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着脸问:“然后你就把她赶走了?”
“哪有那么简单?”郭嘉往被子里缩了缩,“她不是口口声声想见那刘备麾下的赵子龙么?我当下就安排她去了荆州,叫她再不与你联系。”
“所以她与我寄了信,你就派兵去追杀她?”林珺做了个结论。
“我未曾做过!”郭嘉否认道。
林珺又喂一大口:“你承不承认?”
“我真没有!”
再来一口。
“别啊,我只是派了几个兵去侦察她的下落。”郭嘉慌乱道,“我若想杀她,她还能活到现在?我是怕她死了,你伤心。”
再来一口。
“我是怕杀了她,事后被你发现,你记恨我……真的!真的!”郭嘉说完紧闭双唇,半个脑袋都缩了下去。
林珺再问他细节他也不肯回答,头也不抬,只蜷成一团。
她看这状态,只觉有些好笑,干脆将他拉起来坐着,将剩下的半碗药水递到他嘴边道:“算了,看你坦白的爽快,一口干了吧,发烧了药总是得吃的。”
郭嘉反抗不成功,只得乖乖饮了药,事后干呕自不必说。
林珺感觉事情已经差不多清楚了,郭嘉和夏荷都有所隐瞒,但她也不想深究。闹了一晚,也有些疲了,干脆灭了灯,睡了下来。
自然也是背对着郭嘉的。
身后则传来他哀求的声音:“夫人将我解开好么?我手捆的发疼。我发誓今后再也不会骗你了。”
林珺头也不回,只冷声道:“你这句话说了多少次了?”
郭嘉急道:“这次是真的!从前骗你是怕你离开,往后再也不怕了。”
他不怕,是因为林珺今晚知道了曹昂未死的实情后,但仍旧回到了他身边。
只是这句话,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道出。
林珺不想让郭嘉碰她,所以并未解开他的手脚。
若说曹昂活着对他们二人的关系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却是谁也不信的。
——
郭嘉喝了药,烧虽退了,但整晚上都因榻边的美人躁动难安,手脚却被缚不能动弹,一夜无眠。
第二日林珺醒来见他神色憔悴,眼下发黑,手脚浮肿,心中又是不忍。
她解了系带,又为他按摩了半天手脚,告诉他自己会替他告假,全程尽力无视他眼里的欢喜。
郭嘉脸皮倒还确实厚的可以,这一请假,就请了十来日,整日的就赖在床上,等林珺回来就喊手疼脚疼,叫她给揉揉。
她感觉她要是曹老板,早把这种员工炒了。
这日下午,郭嘉又在午睡,他嫌外面光亮了,便捡了林珺的衣心拿了盖在眼上,既能挡光,又能闻香,一举两得。
只听房门被推开的声响,他又哼哼起来:“夫人,我手麻了……”
却听一中年男子的声音道:“群臣都炸翻了天,只有你奉孝还睡得清闲!”
郭嘉连忙将衣心取下藏在被子里,坐起一看,来人竟是曹操!
他正要起身行礼,却被曹操拦下。
“你有病在身,莫讲这些虚礼了。”曹操摆手道,“身子感觉如何?不要纵欲过度啊。”
郭嘉笑嘻嘻道:“已好了大半了,多谢主公挂怀,还亲自来看我。”
“唉,我倒不想来。”曹操叹道,“只是还是有事决定不下,要与你相商。”
郭嘉道:“主公请讲。”
——
林珺这日归来时,郭嘉竟出奇的起了床,还站在院中发呆。
见惯了前日里他不修边幅的样子,今儿个收拾了一下,还算恢复了玉树临风。
“你怎的出来了?”她迎上去问,“这儿风大,还是进屋吧。”
郭嘉浅笑了下:“我喜欢站这里想事情,思路更开阔些。”
顿了顿又道:“不过既然夫人吩咐,就听夫人的。”
林珺无奈的摇摇头,携了他的手臂回房,却一进房间就觉得有异样。
“慢!”她拦住郭嘉,缓缓抽出短刀,嗅着空气道,“有人来过。”
郭嘉张张嘴,却又没有做声,只默默等林珺小心的检查着房间的各个角落。
门后、床下,甚至衣柜里,她都逐一审视。
郭嘉终于忍不住道:“今日主公来探望我了。”
“这样么?”林珺缓缓将刀收起,回身问他道,“为何刚才不说?”
郭嘉辩解道:“我觉着奇怪,你怎的就知道有人来过。”
“闻气味,看脚印,还有女人的直觉……你以后若是偷人我肯定能捉到。”林珺不想与他多解释,只准备三两下敷衍过去,扯开话题道,“主公发觉你在屋里偷懒了吧,有没有责怪你?”
