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进门就朝着孟诗萱走过去。孟诗萱还以为自己连日以来打扫卫生、装可怜起了作用,高兴地抬起头,对钟母道:“妈妈。”
却没料到,话音未落,一个巴掌扇了下来。
“孟诗萱,你今天就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你都干过些什么,你真的暗示过别人钟悠悠是私生女、是穷亲戚吗?要是不告诉我,我现在就把你赶出去!”钟母气得心脏疼。
她此刻在想,钟悠悠到底受过多少别人管她叫穷亲戚的侮辱?这别墅里的下人、喻思雪、姚家、还有谁?还有谁拿“穷亲戚”这三个字羞辱过悠悠?
遭受那些羞辱的时候,悠悠在想什么,会不会觉得很讽刺?十几年前他们把她弄丢了,把所有的宠爱给了别的女孩,等把她接回来了,又不闻不问,甚至还告诉别人她只是他们的穷亲戚——对,上一世的钟悠悠会不会误以为,“穷亲戚”这三个字是自己和她的父亲为了保护孟诗萱,而告诉别人的?
她的悠悠就是在这一声声“穷亲戚”、“私生女”的羞辱中,逐渐熄灭掉所有对他们残余的亲情的?
她曾经那么爱过他们,可现在对他们再也没有一丝感情了!
燃烧着的火一点点被浇灭,那过程该有多心灰意冷?
钟母眼睛猩红。
…………
钟家一片死寂,下人屏住呼吸,不敢说话。
孟诗萱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望着钟母,从来没有打过她的钟母,从来都是钟家里对她最好的钟母,从来都喊她贴心小棉袄的钟母,这一刻,竟然为了钟悠悠而扇了她一巴掌?
眼泪倾刻间从她眼眶里滚了出来。
第49章 四十九章()
“我; 我没有,妈; 你是不是从哪里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是不是钟悠悠对你说了什么……”孟诗萱又惊又慌,捂着脸,试图挣扎。
打完这一巴掌; 钟母其实也后悔了; 看着孟诗萱的脸颊迅速红肿起来,她不忍地撇过头去,狠狠地闭上眼睛,垂在身侧的手也颤抖着。
可是随即就听到; 孟诗萱到了这个时候; 竟然还在试图把脏水往钟悠悠身上泼,她实在忍不住了:“你闭嘴。”
孟诗萱哭着闭上了嘴,可抽泣声不断。
钟母浑身微微发着抖。到底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她养育了这么多年的女儿,从小到大,将最好的一切给她; 为她请最好的老师教她诗书礼仪; 却把她教成了这副模样——
在她面前,从来都是一副乖乖女、倍受欺负的无辜乖巧模样; 在暗地里; 心机却那样深; 三言两语,将她的亲生女儿推至了深渊。
她好像是直到这一刻才真正看清了孟诗萱。
……就好像看清楚一张纯白无暇的美丽面容下,掩藏着的扭曲一样; 她真的失望极了!
“先前,在医院的时候,钟国强就说要把你送回去,我还阻止他,因为我舍不得……”钟母忽然开口,语气中是浓浓的失望和疲惫,以及受到欺骗之后的悔恨。
一切都已经偏离正轨太久了,继续将孟诗萱留在这个家里,即便是留到高考以后,只怕这个家也不会再安生了……现在玺佑对她好像都充满了怨气,都好几天去同学家住没回来了……
丈夫冷血冷情一点,有的时候倒也真的没错,快刀斩乱麻才是真的。
孟诗萱呼吸一窒,几乎是预料到了钟母要说什么,上前一步就抓住钟母的袖子:“妈妈,你……”
钟母神情已经冷静了许多,她定定地看着孟诗萱,忽然道:“你今天就搬出去吧。”
孟诗萱顿时怔住,一刹那耳朵嗡鸣。
“市中心会有一套房产留给你,除此之外,之前你卡上的钱也会原封不动的留在你那边,我记得,这么多年存下来的应该有个几百万吧。但从这以后,你就和钟家再没有关系了。”
“钟家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孟诗萱疯狂摇头,她不敢相信,这话是从钟母口中说出来的!如果全家最宠爱她、最包容最偏袒她的钟母,都这样向着钟悠悠了,那她还能怎么办?
“妈,如果是我之前做过的一切伤害到了悠悠,无论我做过什么,我都道歉,我根本不在乎钟家的财产,我——我甚至只希望就在钟家当一个下人,不要赶我走!求你不要赶我走!你知道我对你、对爸爸、对弟弟有很深的感情,我离不开这里!”
钟母不为所动,任凭孟诗萱抓住她的衣角,满脸泪水。
“妈,你是全家最疼我的人,现在连你都这样,你让我怎么办?”
