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为自己脸面,也得为袁夫人着想。
生活中很多的美,全出自于无私的为别人着想,但当把助长恶习看成善良,小则是种遗憾。大了……辅国公以前一直是助长恶习。
宫姨娘倒不用几个人看住她,让人对她说说,她就面上无光。和沙姨娘在房里说这件事,也是有气愤的:“又是外甥媳妇说了什么?”
沙姨娘抿唇微笑:“这不是迟早的事情,迟早要这样。”宫姨娘长长叹气:“也是,老二的妾生那孩子,今年会叫人,那妾一定要他叫母亲,不然她就来同我闹,我也正头大呢。”
沙姨娘莞尔:“不但姐姐房里有这样的事情,我房里亦有,公子们房中都有这样的事,再不改过来,下面的孩子们全是这样。”
行事再不端正的人,端正行事的原模样,她一定是清楚的。黑别人钱的人,不会认为别人黑自己叫对;毒舌与别人的人,也不会认为受到别人毒舌叫正确。
这总是件有趣的事,自己不想要的,却要加给别人。
宫姨娘也好,沙姨娘也好,这就相对感怀。在她们的直觉,已认为以前在府中的好日子渐渐远去。
情不自禁的,同时想到宝珠。
这是事实,是由这一个人的出现,造成国公府的改变。
……
请客做客这件事情,宅门里都会预先教导。安老太太对宝珠三姐妹早年是不管的,但后来她改变心思,却是不曾丢下,掌珠玉珠宝珠,都是见人做客方面不会出大差错的人。
但今天宝珠却让邵氏和张氏大跌眼睛。
按道理,辅国公夫人是女主人,要和女眷们寒暄。这里面最年长的,当数安老太太。辅国公夫人看着人上茶后,就问老太太年纪,又问她身子可好?
这里面和辅国公夫人最熟的人,在客人们来看当数袁夫人,这里面是没有宝珠这晚辈什么事情的。
但老太太回国公夫人话时,袁夫人只含笑,宝珠却跟在插话介绍:“祖母身子骨儿好呢,平时保养上也注重。”
张氏和邵氏不安的对着看看,她们比宝珠还长一辈,但国公夫人和老太太说话时,张氏和邵氏都不会夹在里面乱讲,也正因为不能插话,也就不好提醒宝珠话多出来。
两个人暗暗干着急,孩子们这时候上来,这里的谈话就告一段落,都先去看孩子们。
闹哄哄的给完见面礼,加寿在这个时候醒来。
“哇”地一声大哭,从袁夫人到袁训全慌了手脚。袁训跑得最快,先到忠婆身边,把女儿抱给辅国公看。
袁训亦是得意的,他知道舅父也盼着他早有孩子。把加寿举一举,袁训乐颠颠:“舅父你看,长得像我。”
安老太太听到,对两个媳妇低声悄笑:“依我看,还是像宝珠。”老太太还是要拧这一句才舒服,借这个空儿,邵氏凑一凑身子,悄悄地道:“宝珠今天有点儿不对劲?”
“哪里?”老太太警惕上来。
“兴头了。”邵氏嗓音低低。
要说安老太太,除了最近眼神儿有点儿不济,别的全更明白。她飞快在亲家太太和辅国公夫人面上扫过,再对邵氏道:“你多想了。”
邵氏以前是怕婆婆,惟命是从。现在是敬重她居多,惟命是从。见老太太都不说什么,邵氏就又转头告诉张氏:“我们看错了。”
张氏却不是邵氏,她相对有主见,也信任自己,就再把宝珠看几眼。
见辅国公已看过加寿,连说生得好。现在是宝珠从袁训手中接过,送到辅国公夫人面前,道:“舅母请看。”
虚虚的晃一晃,就抱回来。
龙怀城看得清楚,八将军眼睛里不揉沙子,见这宝贝到母亲面前时,小弟的眼神也跟着锐利抬起,龙怀城心头郁闷,这还是不信我们。
辅国公夫人就更心中有数,好在她不再是以前的她,只要今天四平八稳的过去,不让外人看出来她的尴尬处境就满意。
本着这样的心思,没有人会处不好。国公夫人也就看了看,并没有来抱。宝珠把孩子这就还给忠婆,国公夫人给见面礼,宝珠接过并不回来,就站着和国公夫人说了说加寿,两个人全是眉眼儿弯弯,笑容可掬。
张氏暗道,这还不算过份吗?
