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久经曝晒的朽木,敲之却铿然有声,确为石质,尤显珍贵。
园内地面以彩石路面,古朴别致。园内甬路均以不同颜色卵石精心铺砌而成,组成九百余幅不同的图案,有人物、花卉、景物、戏剧、典故等,沿路观赏,妙趣无穷。
“宫后苑”,实乃帝后休憩场所。
弘治在暗示——这是一次“私人聚会”!
此外,在宫后苑浮碧亭中等着他来的,除了弘治,竟还有——朱素嫃,且还有朱厚照!?
浮碧亭横跨于水池之上,王睿行在廊桥中时,便见着朱素嫃在冲着他“甜蜜的微笑”,而朱厚照却将脸别过了一边:他只道王睿还不知道他的皇太子身份——对于自己的“欺骗行为”,他有些“略感内疚”(他真是一个善良、单纯的“好娃娃”!)。
在弘治“一切从简”的要求下,王睿行过大礼,才终于瞧清了弘治的面貌——轮廓分明,鼻梁高挑,唇若刀削,眉似剑挑。
整个儿一“老帅哥”——比看着易瓜瓜,要让人觉着心情立马愉快得多!
“王爱卿,这是太子”,弘治不知道王睿同朱厚照是“老相识”,竟还“热心”的做起了“介绍”。
朱厚照冲着王睿一脸干笑,王睿装出一副“大吃一惊”的表情:“见过太子殿下……”
“咳……”,朱厚照干咳一声,也装模作样的冲着王睿摆了摆手,“王,王副总兵,免礼免礼……”
娘希匹,当着你老子的面,你可千万别再叫老子做“王大哥”了哈!
“哼哼”,朱素嫃有些“看不下去”,有意“来搞破坏”,“太子殿下,我怎么看,怎么就觉着您同您的王副总兵之间的这‘第一趟见面’,是毫无‘生疏陌生’之感的,且更似‘阔别日久的老熟人又再见面’了一般哩?”
朱厚照吓了一跳,双手摆得“风火轮”似的:“姑姑你可不要乱说话,这可当真是我同王副总兵之间的‘第一趟见面’,哪会同他是甚‘阔别日久的老熟人’……”
熊孩子!
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么!?
王睿偷偷的瞅了一眼弘治,见他果然是一脸狐疑的瞧着朱厚照:“没人说你同王副总兵,不是‘第一趟见面’罢?”
朱厚照心底一慌……
王睿见他手足无措,生怕他再抖个什么“父皇,我没出宫,没出宫”之类的出来,便赶紧插嘴:“素嫃也真是,身上老带着我的画像,都让人太子殿下瞧见过好几回了。太子殿下这回见了我,自是毫无‘生疏陌生’之感的了……”
弘治既是将素嫃也叫了过来,那他当是知道老子同素嫃之间的“关系”了罢!
是以,王副总兵才敢这般明目张胆的来“秀恩爱”。
“嗯!?”朱素嫃却听得瞪大了双眼,咬牙切齿的盯着王睿——死不要脸,我何时“身上老带着你的画像”了!?
王睿轻飘飘的甩给了她一眼神——你“放的火”,老子只能拿你“来灭火”了,再则,这在外边,就给老子留些面子罢……
“嗯……”朱素嫃别过脸去,算是默认了他的“栽赃冤枉”……
“是咧!是咧……”朱厚照大点其头,“姑姑也真是,一女孩子家家的,身上老带着这王副总兵的画像,当真是,那个什么,‘花痴’得紧吶……”
王睿又吓了一跳——好了伤疤忘了痛,给你点颜色你就想开染坊,熊孩子,你这不又没事找抽来了么!?
朱素嫃果然又行别过脸来,双颊绯红,却又是“一脸微笑”的瞧着朱厚照:“太子殿下,姑姑很久都没去你的东宫了罢?呆会儿是得过去‘坐上一坐’哩!”
“坐上一坐”?
仅仅只会是“坐上一坐”!?
朱厚照终于意识到自己又“捅了马蜂窝”,他吓得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又偷偷摸了摸自己的小屁股:“我今夜不回东宫,母后说想我了,我得去坤宁宫……”
“嗯,不急”,朱素嫃继续冲着他“甜甜一笑”,“我以后会常来的……”
……
“父皇,王副总兵即将去大同赴任,儿臣着实不忍见着姑姑同他‘有情人,却要天各一方’,莫若父皇再下一道诏令,将姑姑也调去大同罢……”朱厚照为逃避“皮肉之苦”,竟异想天开的整出了这么个“法子”。
弘治一愣——他自是不会将朱厚照的话当真,可他却听得心头一叹:厚照歪打正着,这不正“提醒”了素嫃,要私下偷跑出保国公府,跟着王睿去大同了么?
