就在无类楼后头的岸边,备下了游船,那是一艘红木大船,宛若一座殿宇卧在岸边。
游船中更是奢华,猩红的地毯铺遍了每一寸地,里头一应桌椅屏几俱是花梨木打造,兰芝幽香扑鼻,还有六七个年轻漂亮的女乐怀抱琵琶、箜篌,一个个脸蛋娇媚、烟波娇柔,这哪里是献艺,分明是想献身啊!
盈玥看在眼里,脸色不由一黑,内务府这些个狗奴才!
“朕今儿只想清清静静赏看一下春日风光,女乐都打发了。”永瑆板着脸,周身透着威严。
“奴才愚钝,未能体察圣意!还请皇上降罪!”内务府的内管领太监连忙砰砰磕头请罪。
永瑆摆了摆手,“罢了,你着人去瞧瞧,朕似乎瞧见慧亲王的画舫了,你且去传召他过来。”
“嗻!”
女乐们赶下了船,这大游船也缓缓驶离了岸边,在偌大的什刹海上悠然行进。
今日风和日丽,游船行驶得十分稳当,别的游船画舫里总能飘出些丝竹管弦之声、要么就是各色小曲的调子,唯独这艘最大最华丽的红木大游船确实安安静静行驶。
“是不是有点太寂寥了?”盈玥捧着一盏热乎乎的杏仁奶茶喂小鹿,瞄了永瑆一眼。
永瑆哼了一声,“若留下那些女乐,只怕这游船中便要酸气冲天了。”
盈玥讪笑。
正在这时候,慧亲王府的画舫朝着这艘红木大游船渐渐靠拢,两船相遇,便听得内管领太监在外头禀报:“皇上、主子娘娘,慧亲王奉召前来觐见。”
“让他进来吧!”
绵悫今日穿了一身银青色的竹石纹长袍,腰间系着玉带,佩着上等羊脂玉的天仙寿芝玉牌与香囊、玉葫芦坠子等物,颇有几分翩翩佳公子、朗朗俊文人的风范。
往日他不是吉服、便是朝服,即使偶有穿常服的时候,也多是华贵大气的衣装,如今穿着这般儒雅,倒是叫盈玥眼前一亮。
绵悫笑着上前请了个安,“汗阿玛和皇额娘今日真是好雅兴。”
盈玥拨弄着手腕上的那串蜜蜡佛珠,笑眼一扬道:“还是不如你好雅兴,携美泛舟,必定是不亦乐乎得劲的吧?”
绵悫微微一怔,“皇额娘……”
盈玥也不想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他:“那个女子是谁?”
绵悫眼睛里忽闪了一下,旋即笑着说:“皇额娘说谁呢,儿子画舫上的确有几个女乐,您指的是哪个?”
盈玥差点翻白眼,“小兔崽子,还跟我打哈哈!我都瞧见了,那个女子长得跟谷杭那般肖似!”。。
绵悫脸上有些笑不出来了,皇额娘竟然真的瞧见了章若玉!
盈玥笑着打量着他,“你何时金屋藏娇,竟也不告诉我一声!”儿子纳妾这种事儿,盈玥已经是管不住了,索性也懒得多管闲事,只不过儿子府上进了新人,她总归是要了解一二的。
绵悫脸上露出了难以启齿的尴尬。
永瑆早已看出绵悫的神色不大对劲,不由脸色一板:“你皇额娘问你话呢!怎么不回?!”
素日里,皇额娘经常发脾气,但绵悫却不曾怕过,而汗阿玛,哪怕不发脾气,绵悫也难免畏惧三分。
此刻一见皇父突然严厉了几分,绵悫便赶忙跪了下来,“汗阿玛,儿子有错,方才皇额娘看到的那个女子,不是儿子新纳的妾室,而是……”
绵悫喉咙滚动,“她……身份不太体面,故而儿子未曾纳她入府。”
第六二〇章、外室(爆更16)()
绵悫喉咙滚动,“她……身份不太体面,故而儿子未曾纳她入府。”
这句话的意思,盈玥听懂了,没入府的意思就是……外室啊尼玛的!!二话不说,先捂住小鹿的耳朵,省得教坏了女儿。
小鹿抬起萌萌哒的脸蛋,汪汪大眼里带着疑惑。
盈玥瞪了绵悫一眼,“那我倒要问问,她到底是什么人,身份又是怎么不体面了?!”
