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爷爷更是感激,还有点觉得占了邵城便宜似的,道了几遍谢也不够,塞了一些卖花钱给邵城,还硬要请他吃饭。
邵城原本是帮忙把载着货物的三轮骑回去就告辞的,一来二去的,竟没法脱身。
“你要是不让我感谢你,我是无论如何也过意不去的。”
邵城看着陆爷爷愁苦的脸,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进屋刚坐下没多久。
陆斐然拿了块毛巾过来,关切地说:“擦擦汗吧。”
邵城刚擦了一下,停住,看了看毛巾,觉得不是新的,问:“这是谁的毛巾?”
陆斐然理所当然说:“是我的毛巾。对不起,没有备新毛巾,就凑合用一下我的吧。”
邵城瞬间从脸红到了脖子根,愣愣看一眼手上的毛巾。
陆斐然讶异地问:“哥,我才发现你脸好红啊,是不是中暑了啊?”
邵城快招架不住这家人的热情了。
吃饭的时候陆斐然还给他夹菜,一会儿说这个是他奶奶的拿手菜,又一会儿说那个是他们自己做的酱料,把邵城哄的嘴巴不停。邵城总不能剩饭吧,都吃完之后他又自责浪费人家好多粮食,但陆奶奶对他的捧场相当满意。
然后陆爷爷劝说他住旅馆多贵,让邵城在他们家歇一晚上,“然然房间的床挺大的,睡两个人不挤……”
陆奶奶还在边上笑眯眯地赞同地直点头。
邵城脸部上表情都要扭曲了,他脸皮再厚这时候也红透了。
陆斐然纳闷,刚才量了体温没发烧啊,他脸怎么又这么红了。
邵城尴尬地低头,痛心疾首地想:这家人不知道什么叫做引狼入室吗?别人对他们一点好就掏心掏肺地回报吗?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怕是哪天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邵城还是推辞,陆斐然只得怏怏地送他离开。
夏天天黑的晚,到了这个点天色仍然挺亮的。
“还早着呢,要不我带你逛逛这边吧。”陆斐然说。
邵城于是跟在陆斐然背后,从后面看着他,连影子都看上去那样悠然自在。邵城看看他翘起的发梢,他微红的指尖,他耳垂上的小痣,还有连手臂上的细小疤痕,都全部合他的心意,显得如此可爱。邵城专心聆听陆斐然的话,陆斐然给他介绍了一块他从未见过的陆斐然的领地——譬如牌坊下的两尊石狮子,陆斐然幼时常攀骑玩耍;一口用了几十年老井,冬暖夏凉,井水极甜;巷口的歪脖子树,不知岁数,中间有个大洞,陆斐然三岁时被大孩子带着玩捉迷藏,躲在里面睡着,父母以为他被拐走差点报警,他睡醒自己摸回家被痛揍屁股……
陆斐然一边说,一边笑。
邵城像看到一棵幼嫩可爱的小芽,在阳光下舒适地伸展蜷曲的枝叶,根牢牢扎在大地里,向着天空生长,随着和暖的微风摇曳。
那头儿不知谁家的院子,不到一人高的石砌矮墙上垂着一大蓬蔷薇,绵延覆盖半面墙,花丛后隐约有个影子。陆斐然惊喜地噫了一声,小跑了两步过去,一只肥硕漂亮的猫从花丛里钻出来,坐在墙头摇着尾巴俯首看着他们,神情颇为傲慢。
“大帅!”陆斐然喊。
大猫懒懒地应了他一声,摇着尾巴,恰巧勾在身后的蔷薇花上。
“你养的猫?”邵城大感兴趣。
陆斐然:“不,是野猫,这一代的猫霸。我会给他喂好吃的,喂饱了他,我的小鸟才安全。”
邵城看到那只大猫睥睨着陆斐然,像是一个国王在视察领土上子民,对陆斐然虔诚的态度,从喉咙底发出满意的咕噜声,优哉游哉地走了。
“好了,差不多快到了。没几条路就出去了。”陆斐然领着邵城拐过最后一个拐角。
十几步外靠墙的地方有个垃圾堆放处,已只脏兮兮的野狗钻在垃圾堆里翻找垃圾,肩胛弓的高高的。
“我没见过那只狗。”陆斐然纳闷地说。
那只狗像是听到陆斐然的话似的,突然扭过头,两只冒着绿莹莹饿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们,吐着舌头哈气,露出尖利的牙齿,嘴角流着浑浊的黏液。它稍稍俯下前半身,用前爪刨着脚下的垃圾堆,威胁地从喉咙底发出低低的威胁声。
陆斐然也怕了,“有点吓人啊……这狗不是有狂犬病啊……”
邵城下意识上前一步,挡在他前面,皱眉说,“我们换条路吧。”
陆斐然一怔。
邵城的话音还未落下,那原先在垃圾堆里刨食的狗突然有如离弦之箭一般飞云掣电地冲出来。
“我操!!!”陆斐然头皮发麻,骂了声脏话,扭头跑了,“哥,跑啊!!!”
