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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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帝王- 第6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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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乎这些,眼看面前的长枪手被敌军刺中小腹,不甘的握住对方的长矛倒下,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吴生就两步冲了上去,双手举起横刀,朝对方的长矛手重重斩下。

    对方惊恐的神情印刻在吴生脑海,哐的一声,刀锋从肩甲上掠过,斩进对方的侧颈中,完全是出于本能,对方的脖子一缩,将横刀夹在脖颈中,吴生用力回拔横刀,然而横刀卡在骨头中,怎么也抽不出,眼看对方身旁,又有定难军将士挥刀斩杀过来,紧急之中,吴生一声嘶吼,一脚踹出,狠狠踢在对方的小腹上,对方惨叫一声,双手离开了长矛,趁此机会,吴生一把抽回横刀,刹那间,湿热的血肉从对方脖颈中飞溅出来,洒了吴生一脸。

    未及思考,更来不及去擦拭面上的血水,吴生回刀护在身侧,对方一刀横斩在刀身上,当的一声,吴生被这一刀的力量震得身子一歪,脚下不禁错移两步,不等他站稳,对方又是一刀竖斩下来,吴生连忙举刀去挡,又是当的一声,疲惫的吴生膝盖一软,差些就跪倒在地,好歹用尽全力撑住,对方又是一刀斩下,竟是接连不断,全都是大开大合的杀招,吴生几乎无暇看清对方的脸,只能注意到对方身材高大,犹如一座小山般横在身前,超负担的战斗,让吴生心肺如要撕裂,每呼吸一口,都如同有刀子划过喉咙,疼得他只想咳嗽、吐痰,但他没有这个时间,他甚至无暇去注意周围的战斗情况,他全部的精气神都被眼前这个对手牢牢绑住,他感到了自己的乏力,他知道他快不行了。

    来不及回忆过往,来不及思考将来,吴生只能感受到当下,再拼命挡下对方第三刀后,吴生没有丝毫迟疑,果断的放弃了手中的横刀,用尽全身力量,矮身向对方一撞,抱着对方的腰倒进冰冷泥泞的浅水里。

    那魁梧的定难军将士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厉吼,倒地后身躯用力一扭就翻过身来,将吴生单薄的身子压在身下,长刀高高举起,冰冷嗜血的刀尖对着吴生的胸膛刺下。

    在吴生的瞳孔中,刀尖的影像急促放大,然而刀尖停留在胸甲前,隔着三寸的距离却再也刺不下来,因为他从军靴里摸出来的匕首,已经找到对方甲胄的薄弱地点,深深刺进了对方的腰肋!吴生谨记军中教头的教诲,匕首刺入对方腰肋的时候,没忘及时而迅速的一扭,在对方腰肋里捣了个来回。

    魁梧的定难军将士发出杀猪般的惨嚎,弃刀捂着腰肋歪倒,腰间的锥心疼痛像是毒蛇一般,在瞬息间缠绕了他全身,刺激得他脑中一片空白,吴生抓住机会翻身,从地上挣扎着一爬而起,捡起浅水中的长刀,扑向那名定难军士卒,对方眼见吴生扑杀过来,连忙放弃了去捂腰间的伤口,手脚并用护在身前,放肆的大吼大叫,想要阻挡、扰乱吴生的杀人技,吴生气喘如牛,手中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含糊,刀身没有劈、斩、挑这个大开大合的动作,而是直接竖插下去,干净利落的洞穿了对方的防御,将对方的手掌刺穿,钉在对方耳旁,这个动作让定难军士卒的胳膊内拐,身子都跟着扭曲起来,吴生毫不含糊,一声吼叫,用尽力气将横刀狠狠一带,刀锋直接撕裂了对方的手掌,撕破了对方的脖颈和咽喉,泉水般的鲜血顿时喷涌出来,定难军眼中的惶恐化为绝望,瞳孔不停扩散,渐渐没了焦距,只剩下身子还在无意识的胡乱摆动、挣扎。