孟诗萱还在试图哭着哀求,可是无论她怎么说,现在的钟母就像彻底认清了她这个人似的,侧头看向别处,脸上的神情虽然悲戚,眼眶也红着,可到底还是没有一丝动摇。
旁边的下人都看呆了。
……
钟母抬起头,对一旁的于妈道:“把孟小姐送走吧。”
孟小姐?现在钟母都管她叫孟小姐了?这样生疏而冰冷的称呼?
孟诗萱心中刺痛,更多的是陡然掀起的惊天的仇恨和痛意。
她抬起头,眼眶猩红,精神都快要崩溃:“郑永兰,你觉得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是吗?所以把我扫地出门,就能挽回一切错误了吗?!”
从生日宴那天到现在,她在钟家委曲求全地干了一个多月的粗活儿,就是为了让钟母怜悯,重新得到钟母的疼爱,她以为,人心总是动摇不定的,只要她长时间陪在钟母、钟家人身边,他们总还会像以前一样,慢慢把天平倾斜到她这边来。
可现在,她所有的功夫都白费了!她怎么能不恨?
她用袖子疯狂抹掉脸上的泪水,狠狠地笑道:“你真是虚伪,你以为所有的错都在我吗?是,我是暗示了几句,煽风点火了几句,可真正给钟悠悠带去伤害的是谁呢,是你们啊!”
钟母脸色“唰”地变了。
“一碗水端不平的是你,护着我冷落钟悠悠的也是你,现在你反倒来怪责起我来了,你不觉得自己可笑吗?”
“你以为钟悠悠更讨厌我吗?恐怕她更憎恨的是你吧?!”
这句话如同一把匕首扎进钟母心脏,引发了钟母内心深处的恐惧和伤痛,是,那天钟悠悠在病房里说的话她听见了,悠悠说“其实不是孟诗萱,而是他们”,只是她一直逃避,害怕真正承认自己那些年犯下的错误罢了……
可她哪儿能不知道呢,两个孩子也可以一起疼的,而她偏偏没有,她偏偏要一碗水端不平。
是她,其实是她……
钟母直哆嗦:“住口!滚!”
几个下人不敢迟疑,拖着孟诗萱的胳膊,试图把她往外送。此时此刻的孟诗萱满脸嘲讽的冷笑,她狠狠推开下人,转过脸对钟母道:“你说了会给我一套房产和几百万,希望你堂堂钟氏夫人,不要说话不算话!”
钟母彻底不认识她了,指着她,抖着手:“你给我滚!”
孟诗萱上楼,收拾了东西,几分钟之内,头也不回地拖着行李箱离开了钟家。她走在深冬的马路上,回过头去,还能看见在那里生长了十八年的钟家。她指甲掐进手心里,狠狠抹掉脸上的泪水。
她恨死了钟家这一家冷血无情的人,当然,更恨的是钟悠悠。
三年前,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打破这一切?明明没出现的话,她会以掌上明珠的身份,继承钟家的一切——
而现在,自己的一切都被钟悠悠给毁了!
……
孟诗萱走后,钟家别墅陷入了一片死寂,如同置身坟墓一般,没有一个下人敢说话。
钟母踉踉跄跄地走到沙发旁边,颓然地坐下来,身体里的力气好像一下子被抽干了。
于妈和几个下人面面相觑,不由得悄悄看了钟夫人一眼。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其实方才孟诗萱有两句话说对了。
若真的要论其罪责,恐怕还是钟母这个当妈的比孟诗萱责任更大。那是她的亲生女儿,是她自己没有好好对待,若她真的有半点上心,至于会让钟悠悠对这个家失望透顶吗?如果说孟诗萱是那个煽风点火的,那么她才是那个真正的刽子手……
她现在忽然爆发,责怪孟诗萱,难道不是因为内心深处积压已久的悔恨爆发了出来,可却不愿意真正去承认自己的过错吗?
*
钟悠悠这边并不知道,在这个冬日的夜晚,钟家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到最后竟然是钟母亲自将孟诗萱扫地出门的。即便她知道,只怕也懒得做什么感想,毕竟现在钟家人只要不来找她,她的日子就过得挺潇洒的。
初赛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距离复赛还有一段时间,她打算这几天好好休息一下。
秦曜目送她上了楼,拉开车门回到车上,却没有启动车子。
钟悠悠回到家,换好鞋,手指摸到开关,可“啪”的一声,客厅仍漆黑一片,灯泡坏了?
“太倒霉了吧。”钟悠悠念叨了句,打开手机屏幕照明,走过去把椅子搬到茶几上,却发现自己站上去,距离吊顶的灯都还有一段距离,怎么踮脚够,都够不到。
楼下,秦曜一直都是等着钟悠悠回到家,灯亮起才走的,却只见她上去十来分钟,灯还没有亮。秦曜蹙了蹙眉。把电话拨了过去。
“你还没走?”钟悠悠吃了一惊,跳下茶几,匆忙走到阳台上去。
秦曜立在楼下,身影被路灯拉得长长的:“是灯泡坏了吗?”
