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寒琰比苏子瑜略微高了一点。云寒琰垂眸望着苏子瑜,苏子瑜抬眸望着云寒琰,就这么两尊雕塑一般,直直地相对站着。
望着云寒琰那双淡若琉璃的眸子,苏子瑜心底思绪翻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怎么心里突然会这样乱?怎么觉得耳根火辣辣的热?
云寒琰也望着苏子瑜的眼睛,简直要把他眼里那千万里的碧海青天都一眼望穿。久久没有说一个字,似乎是舍不得打破这一片难得的宁静。
两人就这么对望着,直到听到身后渐渐传来路人的说话声:
“站在路边的这位不就是清徽宗的云宗主吗?”一个人道,“他在干嘛呢?”
“哦?云宗主?是吗!我还从来没见过清徽宗宗主这样的大人物呢!云宗主怎么会站在这个路边?”另一个人在台阶上站住脚,眯起眼睛朝云寒琰这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忽然嘿嘿笑道,“果然美女就喜欢小白脸,这位长得可真俊啊,难怪那么多美女都喜欢他喜欢得死去活来呢,肯定和他爹一样风流!”
“啧啧啧,说不一定早就已经在外面生了一堆儿子啦……云宗主对面那个人谁啊,长得可真丑啊,我看画下来都可以当门神用啦……”
“嘘,轻点,这么近估计他能听到……”
那两人话没说完,忽然“哎哟”了一声,在石阶上摔了个狗啃泥。
苏子瑜垂眸看了看云寒琰的手,只见他正悄悄收了个手诀。
苏子瑜心下了然,估计方才是他悄悄地掐了个诀,隔空教训了一下路上那两个多嘴的路人。
搞这种小动作,真是像个小孩子似的。苏子瑜摇摇头,笑道:“本来就丑,说说也没什么。”
云寒琰望着他,认真道:“不,你好看。”
苏子瑜扶额。瞎了瞎了,云寒琰真的瞎了。
脚下这座便是姑射山了,成亲大典想必是召开在山顶的罗浮宫里,大家应该也都是望那里去的。方才和云寒琰那一派僵局被人打破后,苏子瑜决定和云寒琰一起动身步行上山去。
姑射山绵延数百里,高耸入云,虽在仙魔交界之处,但因玄天神女坐镇,故而仙魔和平共处,一派和平景象。'1'
此时姑射山上每一株草木上,都系满了红绸,每一根红绸尾部都坠着一枚小巧的金铃。苏子瑜好奇,在一株桂树前驻足拈起一片红绸,只听红绸上挂的金铃一声泠泠脆响,那红绸上几个金色的小字随之映入眼帘。那上面写的是:云绕西陵。
这位玄天神女还真不低调,一草一木都在宣告着这里的主人玄天神女即将与她夫君共成好事。
而且能弄这么多红绸和金铃,还挺有钱。
也是,毕竟人家是玄天神女,本书的女主角,和男主云寒琰一样浑身都绕满了光环开满了外挂的。
由于玄天神女的成亲大典即将举行,此时的姑射山比平时更为热闹。光苏子瑜停下脚步去看红绸上的字这一会儿的功夫,身后的石阶上已经路过了好几拨人。
有素衣仗剑端方雅正的修士,也有穿着露|骨搔首弄姿的妖魔,还有未能化形的松树狐狸之类,呼朋引伴上窜下跳地跑上山去。
总之玄天神女海纳十方六界,她的成亲大典对各路宾客来者不拒,注定要六界皆知众生道贺。
好不容易来一次姑射山,苏子瑜不像别人赶得那么急,而是一边往山上走,一边悠悠然欣赏着路旁的风景。
由于落地的位置离山顶不是太远,苏子瑜虽然走得慢,不知不觉便也和云寒琰到了山顶。
姑射山顶的罗浮宫前,七八位身着彩衣的妙龄少女早已在宫门前热情迎接来客,登记来宾的名单和贺礼。她们显然并不认识云寒琰,苏子瑜只报了“小鱼”、“小云”两个名字,便和云寒琰成功地蒙混了进去,顺便还问道了成亲大典的日期。
玄天神女的成亲大典日期定在一日之后,三月初三上祀佳节。
时间不太仓促,也不用等太久,看来自己和云寒琰来得正是时候。
姑射山上的泉流飞瀑、石桥水榭之间,宫阙如林,风景如画,苏子瑜本来到处走到处看,正好和云寒琰在山上逛了一天。
。
三月初三,是玄天神女西陵佳丽的成亲大典。
罗浮宫内宾客满座、觥筹交错,会聚了各路仙魔。
这些平日里相见分外眼红,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的天敌,这一天都以一种奇妙的和平方式相聚在了一起。
苏子瑜和云寒琰找了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看了看四周前来赴宴的人。脸盲如苏子瑜绝大部分都不认识,有些人感觉还挺眼熟的,然而苏子瑜也叫不上名字。
