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珺无力的支在案台上,不敢再看他。
她有些分不清——两人间的暧昧和现在赤…裸…裸挑开的伤害,哪一样更令自己难受了。
“我从前,常常想不通,为何你总是找着各类乌七八糟的借口躲避我,看我的眼神都充满着怜悯。”曹昂低声道,“后来去了你家乡,我才知晓原因——我原就是要早死的人,你不愿同我在一起,是对的。”
林珺怔怔的看着这个神色落寞的大男孩。他或许只在现代呆了几个月,但林珺这边,又过了好几年。大约是时间差的缘故,他的相貌除了伤疤外几乎没有任何改变,但眉宇间浓的化不开的哀色,悲恸却是从前怎么也找不到的。
“你不必内疚——”曹昂顿了顿,林珺以为他说的是嫁人的事,却不想他又道,“你的使命很重,放任时间自流,是应该的。”
林珺不由睁大了眼睛。
他不知道。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备胎也不是这么做的()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她想办法救他了。
他以为她放任自流的让他去死了。
林珺看得出,曹昂说到这里时,正极力掩饰面上失落之意,即便他的嘴角还挂着一丝强笑。
她咽了咽唾沫。
却听曹昂又道:“可你留下了郭祭酒,他应该也在征乌桓的途中死去的吧,可他没有。大约,我和他,在你眼里,还是不一样的吧。”
林珺紧紧抓住了衣袖,身体肌肉由于过度紧张又开始疼痛起来。
她又咽了一次唾沫。将她想解释的话吞了回去。
就让他一直误解下去吧。就让他一直认定她的冷血与绝情吧。
既然缘浅,有些话,真的没必要再说出来了。
“对不起。”林珺低声说。
曾经的千言万语,就化成这一句“对不起”。
曹昂等了许久,也等不到林珺别的话语,明亮的眸子渐渐黯淡下来,其中仅剩的一点点的希冀也如流星般消逝了。
或许他直直的点破这一点,是希望林珺反驳他的吧。
可林珺没有。
“不必如此。”他笑了笑,“我可以理解。如此乱世,你一孤身女子,岂可不找个依靠。”
林珺依旧不安的攒了攒手。
“郭祭酒,他正在荆州城中。”曹昂慢慢的说,“你想见他吗?”
林珺的唇瓣下意识动了动,到嘴边的话也没有说出来。
但她目光流转的大眼睛早已深深的出卖了她。
她很想见郭嘉。那个守护了她十多年的郭嘉,出了任何麻烦都替她解决的郭嘉,误以为她离开而撕心裂肺的郭嘉。
“你的身体……”曹昂的话有些迟疑,“罢了,身体不好也忍忍吧。你在我军中过夜,总是不好的。”
她的名声已经臭到不能再臭了,其实在军中修整一晚也无所谓。
但这毕竟是曹昂的军营……林珺没有拒绝,只恐再生变故。
二人再出营帐时,天色已朦朦亮了。
营中没有马车,曹昂只得给林珺牵了匹马,但她目前体虚,不能独骑,又是个麻烦。
莫不是曹昂也准备像赵云那样将她搂在怀里骑马吗?
林珺突然觉得身体虚弱的她像颗黄花菜,若是找不到人依靠,就只能四处漂泊。
曹昂将她扶上马,又在马腹旁系好了水囊与干粮,自己则牵着马,走在了前面。
二人一直走了不短的距离,林珺才小心翼翼的问他道:“昂公子,你不骑马么?”
曹昂则回头对她痞气的一笑:“我牵着马走,你无需担心。”
林珺只觉胸口被灌了一腔凉水,竟是心慌的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自己不愿与他亲近,便连马也不上,一路这般牵着走么!这江边到荆州,没有一整日的时间,哪里是走得到的!
曹昂却似乎丝毫不在意这些,只不断地问林珺,渴不渴,饿不饿,有没有不舒服。
他似乎从来不知疲惫,就像林珺的仆人一样一句也不抱怨的牵着马,两人就这样慢悠悠的行到了荆州。
林珺几次都想翻身下马,与曹昂一同步行算了。但碍于他的阻碍,与她自身的体力不支,莫说是下马,她整个人都憔悴的趴在马背上了。
荆州城的守卫自然是认得曹昂,立刻便开了城门放他们进来,林珺奄奄的骑在马上,头垂的低低。
守卫等人瞧大公子牵着马,马上坐着女人,说不好奇是假的,但也碍于公子身份,都不敢细看,自然也无人认出林珺。
荆州城又是刚收复的,城内居民深居简出,更不提他们已从天亮走至天黑,这偌大的荆州城里,街上竟只寥寥数人。
曹昂牵着马,在一间不大不小的府邸附近停下,将林珺扶了下来。
“到了。”他平静的说,“郭祭酒就住在里面。”
林珺颤颤巍巍的直起身子,只道了句:“谢谢你,谢谢你专程送我回来。”
除此之外,她不知道对曹昂再说些什么好。她感觉她每多说一个字,就会对曹昂造成多一点的伤害。
“你不必谢我。”曹昂走近她身边,认真的说,“你只要记住,他若欺负你,教你伤心了,你只管来找我。”
“你……”林珺惊愕道,“你又何必如此?”
