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为人妇,林氏的眼中仍是大有好奇的模样,如此观来,也不难想象这赵固到底随谁。
赵老爹冷哼道,“我自己的儿子,我知道。这比试是要分为文武斗的,就普儿那点能耐,估计第一场就得被人淘汰下来。咱也别做那白日梦,我琢磨着这两日就离开常州城,臭婆娘你晚上也别闲着,咱还是快些收拾收拾家底的好。”
林氏颇为赌气的愤懑道,“没见过你这么说自己儿子的。”
赵老爹却是不答话,回头看着正忙着打扫的朱卫道,“朱卫,去看看赵普那混小子怎么还不回来,他那屋的东西可得他自己收拾。”
“是,大人。”朱卫转身刚要出门。
“吱呀”一声闷响,大门缓缓开了。
赵普从门缝中钻了出来,身后却像是多了条尾巴似的,拉着另一个人手牵手的走进来。
“回来了?”赵老爹漫不经心的点头,继续将那不值钱的枣木长凳劈成柴火,一边自顾自的忙着,一边自言自语,“刚想让朱卫找你呢。”
“爹,娘。”青年的声音传入林氏的耳中。
林氏看着站在门口的那两人大有一副不解之色。
赵老爹却仍旧忙着手中的活计,“嗯对了,你屋里的东西都得抓紧收拾了。”
“爹,娘。”一声轻灵娇羞的轻唤传入林氏耳朵中。
如果不是还有一些母性本能,林氏此时一定得把怀中抱着的燕歌直接扔在地上。
一旁的朱卫和赵固等人则是傻了眼,张着下巴,久久合不上。
赵老爹却仍旧自言自语似的,手中忙着他的那点活。“哦,还有,离了常州城之后,咱们就去”
猛地一愣神,赵老爹手中的斧子‘哐当’一声掉落在地面上,若不是身上还有些武学根子,真得直接一斧子劈下去砍掉半截脚掌。
也顾不得这些,赵老爹此时抖着粗手指着魏羽萱,似乎舌头打颤的哭笑不得道,“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魏羽萱有些羞涩的看了一眼赵普,柔若无骨的纤手此时拉得更紧,只得低头娇声道,“爹。”
“什么?”倒吸了一口冷气,赵老爹非但没有喜色,反而快步上前一把揪了赵普的耳朵。
“爹疼!疼!!”
“你这小子不学好!竟敢诱骗魏羽萱,就算你们再怎么好,这没有父母之命私相授受的,都叫私奔!!这要是传出去是要污了人家名声的!弄不好还要浸猪笼的你知不知道!!”脱下鞋,就要往赵普身上打去。
赵普急忙挣扎着推开赵老爹的拉扯,“爹,我跟魏羽萱没私奔!今日的擂台赢了的人是我!”
“是我赵普!!”
这一嗓子直接让赵老爹定格了似的,眼中原本深邃的瞳仁此时不断震颤着。
魏羽萱快步上前,双手环抱着赵普臂膀,一双翠玉镯子顿时叮当作响,“家中外祖中意赵普,允了这门婚事。”
“真的?”林氏的反应比赵老爹快得多,急忙冲上前来,笑着一把拉住了魏羽萱的纤细小手。
魏羽萱看着那双温热还略带泥土的手掌,不但没有嫌弃,反而多了几分热络,“是的,娘,有城中的百姓为证。”
原本细纹密布的脸上,顿时一乐,像是一朵展开的花似的,林氏连忙拽着愣在一旁的赵老爹,“老家伙,谁说我儿不行?我儿不光是站得住擂台,还能拔头筹嘞!!”
赵老爹却是始终都没有缓过神来,看着面前的景象,良久才长吁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
只见一向不露半点喜色的赵老爹此时愣是咧开了嘴,像是捧着金元宝一样的拉住赵普双臂,“赵普,你”
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在双眼间激动的有些热泪盈眶。
一家人坐在餐桌前,魏羽萱率先敬酒,歪着头道,“刚才听爹说要搬走,不知道爹有没有意愿搬去洛阳城?”
“洛阳?”赵老爹闻言一愣,干了手中浊酒,缓缓思索道,“洛阳倒是个好地方。”
“魏家在洛阳家大业大,想必也能有些照应,我爹膝下也唯有我这么一个女儿,若是能常常在爹左右侍奉,想必他老人家也会欢心。”
“这”赵老爹顿时一愣,稍稍回头看着赵普,“普儿,你说呢?”
看着赵老爹用一副询问的语气跟自己说话,赵普顿时一愣,赵老爹向来是个动辄打骂的武夫,对自己不是呵斥也是训诫,如今竟然还会有这般和颜悦色的时候。
难道是老爹傻了?
赵普顿时一激灵,身为一个现代人,能够记住的地名除了开封,便是洛阳,长安。
去不了开封,这洛阳总归是个可去的地方吧?
