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袁训说过调酒方子,吕大人没有直接回去教手下的女子,他怕让袁训装葫芦里跟着倒霉,他自己弄来一堆的酒,请同司的人喝酒。
喝着喝着,他装糊涂,把两种酒混倒在一起,大家喝过都说好。调酒这事情,古代也有之,就是不多。
柳埴逞能,说他也会。东一试西一试,大家在旁边起哄,几个调酒方子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让柳大人给自组出来。
这是柳埴自主的,吕大人只在旁边添上几句话,又是醉中,想来就是有事,也查不到他面前。
略放下心,吕大人再去看那美人,见她果然一样一样的调出来,有些是原来就有的方子,有些是袁训来告诉的。
太子只喝两种,余下的就闻闻香。当调到第八种时,太子眸光微紧,吕大人以为自己看错,悄悄再注视时,见太子表情也跟着紧了。
“教坊司像这样的美人,还有多少?”太子淡淡。
吕大人是正职,太子自然问他。但柳大人素来因太子妃的原因,抢先回答习惯,还是抢着回话,他像在卖弄他知道的多:“回殿下,这样技艺娴熟的美人,一共有三十二名,她们全都歌舞绝技,十六名预备殿下要看歌舞,十六名送往宫中。”
太子不动声色:“已经送去宫里了?”
“回殿下,今晚元宵佳节,宫中要备歌舞,早就吩咐下来预备。如果殿下喜欢……”
太子抬起手:“不必了!”随即站起,对着两个美人儿笑了笑:“把她们留下吧。”一侧身子,案几后出来,转入后厅走了。
柳埴开心的不行,对两个美人千交待万交待,像是她们进府后就会得宠,得宠后怎么办呢,为太子妃说话不是?
同吕大人出府的路上,柳埴也语气狂傲起来。吕大人只让着他,先回教坊司。
门外见到宫车回来,正是进宫的舞者。柳埴纳闷:“不对啊,太子喜欢,皇上难道不喜欢?”他的话,在吕大人脑海中电光火石般一闪,吕大人脱口而出:“你再说一遍?”
“我说的全是汉话不是,太子都喜欢,皇上怎么能不喜欢呢?”柳埴嘟囔:“我去问问怎么了?”抬头看天,明月正圆:“难得的今天不下雪,月亮出来得好,正是看歌舞的时候不是吗?”
吕大人在他身后,大脑一片空白。
太子喜欢,皇上怎么能不喜欢呢?这话一直在吕大人耳边嗡嗡作响。
袁训!
这小子太会耍人玩儿!
幸好老哥哥早知道他不是个善茬,早防着他呢。
吕大人恨得咬咬牙,似乎在咬袁训的肉。现在就想去找袁训算帐,但还得安置眼前这批舞者。进去听柳埴问话,果然这批人还没有到圣驾前歌舞,就让打发出宫。
原因很随意,说她们中有人礼仪不端。
柳埴干瞪眼睛,只能说下回逢节日再进宫吧。你们能到圣驾面前,也就能中圣意。
吕大人出来的路上,还为这话暗暗好笑。圣意圣意,这话是什么份量?
打马不回家,直到袁家门外。夜了,又是佳节,料想没有客人,袁家大门紧闭。因袁训回京,门上早挂上将军府第,吕大人看着眼睛里出火,心想这坑人的将军险些害死我。
“咚咚!”
把大门砸得震天响。
佳节团圆,顺伯让孔青回房夫妻团聚,他过来开门:“哪位啊,小心砸坏喽!”
“砸坏我也不赔!”吕大人这会儿脾气冲。
袁训正和宝珠在房里说笑,说白天去看加寿的事情。听外面有人找,袁训都纳闷:“他不过节吗?”
“找你都是公事,快去快回来。”宝珠推他。
袁训出来,见是吕大人,一愣后露出笑容:“我倒把你今晚当值给忘记,”走近兴致勃勃问:“怎么样?今晚宫中有歌舞,你的美人一堆全有了彩头,你跑来分给我?”
一记拳头晃出来,吕大人忿忿:“小袁啊小袁,我说你不是东西,”
“为什么骂我?”
“骂别人对不起你。你说,”吕大人欺进身子,对着袁训耳朵:“你跑来告诉我的那些,到底是谁的喜好!”
袁训摊开双手,满面无辜:“谁也不是,”
吕大人眼珠子都可以瞪出来,在月下看着,好似两个琉璃珠子。
看在他这么怒容满面上,袁训就装着想想:“是我回来路上听到的,我心里记挂你,想你能用上,”
“我啐你一脸你信不信?”吕大人带着随时就要飞沫伤人。
袁训满面疑惑:“你什么意思?”