要比逃跑邵城敢保证他一定跑的比陆斐然快,但他能撇下陆斐然先跑吗?不可能。他得给陆斐然殿后。陆斐然跑的慢,逐渐体力不支气喘吁吁起来了,眼看着疯狗就要追上来了。
要么就是陆斐然一个人被追上,要么就是两个人一起被追上。这可不行。
“你先跑。”光跑也不是个事儿,邵城觉得总得解决掉这条狗,不然还得有人遭殃。他迅速的环顾四周,没有可以借手的,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啊?”陆斐然惯性跑出一段路才发现不对劲,停住脚步,转身看到邵城一脚踹在狗身上,那野狗嘤了一声,红眼涎痰,开始疯狂地攀咬邵城,陆斐然吓懵了,手脚冰冷,又跑回去,“我不能扔下你啊。”
“去找工具!棍子什么的!”邵城喊。
陆斐然含泪点头,急急跑了。
巷子狭窄,施展不开,野狗很灵活,趁着邵城动作的空隙一个弹跳,跃到邵城背后,一口咬住邵城的屁股。
疼是一回事儿。邵城觉得……他两辈子就没有比这更丢人的时候。
就在这紧要关头,墙头闪电般蹿下一只大猫,一爪子拍在野狗头上。野狗松开嘴,被猫抽飞,惨叫一声。
大猫浑然不吝地扑上去和野狗撕咬起来,它体型肥大健硕,直把野狗揍的嗷嗷惨叫。邵城都不必上前,被只猫保护在身后,完全无从插手。
等到陆斐然满头大汗地提着锄头后面跟着几个大人过来的时候,猫已经追着狗单方面痛扁了,几个拿了棍子锄头工具的大人围过去打狗。压倒性的无力之下,没几棍子就把疯狗打的奄奄一息了。
邵城一回头,就瞧见陆斐然急的眼眶都红了,登时愣住。
陆斐然快哭起来了,“我们快去看医生!都怪我……”
邵城很不好意思,看他要哭起来了,更是不知所措,他羞惭万分,“是我连只狗都没打过……”
“你都被咬了。我前几天还看到新闻说有个人被疯狗咬死了。”陆斐然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我刚才一想到,我就害怕。”
邵城手足无措,他真的是……真的是拿陆斐然一点办法都没有。心都被他哭软了。
陆斐然一只手牵着他,一只手拖着锄头,一路哭着回去了。
陆爷爷十分感激邵城从恶狗口下救了陆斐然,全权承包狂犬疫苗的费用。
邵城是非常非常不希望被陆斐然围观的,但是陆斐然泪汪汪望着他说:“我担心啊。”邵城就无计可施。
邵城有点绝望地趴在病床上,裤子脱了,露出屁股给医生处理伤口。
陆斐然眼泪又扑簌簌掉个不停起来。
邵城也有点奇怪,上辈子陆斐然被他折腾成什么样了,多少次身陷困境,愣是一滴眼泪都没掉过。现在却跟个小哭包似的,这丁点小事,居然就哭成这样,眼睛都哭红了。他只不过是被狗咬了一口而已啊,也不是多大的伤啊。
医生笑笑说:“这你侄子吗?感情可真好啊。”
邵城:“……”
这下邵城也没能回酒店,直接被陆家人半挟持地带回去了。
晚上就睡陆斐然房间。
陆斐然泪眼汪汪地说要照看他。
邵城怕不答应,这小傻子要更自责了。
怕碰着伤口,邵城是趴着睡的。
陆斐然洗了澡回来,穿的是夏天的小背心和短裤,睡在靠床边的位置。
白纱蚊帐像隔出个小世界。
陆斐然身上沐浴后的淡淡清香钻进邵城的鼻子里,这种情况这种姿势,邵城倒没心情遐思了。
陆斐然却靠过去,“哥,你睡了吗?”
邵城闭着眼睛装睡,陆斐然好像越靠越近,就在温热的呼吸都拂红了他的耳垂、邵城觉得不能继续装睡的时候,陆斐然又离开了,“我还想说谢谢你。我都忘了。”
我哪须得你谢呢?邵城想。
直到听见陆斐然睡着平缓绵长的呼吸,邵城才睁开眼睛。
邵城偏过头,看朝着自己侧躺着的陆斐然,白嫩的像块小奶糕似的。
唉,还是个小孩子呢,难怪这样心软。
陆斐然双目阖着,眼角还有点红,又长又浓的睫毛安静低垂着。
邵城温柔地看着陆斐然的眼睛,一根一根地数睫毛,不知过了多久,也昏昏睡去了。
邵城梦见自己那次出车祸,索性没有生命大碍,只断了手和一根肋骨。孤零零躺在病房伤心要有好一段时间见不到陆斐然了。
正想着,陆斐然就推门进来了,邵柔鬼鬼祟祟跟在后面,对邵城投去一个万望谅解、自求多福的眼神。
“为什么不告诉我?”陆斐然冷冷问,“怕告诉了我我会咒你死?”
