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哪朝哪代,“个人力量”在“宗室力量”面前,永远都是“渺小”的——“家族企业”内,若是所有亲戚们都向那“当家做主”的人来“诉苦”(极有可能会发展为“反对”),那这“当家做主”的人,还能干得下去?
弘治虽然将王副总兵看得有些“宝贝”,但不至于会为了他这么一“宝贝”,而愿意来挑战整个宗室力量罢?
让你去大同给老子整“募兵”一法,你他娘却给老子捅这么大一“窟窿”出来——你他娘找抽呢?
杨一清并不知道大同的“募兵”一法,只是弘治革除卫所军制的一个开始,也不知道今日“丈量了代王府的田地”,日后就得去“丈量大明诸王的田地”,才会耍这么个“小聪明”——托了晏劲松假惺惺的来问一问王副总兵那么个问题。
仅仅只是去丈量“大户人家”的土地则不同。
简单点来说便是:“家族企业”内的亲戚们,谁都有资格来坐这“当家做主”人的位置,若是引起众怒,他们恐怕就会考虑考虑是不是要换个人来“当家做主”;而“大户人家”,在这“家族企业”内,充其量只能算做是“基层管理工作人员”(士大夫们才是中高层),这帮人蹦跶归蹦跶,可蹦跶来蹦跶去也掀不起大浪——一没有“当家做主”的“资格”,二没有“一呼百应”的影响力,三没有能团结到一块儿的凝聚力。
弘治若是依葫芦画瓢,学着王副总兵在大同的这一套:以大军做后盾,来“丈一丈、量一量”这帮人的地——顺便宰掉几个“不乖、不听话”的人,杀鸡儆猴之下,谁还会“负隅顽抗”?又有什么能力来“负隅顽抗”?
可大同“大户人家”们占的田地,远远不及代王府一家所占的多,换句话说——大明的田地,“大明诸王”足足给占了三四成,剩下的三成是“大户人家”们的,二成是军屯、官屯,仅剩一成是“劳苦大众”的!
再则,今日“丈量”了“大户人家”们所腾出来的田地,再过得三五几十年,在这帮“无法无天”而又“神通广大”的大明诸王的眼内,还能继续存在?——他们不会又想方设法的占了去?
大明的这“阶级矛盾”——亦即土地归属问题,确是不那么容易能“缓解”——也着实是只能“缓一缓”!
人只活一世,哪还能管得了百年后世的事?
王副总兵愣了大半响,满面布满无比复杂的神色——带着些许无可奈何的遗憾,摇了摇头:“代王府的地,还是不能丈量的,下令各军,着重丈量大同‘大户人家’的地,若遇阻拦,格杀勿论……”
杀得几只鸡,还能有几只猴敢不老实?
代王府可以通过其不可替代的“影响力”,来“间接遥控”大同辖内的“大户人家”们,可若是面对着副总兵衙门的这番举动,他也是无能为力的:纵是明知副总兵衙门此举已然“越权”,他也不能向弘治去打什么小报告——藩王不得“干政涉军”!
一句话,王副总兵“越权不越权、违法不违法”,这都是朝廷的事儿,同你藩王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只要洪巡抚不在这节骨眼上冒出来打岔便成:他才是大同镇内最能左右王副总兵此举的关键人物,可他老人家——老了,眼睛不怎么瞧得清,耳朵也不怎么听得见了……
大明的巡抚,虽名为巡视各地的军政、民政大臣,实则更偏重于“巡查大军”,尤其是大同这样的军事重镇——实际上,就是监视着各镇守大将的一举一动,负责随时向朝廷打“小报告”。
可洪巡抚接过弘治的“密旨”,所以他眼下——突然就“老了”……
只要迫使这帮“大户人家”打消“减租粮”(针对大同辖内不响应“募兵”一法的)与“加租粮”(针对那些“积极响应”的人)的想法(你若是“加减租粮”,你家的地,我便“少量”一些,你若硬是要“加减租粮”,那你家的地,我便要“按规矩量、按律法量”,你他娘敢唧唧歪歪,我便剁了你),这“募兵”一法才能得以开展,事后这些个“大户人家”若是要去“告御状”,那也只能由得他们——圣上,这“募兵”一法,我小睿睿可是替您给整出来了,至于同朝臣们扯皮的事儿,可就得交给您了……
晏劲松接了将令,正唱诺告退。
门外却突然飘来一十分让人“讨嫌”的声音:“我代王府的田地,量你也不敢丈量……”
王副总兵一愣——朱充耀这小王八蛋,怎的来了?
