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当然不会嫌烦,她是真不懂古代礼仪,她娘教她也正合她意。只是话说到了这里,她便问道:“我们要进宫么?”
“过一些时日就是你姑婆的寿辰,我们一家都要进宫去。前几年进宫你的表现都是很好的,你的姑婆很满意。不过许久没去了,你也大了,娘担心你这次你姑婆会问你其他什么话,先把礼数教你为好。”
其他什么话?笙歌脑子一转明白过来,这是指她现在长大了,就要及笄了,她的太后姑婆说不定会为她选一门婚事。而照着相府这个权势,最不济……也是个王妃罢?
可是,来古代这些天,虽说见到了些美男,可毕竟皇子王爷的一个也不熟悉,嫁给完全不相识的人,她心里又怎么能接受。何况古代三妻四妾,更别提皇族中人。偏偏她若是真的被指婚,又反抗不得。虽然权势大,有太后是亲戚,可她也不能因此恃宠而骄,孟家也不能因为她反抗皇权。
想来想去,进宫时她还是不要招摇惹的那个太后注意为好。
第十二章 心病难医()
笙歌受了她娘的教导,暗叹古人活的委实不易,她虽然没学过这些礼仪,不过幸好娘亲是什么姿势她就什么姿势,如此也没引起她娘的怀疑。
笙歌害怕她娘因为以前教过她礼仪的缘故,没有详细说明,便主动要请人来教她这些,一来是害怕万一真出了什么岔子,早些学了总没有坏处。二来,她娘听了这话高兴的不得了,对相爷面前时不时就赞叹他们的女儿勤奋努力,不会给他们丢脸,更是疼爱她了。
赚得了疼爱,何乐而不为。当然这是后话,笙歌先学了一下午,一张脸皱成了苦瓜,疼爱也不是白来的,至少她现在也辛苦的不行。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她便拾掇了一番,在屋里挑选了一个素雅得几乎没有花色的小瓷瓶拿在手上,准备上山看望王陵。
她上次从木屋回去的时候发现陆续有几个小厮守在山上,认出了她,只赔笑说小姐您怎么来这山上了。她装出一副大姐大的样子脸几乎翘到了山上,说本小姐迷了路,你,送我回去。回去的路上她问那小厮,怎么这山上你们还有人还守着。那人卑躬说,这后山与相府紧密相连,相爷怕不安全,自然要多加防范。
饶是笙歌神经大条,也察觉了不对劲。后山里有一处木屋住着人,相爷,也就是她爹不可能不知道。然而怎么还瞒着她,难道这些小厮就是守着王陵的?
王陵又是什么人呢。他看起来病情严重,但是那天生的气质却是遮不住的,若是出身贵族,家里人又为何忍心让他住在这里。他已然是病怏怏的模样,好似孤寂了许久,大概是做不出什么能威胁相爷的,相爷派人守着他又有什么用呢。
笙歌摇摇头,不想了,知道少点也没坏处,何况她感觉得出,王陵对她没有恶意。正想着,面前又出现了几个小厮走动来去。笙歌皱眉,通往成功的路上为何总是有几只拦路猪。
她望了望,往上再行几十米就是王陵的住处了,那上面是没有人把守的。而面前这几个,无甚紧要。她低头抚了抚抱在怀里的猫咪,轻声道:“小猫,就靠你了。”说完将猫在旁边略矮的地方轻轻抛下,顺便依照猫儿跑去的方向朝为首的小厮上身扔了几块石头。那小厮被砸中,以为有什么不安好心的靠近了这里,便齐齐朝猫儿跑远的方向追去。
笙歌站直了身,便向木屋走去。不知怎的,远远一看那处屋子,犹如世外桃源,分明没有仙境,却依然能感受到那一方小小天地中的宁静祥和。那样的心境,笙歌突然想到,是不适合朝廷的喧哗纷争的。
时隔三天,再次来到这里,身心都是轻快放松的。笙歌呼了一口气,照例是正准备敲门的,却突然听到里面传来淡淡的声音:“是笙歌姑娘吗?”
说是淡淡的音色,只有那主人才知晓隐藏压抑了多少欣喜与珍惜。
笙歌一笑,试着推了推门,门便真的打开了。有阳光照耀进来,将床上久病的虚弱公子衬得如玉柔和,将站在门口的少女衬得神采飞扬。时隔三天,她果然没有爽约。
那一束阳光照耀的,还有他尘封许久的心灵,滋润了枯涸已久的心河。
笙歌将拿来的瓷瓶放在桌上,偏头看着他:“我感觉你的气色好了一些,晒会太阳也是有利于身心健康的。你看我拿了瓷瓶,以后花养在里面也可以活的更久了,也有利你的病情恢复。”
他一笑,温和道:“没有药可以治好我,大约一直就是这种状态了。”
笙歌知晓他病严重,许久没有接触阳光,他的脸色苍白,充满了病态的疲惫,她是看的出来的。不知怎么,听到他温言说出这话,鼻子忍不住一酸,随而忍住,对他笑道:“我认识一位大夫,医术很是精妙,或许,他是有法子的。至少,也不会继续恶化下去。你愿意给我说说你是什么病么?”
