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从西域传来的昆仑原石,虽然未经雕琢,但拿到你们汉地,也是绝无仅有、难得一见之物!”
昆仑石又名昆仑玉,乃是原产于西域于阗国境内的玉石。
春秋战国时期,楚国大夫屈原曾作涉江,叹曰:登昆仑兮食玉英,与天地兮比寿,与日月兮齐光。他将昆仑山上的玉英,与天地之寿数、日月之光芒齐称,足见此物之珍贵不凡。
众人细细望去,但见这块璞玉质地致密细润,颜色晶莹剔透,温润淡雅,色如羊脂,光可鉴人。
单就块玉料本身就已极其珍贵,若辅以经年老匠将之雕成精美的玉器,那么说它价值连城也是不为过的。若单以价值论,比之白虹剑也是丝毫不落下风的。
众人观罢,皆细声赞叹起来。
治元多见状,面有得色,催促道:“如何?还入得眼么?”
姜维抱拳笑道:“彩头本是为了讨个吉利,重在参与,治兄弟,这便请罢!“
不多时,侍从送上一坛坛美酒,其数量之多,几乎铺满姜维与治元多两人的案几。随着泥封逐一被拍下,帐中顿时酒香弥漫。
治元多问道:“怎么个喝法?”
姜维笑道:“斗酒向来分慢喝、快喝两种。所谓慢喝者,即在下饮一坛,治兄弟跟着饮一坛,我等相继饮用,一直到有一方实在喝不下去了,才算分出胜负。”
“那快喝又当如何?”
“所谓快喝,即你我一人一坛,先饮完者为胜!”
治元多正要应话,治无戴忽得起身,抢道:
“我等男儿饮酒,若一味贪多,那跟牛马饮水又有什么区别?但若是饮得少了,也显不出豪杰本色”
这话顿引得帐中诸人一阵叫好,治无戴按了按手,继续道:
“此间酒水每坛五斤,依我之见,便以两坛为限,谁先饮完,谁便算胜者!元多,你可有异议?”
治元多闻言,心头顿时大定。
他不知姜维的酒量如何,光从昨日的表现推测,想来好不到哪儿去;但他对自己的酒量却是心知肚明,大抵在十斤左右——这已是难得的海量。
而治无戴提议各饮十斤决出胜负,其实是在暗中帮衬了他一把——若姜维酒量不佳,即使前一坛喝得快,后一坛定然后继乏力;若酒量甚好,那么身为对手的治元多也能在能力范围之内奋力一搏。
他念及此处,大喜拜谢道:“孩儿并无异议!”
治无戴缓缓颔首,转向姜维,问道:“姜兄弟,你意下如何?”
姜维岂能不察其中虚实?但他只笑了笑,回道:“全凭盟主吩咐。”
“好!果然英雄出少年!”治无戴大大地夸赞了一番。
就在侍从七手八脚准备之际,治元多掂量了一番酒坛子,忽抬头道:
“姜兄弟,我喝酒喜欢用碗,不喜欢用坛,能否允许我将酒倒入碗中再行比试?”
姜维尚来不及作答,边上的糜威却已低声提醒道:
“碗的口径大,喝得快,他这是要作弊,伯约你万万不可答应!”
哪料姜维暗不可察得摇了摇头,示意稍安勿躁,旋即又微微一笑,回道:
“客随主便,自无不可!——不过,在下也习惯用水囊喝酒,敢问能否将酒灌入囊中,再行饮用?”
治元多暗忖道:“这人怕不是个傻子,酒囊口子这么小,一口又能喝下多久酒?这一局,看来我赢定了!”
他心中得意,面上却竭力忍住,只淡淡回道:“姜兄弟请便!”
两个各自入座,侍从匆忙取来海碗、皮囊,纷纷将酒水注入其中。
大抵一只海碗能装一斤酒,一个皮囊能装两斤半。
不过片刻功夫,姜维面前已经竖置起四个酒囊,而治元多面前则平躺着十只满溢的海碗。
如此斗酒,十年难得难得一见。两人四周由是聚起越来越多的羌胡豪杰,诸人皆屏息注目,生恐漏下一丝一毫。
随着治无戴一声令下,两人各自起身,同时可见对方面上掩藏不住的笑意。
还来不及品味,治元多左右手各捧起一只海碗,“咕噜咕噜”开始仰脖牛饮起来。
海碗开口极大,他长大嘴巴往下灌,只五、十息功夫,就能将一碗酒水尽数灌入口中;前后不过二十来息的功夫,他手上的两只海碗便已空了。
周边尽是嘈杂入耳的喧嚣声,也不知为谁在欢呼喝彩。
治元多不及多想,匆匆放下空碗,伸手去接新海碗的,与此同时,下意识地去望对面的姜维。
只一眼,他便瞠目结舌,愣在当下。
只见姜维下巴高高扬起,左手握着水囊,囊口对准嘴巴,右手用力往水囊底部一拍。囊中酒水受到压缩,在囊口附近被束成一线,激射入喉——
只一拍一压的功夫,酒水就已全部饮毕!