他瞧着朱素嫃果然脸露“恍然兼惊喜”之色,不由摇了摇头:“素嫃吶,你带着厚照,去见见太后同皇后罢……”
你若去了大同,日后她二人想要再来见上你一面,当是“灰常难”的了——弘治将这“潜台词”给咽了下去。
朱素嫃一恍,终也明白了弘治的“心意”,她“且喜且忧伤”:“喜”的是弘治看出了她的“小心思”,却并无阻拦之意;“忧”的是她这一去大同,当真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京——除了弘治与保国公,太后与皇后也将她朱素嫃给“宠溺”得紧——弘治曾诞下过两名公主,可惜都不幸早夭,朱素嫃这“晚辈兼后辈”,自是又成了太后与皇后的“心头肉”。
她鼻尖一酸,想要说些什么,可终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去罢,厚照也去罢……”弘治摆了摆手,“朕同王副总兵,还有些事儿要谈……”
朱厚照仰着小脑袋瞅瞅这个又瞧瞧那个——他没期望着他的“父皇”会准了他的“主意”,可他不明白适才还“其乐融融”的气氛,怎的一下就变得有些“忧桑”了……
但弘治要朱素嫃“带着”他“一道”去见见太后与皇后,他“瞅完瞧完”过后,便撒腿就跑——若是同素嫃姑姑“单独相处”,那咱的“小龙臀”……
“素嫃,快去,快去看着他,别让他摔了”,弘治,终究是一“慈父”吶!
朱素嫃又多看了几眼弘治,依依不舍的道:“那素嫃,可真就‘去’了……”
弘治点了点头:“‘去’罢,‘去’罢……”
夕阳西下,洒下霞光万丈!
池内水面尽红,燃起凌光点点;世间万物,宛若被晚霞留下了阴影,如在寰宇中飘荡一般;水面平静,倾听人间衷肠……
“王爱卿,你当善待素嫃吶……”弘治看着眼前画儿一般的晚霞景色,淡淡的道。
弘治能“读”出朱素嫃的“心意”,王睿又岂能“读”不出来!
他怅然若失,摇了摇头:“保国公,不见得会答应……”
弘治回过头来,却是一脸“好奇”的瞧着他:“保国公大,还是朕大?”
王睿心底一喜——这他娘的,有路!
“朱老国公确是不大同意你同素嫃的事儿,是以,今日我将素嫃叫了过来,却又将朱老国公给轰了回去”,弘治双眸炯炯有神,和善中又藏着些“天威”,“你去大同,替朕将那‘募兵’之法给整出来,朕便赐婚……”
这个好办——不难!
“性福”的生活,终于他娘不远了——有盼头了!
“别高兴得太早!”弘治见他双眼“贼光”大冒,便觉着保国公对他的那句“评价”——“他那对贼眼,贼溜贼溜,时而泛着yd的光”,当真是——相当滴到位!
“大同眼下的情况,你可熟悉?”弘治似笑非笑,笑得直让王副总兵大人有些心底发毛。
“大同眼下的情况”?——这个,王副总兵当真是有些“不熟悉”的!
第103章 面圣(下)()
待弘治三言两语简单向他介绍了“大同眼下的情况”,王睿才知道他自己要面对的是怎样的一“烂摊子”。
在内,将士缺员,军心涣散;在外,二百里外的火筛虎视眈眈,随时都会过来“逛上一圈”。
而弘治所谓的“替朕将那‘募兵’之法给整出来”,实际则是——要他带领整出来的这么一帮“募兵”,去抵御火筛,而且要向世人证明:这么一帮“募兵”,要比卫所军制下的“大爷兵”们要他娘的能打战得多!
“朕不盼望你能像威宁伯那般,能将火筛杀得闻风丧胆,但多少也得同他斗个旗鼓相当,至少,也不能败得太不像话……”,弘治舔了舔唇——这些话,或有些伤人自尊,但这王睿的脸皮这般厚,当是没什么关系的罢!?
若是“败得太不像话”,那这所谓的“募兵”之法,也就得“半路夭折”——同他娘卫所军制整出来的一样,都他娘是一帮“废物”,您还来“革除卫所军制”,革个屁吶革!
什么才是“败得比较像话”,譬如,火筛虽然赢了,但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得滚回草原修养个三年五载——这样的“战果”,弘治也是能接受的!
这算是弘治对他王睿的“特殊照顾”?
还是——忒看不起人了!?
王睿的脸皮确是很厚,但任凭他的“无敌厚脸皮**”修炼至了大成之境,他在听到这话时,仍是觉着面上一阵抽搐——老子是来自五百年后的好不好,能不能他娘对老子有点儿信心!?