曹昂嘴角勾起一笑,双眸却是凝滞的哀愁:“你只记着,我永远等着你。”
说罢他也不等林珺的回答,潇洒的翻身上马,纵马而去,只留萧瑟的背影。
林珺站在原处许久,积压在胸口的闷气才逐渐消散。
曹昂误以为自己放弃了他的生命,却救了郭嘉,还对她如此不离不弃,甚至将她亲手送到郭嘉身边——备胎也不是这么做的吧!
她抬头望了望身边的府邸,可能是新入住不久的,并没有挂牌匾,只有几根红色的布带孤零零的吊在上面,大约是新房入住的装饰。
她终于回来了——林珺这般想着。她失了功夫,断了手臂,聋了左耳,欺骗两个男人的感情,终于回来了。
这样想着,林珺都对进入这间府邸产生了些许恐惧心理。
这都过了大半年了,郭嘉会不会已将她忘了?他知道自己还没有离开吗?他派人找过自己吗?
林珺尽力平息不安的情绪,悄悄向府门口迈步而去。
大门开着。
门房却没有人。
大约是临时暂住的府邸,又是刚征收的土地,没有安排足够的人手。
不过这正和林珺的心意,她几乎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
府的整体面积虽大,却是院子小,房间多。且房间大多为空置的废房,林珺一时还找不到郭嘉待在哪里,又有些急了起来。
正郁结间,一名小侍女端着水盆慢悠悠的从远处走来。
她并未瞧见了徘徊的林珺,从廊中路过。
林珺连忙偷偷跟了过去,见她走至一间房前,敲了敲门,道:“先生,热水送来了。”
侍女大约是得了房中人的许可,将水盆端了进去,不多会又退身出来,小步离去。
林珺等她走远,立刻潜到门前,将房门轻轻推开一丝小缝。
这是一间书房。
房内男子低头看卷,并没有发现门口的异常。
那身影林珺再熟悉再熟悉不过——一定是他,不会有错。她抑制不住内心欢喜,推门而入。
郭嘉闻见声响,漠然的抬起头来,见了林珺即刻便蹙了眉。
他冷漠的道了句:“滚。”
第一百七十九章 重逢()
自打林珺认识郭嘉开始,他都是从容潇洒的。她都从未在郭嘉脸上见过如此嫌恶的表情,对旁人都没有,更不用是对她了。
尤其是两人分别前的一段时日,郭嘉看她的神情都是极力讨好的,情意绵绵的。
今日才发觉,原来多情的桃花眼也能弯成这般不友好的弧度。
林珺这段日子受到的伤害和委屈一下子全部爆发出来,她被囚禁了那么久,被伤害,被利用,又利用了两个男人,冒着被侵犯的风险,才一步步艰难的回到他身边,换来的竟是这样一句“滚”。
她呆傻的站在远处,忍不住哭了起来。
郭嘉听到低低的啜泣声,再度抬起头来,眯起眼看了林珺许久,才猛然站起身,从案台上端起油灯快步走来。
灯光照明了林珺梨花带泪的面庞,郭嘉细细的看了许久,才不可置信道:“是你……”
“不是我还是谁啊!”林珺生气的用力推开他。
油灯顺势砸到地上,熄了火光。
郭嘉将林珺紧紧搂住,颤抖的双臂印证了他激动难耐的内心。
“真的是你,你回来了,林珺!”他的声音里透着挥之不去的狂喜。
林珺闻言“哇”的哭了起来,想挣脱开他,道:“你不是教我滚吗!”
