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申低头凝视她半晌,拉着她要往回走。
笙歌又巴巴道:“我也想赏江景。”
第五十九章 香格里拉()
船只在江面摇摇晃晃,风从四面八方吹来,还有月光倾洒而下,笙歌坐在船内悠闲地吃着菜,对面的赫连申衣衫整洁,衣袍素净,墨发偶尔被风扬起,像一幅淡淡的水墨。
笙歌吃得不亦乐乎,一边打量着赫连申道:“你今日似乎只顾着喝茶了,不吃点东西吗?”
赫连申看着江面:“不用。”
笙歌点点头,不再多问却听见船家一边划着船一边说:“姑娘来的正是时候,马上就到了比歌的时辰了,你肯定没听过,到时候可热闹着哩!”
笙歌一边吃菜,一边兴致盎然道:“比歌?比什么歌?”
船家常年在江上漂泊,声音粗犷,性子也直,却也很淳朴:“什么歌都唱,虽有趣,但姑娘是女孩子,怕是要害羞。要不我们去那边走走?”
说话间已有几艘船聚拢来,船里大多坐着男子和已婚妇女,他们见是笙歌一个小女孩坐在那里,先是一怔,再看旁边赫连申,又是一怔,眼中又多了一些惊艳之意。
勍国民风开放,笙歌又是第一次见识这些,不忍离去,便谢了他的好意:“我虽不会唱,但想看一看是怎样的比法,老伯就把船停在外围吧,也好给后面的人腾地方。”
船家应了,船在距离中间老远停下,不一会中心位置已围得水泄不通,划来了许多船。他们来之后都在相互打量对方,似乎从外貌就能摸索到对方实力如何。船停在中间的,自然都是老手,停在外面一圈的,大多是看热闹的,不足为惧。
船只越来越多,人也越来越多,江面波光粼粼,在月光照耀下显得激扬热烈。低语声时不时传来,到后来声音便慢慢大了起来,有人和对面的船打招呼,有人说着豪言壮语。
人群已经扎堆,有男子按捺不住,首先唱了两句:“我夜夜来到这江边把歌比,偏偏没人开始起,现在我唱东来你唱西,莫要叫我白着急,你说可以不可以?”
周围哄笑开来,有人笑骂一声:“这该死的陈家老二,每次都是他沉不住气。”
有妇女高声接口唱到:“船儿在荡,心儿在荡,你说开唱就开唱!”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声,这话摆明了是在说陈家老二沉不住气,如此陈老二也并未生气,反而熟练地接口对唱起来,他起的虽不是好头,但发展也还算精彩,气氛像是炸雷瞬间炸开,激扬的江面更加热烈。
笙歌吃完饭菜便在船里东看看,西望望,显然很是好奇。赫连申坐在对面闭目养神,悠悠自得。人群中传来一声高亢的九九歌,唱道:“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凌上走。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七九六十三,路上行人把衣宽。八九七十二,猫狗找荫地。九九加一九,耕牛启遍地走。”(出自百度毫州民歌)
又有其他什么歌声传来,人声嘈杂,笙歌没听出来。她偏着头,想起以前最常玩的你拍一,我拍一,不禁怀念地勾起唇角。旁边传来赫连申的声音:“在想什么?”
笙歌看了看他,注视了一阵,才偏着头道:“你会玩拍手游戏吗?”
赫连申瞧她盎然的眸光,淡淡地说着实话:“不会。”
笙歌眼神慢慢黯下去,并没多说什么,只说:“哦。”默了默,赫连申轻咳一声:“怎么玩?”
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这样说。
笙歌没成想还有当赫连申老师的机会,既兴奋又用心,但发现他悟性十分不错,她童年玩了那么长的时间,竟然还比不上他现在初学的反应。如此便非要一直玩下去,素净的手举在空中,与另一只温软的手掌相迎,发出清脆的响声。赫连申不禁一怔,而后听见笙歌得意洋洋的声音:“呐呐,你输了,刚才只拍十五次就行了,干嘛多拍一次?”
虽在不满地指责他,却明明得意地体现着还是自己聪明的模样。赫连申开口道:“你赢了。”
笙歌赢之后又嘿嘿一笑瞧着他:“这个游戏好玩吗?”
“……好玩。”
笙歌更得意了:“我就说,我教的游戏,哪有不好玩的?”
赫连申识大体的不再说话。
外面人声鼎沸,有许多人说话,闲聊,吃瓜子,打笑。笙歌倒有些后悔来到外围了,除非响亮的歌声,要不听着都是模模糊糊的,只感觉周围涌满了人。
她懊丧道:“早知道不停这里了。”
船家耳朵灵,听到她这话便道:“姑娘要回去了吗?”