有你婆婆在,怎么轮到宝珠上前去,和国公夫人说长论短,你把你婆婆的话全抢得光光。但看袁夫人时,在听辅国公和南安老侯说话,全然不在意的模样。
张氏也眉开眼笑,看看我们宝珠就是福气大,她的婆婆不嫌她越过头去。
厅上乱劲儿过去,辅国公吩咐忠婆:“把小姑娘送到我书房,那里暖和,天冷,不要再出来吹风。”
公子们心如明镜,父亲明白表示他对家里人的不放心。辅国公表面上不理家事,但在最乱的时候,他的书房也是稳如磬石。
在他不管恶习的时候,家中三房——帐房,库房,书房,守得稳如泰山。可能偶然也守下厨房,守下水榭什么的。
忠婆是旧家人,随袁夫人陪嫁到袁家,对国公府中位置都熟。忠心的她巴不得这一声吩咐,欠身说是,卫氏梅英,顺伯孔青,小镇上跟出来的家人余氏方氏等计十几人,一窝风似的把加寿姑娘这就送出去。
辅国公的贴身家人,外面候着带路,先去把大姑娘安置好。
袁训暗暗放心,事实上如果不是辅国公没见过加寿,袁训是不愿意带到这个家里来。在袁训来看,这个家里除去舅父,别人全是心眼坏。
见到舅父这般精心,袁训陪着笑,亲手执壶,上前为辅国公和老侯添上茶水。
他的钦差身份并没有明说,老侯只拿他的官职说笑。
把胡须一抚,老侯道:“当不得当不起,这是大将军了,给我倒茶,国公,我们可怎么当得起呢?”
大将军是老侯的侄孙辈,却是国公的亲外甥。国公开怀大笑,得意之色溢于言表:“今天不但要他倒茶,酒宴上还定要他倒酒。”
外甥虽然是袁家的人,吃喝拉撒有他的母亲。但文成武功,头一式的功夫,头一个字,全是由辅国公教导,算是国公一手带大。
辅国公在儿子们身上屡屡不能满意,袁训就成他的安慰。
国公满怀欣慰,对老侯道:“你我今天吃酒格外有脸面,”老侯接话道:“有一个连升三级的倒酒。”
两位老大人都和这连升三级的是亲戚,内心大乐,嘴上却一唱一和的损着袁训。
“啊,国公,他在军中就没有人对他不满?”老侯煞有介事。
国公一本正经:“有,我头一个对他不服。”
“也是,您征战一生,几曾升三级过?”老侯打趣过国公,再打趣自己:“唉,我也不曾有过啊。”
袁训陪笑不敢说话,怕自己一说话,就让损得更加厉害。
媳妇们以前对袁训不熟,知道的就是袁家这位小弟今年回来,与往年再不相同。听国公和老侯的明损暗乐话,皆有好奇。
田氏正送茶果子,送完退回龙怀城身边,打听道:“小弟升三级,如今是什么官儿?”公子们坐在一处,田氏的话虽轻,却全听到,龙怀城还没有回话,大家一起不自在。
龙怀城沉着脸是不想回,但田氏又碰碰他衣角,龙八没好气:“四品正将军!”
“那不是比你官阶高?”田氏说过后,才知道这话不应该说,下意识的,把伯伯们脸色都瞅瞅,果然一个比一个难看,这厅上像忽然下阴雨似的,全到公子们面上。
那边,国公和老侯还在打趣袁训。
“石头城大捷军功才报上去,年前可以下来,小袁呐,你再升三级,舅祖父见到你也要行礼,这就没地儿可站,我恼了,我要回家去。”老侯装模作样生气。
辅国公出于体贴,他体贴的自然是他自己的体面,和他的妹妹做客圆满在先,他说是亲戚,没有让男女眷分开坐。
这就前面是宝珠和媳妇们帮着寒暄,后面全听国公和老侯胡扯。
安老太太听到老侯的话,乐得大笑,对袁夫人先恭喜一声儿,这军功不是她的,老太太也踌躇满志:“不是我总说亲家太太会教导孩子,孙婿这一回呀,只怕要三品大将军。”
“哎呀,太过年青,这样可不好。”袁夫人叫着哎呀,却没有丝毫不安。她和袁训都清楚,这官不是袁训想升就升,也不是袁训想不升就不升。
老侯办案犀利,打听事情自有一手。他一直疑惑在心,抓住机会就要敲打。对国公挑挑眉头,
试探的道:“依我看来,这离封侯拜相,可就不远?”