由于大典还没有正式开始,宴席正中上首的的高台上被红绸纱幔和各种宝石装饰得华贵而精致。此刻新人谋害没有现身,台上正在唱着一些没有切入正题的曲子供宾客们愉悦耳目。
此时台上唱的正是《桃花扇•;却奁》一则,曲本源出昆山,词调婉转、一唱三叹。只听那高台上的人款款唱道:
“羡你风流雅望,东洛才名、西汉文章。逢迎随处有,争看坐车郎。
秦淮妙处,暂寻个佳人相傍……”
听到此处,苏子瑜不禁回头,意味深长了看了一眼云寒琰。
看来你老婆已经迫不及待地提示你这位“风流雅望”的男主角应该及时行乐,“寻个佳人相傍”了。
云寒琰也望着苏子瑜,如平日里一般,一脸淡然。
也是,云寒琰比自己还没文化,估计根本听不懂台上咿咿呀呀唱的是什么。
正餐也还早,面前的桌上刚上了茶水几盘差点。苏子瑜一边听曲,一边悠然地呷了一口清茶,顺便伸手在果盘里抓了两个核桃。
苏子瑜刚要徒手把核桃剥开,突然觉得手腕一紧。垂眸一看,云寒琰一手捉住了自己的手腕,一手夺过自己手中的核桃。
苏子瑜以为他也要吃,便松开了手,想自己再取两个便是。
云寒琰一手取过苏子瑜手中的两个核桃,一手还是捉住了苏子瑜的手腕,不让他再取。
苏子瑜转头看了他一眼,心道,这可真怪,我已经给了你两个核桃了,怎么我想自己吃两个你还不让?
云寒琰将两个核桃在手心里轻轻一捏。只听“咔擦”一声,核桃壳便在他掌心碎得四分五裂。
云寒琰垂眸,鸦羽色的长睫像扇子一般在眼下白皙的肌肤上投下一片阴影,修长的手指在手心里认认真真地拣出核桃的壳,将掌心里完整的核桃肉递到了苏子瑜面前。
苏子瑜抬眸看了他一眼,有点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云寒琰道:“给你。”
苏子瑜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又抬眸看了云寒琰一眼,怔怔道:“你自己吃吧。”
虽然苏子瑜的右手受伤了,但是齐冰干给的伤药还不错,右手的伤一天就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再说,自己左手捏碎两个核桃还是很容易的,用不着别人帮忙剥核桃啊。
云寒琰不语,默默地拉起苏子瑜的手,与他掌心相对,将自己手心在他手心里轻轻一覆,他手心里的核桃肉便都被送到了苏子瑜的手心里。
苏子瑜严重怀疑,自己要是再和云寒琰这么一起待下去,四肢的功能恐怕全都要严重退化了。
既然核桃肉已经到了手心里,苏子瑜便不再推辞,将云寒琰剥好的核桃肉都一点一点吃了下去。
然而云寒琰似乎对于伺候苏子瑜吃东西这件事乐此不疲,见苏子瑜接受了,便自觉地再度取了几个坚果,为他剥起来递到面前。
苏子瑜心道:云寒琰大概,纯粹是喜欢剥核桃?剥了又不想吃,所以正好给我吃?
反正苏子瑜正好喜欢吃核桃,既然云寒琰喜欢剥核桃,于是苏子瑜便一边喝着茶,一边吃着云寒琰剥好送到面前来的坚果,看着台上的节目换了一个又一个。
然而天色渐沉,新郎新娘却一个也没见到,只有一个白须白发的老司仪,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衣,笑嘻嘻地招待宾客。
仙修们还好,魔修们素日里放|荡惯了,他们本是为了一睹他们公主要嫁的那位仙道第一门派清徽宗宗主云寒琰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才大老远赶来的的,等得太久便闹将起来,质问是不是云寒琰看不起他们,非要让云寒琰立刻就出来见见。
眼看场面渐渐混乱,司仪连忙好言安抚道:“稍安勿躁,诸位稍安勿躁,云宗主过不了多久,肯定就会出来的。”
魔修们哪里是好哄的,一个个不依不饶,道:“姓云的再不出来,我们就要砸场子了!这个男人忒不是个东西,婆婆妈妈推推拖拖!我们公主都要嫁给他了,他出来给我们看看怎么滴,能少块肉吗?!怎么还不出来!我们要砸他场子了!”
这群魔修说着,便把目光投向了一桌仙修。
说也奇怪,玄天神女与清徽宗宗主联姻,清徽宗却无任何一人赴宴。既然云寒琰是修仙的,魔修们便干脆找仙修挑衅,在云寒琰这仙道第一大宗门的宗主眼皮子底下和仙修大打出手,虽然打的不是他门中之人,也足以让他面子上十分挂不住。
“好好好,这就请云宗主出来!”眼看场面不好控制,司仪只好回头看了看台上侍立的七位彩衣少女,道,“还不快有请云宗主!”