笙歌考虑了一会,点点头:“回吧。反正听不见什么。”
船身慢慢划行起来,水面粼粼波光醉人心脾,笙歌静默道:“他们都在唱歌,我也唱歌给你听吧。”
赫连申缓缓阖上眼睛,淡淡启唇:“好。”
笙歌躺在铺好的垫子上,感受着江上的风,还有来自江上的颤动,得意地笑,又似乎带着一点落寞:“我这里可是有很多好歌你没听过。”
月辉洒下,倾在赫连申素净衣衫上,他没有表情,但又似乎在这样的景色下一切都显得比平日柔和一些:“嗯。”
笙歌将双手枕在脑下,也闭上了眼睛,微风轻拂,她沉淀了心绪,轻轻开口:
“我以为认真去做
就能实现我的梦
以为写首好歌
走路就能抬起头
以为坐着马车旅行就能变英雄
……”
江中央在激扬热闹的比试民歌,一只小舟缓缓脱离开来,在渐行渐远的嘈杂气氛中逐渐响起一道轻柔细腻的嗓音,伴随着江风缓缓飘散在每个人的心里,又散落在飘拂而来的江风中。
笙歌小小改动歌词,为着防止他们听不懂。现代的回忆像放幻灯在脑海过滤,然而回忆中却只有着隐约的身影,面容也都模糊了。
“雨会下
雨会停
这是不变的道理
夜空中
北极星
迷路的人不恐惧
我唱歌
你在听
一切风停又浪静
……”
“哟,天也是不巧,现在下起雨来了……”船家一声惊呼,打断了两人思绪,笙歌睁开眼来,果真已在飘着小雨,月儿不知何时不见了,使得原本不明朗的江上更加模糊。下雨是常事,船家并不当一回事,只是打断笙歌的歌声有些可惜:“嗳,姑娘这歌声倒是细腻,不过我们都是粗人,听不惯这种调子。比歌嘛,我们都唱民歌,那些都是文人……”
笙歌一笑,由他说去。
下了船,船家也就收船了,他笑道:“我孙女还在家等着呢,她胆子小,这雨越下越大,打雷了她一个人应付不来。”
笙歌笑着同他道别,才匆匆和赫连申一起站在屋檐下避雨。雨越下越大,街上冷冷清清,就连街市大多也已关门,只有客栈还微弱的亮着烛光,与之前的热闹天壤之别。
赫连申虽被淋湿不少,但姿态依旧,只衣衫微微凌乱,但仍素雅如雪,看不出任何不妥,反观笙歌则明显狼狈的多,她发丝被雨水打湿,额前碎发也凌乱不已,看着滑稽,偏偏她也一点不注意这些,只是草草捋至耳后。
赫连申望了望天空,雨似乎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幸好并未打雷,他牵着笙歌的袖口,似乎是担心她害怕,淡淡开口道:“走吧。商家大多都关门了,找不到能避雨的,你若不怕雨,我现在便送你回去。”
笙歌踏出一步,跟在他身旁:“走吧。”
风雨夹杂而来,笙歌只感觉寸步难行,豆大的雨滴似乎要把她人砸晕,她知道自己现在狼狈极了,赫连申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她现在着实没有关心他的时间与心情。
想来着实好笑,方才还舒适的窝在船只里,如今这天气竟然翻脸比翻书还快。
赫连申将自己宽大的衣袖遮在她头顶上,怕她被风刮跑,又将她搂在自己臂弯里。想了想,又怕她伤风着凉,又不着痕迹将她拉近几分。
如此,等到走到丞相府门前时,笙歌倒和之前刚下船时没什么两样。她看了一眼赫连申,他再不像她之前遇见他时那样高高在上,衣摆不断滴着水,紧紧的贴在了身上,光线很暗,看不出他是什么模样,等到他淡淡开口:“进去吧。”笙歌似乎觉得这才认得出是他。
相府大门进去势必要惊动一帮人,她这么晚回来又淋成这样肯定不能让爹娘看到的,她便拉着赫连申围着墙一直走了一大段路,这才停下来,对他道:“你等一等我。”
说完她转身打开一扇隐蔽的小门便跑了进去,原来这里是她之前专门做出来的门口,掩在树下到不容易发现,何况平日里有碧儿在里面看着。
碧儿见这么晚笙歌还没回来,天又下着雨,心急如焚。这会见门口传来动静仔细一看,赫然是淋得狼狈的笙歌,红着眼差点流泪,忙撑着伞迎了上去:“小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怎的还淋成这样了?你身子一向弱,有没有着凉,快随碧儿来。”
笙歌不管这些,想着赫连申还等着,抹了一把雨水吩咐碧儿道:“你把伞给我,就回去避雨吧。”
碧儿倒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愣在那里:“啊?”