观其动作,就如行云流水,这十斤酒水在他喝来,便如喝水饮茶一般,没有片刻阻滞。
治元多见状,心情顿时沉到谷底,等他听到父亲的呵斥声,这才回过神来,匆匆又连干了两碗,正要去取第三对碗,哪知对面的姜维早已喝完第四个酒囊,随手掷于地上,发出一声震响。
“好酒量!”
“豪气!豪气啊!”
“这般喝法,当真闻所未闻啊!”
帐中登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羌胡人最重豪杰,不论立场如何,姜维已用它鲸吸长川般的喝法,彻底征服了草原上这群粗莽之辈。
但这些话语在治元多听来却如同对他的嘲笑一般,仓促间,他又见到杨兰正眉眼含笑,一脸崇拜望向姜维——他最明白这种眼神意味着什么。
治元多恍如一头被激怒的野兽,疾步上前,飞一般揪住姜维领子,喝骂道:
“你小子使诈!”
姜维比他高了半头,此番却一脸云淡风轻,任由他肆意妄为,只低头轻笑道:
“治兄弟,承让了。”
“元多!放肆!”主位上传来一声威严的呵斥。
治元多虎躯一震,松开攥紧的拳头,但见他深吸一口气,面色渐渐变的平静。
“姜维!我要与你决斗!”
第二百九十八章 威震西羌(中)()
听闻治元多出言邀战,杨兰不假思索,跨步挡在姜维身前,嗔道:
“比酒不成便要比武,治元多,原来你是个输不起的小人!“
治元多面色羞红,口中喃喃。
边上的卢水胡人伊健妓妾却起身笑道:
“每次过日吉美,好武的兄弟都会在盟主面前比武助兴。姜兄弟佩戴如此宝剑,应该也是个中好手,想来不会临阵退缩吧?”
姜维哪里看不出他这是用言语在相激?他只笑了笑,上前一步,似做应允。
见到两人如此剑拔弩张的模样,主座上的马超却是坐不住了,正要起身说话,却让一旁的治无戴生出他要为姜维出头的错觉来,于是忙按住马超手臂,劝道:
“都是小伙子之间的消遣,你我辈分已高,只管观战便是。”
顿了顿,又朝帐下嘱咐道:“你二人须知点到为止,不可伤了和气。”
姜维闻言,心中已是敞亮。
治无戴这一番举动,先是用辈分之说将马超挤兑得置身事外——
须知马超名震西羌十余载,无论单挑还是群架,从未尝过一败,这才闯下“神威天将军”之名头,自此被羌胡诸部奉为天人。
他若要存心揽事上身,那也用不着决斗了——试问在座羌胡诸豪杰,那个没见识过马超当年的英姿?谁敢拍着胸脯说能接下马超一二十合?
他又在明面上要求“点到即止”,实际上却是默许了这场比斗的发生。
马超闻罢,果然安坐回位置上。
治无戴心中得意,面上却装出毫不在意的模样,劝道:
“马兄弟,我们饮了这一杯,再一道出账观战!”
谁知马超举杯一饮而尽后,忽得朝下喝道:
“伯约,出手轻些,莫要伤了对手,失了礼数。”
治无戴:“”
******
不一会儿的功夫,帐外即被收拾出十丈见方的一处比武场地,场地正中和四周燃起无数篝火火把,将漆黑夜色照得亮如白昼。
正在欢庆的羌胡百姓听说有少盟主要与汉人将军比试,一下子都来了了兴趣,纷纷聚拢而来。
马超、治无戴、白虎文、伊健妓妾、卑禾、无戈、雕库、杨兰、俄何、烧戈等羌胡酋豪占着最好的位置,亦专注观望。
场中一块毛毯上,静静放置着一把四尺长的宝剑和一枚巴掌大小的璞玉,正是本次决斗的彩头。
场地正中,姜维与治元多隔了一丈,遥遥而立。
但见治元多从腰中掏出一柄三尺来长的铁制长刀,喝问道:
“姜维,我善使刀剑,你用什么兵器?”
