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维笑道:“李兄何必客气。”顿了顿,伸手指向院中,道:“诸位且进来稍坐。”
张苞亦帮着将诸人招呼入内。
关平、关兴二人起身相迎,姜维为之一一介绍。
其实在场诸人的少年时代都在荆州渡过,多少有些眼熟;特别是关兴,与诸人在秋狩时刚刚见过,还一起喝过酒,彼此间还算是熟悉。
但关平出道较早,诸人久闻其名,平时却不容易见着,时关平追随关羽久镇荆州,又身居典军中郎将一职,大名鼎鼎,算是大哥级别的人物。
此番闻得姜维介绍,诸人忙换上庄重神色,恭恭敬敬行礼。
因这些人都是张苞的朋友,张星彩平日也时常得见,此番也不避让;边上的关银屏本性活泼,也不拘束。
姜维又也将她们一一介绍。
因为是女眷的关系,诸人相互见礼后即错目避开;唯独李遗在见到关银屏时,双目紧盯,蓦然呆立,一时竟是瞧得痴了。瞧他神色,真不知身在何处,是人间还是天下?
姜维见状颇有些无奈。
说起来,这位李遗正是历史上关银屏的原配。夫妻二人成亲后,追随诸葛亮南征,后定居李遗的家乡南中俞元县,教化一方,深受当地百姓爱戴。
纵然此时历史已经改变,不料该碰面的总还是碰面了。
这厢相互见礼完毕,重新落座,一时院中群英毕至,俊彦咸集。
众人先是寒暄了几句,关平因家中新丧,不愿在人多之处久呆;方才拜见过姜母,也算尽了道理,便寻了个空档,领着弟弟妹妹告辞离去。
只留李遗一人目不转睛,望着门口方向愣愣发呆。
其实魏荣等人赶着前来,还是少年心性使然,迫不及待想要打听打听荆州战事详情。这事姜维从头到尾都曾参与,找他准是没错了。
只是他们不曾料到关家兄妹也在,毕竟关羽新丧,不好当着人家的面提到伤心旧事。
关家兄妹一走,魏荣等人反倒轻松起来,神色间回复了往日大咧咧的模样。他们终究还是藏不住一肚子好奇,不住发问。
姜维只能苦笑着将这些旧事粗粗又讲了一遍。
这个年纪的少年儿郎,最是仰慕英雄事迹。此番荆州大战,姜维立功最大,桩桩事迹堪称神奇。
故而整整一个上午,众人皆围着他来询问,就着大战详情,间或说些武艺兵法,气氛越发热闹。
谈笑间,马厩方向不时传来阵阵暴躁的嘶啼声,伴随着马蹄重重敲击地面的声音。
一次两次倒也无妨,但三不五时响上这么一阵,众人便皆觉得奇怪了,纷纷投来询问的表情。
第二百零一章 太子的礼物()
姜维无奈道:“想来应是春天已至,家中坐骑发情所致。”
在场众人大部分皆是逐弓好马之辈,闻言皆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时,赵统道:“记得约伯坐骑是一匹雪白神骢?若要配种,也须找通体雪白的神骏牝马,唯有如此,幼马才会血统纯正,洁白如玉。”
姜维面露难色,道:“又要通体雪白,又要是神骏,这一时半会儿的,却不知该上哪儿寻找。”
赵统、赵广两兄弟相视一眼,齐齐大笑起来。
赵统道:“家父胯下坐骑唤作白龙,不比伯约这匹小白差上半筹。白龙这些年多有繁衍,故而统家中养有数匹适龄的纯白牝马。伯约若是有意,我等今晚便去与父亲商议配种一事。”
姜维闻言大喜,当即起身谢过,心道,正好可以趁此机会拜会一下赵云,谢过他援军之恩。
这个话题甫一说完,他又顿觉不妥,毕竟还有张星彩、张青萝两位姑娘在场。
微微侧目觑去,果见两位姑娘螓首微垂,俏脸上正染着一层飞霞。
见此情状,他只得打个哈哈,挑起别个话头,匆忙将话题错开。
******
众人又聊了一会儿,敲门声复起。
姜维这次亲身前往开门,正见门口站着一位白白胖胖,笑语盈盈的少年。
他身后赫然便是霍弋,再后面跟着十余名全副武装的侍卫,当先两名侍卫捧着一大一小两口箱子。
姜维认清来人,大惊道:“太子殿下?”
院中诸人闻见他的惊呼,纷纷上前迎接行礼。
刘禅忙摆了摆手,笑呵呵道:“那日蒙姜将军出手相助,我才能虎口脱险,今日特来道谢,不想竟然有这么多客人……呃,不曾打扰你们的兴致吧?”
众人忙道不敢。
刘禅粗粗扫了一圈,见到张苞高大的身影,顺着又看到站在他身后的张星彩和张青萝两道倩影,顿时惊喜道:
“张苞兄长!哎呀,星彩姐姐和青萝妹妹!你们俱都在此呀,这可真是巧了!”