“你就装吧,你再装,我就去殿下那里,说这些是你说的!看你小子怎么应付!你要对付柳家的人,用我我不生气,可你不用把我蒙在鼓里!”
袁训微微一笑:“哥哥你说话,我听不懂。你要往太子面前告我,等我进去拿件衣裳,我就同你去。”
转身就要走,吕大人恨得从后面揪住袁训腰带:“混蛋,我和你说不清楚,我就问你,为什么害我,为什么借我的口,告诉柳埴?”
他恼得满头是火,袁训轻笑,低声道:“你就知道,也不会明着告诉别人,你只会用个法子让他自己想出来,”
“你!”吕大人火气消一半:“好吧,我的确也防你。”
“你不是防我,你是养就这性子,做事防人。”袁训好笑,所以这是个不二的人选。
北风呼的吹过来,屋檐上雪洋洋洒洒,落两个人满身。冰雪带给人清醒,也带给人震撼。虽然这震撼,完全压不过吕大人心中的震撼。
他最后只凑近袁训骂上一句:“你小子,柳家惹上你,是倒了八辈子霉!”悻悻然的他离开,还是没敢说出来那是谁的喜好!
……
“你父皇的喜好,教坊司是怎么知道!”中宫眸子如雷霆前的风起云涌,语气中也随时会带着震怒。
宫宴还在继续,出宫回府的太子匆匆进宫,又把中宫请过来。
中宫是震怒的,太子也是震怒的。
“这又和柳家脱不开关系!”中宫现在受到影响,有点儿事情就要想到柳家。
太子也能把持得住:“不见得是教坊司的柳家人,但柳家的人多,有没有人做这样的事,就说不好。”
中宫也就平缓下来,恢复镇定,分析也重新谨慎:“柳丞相未必会做这件事情。”
“但别人呢?柳家的人可不少。”太子亦算冷静:“在有些人看来,母后您已不中意太子妃,只怕有更换太子妃之意。”
“就有人想换掉我?”中宫嗤笑,对儿子慢慢地道:“太子,这是有人想换你才是。”
中宫因自己早年让卖,给儿女们都相当疼爱,太子和中宫感情亦深。母子心事,很多时候一致。
如太子虽然手握大权,但历史上不缺老年糊涂的皇帝。如中宫虽然冠宠后宫,也不愿意能打动皇帝的女子离得近。
能和皇帝很近的女子,几乎都是让中宫和太子放心的人。
而今天,就出来一群不放心的人。
“年青也罢,漂亮也罢,这些我都可以不放心上!但她们用的香粉,是我爱用的!皇上的喜好,她们也知道,这还得了,太子,柳家也到严查的时候,别人也到严查的时候,你不要手软才好!”
中宫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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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产子()
如果说中宫和太子以前和柳家还有几分等待之心——这不是心软也不是不正确的等待,为上位者,永远怀着一言不合就杀戮的心,那是街头市井,可以杀到没有人追随——现在这等待心完全没有。
历史上可以找出很多的宽容的例子,而太子殿下所处朝代,表面上盛世太平,他没有杀戮再杀戮的心。
柳家,是太子的岳家。太子妃所生的孩子,是他的嫡子。这些完全是柳家拉分的地方,但在今天的事情出来,这些也就不再是柳家能占到光彩的地方。
想要替代柳家的人数不清,除了柳家是老臣,还有侯家章家丘家凤家……自然的,想要替代皇后的女子,也数不清。
想通的一件事情,可以正着想,也可以反着想。中宫斜倚在朱红雕刻盘龙戏珠的宫椅上,这是在宫宴殿室的偏殿之中。
她轻咬嘴唇,沉思半晌,还是对太子低声道:“太子妃,就这样吧。”太子温和的对母亲笑着,试图在她面上找出什么,却只见到中宫凤眉扫轻愁。
“她是从没有想过,想要换下她的人,也有千千万。”中宫由已推人,由无数人想到换掉自己,而想到太子妃还不自知,因而对她生出无端怜惜。
但想到的一件事情,可以正着想,也可以反着想,又引出中宫新的冷眸:“我又说错了,只怕太子妃不是想不到千千万人想换掉她,她是有倚仗才是。”
太子莞尔附合:“母后说得的。”
“所以柳家有铲除异己的心,以前没有刀举得快,怎么会把英敏的亲事想成他能左右?以前没有刀举得快,怎么会无视这亲事由我所定。以前没有刀举得快,怎么会不想到你表弟是他的亲戚,而不是仇人!”