王陵静静躺在床上,面上挂着一个笑容,带着无奈与嘲讽。全国上下的名医,他都请过,自是没有用的。那些大夫每次匆匆地来,摇头叹息,继而匆匆离去,生怕因为治不好而被降罪。一边是永不放弃的寻找名医,带来希望,一边是惋惜摇头,希望的多了,就不敢希冀了。
他是心病。无药可治。
能活到现在,也不可谓不是奇迹。但谁又能保证他可以活多久,或许哪个早上或是黄昏他就一个人死去了。
静了许久,笙歌以为他不会说什么了,却听见他平静地道:“是心病,大概没有人可以治好的,就算有人,或许也等不到那个时候碰到他了。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里的环境很好,比我之前住的好多了,在这里……死去,也是不错的。”
笙歌不敢说些什么消极的话,也更加不敢叹气,在一旁坐下,正色道:“何必那样看待事情呢。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何况我们所生活的不过是悠悠天下之一隅,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我现在身上亦中有奇毒,但毒发结果无非是世上女子为时空所限不敢承担,便只会忧戚度日。无论如何只需记住,我们不过是沧海一粟,做好自己便好,就算只有一日的期限,活的精彩到处都是自己的舞台。”
王陵有些惊讶,不知女子也有如此胆魄,但转而又是想通了,她之所以感觉与寻常女子不同,不是也就在这些方面么。有些女子胆魄过人,有些女子温婉细致,有些女子精灵活泼,难得的是她皆有之,且浑身散发出不一样的光彩,夺人眼球。这样的女子,又是丞相千金,怕是早已觅得佳人了吧。他微微咳了几声,眸光有些担忧:“你说……你也中了毒?”
中毒的事她早就忘了,刚才只是突然想起。笙歌点点头:“没什么大事,无碍的。”
王陵依然担忧,听她刚刚所说,当世女子是不敢承担这样的结果的,那么是什么结果,毒很难解么?笙歌摆摆手,察觉刚刚不该说那些话,实是惭愧,还要别人为她担心,罪过啊。便轻声一咳,转移话题道:“你呢?说说你的病情吧。”
第十三章 人间芳菲()
王陵见她关怀,心里感激,沉寂了半会儿才缓缓道:“我从一出生便患有心疾,自幼体弱多病,母亲怀我之时也郁结难消,我从小喝药,全靠草药吊着命,最熟悉的,就是各地的名医。”
笙歌静静地听,仿若一片落叶划过心底,缓缓落入池中,激起一阵涟漪。
“每位大夫都说,我这病自生来便有,十分罕见,归为心病,却似慢毒,也称攻心毒,从母体带来。难得的是所稀缺的草药十分珍贵,一点办法也没有,日子久了,也就认命了。”
王陵淡淡说完,隐约勾起笑容,包含着多少人的无奈与痛惜,都在这一个笑容之间隐隐而过。
笙歌眉心微蹙,若是这么说……他,是被人下毒所致么?但若寻得良药,还是有治的么。抬头望了一眼他,白衣胜雪,脸色苍白,眉目高洁,仿佛与中毒毫无关系。虽是病态,却依然从容,生死之事早已被他度之事外。
深吸一口气,笙歌重新恢复之前灿烂笑容,道:“你不必多想,事在人为,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谁也不敢保证。我相信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不是?”
王陵淡笑点头,若有一天,有一个确定的答案告诉他,治愈指日可待,他也很期待。何况现在尚有一份信念支撑着他。
“嗯,我去重新给你摘些花儿来养着,你先休息一会。”她出门去小心掩好房门,便专心看这一地花草,快到五月,阳光充足,瓜叶菊也渐渐枯萎,一地野花散散开放,很是心旷神怡。笙歌把最后几朵瓜叶菊摘下,长度适宜折好,便将它们装在瓷瓶里,衬着典雅的瓷色,显得花瓣十分晶莹细润。
弄完这些,笙歌从木屋角落处一个圆桶里倒了些干净的水给瓷瓶,方才大功告成,手一拍,欣喜道:“有了花瓶,往后花也好多活几日了。”
之前的花放在桌上,大概一个晚上过去就都枯了,幸而王陵保管得好,也没有扔,过了三日笙歌今天才来之时花恹恹的,花瓣皱成一堆,然而还是隐约可见主人对它们的用心程度,正常情况下怕是花茎都开始坏了。
又想了会,笙歌对他道:“今天阳光很好,陪我出去待一会,行吗?”多晒太阳也有利于他的身体,笙歌听见他沉默一会,继而一笑,“也好。”
笙歌扬起笑容,起身扶他起来,又将椅子摆出去放好,他已走了出来。他很少走动,加之身体羸弱,本是白衣胜雪,笙歌更觉此时他如弱柳扶风,没有半点讽刺的意思,只是惊叹原来人在虚弱之时也能有如此翩翩风度。
扶他坐在椅子上,微风轻抚,但担心他会着凉,而后从屋里拿出一条薄毯给他盖上,再在他旁边蹲下。耀眼金色阳光倾泻而下,王陵面带淡笑,心里恍惚想起,似是许久没有被如此灿烂充足的普照了。或许,给他带来福气,也未可知。
笙歌懒懒撑了个懒腰,而后道:“阳光好美……我都想睡个懒觉了。”
王陵淡淡失笑,又想起来什么,道:“过几日,相府便会进宫罢?”