郭嘉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怔怔的问:“夫人,你觉着有人要来刺杀我们么?”
第一百五十七章 在意我的生死()
林珺下意识就要否认,最终还是觉着瞒不过去,干脆闭口不谈。
她有些谨慎的过头了,夏荷是说过要来杀他,但不可能是现在,也不可能是在他家中……
她这些日子有些忧虑过度了。
“是要刺杀我么?”郭嘉敏感的又问了句。
林珺强笑了下,只道:“怎么会。”
郭嘉走近,将她抱在怀中,轻声道:“你这般在意我的生死,林珺,我好欢喜。”
他不问,她亦可以不答。
不是她不想答,可教她怎么答。
“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日……”郭嘉直视着林珺的双眸,“袁绍的两个儿子逃到了乌桓,袁绍常年对乌桓人有恩,乌桓人必会与袁氏联合起来,乱我后方,必须趁现在他们还未站稳脚跟时,迅速击破。”
“你又要随军。”林珺平述道,“一定要你去吗?”
郭嘉则有些迟疑:“主公希望我去。事实上……此仗也只有我与他二人认定要打,其他人都觉着乌桓地远,危机不到我军。”
他见林珺微微眯眼,柔和的看着他,心下又是一凉。
这眼神他永远也忘不了,她从前就是这么看即将死去的曹昂的!
“你不希望我去么?”他轻声问。
“奉孝,你今年多大了?”林珺突兀的问。
“年底我便三十了。”郭嘉尽力压制声线的颤动,所幸林珺没有听出他的不安。
“才三十,怪不得教你随军呢,荀攸他们年纪都老啦。”林珺嘴上调侃着,内心却是绞痛的。
史书上他随军征乌桓的这一年应该是三十八岁,这一点是绝对不会错的,因为他正是病死在这段征途上,结束了他璀璨而短暂的一生。
而如今,这一战役,竟提前了八年。
蝴蝶效应的效果这般强大,也是林珺始料未及的。
只听郭嘉又道:“荆州的刘表也病死了,预计刘备不久便要接位了。主公气坏了,刘备每次都以弱者的身份寄居人下,等主人病死再顺手接任,上次徐州也是如此。”
林珺将头埋在郭嘉肩上,隐藏住深深震惊。
这件事就更不对头了,刘表病死应是许多年以后了,继位的也是他的小儿子,刘备一直是没有机会的。
若说她的存在影响了郭嘉,那隔着千山万水刘表的生死也受她影响了?不可能,刘表的病死必有其他缘由。
而这个缘由——林珺用脚趾头也能想到——是夏荷在搞鬼!
可她为何要这么做?
无论她出于什么目的,刘备无故得了荆州这样一块宝地,若是时机合适,他再取西川,势力范围将远超孙权,三国鼎立的局势也必定会改变!
后续的一切都会错乱开来。
林珺收回心思,只评论道:“我只觉着这刘备有些伪善,他不是成日打着仁义的旗号么?怎么还抢了他宗亲的地盘。”
郭嘉道:“这个不算抢罢。”
林珺反驳道:“怎的不算,那刘表不是还有两个儿子么,再怎么也是他那两个儿子继位呀。”
郭嘉摇首道:“他那两个儿子,一个意外,一个生病,也前后死掉了。”
“是么,这么惨。”林珺干巴巴道,“这刘备下手还真狠。”
郭嘉笑道:“夫人一口咬定就是刘备么,我虽也这么觉得,却也没有证据。毕竟刘备驻扎地远在新野,距荆州主城太远,且来往甚少,大约是没有害人的机会的。”
“你说的有理。”林珺点头道。
夏荷!
林珺此刻只想将夏荷一爪子拉到面前来好好问问她,你到底在做什么!
此后的日子郭嘉便又忙碌起来,常常在军中待到深夜才回府,他也不知是累了或是平淡了,自那日起也未再主动与林珺亲昵过,林珺也更是不会主动亲近他。
林珺思索再三,还是给夏荷写了一封信,很委婉的提醒了她,盼得她的回音,也不知有没有用。
——
彼时郭嘉正在曹府,与曹操和其他谋士、将军共商征敌之策。
“此次出征兵贵神速,辎重可少带些。”郭嘉分析道,“事不宜迟,出发时间越早越好。”
曹操问许褚将军道:“军队整顿情况如何?”
许褚起身答道:“已整顿完毕,明日即可出发。”
“很好。”曹操颔首,又问座下程昱道,“仲德,荆州的事查的可有眉目了?”
程昱亦起身道:“具体过程还不甚了解,但下手的人物已有眉目了。”
荀彧也问道:“不知是何人对刘表和他二子连下杀手?坊间一传闹了鬼怪,二传他们父子做恶事糟了报应,竟无一人怀疑是人为所害,可见此人做事滴水不漏。”
程昱嘴角轻扬,竟说:“我等在座的,大多都见过这个人。”
众人惊奇,纷纷问道:“是何人?”