“你怎么知道?”钟悠悠笑了下,毫不犹豫地使唤道:“幸好你还没走,你快上来!”
家里还有备用的灯泡,秦曜只需要过来帮忙换一下就行。
秦曜上了楼,进门,换鞋,踩到茶几上去。钟悠悠搬来一个小的台灯,给他照明。从下往上看,暖黄色的台灯光刚好照到秦曜的腰腹以上,他穿着白衬衣,显得腰腹精悍,腿又很长,是非常完美的身材。
灯光落在他的下颌角,落在他挺拔的鼻梁,落在他漆黑的眉眼上。
安安静静的。钟悠悠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着他,忽然觉得……
能来到这个世界也挺好的,至少有这个人了。
钟悠悠弯了弯眼睛,没忍住,摸了下他大腿,“啧啧”道:“秦曜,你平时有去健身房?身材不错嘛!”
“……”秦曜差点没从茶几上掉下来,耳根红着,在昏暗的光线下不是很明显:“别乱拍,修灯泡呢。”
钟悠悠站起来,笑嘻嘻的:“那你帮忙修好,我先去洗个澡。”
秦曜垂眸看她一眼,认真道:“我在这里的时候可以,但今后万一别的家具坏了,你要请工人来家里修,不许去洗澡,也不许说要去洗澡这种话。”
“好了好了,知道了,啰嗦。”钟悠悠嘟囔道:“管家婆。”
秦曜:“…………”
*
钟悠悠脱掉外套,进了浴室,水声响起的时候,秦曜的灯泡就已经修好了。
他从茶几上下来,正好看到钟悠悠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一亮一亮的。
秦曜发誓自己真的不是故意看的,只是屏幕刚好亮起的时候,一条短信便直接跳入了他的眼帘——他记忆力一向非常好,那串信息不立刻印在他大脑都难。
“初赛选手QYXLP,恭喜您正式晋级《极限大脑》节目全国复赛,请在三日后前往录制厅等候复赛,届时务必带上您的……”
“……”
秦曜:……
秦曜猛然一下只觉得那串字母非常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这档节目他听说过,只不过和公司的项目并没什么关系,因此没有深入了解,再加上他也不怎么看综艺节目,因此也——但,钟悠悠参加了这节目?怎么从来没和他说?
秦曜心情一下子有些古怪。
他在沙发上坐下来,联想到了很多,难不成是因为时之棠也参加了,所以不太喜欢上节目甚至讨厌拍照的悠悠才去参加的?随即他就快把自己给醋死了,没忍住,掏出自己的手机,搜索了下这个节目……
跳出来的第一个网页是关于这节目的一些情况和报道。
点进本省初赛组的新闻,在照片里搜寻了一圈,秦曜几乎是第一眼便发现那十个人里戴浣熊头套的那女孩是钟悠悠……怎么这么跳脱?秦曜放大照片,仔细看那头套,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可难不成没有别的人认出来吗?新闻上竟然全然没有人将钟家千金钟悠悠和这个全省第一联系起来的。
这从头套下方露出来的一小片脖颈的皮肤、这握着话筒细长的手指、这走路的姿势、甚至这三十六码的雪地靴,分明一看就是钟悠悠——
可为什么悠悠要瞒着自己呢?
秦曜有些郁闷,盯着站在钟悠悠身边的时之棠,视线恨不能在他脸上戳出个洞。
可随即——
等等?
这个昵称?
QYXLP???
秦曜似乎是意识到了点什么,有那么三秒钟表情空白了一下,紧接着猛然反应过来,上回屠志帆说……不会吧,可是……越想越好像真的是……他陡然站起来,又坐下,面红耳赤。
“小流氓……”
可一边说别人流氓,一边,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嘴角竟然疯狂上扬。浴室忽然传来一声开门的声音,他连忙用手抹了下脸,调整了下越来越红,越来越抑制不住甜滋滋的表情。
*
钟悠悠裹着浴巾一出来,就见秦曜用一种“害羞。jpg”的表情在沙发上正襟危坐。
“怎么啦?修好了?”钟悠悠擦着头发走过去,有点莫名奇妙。
秦曜脸色红得要滴血,没敢看钟悠悠,只打开电视,视线竭力放在电视屏幕上——刚好调到本省台,初赛的录制正播放着,节目主持人正在介绍此次竞赛的本省前十。
钟悠悠听到电视里熟悉的节目声音,也朝着电视看过去。她转了转眼睛,状似无意地道:“秦曜,你平时看节目吗?这个竞赛节目不错,第一期我看了。”
开玩笑,现在秦曜不看节目,到时候全国赛上她怎么给他惊喜?!快给她看!
“我也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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