可小王爷朱充耀一闪进门内,便将王副总兵给吓了一跳——朱充耀鼻青脸肿不说,且还缺了两颗门牙,唇上还带着些血迹……
小方程赶紧窜了进来:“朱二小姐,适才见过了小王爷……”
哦!
搜得思内……
素嫃既是“见过了”小王爷,也难怪小王爷会这副“模样儿”了——这厮的王八蛋嘴脸,就是老子见了都他娘想上去给他几拳!
他被揍成了这副“猪头脸”,莫不是向老子“讨说法”来了?
该怎么回他?
“你个怂货,被个女人揍了,还他娘好意思来打‘小报告’?我若是你,我就去买块豆腐将自己给拍死算了……”——这样说,好像不大合适罢?
王副总兵皱着双眉,双目乱转……
小王爷瞪着双眼,瞧着王副总兵——这厮,天生一双贼眼,朱二小姐到底是看上他哪一点了?我堂堂代王府小王爷,又哪一点比不上他了?
小方程似笑非笑的瞧着这堂内二人——这“八百两”要是知道小王爷正在打着朱二小姐的主意,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反应呢?好期待哦!
“小王爷猜上一猜,代王爷今儿一早起来,是会带着人来我副总兵衙门领你回府,还是会忙着接见去向他老人家‘诉苦’的‘大户人家’们了?”王睿索性装作没看见朱充耀脸上的伤痕——你提了老子也不认,就说我副总兵衙门没你说的那么号人……r1148
第126章 一箭双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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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充耀瞅着王副总兵,当真是越瞅越觉着不顺眼,越瞅越觉着有一股冲动——直想上去给他几拳……
他索性冷哼一声,将他那颗“高贵的头颅”又扭向了一边……
小方程趁着这二人之间正在互相瞧不起所产生的空隙,简单说了小王爷朱充耀的想法。
王睿一听,不由愣了半响。
朱充耀这王八蛋的想法,确实很好:将军需供给改为“采购”制,不但能免去军需运输及囤积过程中所产生的种种成本与不便,还能盘活当地经济——不过朱充耀的意思,是只盘活他代王府一家的经济。
代王府于大同占地近十万顷(一顷地等于一百亩,一亩地有六百多平米,近十万顷,得有多少平米?太吓人了!),确也有这“实力”来接下这么一单“生意”。
代王府若成为“大同军需专供生产单位”,从这当中所取得的利润,不知得比“年俸五百万”多哪里去了……
可这其中,有两个问题需要解决。
首先,将大同边军的军需“配给制”变为“采购制”,这事儿得由朝廷说了算——王副总兵,可没有更改军制的权限。
但这样的“转变”,压根儿就不是问题——这其中能为军队省下多少开支,能为驻军周围的百姓带来多少“福利”,弘治与朝臣们自是一眼便能看出来。是以,这么一个“转变”,他等当是二话不说的便会点头。
其次,大明除了禁止藩王干涉军政,还禁止藩王从商。藩王们在“远离军政”这方面做得很好——皇帝们也盯得紧,始终将这作为规范藩王们举止行为的一条“红线”。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逐渐将精力与目光转移到了皇帝们有些睁只眼闭只眼的“行为规范”上来了——从商。
从商这种事,顶多就是多赚几个银子,改善一下日常生活,也危及不了皇位——藩王们只要对军政大事“不感兴趣”即可!
再则,又都是老朱家的人,何苦做得太绝!
于是乎,藩王们在皇帝们“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之下,“积极踊跃”的投入到了大明“商业建设”的滚滚浪潮中来。
可这是在这样一种状态下进行的:藩王们是不能从商的,可皇帝们装作没看到(这是皇帝们自个儿的“家事”,皇帝们都“没看见”了,大臣们还“能看见”?),都是心知肚明,却又始终隔着“一层膜”!