    一声厉吼在头顶响起,吴生抬头,就看到一刀正向他当头劈斩下来,眼看着对方刀锋就要落下,吴生却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也没有力气再作任何反应,他在离开船头后还能战斗、自保——战阵之中,战斗就是自保——靠的乃是朔方军精良的装备,寻常军队中,长枪手就是长枪手,不会再配备横刀,而他们朔方军就有,能击杀眼前的魁梧定难军将士,靠得是那把匕首,朔方军中也是在近两年,才在普通士卒中配备这种短刃,凭此他取得了不小的战果,但如今吴生再也无法应对敌人的击杀,刹那间,他感受到了阎王的召唤,狰狞可怖的地狱之门轰然打开,死亡的阴影瞬间将他笼罩,黑暗的泥潭在等着他沉沦。

    冰冷的黄河,在等着接收他的尸体。

    嘭的一声,长刀斩在了盾牌上,接近着,吴生就看到己方盾牌手顶着定难军士卒前行两步,而己方的长枪手,已经一枪刺出,眼见此景,吴生知道自己再度得救,战阵之中,同袍之间相互呼应,才能使得伤亡大为减少,而又使得杀伤力大增,如若不然,对寻常士卒而言,每杀一人,必会露出空档,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以命换命而已。

    吴生这回不用谁再招呼,喘了两口气的他,连忙从冰冷泥泞的地面爬起来,持刀退入阵中,而这时,他才看见,眼前这艘船舶上的定难军士卒,已经下来了大半,而在河面上,还有更多船舶在靠近过来,看着马上就要靠岸,吴生心中一片透凉,他知道再战下去,他必死无疑,因为此时,他连站着都分外费力,他极度需要时间缓一口气,但是眼前的激战场景,使得他的这种需求太过奢望,说到底,还是他们的人太少了些,根本就没有轮换的兵力。

    “退!退!”就在这时,吴春的吼声响了起来,吴生回头去看,就见吴春已经收了弓箭,正在举刀大吼。

    靠岸的定难军船舶越来越多,仅凭他们已经无法阻拦对方登岸,他们必须从河边撤退,去跟大队人马汇合。

    朔方军士卒边战便退,定难军士卒也没有大肆追击,他们既然已经成功在河岸站住脚跟,就会等待更多将士汇聚上来,形成更加强大战阵,再进行冲击,此时眼前的朔方军士卒虽然不多,但在左右不远处,却有朔方军以都为单位的大队人马,那不是他们能随便去挑战的。

    好不容易跟一都人马汇合,吴生跟着吴春等人,退到战阵后面,一方面壮大这个战阵,一方面也借机缓口气,吴生激战之后又是奔跑,此时心肺如烧,双腿发颤绵软无力,只想一屁股做到地上,他驻着长刀弯着腰不停喘气,面上汗如雨下,豆大的汗珠不停落在地上,左右观望了半响,却只看到了伍中的三个同袍,不禁去问吴春,“伍长,其他人呢?”

    吴春面沉如水,咬牙道:“都折在河岸了。”

    吴生说不出话来,那些今夜还跟他一起巡逻,一起说话的同袍,那名平素最喜欢拿他开些无伤大雅的荤素玩笑的老卒,那个总是在夜里陪他一同上茅厕的儿郎,此时竟然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在方才短暂的激烈战斗中,活生生的人就离开了人世,成了河岸上一具冰冷没有意识的尸体,从此不再有半分痕迹,吴生心中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悲伤,浑身一阵燥热,热泪忍不住夺眶而出,他不由自主望向河岸,却只能看到火把下,越集越多的定难军士卒,他咬紧牙关,目中的仇恨犹如河水,“这帮狗贼!”