“正是我等宴请文和时,在飘香居献舞的舞姬——夏荷!”程昱斩钉截铁道。
只听荀攸怪叫一声:“竟是她?不会吧,她不是林珺的师妹么?怎的几天不见,跑去荆州了?”
曹操闻言也不禁皱了眉头。
堂中数人都悄无声息的瞧了眼郭嘉,郭嘉只恍若未闻。
程昱又道:“我派出的细作打听到,刘表府上新选了一批舞姬,正有一女有倾城之资,且舞技无双,相传刘表对她甚是喜爱。”
“可不知怎的,他的次子刘琮也相中了这名舞姬,两人为此争夺数日,竟是都气病了,随后身体每况愈下,都殁了。大儿子刘琦也在这段时日里骑马摔了下来,不久便于人世。”
曹操狐疑道:“为争舞姬双双气死?骑个马也能摔死?只怕这其中另有玄机吧。”
程昱道:“主公明鉴,这其中奥妙多少与这舞姬脱不开干系,只是不知她是如何运作的罢了。”
荀彧突然道:“那你怎知这舞姬便是林珺的师妹夏荷?”
程昱笑道:“我原是不知的,只查到这名舞姬原是刘备麾下一名赵姓将军的美妾。谁知——”
他故意拉长声音,从袖中取出一副密信,接着道:“谁知好巧不巧的,林珺正写了一封信寄于她的师妹。”
他向众人展示信笺上的字迹——赵云将军府夏夫人亲启。
他又笑道:“虽说赵将军身边美妾不一定只夏夫人一位,但这有勇有谋的女子,天下除了林珺与她师妹外,可还找的出第三人?”
第一百五十八章 寄给夏荷的信()
程昱将信笺递送到曹操面前:“请主公过目。”
曹操接过信,见封口还是完好的,并没有直接拆开,而是转向郭嘉道:“奉孝可知此事?”
郭嘉起身,主动道:“嘉并不知此事,愿请主公将信之所载内容公之于众。”
曹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才道:“信上内容,本是不该被旁人知晓。但事出有因,情非我愿……咳。”
他说罢便拆了将信纸拆开,当众读了起来。
“夏荷吾妹,见信安好。自你当日不告而别,已有数月,我住许都亦知荆州叛乱,你需当行事谨慎,莫要闯祸,切记切记。”
曹操停顿了下又念到:“你若在外受欺,大可回我身边,我必将想法子……”
他读到这一句,却是再不继续,竟掩面笑了起来。
座下众人面面相觑,这林珺要想法子做什么?怎的主公看了还笑起来?
郭嘉见状终于悄悄松了口气,他不经意间扫视他人,见旁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曹操身上,唯有一直坐在角落不曾说话的贾诩紧紧盯着他。
二人目光对视,竟两方都不退却,眼神交流,警戒骤起。
“……我必想法子叫荀令君娶你回家。”曹操终于把这句话念完,将信纸拍在案台上,“文若,看来这位小娘子早对你心有所属啊。”
座下除荀彧本人与程昱外皆大笑起来,唯有荀彧面色尴尬,想及他适才还替林珺辩解过几句,心中更是郁结,这没良心的丫头,就这样把他卖了,她准备如何想法子教他娶呀!
“行了。”曹操将信笺再度封好,递给身边的侍从,“还是将此信寄出去,若是那夏荷姑娘愿意归来,必给她寻一门好亲事。”
程昱犹自不死心道:“主公,这夏荷与林珺与常人女子不同,也不知师出何门,行为甚是诡异,我认为应当……”
“有甚诡异的。”曹操笑呵呵道,“两个胸怀大志却不谙世事的丫头片子罢了,等那夏荷吃的亏与林珺一样多的时候,也该明白过来了。”
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散会后众人各回各家,程昱快步追上走在最前头的郭嘉,怒斥他道:“你早知那信上内容对不对!竟还教主公当众读出来,教我出好大的丑!”
郭嘉想到第二日就出征,正想早点回去与夫人温存一下,更不想与这老头子纠缠,只道:“我确实不知信上内容,但素知我夫人心性,知她有做臣子最基本的忠诚!”
“哼!”程昱不屑道,“能被感情左右行为的女人,有什么忠诚可言!主公就是太不把她们当回事了,这辛苦打下来的基业有可能顷刻间毁于女子之手!”
郭嘉终于停下脚步,他不得不承认,程昱所言并非夸张。若放任林珺与夏荷这样的女子为所欲为,天下必将大乱!
红颜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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