辅国公算上一算,他还没有说话,老八忍不住道:“父亲,老侯说得有理,小弟在军中再呆两年,一个侯爵是稳稳的。”
国公借机把儿子们全敲打进去:“我也这样想,他空身子倒能封个侯爵。”七公子们个个不笨,全垂了垂头。
老侯借这个机会,见到袁夫人不吃惊,袁训对这样的话也没有不安,似乎这事情依稀平常,他呆上两年真的会到手,老侯把自己弄吃惊住。
他稳一稳后,再拿宝珠来试一试。就对宝珠略抬嗓音笑道:“宝珠啊,劝你丈夫多多立功才好,侯夫人的诰封,比你现在的可中看。”
今天是亲戚相聚,宝珠没有披诰封,但闻言也欢欢喜喜,自自然然的对老侯蹲身福了福:“托舅祖父吉言,我记在心里。”
老侯和老太太对看一眼,兄妹都明白对方心思。看看,这一家子人还真的拿侯爵不当回事情,好似全等在这里,像开笼屉拿馒头似的容易。
老太太给兄长一个眼色,人家宫里有人,自然与别人不同。
这下子话题让老侯打开,公子们难过一下以后,也跟着说起来。二将军并不想讨好袁训,也不是想说话生硬,就弄成夹生腔调:“小弟,你再升就三品,军中就没有几个三品的将军。给你升,梁山王那里也得加一个三品将军,才能安抚王爷。不给你升,你圣眷又高,就只能给你一个爵位。公侯伯子男,只怕你今年男爵就要到手。”
“差不多。”三将军等人皆点头。
龙四龙五在家里攻书,对军中的事情知道不多。就是袁训升职,他们也是今天才知道。四公子忍不住道:“让我羡慕,才中探花,又要封爵,小弟你这就让哥哥仰望才是。”
袁训谦虚的欠身:“四哥取笑。”
五公子是个实在人,笑道:“我不取笑你,你只告诉我,你是怎么中的探花就成。”袁训微微一乐:“后年再开科举,我把我看的书奉送就是。”
不就是要这个?
龙四龙五大喜,逼着袁训:“果然,那你何不今年就取来?京里总还有可以相托寄来的人在。”
辅国公见到兄弟们倒也能融融,欣慰中,还是要为袁训打算。
清清嗓子,客厅上安静下来。
“阿训啊,”辅国公慈爱地唤道。袁训走近他,笑容灿然:“我在呢。”高高大大的年青人,上午日头一般朝气清新,辅国公握住他的手,人人看得出他面上诸多疼爱,听国公说话,又是语重心长。
“你太年青,不能再升了!要辞,知道吗?官职是慢慢升的,你初来乍到就这般招人眼目,要知道收敛。”
袁训说是。
老侯几乎要笑出来,我不过随意试探,拿你们玩笑呢,看看你们一个一个的,从混迹官场多年的国公老大人,再到不谙官场的宝珠,全当侯爵是猪拱白菜吗?
把自己无意中骂进去的老侯,暗暗好笑。
辅国公长篇大论的让袁训记得谦逊,说完就有人请他们去看戏,和看府外叫来的杂耍班子。男一起女一起的前往园子里,老侯抽空抓住国公落在最后,对他咬耳朵暗骂:“老滑头,定亲的时候,你隐瞒下什么没告诉我?”
“该告诉你的全告诉给你。”辅国公心想我不也是进京后才知道。
老侯又骂:“那就是还有不该告诉我的?”
“反正你放心,你这侯爵啊,在我外甥眼里不值钱。”辅国公也骂回去,拉上老侯走去看戏。在戏台前坐好,辅国公把刚才大家说的话回想一遍,自己由不得的一乐。
老侯是乱猜测,儿子们是凑趣。只有辅国公自己袁训袁夫人宝珠等,才真的知道袁训应该会封爵位。
几时封,就不知道。
中宫娘娘的娘家就这一个血脉,她不照应他还能照应谁?
辅国公这样想的时候,袁训也正和宝珠在拿刚才的话开玩笑。
宝珠是离席接戏单子好呈上去,经过男人们桌边,袁训跟上去,装着看戏单子,对宝珠悄语:“你再生个儿子,姑母一高兴,估计侯爵就到手。”
宝珠扑哧一笑,又骂他:“没皮没脸的不想着当差,就想在别处。”把袁训撇开,走回来,双手把戏单子呈给国公夫人:“舅母请点戏。”
邵氏又不安起来,张氏也无可奈何模样。都去看老太太暗想,宝珠是骄傲了吧?
她骄傲也难免,嫁到这样的人家,独子一人,生下女儿也是宝,又才说以后有爵位…。邵氏微叹口气,宝珠你是客人,你这是把国公夫人待客的事儿,她媳妇们侍候的事儿全抢走。
张氏叹气,这算是出风头,这样不好,像是除去宝珠你,这家的媳妇都在犯懒。
可这个家里的人并不介意。
国公夫人笑吟吟,有宝珠把事情全操劳,国公夫人轻松下来,接下来直到结束就不难想像,全是愉快的才是。
她对宝珠和蔼可亲:“该去给你祖母婶娘和母亲先选啊,”
宝珠也知道祖母是客人,可戏单子在她手上,就先央过国公夫人。见如此说,这就转向祖母。老太太早发觉这里有古怪,宝珠亦不是喜欢喧宾夺主的人,老太太也只想圆满,这就不再多话,怕多生出枝节,把戏点起来,热闹起来再说。
点上一出热闹的,宝珠又让邵氏张氏点,她们倒和袁夫人客气一回,也点了,袁夫人也点了,国公夫人点过。八奶奶走来对宝珠笑:“弟妹忙到现在,你点一出吧。”宝珠算算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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