    吴春没有吴生那么浓烈的悲伤与愤怒,他是经历过好几场战事的老卒,对这种生离死别已经有了一定的抵挡能力,此时他更加担心的是战局的发展方向。

    这边的河岸上,数十里间篝火连接成线,远近可见,烽燧上更是火光冲天,军情已经传达到了定远城、崇冈镇、新堡,就看那些将军们,打算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战事了。但吴春知道,据守定远城战线是他们的职责,往后的战斗势必更加激烈,甚至是惨烈,死人势必堆积如山。吴春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但此时想这个问题是没有意义的,将士上了沙场,生死由天不由己,他能做到的,就是拼尽全力进行每一次战斗。

    他们这个都,此时聚集了一百多人,这也吸引了大量定难军冲杀过来,左右较远处,同样是许多巡逻、值岗朔方军将士汇合在一处组成的战阵,正在与敌激烈交战。

    “擦干你的眼泪,战场上不需要这物什,省着点力气,待会儿才能保住性命!”吴春见吴生还在流泪,冷声呵斥一句,终究是心肠不够硬,缓和了语气,继续说道,“贼军有备而来,眼前的应该是先锋,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我们的任务,就是坚持到大队援军赶过来,只要撑到天明,就能看清形势了。”

章三十四 一日朔方一日战 能得几人见州城(5)() 
“沿岸的大小船舶和渔船,早已被我等收拾干净了,贼军从哪里找来了这么多渡河之船?”歇息了好半响,吴生渐渐从悲愤中回过神来,那颗读书人的脑袋开始思考问题。

    吴春寻思着道:“贼军既然是有备而来,很可能是自带了木材,到东岸后临时赶造的船舶,方才你也看见了,那些船舶都不过渔船大小。就是不知这些船有多少,若是数量充足,贼军渡河就极快,若是数量不多,需要来回运送将士,贼军渡河就慢些。。。。。。”

    吴生咬牙道:“定难军这帮狗贼,实在是不当人子,如此处心积虑,真该千刀万剐!”

    他这话刚说完,前阵的都头派人到后阵来传话,让后阵将士做好准备,随时替换前阵将士。到了这个时候,上岸的定难军将士约莫有五六百人了,朔方军在河岸上设置的警戒军队,加起来也就是这个数字,而承担先攻任务的,必然是定难军中的骁勇轻死之辈,是以河畔的战斗分外激烈。

    虽然没有恢复全部精力,这时候吴生却已歇息得差不多了,在都头下令之后,他和前后左右的同袍一起移动向前。

    阵中的视野当然谈不上好,后面的人平视出去,基本只能看到前面的人的后脑勺,但阵前的激烈交战声是天地间唯一的声响,刀盾相击声、兵刃相交声、将士的喊叫、惨嚎声,包括队正都头的呼喝声,杂乱无章而又有迹可循,不仅清晰而且震撼,如雷鸣如海啸,钻进耳朵里震动着耳膜,百人的作战单位没有战鼓,少了压倒一切的战鼓声的轰炸,交战声就显得**,吴生闻听其声,脑海中就忍不住勾勒出阵前厮杀的场景,那一声突兀的怒吼,是有人在举刀向前劈斩,那一声响亮的大叫,是有人被横刀划中了身躯,那一阵惊慌的呼喊,是有人正在刀光剑雨中陷入危机之境,那一声声渐渐弱下去的惨嚎,代表着有人倒在血泊中,那一声声呼救,是有人在绝望之境的本能挣扎,还有伍长队正的厉喝,是在叫人将受伤的同袍抢先扯进阵中,避免他们被敌军乱刀剁死。。。。。。

    有人在慌乱,有人在奋进,盾牌手压在前面,不停掩护身旁的同袍,长枪寻机一下下刺出,横刀在使劲挥斩,血肉在四下横流,不停有人在倒下,不停有人试图爬起来,脚下的泥土被踩、搓、蹬,被鲜血染红又被倒下的身体扑得四散,完全乱了模样。。。。。。所有汉子都在拼尽全力战斗,杀敌的同时也是求生。