张苞和张星彩闻声向他行了一礼;张青萝却只一味巧笑,显然两人甚是熟悉。
姜维伸手道:“还请太子进来一聚。”又招呼刘禅身后的霍弋、并其余侍卫一并入内宽坐。
然而太子侍卫规矩森严,除了霍弋和那两个手捧箱子的侍卫入内之外,其余人皆转身拱卫于大门两侧。
进得门后,刘禅笑道:“此番前来,还给将军捎了些礼物。”说罢拍了拍手。
一员侍卫应了一声,打开那只大箱子,霍弋从中取出一块码得整整齐齐的虎皮,平摊于地上。
院中众人见状,皆凑近来观望。
但见这块虎皮五彩斑斓,皮毛油光发亮,从头到尾足足有一丈长短;更为珍贵的是,这块虎皮品相近乎完美,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缺口。
院内众人皆是喜爱游猎之辈,熊皮虎皮不少见,但品相如此完美的倒是头一次见,一时皆绕着虎皮驻足围观,不住啧啧称奇。
刘禅道:“当日秋狩,姜将军为了救我,舍身引开老虎,最终将之击毙。这便是那只被击毙的老虎之皮,父亲命人将之制成完整虎皮,着我今日将它送来。”
姜维正欲推脱,刘禅抢道:“姜将军不必推辞,虎既是你打的,虎皮理应归你所有,如此也算物归原主。”
刘禅说完,边上诸人皆开始叫好。姜维见状,只得让姜文接下收起,不住拱手诚谢。
这时,刘禅又亲自打开第二个小盒子,但见内中装的是一双灰白相间的翻毛皮手套。
他取了手套,上前两步,亲手递给姜维,颇有些羞赧道:
“我没什么奇珍异宝,但又十分感激姜将军的救命之恩,只得用那日亲手射下的兔子皮,做成这副手套,送给将军挡风遮寒,也算…也算小小一点心意,还请将军不要笑话。”
此时凑得近了,姜维终于可以细细打量到眼前这位蜀汉储君。
刘禅今年十四岁了,正处于迅速生长发育的时期。短短数月不见,他的身量已经拔高不少,唇鼻之间隐约可见青色的短绒,便是神情气度亦沉稳不少。
他的心头忽生出一股感动来。
太子刘禅虽然不是雄主的性子,但总算继承到汉中王的礼贤下士、和顺仁义。
值此乱世,还有什么比秉持一颗仁心更加难能可贵?
姜维双手接过,压下心头激动,抱拳正色道:
“在末将看来,方才那块虎皮千般贵,万般重,终不及太子所赠手套之万一也。”
刘禅上前将他扶起,笑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姜维又请刘禅入内宽坐,刘禅因为张家兄妹也在的缘故,丝毫不嫌拘束,寻了个挨着张青萝的位置径直坐下。
因为太子的突然加入,院中气氛一时有些拘谨。
人便是这样,往往面对上位之人,就会变得束手束脚,大咧咧如魏荣者也不能免俗。
众人本以为太子到访,随便坐上一阵就会离去。那料刘禅不住跟张青萝说说笑笑,竟然丝毫没有要告辞的意思。
他说说笑笑也就罢了,院中诸人不敢打扰太子谈兴,纷纷沉静下来。如今他们走又不敢,谈又不是,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姜维粗粗一扫,便知其中奥妙。他也知道让客人如此拘束,便是身为主人的过失了。
他是酒桌上的老手,本就善于调节气氛,略一沉思,心道,这许多人围在一起,玩个让大家一道参与的游戏,正是迅速打开拘谨戒备的不二法门。
主意既定,他觑了个空,倡议道:“既然今日群英毕至,在下倡议来玩个小小的游戏吧?”
张青萝年纪最小,正是最爱玩耍的年岁,听到姜维这个提议,顿时拍手叫好。
刘禅目光在她身上逗留片刻,旋即高声应和。
诸人皆左右对视,面上流露出感兴趣的表情。游戏嘛,除了双陆、投壶,还能玩出什么新鲜花样?他们都想看看,向来一本正经的姜伯约,还能祭出什么好玩的游戏来。
更何况太子都同意了,他们还有什么好拘束的?
于是纷纷叫好应允。
第二百零二章 太子党()
见众人皆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姜维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缓缓道:“在下这个游戏,在关中颇为流行,十分考验各位的反应和判断。”
众人自小在荆州、蜀中两地生活,从未到过关中,闻言后一下子皆来了兴趣。
张苞更是嚷道:“你就别卖关子了,速速道来!”