绵悫小心翼翼抬头,低声道:“皇额娘,她……她姓章,名若玉,身份……一直未明,三年前,天津知府章孝醇曾前来认亲,说是他早年失散的女儿,但儿子查过之后,发现并不属实,故而……”
这一番话,绵悫说得磕磕绊绊,盈玥听得也愈发糊涂,眉头都紧紧皱了起来。
永瑆忽然冷哼了一声,“这个章氏——原先是乐籍吧?!”
这话,无疑是一针见血。
绵悫忙低下了头,等同默认。
“乐籍?”盈玥先是一懵,然后惊呆了,“青楼女子?!”
绵悫一张俊脸上满是大写的尴尬,“是清倌儿。”
永瑆又冷冷哼了一声,“你倒是愈发风流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都往怀里拉!”又是苏家孽种,又是青楼女子的!全都是腌臜玩意儿!
“汗阿玛恕罪!那章氏容貌如此肖似……儿子既然瞧见了,自然不能让她继续呆在楼子里,委身旁人。”绵悫的头垂得更低了,“儿子断断不会将她纳回府中,请您放心。”
永瑆“嗯”了一声,“你有分寸就好。”。。
盈玥只觉得有一群乌鸦从头顶嘎嘎飞过,都养了外室了,这还叫有分寸?!
永瑆转动着手里的青金石十八子佛珠,眉头一拧,“天津知府章孝醇?……莫不是他设局引你入瓮吧?”
盈玥眼珠子一圆,瞬间凛然,是啊!一个青楼女子,哪怕是清倌儿,也终究沦落娼门,怎的那么巧,竟会有一个堂堂知府跑来认亲?!
绵悫忙道:“汗阿玛英明,的确如此。”
盈玥挑眉:“你既然知道这个是个局,怎的还要跳进去?”
“这个……”绵悫尴尬了,章氏当时毕竟怀了的血脉的……可这件事还是不要让汗阿玛皇额娘知道比较好。
“儿子起初并不知情,后来……章氏也已经委身儿子。何况,那章孝醇所图,不过就是攀龙附凤。”当初他还以为后头会有更大的阴谋算计的呢,没想到背后算计,不过如此而已。章孝醇不过就是想做苏幕第二罢了。
永瑆顿时了然,“章孝醇这是想学苏幕那厮啊!”说着,永瑆眼中愈发厌恶。
人尽皆知,云南布政使苏幕之女被许给慧亲王为侧福晋,苏家也被抬了汉军旗,所以这个章香醇便特意找了一个肖似慧亲王元配福晋的女子,暗中推到了慧亲王跟前,然后再声称是自己失散的女儿……
盈玥撇嘴,“这都是什么玩意儿啊!”一个个不好好当官,整天盘算着用美人计、吹枕边风!
“当初苏家抬旗,着实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头儿啊!“盈玥挑眉打量着永瑆。
永瑆老脸尴尬无比,“朕……当时的确是有些冲动了。”说着,他抬了抬手,对跪在底下地毯上的儿子道:“行了,你起来吧!”
绵悫终于松了一口气,“谢汗阿玛!”
永瑆又板着脸,正色训诫道:“以后你也需小心防备些才是!如今章孝醇这厮所图不过是攀附,这就罢了,若是个心怀鬼胎的,岂不危险了?”
盈玥腹诽:这还不叫心怀鬼胎?
绵悫忙肃立垂首:“儿子谨记汗阿玛教诲!”
如此,这件事便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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