笙歌拍拍她的肩,安抚道:“我没事,外面还有人等我,你把伞给我,我送给他就回来。”
碧儿愣愣地把伞给她,笙歌拍一下她:“吓傻了?快回去避雨。”
碧儿等了一晚,说什么也不走,再说也没有主子冒雨丫鬟避雨的事,硬要跟着笙歌一起。笙歌叹口气,拉着她一起走到门口,赫连申仍长身而立,昏暗中他的身姿依然修长挺拔。
碧儿瞧不清是谁,也不认识,不敢贸然开口。
笙歌将伞递给他,真心诚意看着他:“谢谢。”
赫连申看见她递给他的伞淡淡怔住,想了片刻,还是接过来:“回去吧。”
第六十章 伶亦如芷()
有几日不见沈双燕了,笙歌还在疑惑,后来无意中听见孟相说起近日朝廷之事,提起了赫连毓,笙歌又问了几句才知道,原来赫连毓这几日一直请奏皇上准许他偕同沈双燕周游列国,说是增长见识。
皇帝自然不准,赫连毓并不放弃,再三请求,皇帝终于明白原来赫连毓周游列国是假,游山玩水是真。是以大发雷霆,赫连毓现在还在宫里长跪,似乎决心坚定。沈双燕自然也不能在府里干看,便也与赫连毓一同长跪于殿前。
这几日下了一场大雨,沈双燕身子熬不住在雨夜晕倒,皇帝本有心对赫连毓宽宏大量,奈何赫连毓意志坚定,请命远游,皇帝又气又急,拉不下面子,又因身体愈加虚弱,最后气的倒下。赫连毓与沈双燕如今在跟前伺候着,也算是弥补。
这几日太子暂时处理政务,有皇帝在他不敢太放肆,只背后搅和了几下,将自己的势力暗暗提拔上来几个,朝中表面仍和气如常,但孟相又何尝看不出来这些,是以这几日长吁短叹,太子果然非国之良主。
笙歌心里仍隐隐担忧张之义一事,不知他有多少势力帮助太子,若是赫连申失算又该如何。
是以这几日笙歌也长吁短叹起来。
过不了多久二哥也要走了,笙歌丧气地趴在桌上想着,不知夏伶现在态度如何,若是问她有什么心结,大概也只有当初对她有恩的沈双燕得知了,可惜沈双燕现在在宫里,无法问清。
这几日的雨下的激昂无比,雨停后则开始转冷了,有些秋天的味道。笙歌呆在房间里哪也不出去,平时最多出去晒一会太阳,碧儿打笑她现在文静起来了,笙歌也没多说什么。
这一日,孟沂笙来找她,笑道:“回来了好一阵了,怎么,不带我去舞楼看一看吗?”
笙歌一惊,平日因为有夏伶在舞楼,孟沂笙从来没进去过,笙歌知道这一层原因也并不多说什么,却不想他主动来找她。想一想,又释然,放不下,不想放,何况他们之间还有情。
笙歌笑道:“二哥亲自来找我,我自然要给二哥面子。得了,今天给二哥算亲情特惠价,账记我头上了!”
孟沂笙听见新鲜词语不禁有趣地大笑,又互相取笑了几回合,最后孟沂笙认输道:“果然当了老板口才变好了,二哥也不是你的对手了。”
话说这回孟沂笙的确是专门找夏伶的,他此去甚久,最开始回来时总以为自己放得下一切,能不后悔的走,但临到快走的关头了,心里却总浮现出她的影子,她最近的音容笑貌,那些天他在街上本意不去想她,不去关注她,哪知却总能远远的无意看见几回她。
人似乎就是这样,不想忘的时候总记不起,想忘的时候又总忘不掉。他这些年一个人在外面走南闯北,身边没跟着一个女人。有人送他几个美貌女子,他总轻描淡写地拒绝:“天下女子都一样,沾久了就没味了。”
那些人哈哈大笑,说看不出来原来他还有一段风流史。殊不知,他只有过她一个女人,有了她后,感觉其他女人都一样了。
不是天下女子,是心中只有她而已。
他如今此去不知需要几年,心里总怕,若她有了其他男子陪在她身边,若他再度回来时她已是别的男人的妻,若她对着别的男人巧笑倩兮。那样的场面……他不敢想。
和笙歌一起走进舞楼时,笙歌自动唤来夏伶就要撤:“夏伶,这位公子是我的二哥,你好好跟着他,看他有什么需要。”
她仍是一如既往的笑,却看得夏伶寒毛竖立:“姑娘,后厅那边我还有事……”
笙歌笑的灿烂:“不用担心,我正准备去替你看看。”
“可是……”夏伶鼓起勇气看着笙歌。
一味躲避总不是办法,笙歌装作不悦:“我做事你也不放心吗?行了,别婆婆妈妈的。”她抬脚就往后厅走,也不看他们。
去了后厅安排了些事,笙歌便去了三楼她自己的房间,她随身带有镜子,拿出来看了一眼自己,呼出一口气,不知是轻松了还是又紧张了。
云苏走之前给了赫连陵一些药丸,是他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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