姜维笑道:“刀枪剑戟,在下皆略懂一二。不过你若用刀,我自当用刀剑奉陪。”
治元多有些心虚地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白虹剑,冷哼道:
“此剑已是彩头,你可不能用它出战。”
姜维持神刀麟嘉在手,大笑道:“自然不会。”
治元多顺着瞧去,只觉他手上那把剑黑不溜秋,料来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不由大大松了一口气。
两人说罢,齐齐收敛笑容,目视对方,屈膝站定。
狂风倏忽吹起,扬起沙尘阵阵,似要迷人双眼。
蓦地,一声暴喝之下,治元多拔刀出鞘,刀锋向前倾斜,足下生风,疾速奔驰攻来。
两人之隔了一丈距离,他全速冲刺,转瞬即至。
而此时,姜维呆立原地,似乎尚未反应过来。
在围观者看来,他手扶刀把,长刀几乎未能出鞘,眼看就要猝不及防,惨死刀下。
不同与周遭诸人轻松惬意的神色,杨兰只觉得心脏怦怦直跳,几乎都快跳到嗓子眼里。
“他他不会是真的喝醉了罢?”
半息之后,姜维胸腔一振,似乎在极快的时间内深吸了???;陡然间,右足飞速向前踏进一步。
只是跨了一步,却将他连人带影向前推进了半丈。
就在此时,治元多已经欺身至他身前三尺,手起刀落,狰狞的面容依稀可见。
千钧一发之际,但见姜维面无表情,身子斜斜一低,稳稳避开治元多疾如闪电的一刀,同时握鞘的左?大拇指磕着刀锷用力?定,持柄的右?飞速向上拔出——
电光火石间,寒光爆闪,神刀麟嘉豁然出鞘——
马超亲传之出手法!
这一瞬间,任谁都能感受到姜维身上迸发出的凌冽杀气,以及那一往无前、所向无敌的信心与决绝。
“咣当——”
刀剑互击,星火四溅,其声其影在这寒冬之夜似乎格外醒目。
半息之后,两人错身分开,背对而立。
这一瞬似乎太快,快到场外围观诸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但对于治元多而言,这一瞬似乎又太慢,慢到几乎有一个时辰那么长——
只见他目光呆滞,呆呆盯着手中只剩半截的长刀,不发一言。
他的身后,姜维缓缓归刀入鞘,挺胸站直。
?刃之交,输赢?判。
良久,治元多方长长叹了口气,道:“我输了。”
姜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在下也是仗着宝刀锋利而已。治兄弟,承让了!”
治元多却摇头道:“若非姜兄弟手下留情,我此刻早已人头落地这一战,我输得心服口服!”
说罢,以手横胸,深深一揖,随后大步离去。
寒风凛冽,羌胡人碍于立场,皆一声不吭。
场上除了马超、糜威、杨兰、俄何、烧戈等寥寥几人外,几乎没有什么欢呼喝彩声。
治无戴面色铁青,朝着帐下诸将猛使眼色。
姜维用余光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明悟,此时争得的明日谈判时的主动权,绝对不容示弱。
当下,他八字而站,团团抱拳,朗声道:
“在下饮一碗酒,就多一分力,此时酒兴酣张,无处发泄,敢问还有哪位愿意赐教?刀枪剑戟,无不奉陪!”
羌胡人最敬豪杰,见他如此威风豪气,不仅不以为意,反而更生敬仰,由是发出阵阵赞叹,气氛重又回归热络。
不一会儿,治无戴身侧闪出一员矮小粗壮,大皮袄,披肩发的胡人,快步走到姜维身前,自腰间结下一条一丈来长的鞭索,傲然道:
“这条鞭索是我新作之物,取用牦牛皮辅以牦牛筋鞣制而成,软硬适中,刀不能断,中段镶嵌满金刚石碎粒,杀伤力自也不凡姜兄弟,我以这支鞭索作为彩头,不知道够不够资格与你一战?”
第二百九十九章 威震西羌(下)()
姜维认出此人是封赏胡部的族长卑禾,便笑道:“卑禾族长既然有意,在下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卑禾点了点头,接过侍从奉上的一柄长枪,问道:“我使枪,你善使否?”
这时,满头大汗的姜武扛着长约一丈三四的绿沉枪,穿过拥挤的人群,候在姜维身前。
姜维伸手接过,舞了个枪花,摆开门户,沉声道:“自当奉陪!”
“看招!”
卑禾吐了一口气,翻腕将横置的枪尖往下压,枪头甩出阵阵残影。
他二话不说,疾步上前抢攻,看其攻势凌厉,似乎想要在三五招内将对手撂倒一般。
姜维浸淫枪法多年,此番绿沉在手,油然生出一股沉着淡定之气,比之方此持刀时,又是另一番气度景象。
“当——当——当——”
但见他不退反进,相迎而上,猿臂轻展,一转眼就已接下卑禾三式强攻。
第四合起,姜维趁着卑禾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陡然欺进,转守为攻。
卑禾不料他不仅有如山之稳之防守,变招更是狠辣迅捷,猝不及防之下,右肩被枪柄干净利利索地扫中,右半边身子顿时一麻,再握不住手中长枪,咣当掉地。
在场所有羌胡豪杰见状,都大大地吃了一惊。
治元多一招落败,那许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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