“我错了,我错了。”郭嘉恐慌的拍着林珺的背,“适才灯光太暗,我未看清是你,对不起。”
他捉住林珺的手,就往他自己脸上拍去,还道:“你打我,你打我吧。”
林珺终于破涕为笑,内心稍安,将眼泪都擦在了郭嘉衣衫上。
郭嘉俯身捡起灯身,揽着林珺坐回案台边,又将灯点亮。
“让我好好看看你,林珺,我好想你。”郭嘉柔声说着,将她因长时间奔波而散落下来的发丝拔在耳后。
擦干眼泪后,借着火光,林珺才得以近距离看清了郭嘉。
他的面容早已不似从前那般神采奕奕,眉眼间充满了疲惫与憔悴,那双曾经灵动流转的桃花眼竟也似蒙了一层薄雾般灰暗。
最可怕的是,他曾经柔顺又乌亮的青丝……竟有近一半,成了白发,剩下的一半也枯黄干燥的如稻草一般。
林珺失声道:“你的头发……”
郭嘉似有些无奈的捋了捋头发,笑道:“想你想的。”
林珺忍不住又要流下泪来,她总以为,她被掳走吃了许多苦是多么悲惨。今日瞧见郭嘉的憔悴模样,才知痛苦难受的不止她一人。
青年白头,这是怎样的操劳与心殇。
郭嘉将适才小侍女送来的热水端到两人身边,沾湿了手帕,柔声对林珺道:“赶了很久的路吧,脸色都有泥巴了呢,我替你擦下……水是我未用过的。”
林珺腾的红了脸,伸手抢帕子,嗔怪道:“才见面呢,就嫌我身上脏了。”
郭嘉忙道:“怎会呢,我这是你想伺候你呢,给我个机会讨好你吧。来,爪子伸过来。”
林珺带些害羞的伸出了手,郭嘉则细细的将她的双手都擦洗干净。
接着又将帕子放入热水中清洗,再擦起林珺的脸,一点点,仔细的将她面上的尘埃尽数抹去。
林珺被热水敷了面,感觉精神也好上了许多,对郭嘉甜甜的笑着。
郭嘉又举起油灯,贴近了她的脸,细细的观摩着。
林珺只觉有些莫名其妙,笑道:“你总看我脸做什么?把灯拿开些呀,别将我头发烧了。”
“看是不是真的是你……”郭嘉柔声道,“我怕我是在梦中。平日里你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
林珺闻言又是一阵心疼,她主动搂住郭嘉的脖颈,靠在他怀中,低声道:“那你现在看清了吗?”
郭嘉迅速放下灯,双手紧紧抱住林珺,艰难道:“看清了,我看清了。真的是你,我的小仙女。我还以为你真的走了……”
林珺嘿嘿一笑,对他道:“你该不会以为我那次是抛下你跑了吧。我是被掳走的……”
当下就把那日两人分别后她身上发生的事简单描述了下,她只心虚的说自己趁机从江东逃出来,并未提及赵云,但曹昂送她回来的事许多将士都瞧见了,她也只得照实说。
她还并未提及自己肌肉拉伤,耳朵聋了一只的事,光说被囚禁,以及从天上掉下来摔断了手,就让郭嘉心疼的抱她抱得生疼。
“对不起,林珺。”他的声音里全是难以自制的自责,“我,我一直没有机会去将你接回来,明知你在那里,我却没有那个能力。”
“没事,我能理解的。”林珺笑着安抚道。
“不……是我的错,我从前总是不求功名利禄,手无实权,连调数量多些的兵力的全力都无。”郭嘉痛苦的说,“你不见了,我才发现我的能力是多么的有限。我没有能力单枪匹马将你抢回来,也没有办法劝服主公即日起兵……”
“那时刚结束了乌桓战争,长途跋涉损伤惨遭,如何能即日起兵?”林珺连忙道,“你那么快打过来,我已经很惊喜啦。他们都说你用兵如神,我听着特别自豪呢。”
“你真的,不怪我么……”郭嘉低低的说。
林珺听出他话语里渴望被救赎的心情,想到他这段日子一直被自责折磨的白了头,柔声应道:“我真的不怪你。”
说罢还仰头,在他面上,吧唧亲了一口。
这浅浅的一口,即刻点燃二人热情的引火索。
郭嘉一手扶住林珺的后脑,一手揽住她的纤腰,亲密的吻了下来。从浅尝到深索,从温柔到热烈,从双唇的轻触到舌尖勾缠,两人身子紧紧贴在一起,都沉迷在此间温存中,不愿醒来。
直到林珺觉着呼吸不上来,才挣扎着推开了郭嘉。
她小口喘着气,粉拳砸在他身上,嗔怪道:“怎么一段日子不见,亲嘴的也这般有技巧啦,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偷偷亲别的小姑娘啦。”
“怎么会,我只亲我的小仙女一人。”郭嘉笑的眼睛很纯净,将头埋在她的颈间。
“小仙女,你好香呐。”他喃喃道。
第一百八十章 似梦非醒()
郭嘉上次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们还躲在狐狸洞里……
林珺觉着面上火烧火燎的,想要将他推开,稍一使力浑身又都疼痛起来。
郭嘉将她桎梏的很紧,唇舌不老实的在她肩颈滑动,手也抚到她腰间,解开了她的外衫。
“别,别。”林珺低声劝阻道,“别在这里。”
“就在这里。”他这般说着,大手已伸到里间,触到了她的肌肤。
“大哥,这里是书房!你先放开我。”林珺挣脱不开,惊慌起来,时不时朝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