而现在若是将大同的一应军需供给都交给代王府来“提供”,这状态则会变成这样的:这事儿必须得由弘治与朝臣们首肯,亦即藩王们从商的事儿,得摆在桌上来说——最后“一层膜”必须得捅破,王副总兵可没有权限去责令地方县衙将军需供给都折成现银来交给他。
一句话:到底要不要允许藩王们从商——弘治与朝臣们,得就小王爷的这么个“主意”来好生议定一番了。
这个问题也不算太大:王副总兵随便找个由头向弘治上道折子(譬如,火筛前番南下,致使大同生产遭受极大破坏,军需供给受了很大影响,由外省运来太过耗费人力财力物力云云),言明须得向地方百姓购买一应军需所缺——而大同一地最有“实力”能供给大军军需的,代王府便是首选一家。再则,藩王们从商,本就是大明天下人人都是“心知肚明”的既定事实,弘治当是会趁着这么一“契机”,干脆抹了“藩王禁止从商”的宗室规定。
而王副总兵在明面上的“折子”背后,再来一道“秘密上奏”,则保管弘治会顶着言官们打着“成法祖训”旗帜所喷来的“口水”,而促成这么一个“宗室改革”:可以用这么个办法,来“哄”着代王府鼓励大同各地的“大户人家”支持“募兵”一法——推而广之,日后则能用以鼓励大明诸王、大明所有的“大户人家”都来配合“募兵”施行。
朱充耀满脑子都是赚钱的法子,当然想不到背后还会有这么多的“门门道道”,他见着王副总兵眉头紧锁,贼眼乱转,竟也识趣的不出一言,任由他继续深思。
抹了藩王禁止从商的“行为规范”,顶多只会给弘治惹来一阵“口水轰炸”:言官们除了会说这是“祖宗成法,不宜妄动”这些老掉牙的口水话,还会说诸如“皇族成员,岂能从事那商贾所为”之类。可弘治在促成“募兵”一法能得以尽快在大同功成,进而在大明全国推广,这么一强烈愿望的驱使之下,当是能发扬一下“厚脸皮神功”——对言官们的“口水”置之不理,或是以他“帝王心术”另谋良法来堵上言官们的嘴。
王副总兵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这事儿,勉勉强强也能达成。
有了代王府去“收回成命”,转而来支持“募兵”一法,确是比用屠刀来进行“丈量田地”要好得多——这种“蛮办法”,若不是迫不得已,谁他娘的会愿意去用?鬼知道完了之后,代王爷又会不会再来“使绊子”!
既是能将“反对派”争取为“同盟派”,这自是件好事。
“你代王府可是能从中攫取巨额利润了,日后当是会更为家大业大”,王副总兵瞧着小王爷,脸上又露出好奇神色,“好处都让你代王府一家独占了,大同的‘大户人家’们,会听你代王府的,转而取消那些个‘加减租粮’的办法,甚或来配合大同知府‘丈量田地’的差事?”
小王爷双眼一翻,露出个看白痴的表情来:“谁说由我代王府一家独占了?我代王府占个大头,大同的乡绅富贾们占个小头,不就结了……”
娘希匹!
倒也懂得“利益均分”——是块做生意的料。
“大户人家”们不会“加减租粮”,更愿意配合“丈量田地”,这自是好事一桩,可惜他们这帮人手里“丈量”出来的“田地”,当是不会有代王府一家的多——美中不足!
大明中期开始转为严重的“农民失地”问题,终究是“缓解”、甚或是解决不了了:代王府要是也来配合“丈量田地”的工作就好,可以此类推,借着日后“募兵”一法在大明全国的实行,进而解决大明诸王、地主乡绅占地过多的问题!
念及此处,王副总兵不无遗憾的摇了摇头:“你代王府要是愿意将非法侵占的土地,都行交出来就好咯……”
小王爷赶紧瞪着王副总兵:“咱代王府可从未侵占过土地,副总兵大人若无证据,可不要血口喷人!”
嘁!
鬼才信你——懒得理你!
红日早已跃出地面,小半轮紫红色的火焰,立刻将暗淡的天空照亮,在一道道鲜艳的朝霞背后,像是撑开了一匹无际的蓝色的绸缎。
王副总兵朝着门外望了一眼,便行转过身来:“小王爷是在咱副总兵衙门用了饭再回王府,还是愿意请我去代王府吃个早饭?到了这个时辰,代王爷还未来我副总兵衙门要人,他老人家可还真是老成倚重,认定了我不敢拿你怎样了”
小王爷的想法可行,王副总兵这是决定要去见一见代王爷。
“量你也不敢拿我怎样……”小王爷才行道出这番话,便觉着不对——他王副总兵确是不敢拿你怎样,可副总兵衙门却是另外有人,能拿你怎样滴,你现在脸上的“痕迹”,便是最好的证明。
小王爷摸了摸脸,竟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貌似还带着几许“甜蜜”,“就在你副总兵衙门用饭罢……”
王副总兵点了点头:反正什么时候同你老爹谈妥,老子便什么时候勒令大军终止行动——这一过程中,担惊受怕的是那些个“大户人家”,揪心的是你那死鬼老爹,关老子个屁事……
“折腾了一晚上,你竟还在这儿咧?”陈三石突然自门外冒了进来,“我在门外遇着了晏游击,他正嘀咕着代王府有那么多的地,却不去‘丈量’,当真是可惜得紧吶……”
鬼使神差,陈三石竟也来提这么一茬:“我就觉着好奇,这代王府到底有多少地?可是比谢大胖子还多?”
他不知道眼前那鼻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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