弘治对王睿确是有些“信心不足”,但这也并非全是看不起他,而是他王睿在北疆大同要面临的对手,实是太过强悍——威宁伯一走,弘治朝能同火筛相提并论的“大将”,貌似,还没出现……
“圣上只管放心便是,微臣但在大同一日,火筛便休想跨入大明国境半步!”为了维护作为一“现代人”的尊严,王睿牙根儿一咬,便立下了“军令状”!
“好!”弘治赶紧接话,却又“意味深长”的冲着他笑了笑,“这话,可是你自个儿说的,没有谁来逼过你吶!”
王睿心底咯噔一跳——娘希匹,中了弘治这王八蛋的“激将法”了!
冲动,果真是魔鬼啊!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王睿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充狠到底”:“‘募兵’之法一日不成,臣便一日不回朝……”
弘治一愣,继而却又“嘿嘿”干笑了两声——小王八蛋,反应倒挺快,只说甚“‘募兵’之法一日不成”,却不说甚“大败火筛”之类,当真是“猴精猴精”得紧吶!
“大败火筛”,则“募兵”之法必成!
可“募兵”之**成,却不一定非得要“大败火筛”——当然,能“大败火筛”则更好!
王睿只需向世人证明一点,即“募兵”能打,或是——禁得起打!这正如弘治所说的那般——“多少也得同他斗个旗鼓相当,至少,也不能败得太不像话”,即可!
酿了隔壁,绕了半天,又让这小王八蛋给绕了回来!
弘治心底骂了句粗话,又斜眼瞅着王睿——这厮,当真是谁见了,都只想“斜眼瞅着他”,“你回去再仔细琢磨个一两天,定下个章程来,有什么需要,不管是人是钱粮,都尽管来同朕说,趁着这几天朝臣们在你的事儿上都闭了嘴,朕可耳根清净的都准了你……”
王睿未见弘治之前,在宫内的一个下午,通过“旁敲侧击”、“带笼子套话”等“方式”,终于向宫女、太监以及侍卫们“打听”到了他“摇身一变”成了“王副总兵”的缘由!
是以,弘治这“朝臣们在你的事儿上都闭了嘴”,他王睿自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大明的皇帝,除了朱元璋同朱棣这对“强悍”父子,其他都是做得——有些“憋屈”的,连弘治都不例外!
王睿点了点头:“既是要在大同行这‘募兵’之法,那臣在大同,便不能受有任何掣肘……”
“这个当然”,弘治微微颔首,“回头,朕将大同一应官吏,都替你安排妥当便是”
“其他,臣得回去琢磨仔细了才能知道……”
“嗯”,弘治瞧着天际最后一抹晚霞消失,宫内四处点起了灯火,宛若繁星点点,“时辰也不早了,朕今日得去平台用膳,阁臣们还有些事要与朕谈,你在这宫内转转,等着素嫃一道出去罢……”
看在你将内阁那帮老王八蛋晾在一边,而亲自在这儿等着老子来“接见”你的份上,老子便不同你计较了罢!
王睿十分满意,十分“谦卑”的向弘治行了一礼:“圣上慢走……”
晚霞既去,夜幕降临,夜色笼罩苍穹,天空黑得像哭过的眼角,把原本的美丽沉淀到遥远的过去……
弘治今日召见王睿,丝毫没有提及他王睿之前在北疆大同的事儿,宛若“那些事儿”压根儿就未发生过一般——他这是在向王睿暗示:“那些事儿”翻篇而过,希望你小王八蛋能“重新来过”……
王睿瞧着弘治的背影,被簇拥在侍卫与太监的人流中,逐渐消失于夜色当中,在廊桥始端,于这一片灯火当中,却又出现了一道身影——耸拉着脑袋,来回踱步,像是在“自言自语碎碎念”……
这道胖墩墩的身影,怎的看起来——这么眼熟吶!
酿了隔壁!
是刘瑾刘公公!
这死太监,竟然雇人去了诏狱要宰掉老子!
老子哪儿对不住这死太监了!?
没蛋的鸟玩意儿,忒他娘的阴狠!
老子要不要将他那一招也借来用用——雇个人来将他给宰了!?
若是宰了他,怕是连鄢小公公也得一并宰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可这他娘的,于千娇那儿可就不好交代吶……
难道就让他继续这般“活的滋润,活得潇洒”,然后成为正德朝最大的“奸妄”?
正德朝最大的“奸妄”!?
王睿贼眼一转——若是同“正德朝最大的‘奸妄’”做朋友,貌似,也没什么坏处哦……
打定了主意,王睿便迈开了八字步,缓缓的朝着廊桥行去。
“刘公公吶,您老,这是散步来了?”
王睿的突然出现,将刘瑾吓了一跳,他定了定神,冲着王睿讪讪一笑:“王,王副总兵,太子殿下着我来瞧瞧您是否同圣上一道用膳,若是没有,便去太子东宫,顺便瞧瞧他练了这一两月的‘滑板’水准……”
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