“我觉得洛阳挺好。”
赵老爹缓缓抚掌道,“好啊,普儿是嫡子,如今也是个长大的孩子了,我也是老了,是时候应该听听普儿的话了。”
第六十一章 攻城()
夜色浓郁,简单吃过了饭菜后,魏羽萱挽着赵普的手臂,眼泛桃花,樱桃小口上扬浅笑,双颊不自觉的飞红。
赵老爹却是将手中的海碗落下,对着魏羽萱道,“既然如此,普儿还是先送魏大小姐归家才好。”
“啊?”吃惊的不光是魏羽萱,赵普也是一愣。
不想,这点上林氏却是格外的赞同,点着头道,“你俩虽然有了夫妻之约,却未有夫妻之名,自然,也就不能有夫妻之实。”
“可是”一双玉指搅在一起,魏羽萱愣神道,“我和之前一样住在厢房不就好了?”
赵老爹摆手道,“不妥!之前是看你被掳孤苦无助,住在赵家也是人之常情,如今住在这里,恐怕会坏了你的名声。”
“就是。”林氏也跟着点头,“你俩以后的日子还长,还是先保了名节的好。”
被林氏和赵老爹催着,魏羽萱也只能嘟着嘴,转身带着赵普离开。
“就送到这里吧。”魏羽萱站在霍家门口,轻轻摆着手。
“那我走了。”赵普转身刚要离开,纤长的玉指却是死死拽住赵普的衣袖。“怎么了?”
刚一回头,一张小脸通红的凑了过来,在赵普的脸上蜻蜓点水般的吻了一下。
柔软的双唇微润,轻轻点在赵普脸上竟然惹起一片通红。
魏羽萱笑着眨了眨一双桃花眼,脸红如同熟透了的甜桃,玉手轻轻挥了挥,“夫君,晚安。”
愣了愣,此时的赵普即便再怎么精明,仍像是个愣头小子一样憨傻的点着头。急忙眨了眨眼睛,那表情看起来倒是极为慌张。
明明是踏在地上的双脚,此时竟然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越发的有些飘。
再回头,那魏羽萱已经进了霍府。
弯月如钩,又像极了契丹人的弯刀。
明明来的时候,觉得这条路很短,没想到回去的时候却有些长。
赵普孤身一人走在月光下,细听夏夜虫鸣。
过了今夜,或许,就该去洛阳了。
到了洛阳,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致?
赵普想起那双含羞的桃花眼,嘴边便不自觉腼腆一笑。
正在这时,忽然传来一声声剧烈的声响进入耳朵中。
“噹,噹,噹!”
这声响似乎越发的明显,铁马踏蹄,一片马嘶与听不懂的人言越发的响亮。
边塞糊口艰难,怎会有汉人养马?
“啊!!”
不远处惨叫过后,便是一片燎了半边天的火光。
“跑!”
此时赵普的脑子里,唯有这么一个字。
往哪跑?怎么跑?
此时距离赵府还有三条街巷,而距离霍家,不过只有半条街的距离。
眉头一皱,赵普当机立断,转身朝着霍府的方向跑去。
契丹人凶残,那是出了名的。
眼下大旱,既然冲破南城门下来打草谷,那边是一场血洗城池的大战!
乱世之中,总得先活下来,再做打算。
眼睛一红,赵普双脚如同踩了飞轮一般,这短短的半条街距离,足以赌上自己的性命!
眼看着契丹人已经杀了过来,赵普的步伐也是越发紧急。
十米。
三米。
一米。
赵普一个猛冲,急忙死死握住漆红色大门上面的拉环。
“开门!!”看着背后不断并飞的火箭如同下一场火雨一般。
赵普的双手也像是握着救命稻草一般。
“契丹人攻城了!快开门!!”
从未见过如此数目众多的契丹人。
远远望去,人多如蚂蚁,有的骨瘦如柴,有的穷凶恶极。
此番,南下的契丹人,似乎并非是打草谷这么简单!
而是契丹大军!
手掌越来越发抖,眼看着众多契丹人朝着自己的方向急速赶来,赵普的脸色也是越发苍白。
“谁啊?”门内终于有了回应,是白天见过的那个管家慵懒的声音。
“我是赵普!!”急忙自报家门,“契丹人来了!快点开门让我进去!!“
“新姑爷,你说什么?契丹人?”那声音听起来也是极为惊慌,快步上前,便是一阵拆门栓的声响。
“快点!”带火的箭羽落在了赵普身前半步的地方,眉头一皱,赵普的手中也是慌乱的拍着门。“快点啊!!”
“吱呀”一声,漆红的大门裂开一个小缝,探出来的头却并非管家。
“赵普?”酒糟鼻头霍员外一脸惊慌的看着外面越发密集的火箭。“哟,是真的啊?”