这就是中宫由自己想到太子妃,再由太子妃而想到的心思。
听中宫“表弟”二字都出来,太子忙对左右看看,见不到有人,但还是微笑提醒:“母后噤声。”
这不是自己宫里,表弟这两个字不能乱说。
中宫正想心事,让儿子打断,有点儿嗔怪,斜斜白了太子一眼,轻咬嘴唇眸中又泛起难过:“国舅竟然不能正大光明的去祭奠……”
“儿臣知道,儿臣放在心上。”太子含笑。母亲又孩子气了,从没有见过面的国舅,在太子和瑞庆殿下心里总是好高大。
中宫每逢年节,就要难过。国舅竟然不能去祭,过年的时候犹甚。她被卖是为什么,为国舅。她在宫中倾命挣扎是为什么,为早回去找国舅。她……总传递给太子的意思,总是为国舅。这样一进去,还就要半天出不来。
太子就想个法儿把中宫拉出来,侃侃而谈模样:“母后仁德,还是这般的疼爱太子妃,太子妃却只想到她有柳家而没有想到她是皇家人,她应该倚仗的是母后才是。又有今天这事情出来,且说今天以前,我也在想外戚功高总不是好事,柳家虽不是尾大不掉,也是削弱的时候。”
“外戚功高,以后阿训也功高,你怎么办?”中宫娘娘这会儿闹上别扭。太子笑嘻嘻:“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噗!”
中宫让儿子逗笑,心思也就回来。想到自己还在参加宫宴,就侧耳去听正殿中动静。“娘娘,”女官们在外面见到中宫有想到宫宴也没有结束,抓住机会轻唤她。
“什么事儿?”中宫明知故问。
“皇上问怎么还不来?”
中宫慢慢的笑了:“去告诉皇上,我这就来了。”太子近前一步扶上她,送了几步,看着中宫过去,太子收了笑容,转身出宫。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让人笑不出来,几时想到几时火上来。
……
正殿中,宝鼎散香,歌舞正急。但皇帝斜倚在榻上,眸光不时地扫向另一边。那地方雕刻精美,是通往偏殿的宫门。
位份高,坐得离皇帝近的嫔妃见到,总是生出醋意。在这里面,丽妃进宫时间最短,她是三年前进的京,至今还是处子之身。除去年节上的宫宴以外,平时几乎见不到皇帝。好容易今天有机会见到,特意打扮过来不说,还频频对着皇帝抛眼风。
正抛个不停,旁边有一句讽刺的话出来:“眼睛闪了风吗?拿个杯子挡着就当别人全看不到,我说你省省吧,皇上哪只眼睛里有你?”
“难道眼睛里有你?”放下挡脸的酒杯,丽妃见到说话的是信妃,年约五十,不比中宫年纪长,却早就姿色减少,丽妃毫不客气。
昂一昂下巴,把小巧的红唇嘟得明显一些,上面闪动的青春好颜色,年长的信妃自然是懂的,信妃一时怒不可遏,面容上闪过阴冷:“别当你年青就以为好资本。”
“我本就年青,还不能说了?”丽妃说到这里,见到信妃阴沉沉笑上一笑,透着古怪。丽妃也同时觉得背后不对,扭转身子看上一看,见中宫徐步走来,离自己后面只有几步,虽然她面上笑容满面,但丽妃并不能判定自己的话,有没有让中宫听到。
她是嚷着说的,虽然低,也是嚷的腔调,传音会远。
丽妃吓得一缩脖子,首饰叮当轻撞在一起,响了几声,把丽妃也同时打醒。她心里不是滋味,她的内心,她说我年青这话的内心,是一直认定自己年青于宫中所有嫔妃的。
要是让中宫听在耳朵里,中宫那年纪?丽妃在内心中撇嘴,她和皇上的年纪可差不多。暗对自己道,这事儿要赶紧地告诉家里人才行,该防备防备,该……
和皇上差不多的年纪,这话也此时在中宫心里闪过。
含笑,对上那迎来的笑眸。
皇帝清隽的面容上笑容盎然,轻声责备:“太子有什么事情要见你,你撇下朕一个人在这里?”只这一句话,中宫悄停了停步子,不易察觉的对着左右瞄瞄,怕可以引起无数醋海滔天吧。
加快步子,中宫接住皇帝的手,对他娇娇一笑。饶是她上了年纪,但还是有无数丽色。加意关注的丽妃是从侧面见到,也屏了屏呼吸。
随即,丽妃还是不服气的。
她还是认为自己年青,年青大于一切。这和许多的现代男女的想法,分毫不差。
中宫的美,却是由时间的沉淀而来。
最美的东西,总是精华,而精华,是沉淀淘澄出来的。
也许就是有过岁月,才能得到身边这个人的相爱吧?中宫这样想着,她已坐到皇帝身边,对嫔妃们是不是有醋意不再去想。
话说她们哪一天,没有醋意呢?话说宫里哪一年,不进年青新鲜的女人,就像丽妃说的,我年青,明年再升位份的人,将比丽妃还要年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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