姜维笑道:“这个游戏的名字,唤做‘官’与‘匪’。”
所谓官与匪,实则就是后世十分有名的杀人游戏,此番被他改了个更接地气的名儿。
其实在方才想游戏的时候,他脑中第一时间闪出的是三国杀。
一想到刘禅手持卡牌,大喝一声“蜀将何在”,在场小伙伴纷纷献桃跳忠,这场景真是再应景不过了。
不过姜维考虑到,以活人为牌面,在这个时代还是十分忌讳的事情,更何况仓促之间也根本无法准备如此周祥的游戏工具,不得已只能作罢。
倘若未来得了闲暇,设计个春秋杀,战国杀之类的,倒也不是不可以。
他又想到,令后世国人乐此不疲的国粹麻将,也是朋友之间刷乐消遣的不二法门。但转念再一想,益州水土养人,已经足够安逸闲适、令人丧失斗志了,倘若提前将麻将发明出来,指不定会有无数人沉迷进去。
而且,按照刘备、诸葛亮务实的个性来看,定然会将发明这个游戏之人人视作不务正业之辈,于未来长久发展而言终究不利。
如此说来,此时还属“天黑请闭眼”这个游戏既便利,又益智。
此间宾客有王太子刘禅、张氏三兄妹,赵氏兄弟,魏荣、简舒、庞宏,李遗,霍弋,算上他自己合计十二人,人数倒是正好。
因诸人皆是第一次尝试,裁判之位,他自然当仁不让。
姜维先取来十一支竹签,分别在上面写上淡淡的“匪”、“官”、“民”三字,以示区分,这几个字写得极小,而且笔墨极淡,持签人不虞身边有人偷窥。
随后他将竹签趴置于桌上,示意诸人去抽,
待各人选好竹签,姜维便详细解释了游戏规则。
开局由“匪”率先发难,其任务是杀死所有“官”或者所有的“民”,每轮死一人后,所有人一起讨论,最后投票选出一个“嫌疑犯”处决。
“官”则应当在自己或“民”被杀死之前,揪出所有的“匪”,民的职责则是协助“官”揪出“匪”。
一直到“匪”或者“官”方的任何一方全部被票决而死,游戏才算分出生胜负。
众人听罢姜维的讲解,满是期待,搓手顿足,皆期待不已。
随着裁判一句“天黑请闭眼”,在场所有人皆闭上眼睛,然后按照此前的说明,抽到“匪”字竹签的率先睁眼,相互确认身份,然后决定杀死那一个人。
紧接着,身份为“官”之人睁眼,伸手指认凶手。
其实,后世的杀人游戏已经衍生出许多精彩纷呈、复杂多变的变种,三种角色是最基础的一种游戏方式。
但万变不离其宗,此游戏十分考验一个人的逻辑、口才、心里素质,甚至是表演才能。
在此游戏中,但凡城府、心机浅薄之人抽到角色牌,很容易露出马脚;但若是手持“民”字牌的角色在观察、判断方面稍差一些,也很容易被“匪”蛊惑,成为一个“暴民”。
前几轮既是试完,又是熟悉规则的过程。姜维作为裁判,自然旁观者清,看出有些人很快就能上手,有些人还晕乎乎的搞不清楚状况。
但毫无例外,所有人皆兴趣满满,且大呼过瘾。
再几轮下来,众人皆对规则有了深入了解,玩起来更见投入。
姜维冷眼旁观,类似张苞、魏荣两位醉心于武艺,不如何喜爱念书之人,面对错综复杂的局势,时常摸不清头脑,容易被诱导蛊惑,从而犯下大错;而张青萝因为年纪尚幼,时常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判断,确属没有办法。这几人算是菜鸡互啄型。
刘禅、张绍、赵统、赵广、简舒、李遗五人中规中矩,乏善可陈,算是此间的中游水准。
又几轮过后,张星彩、霍弋、庞宏三人脱颖而出,成为牵引场上局势的弄潮儿。
庞宏无愧于他的表字“巨师”,庞巨师眼光之毒辣,判断之精准,总能快出分析出场上的形势和众人的角色,直杀得对手心惊胆战、莫敢与抗——但他也因为太过于出风头,最后几乎沦落为每轮都是第一个被暗杀之人。
这让姜维暗自感叹,庞宏不愧是“凤雏”庞统之子,不说其本身人品学识如何,但总算传承到其父迅捷无双的智力。说起来此人差不多到了快出仕的年纪,将来若培养得当,必能胜任参军、谋士一类的角色。
第二个值得夸耀的便是霍弋。
霍弋判断局面的本事不及庞宏,但心理素质极佳,每每被人指认,总能沉着淡定,予以反驳分析。
姜维知道,历史上,霍弋为人颇有才干,是蜀汉在南中地区的最后一任统帅,在任期间将南中治理得安宁平静,汉夷咸服。
而且此人对刘禅忠心耿耿,当他得知邓艾偷袭阴平后,准备尽发南中大军前往蜀中协助防守;刘禅以战略已定,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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