酒糟鼻头脸上的笑意竟然有一抹奸诈,狭小的眼眸隐隐映着火光,死盯着赵普,声音却是冰冷,“既然这样,你就去死吧。”
“嘭!!”漆红色大门猛地一关,管家连忙上前,“这样不好吧?”
一双黑眸暗如夜幕,却又亮如星辰,赵普的眼中多了一抹杀戮的戾气。
“霍员外,今夜你将我拒在死门之外,若我赵普有幸生还,他日,我定要你项上人头!!”
“哼,等你能活过今夜再说吧。”脸上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霍员外披了披身上的长褂,拍着管家的肩膀,“阿祥,你在我家当差多少年了?”
“三十年了。”管家一脸忧心忡忡的看着大门。
那霍员外却是漫不经心的扣着指甲,“今夜你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见过。小姐还没嫁,这赵普就不算姑爷!等到过两日,赵普新丧,我家霍洪学迎娶魏羽萱的时候,你会是我们霍家的座上宾!大功臣!!”
说着,霍员外转身朝着屋内走去。
“这”
“咔嚓”一声,管家终究还是将大门锁得严严实实。
跑!
漫长的夜幕,无尽的长街,几乎是脚不沾地,耳边生风。
却仍然难以跑出这夜色!
“啊!”背后一声又一声的惨叫,一支又一支不断发出的羽箭。
每一点声响,都钻进耳朵,直击心脏。
背后几个契丹人看着这不断奔跑的青年男子,如同在打量一只猎物一般。
“嗬哟”
其中一个长得极为粗壮的契丹人看见如此情态的赵普,竟然有些振奋,随手从掏出一根长的套马索。
“呼啦!!”
套马索从头而降,将赵普捆了个严严实实。(此卷完)
第六十二章 被俘()
天初亮时,四处火光已经化成一缕白烟。
昔日熟悉的街道上,四处陈横尸体,箭插进腹部的伤口,显得十分焦灼,铁、血和烧焦毛发的气味不但攻击着整个鼻腔,让人作呕。
人高马大的契丹人,终于离开了常州城——带着丰厚的物资。
漆红色的大门已经变成一片花灰。
“吱呀”一声响动,大门被从内侧打开。
“你不能去!!”几个侍从丫鬟练练拦在一个嫩粉丝裙的身影面前。
这几个下人顿时一同跪在地上叩头,“小姐,这地方还乱着呢!你何必急于一时?”
“让开!!”魏羽萱不知道从哪寻来一把宝剑,对着半空胡乱砍着,“我要去赵府!谁敢拦我,我就杀谁!!”
眼看阻拦不过,一众仆人只能跟在那道奔跑的身影后面。
迈过倒在门口的那些契丹人的尸体,推开已经破烂不堪,半吊着的大门,魏羽萱刚一进去,一脸血污的赵老爹下意识的持剑抬头,看到是魏羽萱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年纪最小的燕歌满脸泪痕还未干,似乎哭累了似的,躺在一旁吮指酣睡。
搂了搂燕歌,憔悴的林氏一身粗布罗裙上也沾满了血污,双眼却仍是止不住的流泪。
“赵普呢?”四处张望,魏羽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赵固俨然是个不小的儿郎,此时却是嚎啕大哭。
右眼皮没来由的一跳,魏羽萱一把抓住赵固,“他人呢?”
“下落不明,昨天晚上他就没回来!”赵老爹抬起沧桑的双眼,虽然无泪,却欲滴血!
瞳眸一颤,魏羽萱整个人像是泄了气似的,瘫坐在地上,任凭周围仆人怎么搀扶,都起不来。
舔了舔干瘪的嘴唇,脚上的铁链叮当响,手上的麻绳却是绑的死死的。
前方不远处,身材魁梧的契丹人坐在烈马背上,肆意驰骋,一众俘虏就只能一个个被绳子扯着,死命的跟在后面跑。
稍有不慎一旦倒下,便是被拖在地上,远远的拉出一道混合肉泥和沙土的血痕,直到露出森森的白骨,血泥一样的伤口上覆上一层沙石,直到脸颊被干涸的地面磨得不成人样,才能让那些契丹人回头看上一眼。
却仍不停止!
一众坐在马背上的契丹人,看到这架势,都像是看着杂耍的小丑一样,笑声震天。
风沙吹过,地有裂痕,往日城中撒泼打诨都早已消失不见,这地方,是一个只用契丹语对话的地方。
这地方,与往日美好的常州城,渐行渐远。
一个看起来极为凶狠的契丹人飞身从马背上下来,站在众人面前,用十分熟练的汉人话说道,“休息一下,夜不前行。”
抬头看看越发昏暗的日头,不知不觉已经跑了一整天,脚下林氏亲手纳的布鞋也磨漏了底,脚上的水泡带血。
“真他娘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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