提起这个,笙歌便想起自己学那礼仪所受的罪,皱紧眉头道:“是啊。太后的寿辰,或许很盛大,我现在还在学那些礼仪呢。”她现在仍能想起那教她的年长嬷嬷一字一句对她说“贞顺,辞令,婉娩,丝炱”,听了许久,一方面佩服古代女子接受封建文化也属不易,一方面也暗暗叹息自己来到古代也算中了头奖,一般人连这样的乌龙事件信也不信。
想到这,她兴味十足,站起身对他道:“我把学到的礼仪做给你看?”说完退后两步,作势羞答答地不敢看他,双手手指相扣,放在左腰旁边,弯腰屈身温声细语道:“公子万福。”
王陵看着她,缓缓又笑了。笙歌凑在他面前来,忙道:“如何?我学了好久呢,那个嬷嬷要么说我眼神不诚恳,要么说弯腰幅度小,没有敬意。这个动作还算不错吧。”像个急于求得赞同的小孩。
王陵点头,“不错。”
笙歌眼睛一亮:“你说的真的?”
“对。”
阳光暖人心扉,迎面一股花草馨香传来。
笙歌兴高采烈,“你说的对,为了奖赏你说实话,我决定给你讲一个笑话。”
“有人想向一个财主借牛,于是派仆人给财主送去一封借牛的信。财主正在陪客人,怕客人知道自己不识字,便装模作样地看信,一边点头对仆人说:‘知道了,我过一会就去。’”笙歌讲完,一边笑出声,说:“你说这个财主是不是傻得可爱?”
王陵拍她的背顺气,一边道:“他是很傻。”
笙歌洋洋一笑,又觉可惜,大多笑话比这搞笑,然不适合讲给这里的人听。又想前日自己知道了一位同道中人,不知见面时又是何模样。抬眼看了看王陵,发觉他眉目俊秀,面容如玉,虽带着笑,但仍挥不去一丝的忧戚。便问道:“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舒服,我瞧你似有些不适……”
王陵看了看她,定在了她晶亮的眸子上,此时她正担忧的望着他,便低低咳了几声,说:“你中的毒……”
笙歌了然,她本不应告诉他这些的,还要他来为她担心,过意不去,便轻松道:“你不用担心,我认识一位大夫,他会治好我的。不知你认识他么,他是云王府的世子,叫云苏。”她本想说,想让云苏来试一试,瞧一下他的病情如何。看他的反应,似乎他是认识云苏的。
“笙歌姑娘不用担心,以后我也会多出来晒晒太阳,纵使恢复不了,对身体有利的我也会多做的。”王陵安然道,自己从前日日喝药,不见好转,颇有些放弃。然如今,有她这两次的陪伴鼓励,也明白生命难能可贵,不能轻易放弃。
笙歌心底石头落地,两人又相伴了一两时辰,笙歌不时说一两个笑话,王陵便在一旁静静地听。或是笙歌抱怨这里对女子的规矩束缚多,嚷着不公平,王陵连连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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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清风徐来()
“孟小姐,你姿势太过僵硬,需记得柔软一些,方能展现柔和之美。”
院子里,笙歌低头示敬,练习立容。快到五月的天,晴朗干爽,她身上已隐隐有了汗意。经过嬷嬷调整了两天,她各方面规矩都知道了大概,但要学的还很多,再有半个月左右便要进宫,她不敢有马虎。
继续练了半个小时,嬷嬷难得带着赞赏眼光点点头,对她道:“天有些热,小姐可以先休息会。”
笙歌微微垂眸,大概是从未如此站立、行走与坐过,她的姿势尽量平衡柔和,却总觉不像,显得有一丝僵硬。练习了这一会,嬷嬷没有叫停,她便一直练,是以嬷嬷难得有些赞赏,但结果毕竟仍是令人沮丧的。
远处碧儿一听到这话,见笙歌身姿松动,连忙跑了过来,委屈地巴巴道:“小姐辛苦了,快来喝些凉茶,碧儿来为你打扇。”
她不知为何这些动作规矩突然就好像被小姐忘怀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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