邵城讪讪地赔笑,“我……这不是没死吗?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我怕告诉你,说不定会影响你养病的心情。”
陆斐然抿了抿嘴角,脸颊上浮着不正常的红晕,“为什么会影响我心情?你以为你对我很重要吗?”
邵柔给他端凳子,“陆叔叔,坐下说吧,你一路跑过来挺累的啊。”
“不用了。”陆斐然瞪了邵城一眼,“没死就好,我回去了。”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但是,总觉得病房有点冷啊……
特别是下半身,怎么凉飕飕的……
邵城睡意模糊地想着,幽幽转醒过来,接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裤子被扒了。
窗外招进来的天色已经亮了。
陆斐然在那扒他裤子一脸严肃地盯着他屁股看。
邵城:“……”他赶紧伸手去捂,“你干什么?”
“哥,你醒了啊?”陆斐然说,“诶,你不要抢啊。让我看看你的屁股嘛!你不要这么害羞啊!你要从医学的角度严肃地看待这个事情啊!我就看看好的怎么样了!让我看看嘛!”
邵城宁死不从。
陆斐然拿他没办法:“你都是个大人了,怎么这么害羞?要么我也给你看我屁股,这样你就不害羞了吧?”
邵城无言以为,只好松开了提着裤腰带的手,无可奈何地问,“看好了吗?怎么样了?”
陆斐然说:“感觉红肿消下去了。”他观摩了一会儿,好奇地说,“你这是腰窝吗?”说着就伸手邵城尾椎骨那摸了一下。
邵城像是被电了一下,打了个激灵,整个人差点弹起来闪到老腰,他反手扣住陆斐然的手,“不要乱摸。”
陆斐然脸默默地红了,“哦,对不起……”
邵城叹了口气,他今天就回去,不能再在陆斐然身边待下去了。
这小傻子一点自觉都没有。
第17章 自欺欺人()
陆斐然吱呀推开木门,闩好,再踮脚要把鸟笼挂在檐下,邵城伸手越过他头顶,接过去,帮他挂好。
邵城准备下午回去。
陆斐然写作业,邵城在旁边喝茶看杂志。
旁边有个人陆斐然也没有不自在,没一会儿就心无旁骛地沉入书山题海之中了。做到一道难题时,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拿着笔划过题干的一行字:“看这里……”
在邵城的讲解中,陆斐然豁然开朗,唰唰唰地把题目干掉了。邵城呷口清茶,放下杂志,又顺手把陆斐然放在旁边的作业拿起来检查。
陆斐然偷偷瞟他。
邵城便望过去:“不能看?我帮你检查一下。”
陆斐然忙不迭点点头,“可以,可以。”陆斐然想到,以前爸爸还在的时候,有时就会这样在他身边陪着他……
有人辅导,陆斐然作业速度快了许多。邵城给他检查了,再给他一题题讲解。陆斐然越听越佩服,心里想,果然哥是个有本事的人,他虽然因为坏爸爸没能完成学业,却自强不息坚持学习,不但成为黑客,估计他会的东西还有更多。
邵城也觉得很神奇,他的记忆是上辈子,但是脑袋里的知识却还是年轻时的,身体还记得,一看到题目就回忆起来了。
他可没办法再在陆家待一晚,吃过晚饭就匆匆告辞离开了。
一消失就是好几天,但天天收到陆斐然的慰问短信。要不是陆斐然的破手机连彩信都不能收,他恨不得邵城能拍伤势愈合情况给自己看。
听说儿子受伤。
刘芸芝暂时撇下了热恋中的老男友,颇为心虚地去探望受伤的邵城。
刘芸芝看他趴在床上的样子就好笑,“你怎么会被狗咬的?在哪被咬的啊?”
邵城:“妈你只是想听笑话吧?”
刘芸芝一巴掌不轻不重拍在邵城屁股上,“我关心你呢。小兔崽子。”
邵城疼的闷哼一声,“你果然就是来找乐子的。”
刘芸芝接着问:“小饶说你谈恋爱了,兄弟们都不搭理了。该不会和你受伤有关吧?”
邵城震了震,下意识投去一个微愕的眼神,接着立即掩饰地低下头。
刘芸芝大感兴趣,坐到床边去推邵城:“说说看,说说看。别跟妈妈害羞啊,好久没看你谈恋爱了。”
邵城:“……”
刘芸芝:“说说看嘛,你这回为了救人都受伤了不是吗?她没有感动的以身相许吗?对方是怎样的人?什么类型的?今年多大了?”
邵城含糊说:“什么以身相许,救人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而且……”
刘芸芝吃惊说:“真是为了救人受的伤啊?”
邵城:“……”
“你从小到大我还没见你这么喜欢过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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