    随着同袍们向前移动,闪动的火光中,吴生偏头看到阵前人影幢幢,靠近交战阵线的将士,在不断将伤员拉扯进阵中,能战斗的爬起来继续作准备,受伤严重的被拖着扶着抬着送到阵后,然后草草包扎,不少伤员都在大声惨叫,他们捂着不住流血的伤口,恨不得叫破喉咙叫破苍穹。

    一名从吴生身旁路过的伤员,就被人扶着半边肩膀,伤员一路被带走,也一路哀嚎,他浑身是血,手捂着腰间的伤口,鲜血流了一路,他的脚跟离地,脚尖在地上拖出两道长痕,目睹眼前这一幕幕场景,吴生感到心跳如同鼓声,若非他先前已经吐过了,此时一定会忍不住,因为他看到有的将士在被抬走时,不是一边肩膀空荡荡的缺了一条胳膊,就是肠子吊在大腿旁不停晃动,竟然还有人在被半扶半拖着经过时,身体里掉出了一块不知是那块脏腑的物什,落在地上还在冒着热气,被人一脚踩在上面,吧唧一声,格外的响,听得吴生牙酸又心惊,他就像被一盆冰冷浇在头上,身子也禁不住随之一抖。

    浓稠的血腥味到处弥漫,挥之不去,像一张打湿的纸贴在人脸上,让人胸闷得喘不过气来,吴生不由自主回头,就看到被送到阵后的一名伤员,依靠在一名同袍怀里,面朝夜空不住惨嚎,另一名将士蹲在他身前,正在给他处理伤口,那长长一截掉出来的肠子,掉在地上染上了泥土,却被身前的将士一把抓起来,合着鲜血不由分说一把胡乱塞进他腹腔里,只是不等他掏出布条给伤员裹上伤口,肠子随着伤员大口的呼吸、胸腹剧烈的起伏,又流出了出来,包扎的将士连忙拦住肝肠,又一个劲儿往回塞,那名伤员看着自己的腹腔与肝肠,眼中的恐惧慌乱与绝望之色,能叫世间一切鸟雀失去声音、能叫世间一切鲜花失去颜色,连哀嚎声都渐渐显得苍白无力。。。。。。

    这一幕幕画面,让吴生遍体生寒,身体禁不住颤抖,连横刀都要握不住,他回过头来,死命盯着身前将士的后脑勺,强迫自己不去观望一切惨状,免得骇得失去战斗意志,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慌乱的心跳在仍在无谓的消耗着他的体力,现在吴生极度怀念训练时那震天动地压倒一切声响的战鼓声,如果有战鼓声,他的心跳就会随着战鼓声的节奏跳动,而不会像现在这样慌乱。

    阵前的交战线上,朔方军将士奋力拼杀的身影,如同暴风雨中东倒西歪的树梢,没有一刻空闲,盾牌手已经无法将盾牌连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墙,但盾牌、长兵、短兵的配合仍然在,准确的说彼处不是刀光剑影,将士们挥动兵刃的动作没有那样快也没有那样花哨,一枪刺出,不是击在盾牌上,就会刺进人群中,至于是刺中了敌人身体的哪个部位,不过是决定了对方是受伤还是倒下,一刀斩下,不是砍在盾牌上,就是砍人身上,区别只在于是否能破甲、能破甲多深。

    己方长枪刺敌方,敌方长矛也会刺己方,己方长刀斩敌方,敌方长刀也会斩己方,己方盾牌在挡敌方撞敌方,敌方盾牌也会挡己方撞己方,拼杀的那条线上,双方将士你来我往,每一寸都是兵甲进退,每一刻都是兵刃来回,没有空白也没有停顿,将士们呼喊着拼杀着,在死去同袍的刺激下,在自身伤口的刺激下,在尸体鲜血的刺激下,无不双目通红,暴烈狂躁的气息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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