闻声,苏子瑜抬起头,提起了十二分的注意力,紧紧盯住了上首那高台。
货真价实的云寒琰明明就在自己身边,苏子瑜想看看,究竟这个世界上,到底能有几个云寒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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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姑射(ye)山:姑射为山名。姑射神人出自《庄子·逍遥游》:“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
19。姑射神女3()
苏子瑜正期待着那位传说中的新郎出现; 却觉肩头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
回头一看; 竟然是齐冰干。齐冰干一人站在苏子瑜身后; 身边却不见之前同行的另外两位宗主。
见苏子瑜回了头,齐冰干一脸笑意道:“小鱼道友,你也在这里啊?”
苏子瑜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 便收回了目光; 没有搭理。
虽然苏子瑜不搭理自己的齐冰干还是径自在了苏子瑜身旁坐在; 突然抬起头对云寒琰道:“云宗主。”
云寒琰目光一暗。
苏子瑜一怔; 回头疑惑地看了齐冰干一眼。
“扶苏剑闻名遐迩,在下虽然是仙门小派孤陋寡闻,这还是能认得出来的。其实云宗主出剑那一刻,在下就已经知道云宗主的身份了。”齐冰干对云寒琰拱了拱手; 道,“久仰大名,认识云宗主不胜荣幸。”
云寒琰一脸漠然; 依旧没有理他。
尽管没有人搭理; 齐冰干似乎也不甚在意; 又回过头,目光看向了苏子瑜,道:“小鱼道友,那天的事情真是不好意思,当时车上我们提到苏子瑜; 情绪激动了点; 大概吵到了你; 你可千万不要生气啊。可是你说有点正义感的人吧,一旦提到这种仙门败类杂碎渣滓,难免就想伸张一下正义,让别人知道知道他有多恶毒伪善,你说对吧?”
云寒琰目中寒光微露。苏子瑜从桌下伸出手,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没搭理齐冰干的话。
齐冰干再次谈了个没趣,也不在意,继续说道:“小鱼道友,你知道青衣抚剑的典故吗?”
苏子瑜当然知道,青衣抚剑这个典故说的就是他本人。
苏子瑜有一把本命仙剑名唤朝云,当年朝云一剑飞山,屠尽紫云老祖八百里妖窟,出去修仙界的百年大害,一战成名。因苏子瑜当年足踏云端,两指轻轻抚剑,风流潇洒无限,他又着一身青衣,仙风傲岸,如神明下界,世人美称之为“青衣抚剑。”
齐冰干上下打量着苏子瑜,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音量,在喉咙里冷冷地笑道:“自从青衣抚剑那位清仪君被人揭穿了丑恶嘴脸以后,现在十三洲界内敢穿一身青衣的人……小鱼道友的剑法和衣品也可真是世上绝无仅有啊。”
苏子瑜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齐冰干的言下之意,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你说有人吧,都有心隐姓埋名还易容了,怎么剑法招式都不故意改一改,连穿衣服的风格也不换一换?清仪君鼎鼎大名,以为换个名字换张脸,别人就会认不出来了?”齐冰干低低地笑道:“我那天就是故意告诉某些人玄天神女成亲大典,我就知道他会来的。苏子瑜此人诛魔无数,魔修人人恨不得生啖其肉报血海深仇。又不走正道为修仙界唾弃,可谓是四面楚歌无人不恨。你看,今日这么多仙修魔修都在场,如果苏子瑜出现在这里,你说他能有个全尸吗?”
苏子瑜轻笑了一声,沉声道:“你可以试试。”
“呵,我说清仪君真是一点也不聪明,人能选择活着干嘛要找死呢?”齐冰干道,“今日玄天神女大婚,我也不想让三界共尊的神女的婚礼出什么幺蛾子,我就只要你帮我一个忙,咱们就当今天没见过面。”
昨日一口一个救命恩人,今日就成了赤|裸|裸的威胁。苏子瑜早已习惯了修真界这些人的反复无常,冷冷道:“想都别想。”
齐冰干道:“我还没说我要你帮我干什么呢。”
苏子瑜冷声道:“什么都不行。”
“您这就太没意思了。”齐冰干摇摇头,叹息道,“您这可是在自寻死路啊。我只想要你帮忙做一样很简单的事情而已,你……”
齐冰干话未说完,只觉得浑身一凉。抬起头,只见云寒琰冷冷看着他,琉璃色眸子里那冰冷的眼神如同利刃,能在人身上戳出一百个窟窿眼。
齐冰干后背猛出了一身冷汗,闭上嘴不敢说话了,又心有不甘地看了苏子瑜一眼。
齐冰干终于安静了下来,苏子瑜只听得那边台上一声呵斥:“是谁敢放肆!”
苏子瑜抬起头,看了看那边的状况。原来方才魔修们发现了司仪命人去请新郎也只是搪塞,新郎过了半天还是没有出来,又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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